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VIP完结)第73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VIP完结) 作者:po18.de
卢智疲倦的睡颜后,她反省了根多,大哥都在尽全力保护着一家人,对一份看不见前景,尚处萌芽状态的情感,她眼下又有什么心力去要求和憧憬。
侧头看了一眼手不离卷的卢智,遗玉心中暗道:“不能再添乱了……”
卢智看见她突然伸手拍起自己的额头,不解道:“做什么?”
“头疼。”
马车在国子监正门前的一条小街上停下,遗玉揣着手炉跳下车,嘴里还继续着车上的话题:
“等下学了,你叫上小凤姐等等我。”
“我和她不在一间教舍。”
“昨天我要上她家去,你还说今日到学里再见,这会儿又说……”遗玉不满地嘀咕着,两人走到国子监门前不远处,她便察觉到气氛的不对。
正门高低三座门洞前,有些杂乱地立着不少学生,以各色常服类分成几群,正凑在一起交谈着,另有左顾右盼张望的,眼尖的看见卢家兄妹走过来,连忙去提醒正在说话的众人,一时间,几乎是有几十名穿着墨灰常服的学生,都转过身,左右站开了一些,拿一种让遗玉感到有些怪异的目光望过来。
她脚步迟疑了一下,才跟上目不斜视朝前走的卢智,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领着她向书学院学丅生聚集的左门洞走去。
离那些人还有七八步远的时候,突然便闻一阵不甚整齐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卢小姐,早。”
这是?从没见过这等阵仗的遗玉,能从他们行礼之后脸上露出的笑容中,看出几分真诚来,刚才她会觉得古怪,想必就是因为这些人的眼神,对她这种认生的人来说,有些热情地过头了。
“诸位早。”她得体地露出一笑,点头之后,便跟上自顾朝前走,没有得到众人招呼声的卢智,准备问一问,这又是国子监的哪项“风俗”。
那群书学院的学生,见着她走进去,纷纷仰头得意地瞥了一眼附近其他院里的学生,快步跟上遗玉,在她身后几步外走着。
屁股后面呼呼啦啦跟着一群人,遗玉只能面色僵硬地压低了声音,向卢智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因为拿了两块木刻,以后每天早上前要被人“护送”回教舍……希望只是她胡思乱想。
“哦,这是国子监不成文的规定,艺比之后,拿到最多木刻的学生,会有三日的迎礼,说来这还是你们书学院的头一遭,他们做的乱一些也特有可原。”
他话音刚落,遗玉便听见门口丅爆发出一阵齐刷刷的问好声——“卢小姐,早!”
这回可不是在叫她,遗玉好奇地扭过头,从身后众人让开的缝隙中,看见一身雪青的卢书晴,任身后一大票的太学院学生跟着,眼睛却看着手中的一张信纸,比起遗玉刚才的略有不适,她要显得随意。
“呐——太学院就要齐整的多了。”
遗玉瞄瞄自己身后的几十个人,再看看卢书晴身后的上百号人,活像她们是两只领头羊似的,一时趣味竟起,忍不住闷笑一声,大步朝书学院的方向走去。
一行人直到丙辰教舍门前,才散去大半,剩下十余个,都是同她一个教舍的。
“惊喜”显然还不只是一个,她一进屋里,首先发现的便是原应该呆在第三排窗下的邢张普通的桌案,被换成一张精致的红木镂花案,相较周围的矮案,要大上一圈不只。
走近,又见桌上的文房四宝,竹筒笔架,全被换成了成套的,一看就知全是东都会商铺里的高级货,毯子、坐垫通通一新,甚至还在里侧,放着一只正燃着炭木小巧的火炉!
