新唐遗玉(VIP完结)第151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VIP完结) 作者:po18.de
为他人做嫁衣时,不知是否会气炸了肺.哈哈给..”
笑着,他放下窗帘,不知想起什么,暗忖道:比起这个,他倒是更担心宫的情况,母妃今早才传了消息出来,含林殿禁的厉害,太医署那边嘴巴严实,也不知老五醒没。
文学馆门内,杜楚客脸色绷着一张脸看着外头闹哄哄的景象,听见身后脚步声,一扭头就瞧见从侧门赶过来的刑部尚书高志贤,已逝长孙皇后表兄,长孙娴的公爹。
“高兄,”杜楚客一揖,又皱眉看向外头,“连你都惊扰了,且看看怎么退去这些愚民。”
“杜兄,”高志贤让高子健立在后头,自己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边,没搭他话,听闻了一阵外头情景,摇头道,“所幸这案子今儿就能了.不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杜楚客听了一愣,扭头道,“你说什么,什么今日能了,案子不还没破吗?”
“哦,”高志贤歉然一笑,抬手拍了拍略正褶皱的额头,“我竟忘知会你一声,杜兄有所不知,昨日早朝时候皇上诏见我.下了手榆令我今日结案。”
杜楚客一下傻眼,难信地拔高了声音,“这、这怎么——案子还没查清,如何去结!”
高志贤拢着袖子,看着门外人缝里几个哭倒在地上的妇人,缓援道:“杜兄,事已至此,再拖延下去又有保意,人是怎么死的,你我心中都有数,修书是好,求名求利人之常情,可太过急躁终究要出大事,”高志贤拢着袖子,抢在杜楚客变脸之前,回头换上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压低了声音:
“更何况,这是皇上的意思。”
听这明白话,杜楚客心口陡然一谅,面色隐隐渗白,想着宫里那桩未了的案子,一时惊疑这是不是已经查出了什么,难道真是魏王派人袭的齐王?
越想越怕,他又抬头看一眼气定神闲的高志贤,没再多留,打了主意要进宫去探探虚实,便招来不远处观望的齐铮交头吩咐了几句,便同高志贤告辞,从侧门离开了,也巧,他刚走没多久,遗玉就到了。
“魏王妃到!”
公共场合里,给贵人开道的侍仆总要喊上这么一声,众人扭头惦脚地看去,就见两排子穿着亮甲的王府侍卫持着枪矛开道,唰唰跑到门前,没多久就在人海里腾出一条两人并行的道路,为首一个月衫黛裙织碧桂,乐游梢髻风头簪的娇俏小女子带几个仆下从中间行过,看这来人,被即开的人群里吵杂声一静又起,哇呀呀更甚方才,可那走在当头的佳人却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恼跨进文学馆大门。
“高尚书,杜尚书。
”遗玉是一路听着那诋毁李泰话和不管不顾的哭嚎声,脸上淡淡的脂粉掩住她眼圈的青痕,却掩不住她心底的火气.默念了几遍冷静,才同门内人照面,压根没注意不远处的高子健正在冷眼扫她。
高志贤上下一打量这静阵子害的他高家颜面扫地的小丫头,冲她一回礼,遗玉余光瞄见齐铮偷偷同她打手势,就同高志贤敷衍两句,同齐铸走到一旁说话。
“如何?”遗玉道。
齐铮似乎有些着急,眼神瞟着四周,低头快速她的话,在遗玉思索之时,又赶紧道,“杜大人让我给您带话,皇上昨日早朝有谕,要刑部今日结案,他进宫去求旨宽限时日,请您镇着这场面别让刑部收了案,等他回来。当务之急便是尽快破案,王妃,您可是查出来了?”
遗玉先疑后惊,她天生就比别人多几道心思,思及前天在官中和李泰一谈,这般那般想象,便是猜到李世民也许不会拿李佑的案子将李泰一坠深谷,竟是要借这大书楼的案子打压李泰!
背后冷汗虚下,果真如此,那她该如何是好这案子到底是要查不要,查,就是逆着皇帝的心思,没淮以后会更惨,可不查,就毁了李泰心典,让他蒙受这不白之冤,遭人唾骂吗?
“王纪,王妃,您身体可是不舒服?”齐铮见她脸色不好,赶忙问道。
“我没事,你——”遗玉话还没有说话,就听见门外声浪忽地拔高,夹杂尖声哭喊,两人相视一眼,掉头就往门外走,可不能让百姓闯了进来若是有人趁乱插科打诨,破坏了案发现场,抬走的尸体,那还查什么查!
“打死人啦!出人命啦!官差杀人啦!”
几重把守外,人群前空出一小片地,地上躺倒一个孱瘦少年,不知是死是活,一名包裹索巾的妇人跪下把他抱在怀里,不住地哭喊,这可比是一块巨石砸入水面,众人回过味,仗着人多胆壮,“哗”地一下便往前涌来。
最前面的变成一群义愤填鹰的文人,义正言辞地替中间那群死者家眷讨要公道,那些家眷不要公道,只要呜呜哇哇地要还尸首,后头是吵吵嚷嚷议论纷纷的百姓,为求真相求近观,死命地往都挤,几处哀嚎,也不管是谁踩了谁的脚,谁碰了谁的头,谁摸了谁的钱袋,而前头那对要死要洁的母子却悄悄在人群中走离。
那些个官差刚被那哭丧的妇人吓了一跳,不敢再强行阻拦,眨眼的工夫,就被人潮推后了一丈远,快要让他们冲到门口去。
几个劝静的官员惊地连连后退到门内,高志贤皱了下眉,就对随行的侍卫点了下头,便听一声高亢的嗓门,力压群众,直能传到隔壁街上去:
“刑部尚书高大人在此,谁敢放肆!”
百姓不多见大官,也不了解朝政,但尚书还是知道的,且刑部尚书这种掌管刑事的高官最让人心里怕服,一听这吼声,往静推进的大部队很快便停滞住。
“本官乃是刑部尚书,”高忠贤背着手走到人前,站在台阶上能让对面街墙下的人也能看见他人影,“诸位冷静,大书楼一夜二十八条人命皆为猝死,并非凶杀,安将定结,这就请家眷入内认领亡人,还请无关人士速速离去。
结案了!?
众人一愣,可没等他们反映过来,便听一声高喝:“高尚书不可,此案尚未查清,怎能草草结案!”
高志贤侧身看着沉着脸走近他的遗主,就从袖中掏出一方黄绢手渝举起,板着脸道:“皇上谕旨在此,责令下官今曰结案,此案刑部已有查证,魏王妃阻拦,是想抗旨不成?”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遗玉低着连道“不敢”,又伸出两手,道,“事关文学馆声誉,敢请一阅圣榆。”
高志贤摸了下唇边的胡子,就大大方方地将那黄绢放在她手上,遗玉打开看罢,一皱眉又松开,抬头道:“若我没有记岔,律中断篇有一则定日,日案起于辰落于酉,,这还未到酉时您便结案,恐怕于理不合吧。”
高志贤眼中精光一闪,看地她心里微微生出些不自在,才道:“想不到王妃竟也精通律则。”
“稍有涉猎,”遗玉捏着皇帝手谕,不急奉还,压下那点不自在,定了定心神回视这位列三品的朝臣大员,道,“经我所查,死者一众非是正常猝死,乃是毒害,还请大人现就开堂审理,容我代为解疑
也许逆着皇帝的意思,以后会更惨,但要她眼睁睁瞧着李泰被这般打压,扯那些人命冤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莫不是高某听错,魏王妃要审此案?”不等遗玉回答,他便又不咸不漠地续道:“恕高某不能奉陪,这刑部的案乎,还轮不到王妃来管。
这话说的直白,就是在讥她自不量力,遗玉并不意外,她很清楚听命协助查素的杜楚客不在跟前,她一个王妃位份是高,但没有谕旨圣意,如何也管不到刑部的案件,刚才那么一说,也只是想试探他。看着外面静不了多久的人群,遗玉面露急色,又看者眼前一副不合作态度的高志贤,僵着脸道:
“那还清高大人依法行事,不到酉时,不可结案。”
高志贤沉默下来,就在遗玉等的有些沉不住气的时侯,才抬手指著外头马蚤动声又惭惭响起的人群,道,“高某是会依法行事,只是这民情愤愤,再拖下去,恐惹大乱,你若是能安抚众人,等到酉时结案未尝不可
“这就不劳您费心。”遗玉见他松口,将黄绢双手递还,转身面向外面开始推搡的人群,朝前一步站出来,吸了口长艺,环扫众人,扬声道:
“诸位还请静下,听我一劝!”她顿了顿,等人声小一点,没理会那几只尖嗓门的跳蚤,继续道,“大书楼二十八条人命一夜身死,实乃痛事,人是在文学馆出的事,文学馆就必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的好听!人都被你们害死了,还要什么交代,又赔不了我们人命,快把我大哥尸首还来,让他入土为安也好过待在这腌臜地方!”