轻扬了一下眉头,遗玉在案后坐下,取过一根上等的狼毫把玩,心中感叹,艺比之前,她在国子监里,比过街的老鼠都差不了多少,艺比之后,在两块木刻的作用下,却是势头一转,受到这种待遇。
怎么竟有种乌龟翻身的感觉……她摸摸鼻子,有些自嘲地想到。
待她坐下后,屋里的学生相继归座,这头一天的迎礼算是结束,同遗玉相比,这些孩子们的心里是稀罕的,往年堪堪被四门学院挤成同算、律两院一个档次的书学院,这次艺比后,好歹是能仰头挺胸上好一阵子。
遗玉在周围的视线都收回去后,扭头看了一眼最后排那空荡荡的,属于长孙娴的座位,心里好奇着,这心高气傲的大小姐经前晚的打击,今日来学,会是个什么模样。
第二九零章 快来祖母这里
下学的钟鸣声准时响起,讲席上的方典学对遗玉露出善意的一笑,才离开教舍,她收拾好东西,扭头看了一眼后排依旧是空荡荡的座位。
长孙娴的心理承受能力,显然比她所想的还要差上一些,不过她不来也是对的,出了礼艺比试上的那件事,冷静下来的长孙大小姐,肯定能想通是自己反算计了她一回,但眼下形势逆转,她到学里来,不但讨不回去,反而是在找不自在,不若在家中修养一阵子,等人言退去再说。
遗玉和杜荷一路闲聊,走到院外,经礼艺一日,她撤去了疏离后,发现两人还算有共同语言的。
快到太学院门口时,就见着不远处墙下站着的程家姐弟和卢智,程小凤听见遗玉出声叫她,扭头的瞬间,便红了脸。
“小玉,杜二,那天对不住了,是我的错,你别怪我。”
程小凤向来敢作敢当,哪怕心里尴尬的要死,却也不会对遗玉避而不见,当下便上前拉住她的手,歉意道。
杜荷但笑不语。
遗玉看她浑身上下除了臂膀上用来装样子的木板外并无任何不妥,先是对她一笑:“我没生气,”
而后皱眉,“可是你那天的确让人担心了。”
“我、我是有苦衷的。”
个子高高的程小凤通红的脸上露出些许愤怒,小声道:“其实我也是被人给糊弄的。”
“什么?”
程小凤头瞄了一眼卢智,而后脸带恳求道:“你先别问了,咱们一道去吃饭吧,我来请客,算是向你们赔罪,咱们也庆祝庆祝,那长孙娴不是得了个最差吗,嘿嘿。”
遗玉知道程小凤那几日的反常肯定有原因,但她既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借着什么名头去强迫她讲给自己听。
程小凤有心活跃气氛,一行人走到正门口时,已经是有说有笑。
“唉、唉,我真后悔,那日若是去了,就能看见长孙娴是怎样丢脸的了。”
程小凤不知是第几次唉声叹气道,“小玉,你再与我说说.她当时是个什么表情。
遗玉笑着,并不打算回答,却从旁大步走过来一道人影,拦在了他们面前,在看清这人模样时,笑容瞬间僵在她的脸上。
“卢公子,卢小姐,可否就近一谈。”
这方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她可是记得清楚,不就是在半个月前卢氏生病那次,同房乔一起找到龙泉镇的下人么。
卢智自然也认出这人,神色未变道:“这位是?
咱们认得?”
阿虎见着卢智果然如自家老爷所说一般态度,便指了一下附近的一辆马车,道:“我家老爷就在车上,公子小姐一见便知,可否行个方便,难道,还要我家老爷亲自下来请你们不成?”
老爷?
房乔来了?
卢智眼中笑意尽退,“那好,我随你去。”
阿虎摇头,板着脸道:“请公子和小姐同行。”
程小凤和杜荷见着两人态度,都察觉到不对,遗玉在他们出声询问之前,伸手一扯卢智的衣袖:“大哥,同去看看。”
在这国子监门口闹起来,像个什么祥子,别等下房乔真下了车,那传出去就不是个事儿了!卢智犹豫片刻,安抚了程小凤他们几句,便和遗玉一起,跟着阿虎上了停靠在路边的马车。
在车厢内毫不意外地看见一名穿着冬装也显身形消瘦的中年人,见他们先后掀帘坐进来,双目有些直直地在这一对儿女脸上游走,清楚地看见遗玉脸上的防备和卢智脸上的冷淡。
说实在的,遗玉真不愿再见着这人,几乎每次见到他都没好事,头一次是在丝绸铺子,闹了一场,第二次,在龙泉镇的家里闹了一场,这第三次,难道要在这马车里闹上一场?
“房大人,找我兄妹两人是有何事,请讲。”
单见卢智平静有礼的态度,外人半点看不出他在心里怎样恨着眼前之人。
房乔的精神显然不大好,不甚妥帖的衣着和眼底的黑青,说明他昨晚肯定没有睡好。
“你们可否同我回一趟府里?”
去房家?