这挤在人前嚷嚷的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一手护着老母,一只拳头扬的高高的哑声呼道,迎来一片轰轰应承,一下手就将遗玉的声音盖了过去,声势颇有些骇人。
文学馆这边动静,各路人马已有耳闻,纷纷踏至来看热闹,有几个是不得不提的,比方说,骑着马立在一棵树下一脸担忧的程小凤,比方说她身边不远处一辆马车上坐的三人。
“呵,还真是热闹的很,好戏连连呀,”李元昌从对面车窗看向外头,道,“没想老四这口子还是个胆大担事的,你说那么些人围着她竞也不怕。”
李元嘉坐在他对面,将闪烁的目光从窗外收回,低头把玩著腰上佩环:“你怎知她不怕。”
“咯咯,嘉哥哥不知,这魏王妃的胆子可大呢.”长孙夕放下窗帘,扭头对两人调皮地吐了吐粉艳艳的小舌头,“夕儿胆小,是不敢这般抛头露面的。”
李元昌看着她眼神微暗,哈哈一笑,爱怜地伸手摸摸她头顶,道,“你自当比她娇贵的多。”
“七叔笑话夕儿呢,夕儿怎么同王妃比。”长孙夕晃晃脑袋。
“你——”
“她是什么出身,如何同你比。”李元嘉劫了兄长的话,抬头对着长孙夕轻轻一笑,眉眼温蔼,惹得她脸儿稍红,又扭头去将帘子打起来,李元昌挑挑眉毛没有言语,三个人继读住外瞧。
“魏王呢,怎不叫魏王出来解释,他害死这么多条人命,你一妇人能做甚主!”这文人说话,因多有功名在身,可不像平常百姓扣上遮拦
看著下面人头攒动,个个凶相,若说不害怕这群人暴动,那是假话,就是前面挡着一群护卫也禁不住惧意,遗玉目光同那个护着老妇的男子一按,她勉强露出个善脸,又朝并走近一些,好声道:“这位公子你先别急,我听你口音像是南方人,我祖父曾客居扬州.你祖上何处?”
那人稍一犹疑,不甚情愿地答道,“福州。”
“是福州啊,”遗玉点头,“那你是何时搬到京城的?”
那人愣了一下,红着眼睛道,“去年。”
遗玉又是点点头,看看附近因不解其问而静下的人们,伸着手指了南边,“你府上现可是居住在城南的昌明坊东街?”
“是、是啊。”
“那就对了,”遗玉后退开一步,手一指周围,面色柔和地高声道,“死者现在这里的家眷,可有同这位来领尸的公子一样是近年才迁到长安,现住在昌明坊东街的,还请抬个手叫我看一看。”
没人动,没有一只手举起来。
遗玉暗暗冷笑,后退几步重新上了台阶,微微低头盯着安静许多的众人,心里疼紧还在宫里紧闭那人,脸上带着几分嘲色,声音不洪亮.可却尖锐非常:
“众人皆知,文学馆广收寒门志士,但凡虚心向学又有品行的学生皆有机会入馆,享月捧,免食宿,更有甚者,近年参与编修坤元录而不愿返乡等人,王爷谅其勤好,自掏腰包在京中买下一片普通宅居,供这些人家眷迁户入籍,可谓是煞费苦心,等待书成之后,也叫他们名录古卷
有言道,知遇之恩比再生,纵是马畜也晓亲善伯乐.又有农夫与蛇,解衣暖被其所毒咬。而今,文学馆出事,王爷遭人构陷,被污说是好大喜功之徒,可,可怜!你等却也信这秽语,不助不谢他,反来争相污他声誉,连承认他宽厚与你们都不敢,不是比马畜不如,同蛇一般冷血无情吗!”
一通斥责,言末声涩,然下鸦雀无声,似是整条街上人都她字字句句里的寒心冻僵在这热辣辣的日头下。
不知时过凡几,谁先带头,人群里有人高高举起了手,扯着嗓子喊道:“我、我住在昌明坊东街,我不相信那些同窗是王爷害死的!”
这一声方落,乌压压的人群里一只只手臂高高举起,兀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似要震破人的耳膜:
“我家也住在昌明坊东街!我以为那些人死同王爷无干!”
“王爷怎么会是好大喜功之人,我不信!”
“我也不信!”
“呜呜,”先前那个被儿子护住的老妇人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向前,捧着胸口对着遗玉哭诉道,“逢年大涝,我儿连年考举不中,若非王爷厚待,我一家老小是要饿死在那南地里,他常说王爷待我们恩重如山,就是拿他命抵了也不为过,这尸首老婆子不领了,一定要查出来是什么人陷害王爷,害死我儿!”
此时人声沸沸,却是一改风向,由来两般。看着这一张张涨红的脸孔,遗玉的心渐渐又热乎起来。
“老夫人快快请起,”她拨开侍卫,搀扶住那要下跪的妇人,紧紧握着她手,鼻音重重道,“您老人家放心,那些被害的二十八条命,王爷同我定不让他们含冤而死。”
“哼!又是她坏事。”看着那群同仇敌临的愚民,李恪眼里酝酿着一团怒气,将手中杯子摔回桌边上,沈曼云连忙去抚他胸口.柔声道:
“主子别气,她再是能鼓唆人心,这案子今天也得结了,文学馆不可能总禁着,他们查不出证据,那些人命就还得是魏王背着。”
“对,逃不了他。”李格心情稍好,伸手环住她腰背,低头叼住她嘴唇,发泄一般啃咬起来。
而另一辆马车上看戏的三人,却是静了好半晌才有人开口。
“这魏王妃,有点儿意思。”李元昌轻拍着膝盖道。
李元嘉放下腰上玉佩环,接过长孙夕递来的茶水,慢饮一口,垂眼遮住神采,“这等聪明的女人,倒真是少见。”
(先发,等下改虫。)(未完待续)
第144章 拿下!
杜楚客从延康坊赶到宫里,在御书房门口候了一个时辰,宫人报说皇上正在里面同房大人商谈国事,尽管是心急如焚他也只能在外头等着。
李世民的确是在御书房里同房乔谈事,不过谈的可不是国事。
“皇上圣明,一夜之间二十八人离奇身死,刑部既无力查明,若被定为凶案而不解,传出之后必引民忧,文人马蚤动,又对治政不利,倒不若尽快结案,谓之粹死是强于凶杀,只是,”房乔稍稍抬头看了一眼案后龙颜,“只是这般要累及魏王声名,而真凶却逍遥法外。”
“人是在他那里出事的,他不当担责吗?”李世民翻着一本折子,头也不抬道,“爱卿也到大书楼去着过,可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臣无能,未能发现异处。”房乔嘴里发苦,这可是桩奇案,他若是能有什么发现,也不必在这里小心翼翼地卖嘴,说是李泰一人声誉受损,但他再清楚不过,这个罪名一旦让李泰担了,想要翻案绝无可能,那随后而来的便是各方势力排山倒海的打压,一蹶不振,他对李泰并无情分,但那新嫁的魏王妃,却实打实是他房某人的亲骨肉。
“同卿无关,”李世民扒着折子,皱了皱眉,道,“是刑部那群人窝囊,今年新科是有几个不错的苗子,朕正考虑着是杏要拨过去练一练。”
见他转了话题,房乔不得不先顺着他话说,改为谈起今年科举一些拔尖的人才,从刑部说到吏部,正当李世民提起还在空缺的吏部尚书一位时,门外的小黄门又来报:
“启禀皇上,魏王求见。”
李世民停了笔,抬头,挑眉似是自语道,“不是解了他的禁,怎还在宫里头,”又瞟一眼垂头立在那的房乔,搁下笔,道,“宣。”
“是。”
外头正急躁躁地同李泰说话的杜楚客没讲几句,便眼巴巴地望着他被领进御书房,自己还得站在太阳下头晒着,好在日头渐落,没有中午那阵子闷热,不至于叫他中暑晕过去。
遗玉暂时安抚下了文学馆前闹事的群众,但她劝了几回,人群却不肯散开,底下照旧会有不和谐的窃窃私语声,这个她也无能为力,只要不再像那会儿硬闯文学馆起来就好。便让人搬了两张椅子出来,同那位亡子的老妇人坐着说话,等着杜楚客从宫里回来。
不是她爱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脸,而是高志贤进馆里休息去,她若再没人影,保不准有人煽动一下,这表面上安定的民众又闹起来,索性就坐在文学馆门口当门神。
眼瞅着日渐东落,她愈发心急,但急也没办法,她一没有审案的权利,二来她不能轻举妄动,高志贤根本就没有把她这个“魏王妃”看在眼里,连她那酉时落案的律则,赌的也是他那几分轻视——刑部都解不了的案子,还能有什么进展,说白了,摘了李泰冠在她名前的帽子,她这个王妃什么也不是。
身边的老妇人絮絮叨叨说了个把时辰,遗玉做出一副聆听的样子,目光却看着街上人群,街对面的几辆马车,还有对面茶楼上一道道模糊不清的人影,心里一遍遍地演算着这桩凶案的始末,一想到那元凶就匿在这条街上等着验收成果,胃里便烧的慌。
“王妃,快到时辰了,”声音从背后传来,遗玉面色一僵,站起来转过身看着领着几名手持纸笔帛册的官员走到门旁的高志贤。
“高大人,”两人站的不远,放轻了声音也能听到彼此说话,遗玉看着原本坐在街头巷尾的人群随着日落又有活跃的趋势,道:
“您想必还没看过坤元录拟出的几卷手稿吧?”先前李泰是有让人抄过几份拟稿送到各部供阅。
“高某不才,对地学并无爱好。”
“也对,”遗玉点头道,“说起地质,多是让人觉得枯燥无味,我以前也不喜欢这门学问。”
高志贤扭头看她,道,“枯燥无味?这话实不当王妃来讲。”
遗玉看着他,竟是有些孩子气的摸了下鼻子,道,“我一开始的确是不感兴趣,实话同您说,我喜欢看些杂文,诸如《西山行记》一类,而四书五经这种正经的学问,有一半我看久了就会头疼,小时候家里穷困,连本书都买不起,后来环境好一些,有几个月钱也都使到买杂书上。”
有关遗玉的传闻,当初卢中植正正经经地开宗祠让他们一家四口认祖归宗,长安城有名有望的家户都请去宴会,听这魏王妃主动提起来事,高志贤心思一动,便接道:
“听说王妃家中原在蜀地?”
“正是,说来也巧,天可怜见,因缘巧合之下让我们认祖归宗,不然我现在许还是个农女,”遗玉偏头一见他眼中兴趣,便将当初卢老爷子编的那个身世以及认亲经过讲了一遍给他听,极尽详细,又穿插一些卢家的“私事”引他听下去。
高志贤是津津有味的听着,直到两人身后不远处见他们相谈甚欢的高子健不耐烦地走了上前,打断她的叙述:
“爹,时辰都过了,赶紧结案让人把尸首领走。”
遗玉正讲到那块让他们祖孙相认的玉璞.只当没有听见高子健的话,也对高志贤道,“那块玉是罕见,我到现在也说不上它是哪种玉石,素闻高大人见多识广,今日那玉恰好没有带在身上,不然是想请您帮我辨一辨。”
“哦?是什么样式的玉?”高志贤好奇问道。
“爹,时辰到了。”高子健沉不住气,拔高了声音。
遗玉不理他,自顾伸手比道,“这么大一块,是红色的玉璞未经雕琢,可连外头的玉皮都比寻常玉石要来的精致。”
“红玉吗,那——”
“爹!”高子健瞪遗玉一眼,是恨不得将这女人嘴巴堵住。
高志贤抢在遗玉再开口之前,抬手止住高子健话语,板起脸又恢复那副疏离的模样,侧头伸手对遗玉一引向内:“高某卖魏王爷一个人情,陪你拖延半晌,但案子终是要结的还请王妃退旁,让高某理案,退散此地民众。”
被拆穿动机,遗玉脚下却没挪动毕步,一正脸色问道,“高大人身为刑部长官,面对如此大案,难道就不想查明实情吗,您若给我一个机会,我定当将此案完结。”
高志贤摇摇头,“陛下有谕,下官末敢违。”
“酉时还没过,大人肯给我半个时辰,我便让此案水落石出。”遗玉放下身段恳求道。
“案情已落,有文学馆众士口供,加之二十余尸首无伤无痕,证此并非凶杀还有何可查。”
“大人是不想让我查还是不敢让我查?”
见她如此难缠,高志贤唰地拉下脸来,侧头去招唤官差,硬声道,“来人啊,护送王妃到一旁休息。”
眼见几名跨刀的官差围上遗玉亦是冷脸,一挥袖,怒斥道:
“退下!”
她这一嗓子厉斥,气势十足,那几名官差愣是不敢上前可叫馆外众人都发现门前不对,马蚤动又起高志贤眯了眼睛,盯着遗玉道,“王妃这是何意?”
“高大人明知故问,既然你不愿帮死者洗冤,那本妃便逾越了,”遗玉再没给他好脸,挑高了下巴,后退几步,一侧身高抬了左手,昂声命道:
“来人啊,请刑部几位大人到大书楼前重审案情!”
“是!”
震耳一片应声,原本还在下面守门的王府侍卫毫不犹豫地持着枪矛转身围上来,唰唰几下就把包括高志贤在内的一众受惊的刑部官员围起,又有两人护在遗玉前后,见此变故,下面的百姓已然傻眼。
“你好大的胆子!”高子健一手护住他父亲,瞪着眼睛一吼,“来人啊,把这些违逆之人拿下,”
高志贤来不及阻拦,原本见状不妙的刑部官差便也蜂拥而上,一下子就将遗玉在内的众人全都包围起来,魏王府的侍卫自然不是吃素的,枪矛一伸便将那些官差都隔在丈远之外不敢上前,短兵相接,一时也辨不清是哪方更占上风。
“小玉!”站在街对面的程小凤慌忙离马,连连纵身从馆前人头上踩过,一闪身挡在遗玉面前,来不及同她言语,怕人乱中伤她,一鞭子抽开堵上来的官差,只是紧张地护住她。
“看来魏王妃是要抗旨不尊了,”高志贤拨开挡在身前的长子,阴沉着脸孔着向被几名侍卫护在当中的遗玉,拿出当朝重臣的气势,换做旁人怕早就被他看的抬不起头来。
可遗玉常在李泰这低气压的人身边待,又是两经生死的人,岂会惧他,同样背起了手,示意侍卫让开,两步上前,凌然一眼盯向的高志贤,寒声且:
“胡言乱语!皇上谕中有旨,责令你查明此案,三日了结,你却罔顾人命,不辨是非,将一桩凶杀当做寻常案件处置,我有心助你结案,却被你私心阻抗,究竟是谁抗旨不尊!”
“好、好!”高志贤被她这小辈当众使绊,黄了脸面,三分怒气陡起,一挥手,高声喊道:“来人,把这群闹事之众给本官拿下!”
就在遗玉的惊疑中,原本门前两立,他一声今下,却不知馆内从哪里又冒出几十人,一下子包抄围上,王府侍卫压力陡增,以一敌三,乒乒乓乓对武,刀光枪影,没过多久便被拿下一半,形势瞬间逆转!
下面百姓早就哗然大乱,被紧密护起的遗玉咬紧下唇看着这番动乱,若非逼不得已她怎会动武,奈何武兵经验尚浅,没料高志贤早有防备,她心中悔煞,短短一息之间纵过数道念头与心,恨自己终是帮不上李泰,想着挽回局面,一握拳再松开,哑着嗓子喊道:
“都住手!是误——”一句误会没能喊出,便听远处一片马蹄声响来,拥拥堵堵的百姓之间冲开一条道来,当是闻尖声一嗓:
“魏王到,房大人到!”
第145章 破奇案(上)
“魏王到,房大人到!”
众兵停戈,学馆门前又来人,闻清道者斥喊,街对面马车中、茶楼上,观望者数人惊疑,知变故又生,个个打起了精神观望。
遗玉既惊又喜地看着排开人群渐渐行近的一支卫队,人影分开,露出一马一车,当首骑在马上的紫袍玉带者,赫然是本应被拘禁宫中的李泰。
李泰将门前情景尽收眼底,亦是看到了被程小凤护在身侧的遗玉,一眼对视之后,但见地上伤者几多,数名暂时停下动作的持刀官差已然逼近她,他眼中戾色一闪而过,目光一转,寻到高家父子,勒僵停马。
“参见魏王。”高志贤早闻李泰被禁宫中,眼下见他出现在面前,纵是百般惊疑,被面无表情的李泰那么一盯,还是绷着脸率先低头揖礼。
四周官差见上司这般,便“唰唰”收了跨刀入鞘,躬身行礼,接着是魏王府的侍卫,最后才是长街上的文人百姓。
“参见魏王。”
一声落,四周陡然静下,李泰不语,环扫众人,最后又将目光落在遗玉身上,“王妃可有伤到?”
遗玉看着他,便又有了主心骨,新婚里两日未见,一双眼睛简直离不开他,此刻被人团围也不再有一丝害怕,又听他最先是问询自己安全,不由摇头浅浅一笑,安抚他道:
“无碍,略受惊吓而已。”
李泰一点头,不知两人这番互动落在远近几双眼中什么滋味,扫向低头行礼的高志贤,不愠不火道:“刑部今日在文学馆门前威武,本王记下。”
这分明是倒打一耙,高子健火冒三丈,抬头欲驳,却被高志贤眼明手快地拉住,当老子的到底是比当儿子的多个心眼,一来他认出随行宫人,想是对方夹旨而来,二来他不是没同李泰打过交道,心知就是今日在文学馆门赘动武之事他刑部占理三分,也未必能在李泰那里讨好,毕竟那魏王妃拿人时喊得是“请”,而高子健却是声声斥了对方违逆的。
房乔从马车上下来,也将眼前情景看了八分,见李泰不叫众人起身,也不逾越,瞅到遗玉平安无事,便唤李泰一声:
“王爷?”
“宣谕。”李泰翻身下马,几名后随的宫人走上前来,一人抖开手中黄绢,待众人头低更深,方锐声宣道:
“上谕,闻大书楼亡众一案另有隐情,然刑部办事不利,恐滞冤于薄史,现将此案交予中书令房玄龄审理,刑部从旁协案,此令!”
听谕旨,高志贤浑身一僵,纵然心有不甘,也唯有先应声听命,而遗玉则是惊讶地抬了头,看向不远处一身朝服的房乔,微微皱眉,不知这当中是又有什么转折才叫事情有如此变化,皇上不是有意打压李泰吗,怎么又让房乔来给他洗冤?
太宗皇帝的威望不是一般的强,满满街头竟无一人有疑,就是高志贤也没向房乔半句质问,几名被困在馆内的学士问询出来迎接李泰,接下来便是顺理成章,刑部将涉及此案的口供等物一并转交到房乔手上,遗玉适时提出她已有解,愿助中书令大人破案。
高志贤在一旁不满地轻哼一声,房乔好脾气的问遗玉道:“王妃可知,这审案的流程是有规矩。”
遗玉虽面对他心情复杂,但面上还是带着三分生疏五分客气道:“房大人放心,刑律审篇我是通读过的。”
房乔尚在斟酌,李泰从下属那边走过来,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她一遍,“查出来了?”
有他住身边一站,她就无端冒出一身底气,遗玉仰头看这比她高出一头还多的男人,忽地想起那句“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所剩不多的担忧也随之话丢,认真地点了点头。
高志贤可以不卖遗玉面子,经她几番明指暗示也不让她碰这案子,但有李泰到了以后却不一样,三言两语交涉后,房乔便允了遗玉拆案,未免天色暗下,没再转到公堂,就让人大书楼前摆了临时的案堂开审。
眼见这边就要开审,那街上着热闹的几路人马自是不愿意错估这场好戏,下楼的下楼,下车的下车,都聚在了门前。
遗玉看着皮笑肉不笑的吴王李恪,一脸温态的楚王李宽,还有李元昌李元嘉一行,最后才将视线落在冲她矜持地点头的长孙夕身上,冷淡地回了一礼。
文学馆这案子既交给房乔,李泰为了避嫌,便是他说了算,也不知这房大人是怎么想的,竟然允许了他们入内听审,且那些前来讨尸的死者家眷还有一些文人百姓也在他睁一只眼闭一眼的情况下混了进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入内,被前头人引了往大书楼走,遗玉同李泰走在人群当中,两人挨得近,不妨被他勾了手指牵住,温温热热的掌心覆在手背上,叫她别扭地轻轻挣了两下,反被他握的更紧,生怕动作大了被人瞧见,便只好由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手,微红了脸蛋,压低声音同他说话。
“你怎么出来了?”
“吴王已醒,失忆了。”李泰说这话的时候,想起婚前那几日她也是高热了一场,差点烧糊涂,不得不说是有些后怕的。
遗玉一愣,随即道:“那案子是结了?”
李泰就将李世民午膳后解让他宫禁一事说了,遗玉却更纳闷,抬起下巴示意前面一边走路一边翻看案情的房乔:
“怎么你同他一起来。”
“恰好遇上,”遗玉听出他敷衍,正要再问,耳朵上便是一痒,他手指拂过挂了她碎发到耳后,低声道,“可有累着?”离的近,他当然看见她眼底被脂粉遮盖住的青色。
这亲昵的举动便让她忘了词儿,想起这几天担惊受怕的度日,扭头看着他风华从容的俊脸,突地泛起了委屈,垂头看着路面,也不管他是否听见,极小声道:
“你回就好。”
手指忽然被捏紧,下一刻又松开,一瞬间的疼痛让她明了这几日的分离他应是同她一般难熬,心口一烫,不再言语,就听他低沉的嗓音似在耳边一般响起:
“再过一阵,带你到外面散心。”
去外面散心,要出远门?遗玉疑惑地仰了头,正见他那双漂亮的眼瞳里未及收回的柔和,他这难得一见的神态,愣是着的她一呆,半晌才回过神来,好不尴尬地撇过头去,暗啐自己没出息,便也忘记要和他说什么。
两人这番细微的举动,并非是没人察觉,李元昌几人掉在后头走着,从人缝里看见那一对新婚的小夫妻偷偷拉了手咬耳朵,李元昌一个闷笑,侧头对李元嘉道:
“这老四最是闷人一个,没想也有这般怜香惜玉的时候。”
李元嘉没搭话,倒是长孙夕轻声接话:“七叔不知,魏王甚是疼宠这位卢小姐,两人婚前便是一处在外巡游了两年才回来,啊,说起这个,现在这魏王妃原本是皇上指下的一个侧妃,也不知怎地,从外头绕一圈回来就变作王妃了。”
“哦?那这女子倒是有些手段的。”李元昌道,唐时男女大防不重,可也忌讳婚前私相授受,若非是李泰和遗玉有婚约在身,那样同行在外,是会被人诟病的,即便这样,从一个未婚的侧妃便做正室,当中原由,却是耐人寻味,引人遐想。
“七哥。”李元嘉皱眉扭头,他是男人,自当听出李元昌话里秽意,“夕儿还在,你且慎言。”
李元昌不以为然地笑笑,却没再开口,一行人穿廊过园,就来到大书楼前面。
大书楼前是有一片空地,东西北三面铺了席案,房乔和高志贤同在场几位皇子告罪之后,便在北面坐下,其他在场有身份地位的王爵都挑拣了两旁座位,一群看客就在长廊下头、花园前面挤挤嚷嚷,有护卫圈守着大书楼前后维持现场,遗玉同李泰一齐在西边当首一处坐下,没多久就有馆内下人上前奉茶。
贞观十一年颁行的《贞观律》就是房乔和裴弘献等人修的,由他来审案也算是名正言顺,开头过场要走,几名案发头一天被请去刑部喝茶的文学馆学士都被传了过来问话,不得不说李泰这场子镇的厉害,几个原本被逼得在诬陷李泰的口供上画押的文人,见着李泰冷脸坐在那里,个个都敢同高志贤叫板,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只说是被刑部逼供的,咬死了李泰从没强迫过文人日夜赶修坤元录。
面对四面入方射来的质疑目光,高志贤倒也沉得住气,刑部办案是雷厉风行惯了,这些人没有受刑已是轻的,在场明理的都知道这些道道,就是李泰都没有打蛇顺辊上,但也是默许了手下那群文士好好当众恶心了刑部一把。
还是房乔看高志贤快要翻脸,才出声制止了场上混乱,让人带着几位骂的口干舌燥的先生到一旁休息去。
“经刑部仵作验查,死者二十八人当于四月初四夜间身亡,尸无伤痕,又无毒迹,乃呈猝死之状,谓之凶杀无从查证,”房乔将薄上记录念出,环扫一圈,视线落在遗玉身上,道:
“魏王妃有何高见?”
第146章 破奇案(中)
“魏王妃有何高见?”
遗玉被房乔点名,众人都将目光转移到她身上,她扭头看看李泰,见他点头才站起身,环扫场上,房乔的洗耳恭听,高志贤余怒未消的脸色,李元昌李元嘉看热闹的样子,李恪神色不明的面孔,等等几眼,将众人神态尽收眼底,想着谁人是来看他夫妻二人笑话的,谁人是等着落井下石的,方才迟缓出声道:
“四月初三夜大书楼二十八位文士,并非寻常猝死,而是死于毒杀。”
“哈,”她话音一落,民众中窃窃私语一起,就听一声嗤笑,却是现在刑部任职的高子健发出,“大书楼中并无毒迹残留,刑部仵作三次验尸,都未发现异常,明明是猝死却要强指是毒杀,不知魏王妃这是从哪里来的‘高见’?”
这场上身份尊贵之人凡几,哪里轮得到高子健开口,可听他说话却没几人露出不耐之色,显然是乐意前面有这把枪使,李泰瞥一眼那强出头的高家长子,便又垂下眼皮吹着杯中茶面,高子健是不知他这“嚣张”的态度已然让李泰“上了心”,遗玉却巴不得有人在这时同她唱对台戏,便正色答曰:
“这毒使得诡端,乃是江湖上厉害的路数,单从尸体表面并不能判断毒否,乃是一种让人死后呈现猝死之状的异姜,我两验尸首,非是在外巡游期间有所机缘,未必能看出什么他们是中毒而亡的,就是退一步说,各位想想,一夜之间连有二十八人猝死,这岂是合理之事?”
她今日一袭月衫,着了黛裙,素色冉冉,是为这大书楼亡魂去了新婚之喜,衣着发饰皆是贵而不繁,白玉羊脂佩带,隐隐带着越了这芳华早年的女子知性,引人注目,比起高志贤的挑衅,她说话有条有理,不躁不烦,单凭气度,直叫人不禁就想信她三分。
这边李泰听到她验尸之词,已是拢起了眉,薄唇轻轻抿起,就听吃了枪药的高子健再次讥道:
“空口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