遗玉皱眉,心道这人是脑子出了问题不成,他们躲他都来不及,怎么还会送上门去。
卢智直言拒绝:“正是午时,不便叨扰贵府。”
早知道他们肯定会拒绝,房乔的脸上没有失望,而是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你们眼下不愿同我扯上关系,可是你们祖母如今病倒在床,只盼着见上你们一面,她年岁已高,经不起几番折腾,你们……”
遗玉安静地听着他的话,虽他讲得可怜,却激不起她心中一丝呼应。
卢智淡淡地开口:“房大人,您找错人了,老人若是病了,就去请大夫,普通大夫不行,就去寻太医,我兄妹二人又不是汤药,难道过去看看,就能让她好了不成。”
这话在他说来还算是客气的,自小便在卢氏身边养着的他,对那老夫人,的确没什么印象,就连长什么样子,都记不起来半分。
房乔苦笑:“若是她愿意用汤药也好,可不见着你们,她连饭都拒食,你们放心,就是见上一见,我已安排妥当,不会有人知道你们身份的。”
卢智抬手一揖,“恕难相帮,小玉,下车。”
房乔见他掀起帘子就要下车、知若是让他下去了,就再难寻着机会单独说话,于是不得不开口道:
“圣上诏我酉时入宫。”
这一句话,卢智和遗玉同时听了个明白,合着苦劝不成,就改威胁了?皇上诏了一次卢中植、卢老爷子没说实话,这若诏了房乔,他可指不定会继续瞒着。
卢智撩着帘子的手放下,扭头深深看了一眼房乔,重新坐回软铺。
“房大人,我可先说好,老夫人见到我们之后,若是没什么起色那可同我们无关。”
房乔知他这是问意了,点点头,吩咐外面的阿虎驾车回房府去。
卢智低头盯着衣摆上的一处绣纹,对房乔的胁迫,他并无惧,有些事情就算会被皇上知道也没什么影响,他答应到房府去,不过是一时难忍.想要在暴雨来临前,提前去索取一些利息罢了。
遗玉看着卢智表情不明的侧脸,双目染上忧色。
一路上,房乔并没有同他们搭话,安安静静地从小路回了房家,当马车在一角偏僻的后门停稳后,三人下了车。
卢智在马车驶开后,见着眼前的两扇小门,目光恍惚了一阵,心中冷冷一笑,十三年前,他们母子便是从这门中狼狈而逃,十三年后,他又要偷偷摸摸地从这门里进去!
遗玉敏锐地察觉到卢智情绪的变化,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袖,在他回头时候,露出一抹安抚的浅笑。
房乔带着兄妹俩,沿着后花园的小路,走进后院,穿过几处厅堂花廊,一路竟是没见到半个下人。遗玉拉着卢智,尚有闲心去打量这第一次来到的宅子,房家自开府便未搬迁过,这里也是她娘亲和哥哥们曾经居住的地方。
房府很大,不逊于错落有致的杜府,从路过穿堂里的各种摆设、便可见房家家底的丰厚。这个认识让遗玉不由想起在龙泉镇小院里见面时,卢氏哭着讲述自己因早产而幼时痴傻,房乔那一句为何不去寻医,真是讽刺之至。
房老夫人院中空荡荡的,下人都被安排到了别处,院外连个守门的没有,北屋里,眼眶红肿的丽娘蹲在床前,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对那平躺在锦被中,低低呻吟的老妇,劝道:
“娘,您就先用药吧,老爷已经去找大少爷和二少爷,想必等下就回来了。”
面色发青的老夫人哼哧哼哧地呼着气,闭着眼睛,看都不看她一眼,“我、我要见我的孙子,见不着人,别想……哄我吃药,我就是病、病死了,也不要你们这些不孝的东西来管!”
正当她再要劝时,却听门声响动,屋外一阵脚步声,让丽娘眼皮跳起,片刻后,当门帘被拨开,看见随着房乔身后走进来的两人时,眼神微变,端着碗的手抖动了一下,滚烫的药汁洒出些许在她手背上。
遗玉闻着屋里浓浓的药味,目光从墙角人高的五彩瓶器上,移到一旁熬着药的炉子上,再至墙面挂着的金银富贵锦帘,最后才落在蹲在床边,抬头看着他们的妇人脸上。
没有意外和惊讶,只有微微的愣神,而后她便一副惊喜之态,回头对着床上卧病之人,哽咽着失声喊道:
“娘,您看、您快看,是大少爷和大小姐回来了!”
床上静躺的房老夫人缓缓睁开双眼,怀疑地扭头去看,这老妇眼神好的出奇,隔着两丈,便能将人看个清楚,见着门内立着的三人,眨了眨眼睛,把卢智上下扫了一遍,窥的卢智的长相七分肖那早已仙逝的房老太爷,让她一眼便能确认。
在遗玉的注视下,她脸色从不耐变成惊讶,最后化为狂喜,她激动地向他伸出一只手,呼哧着气,唤道:
“孙、孙儿,果真是我的孙儿、我可怜的孙儿,快、快来祖母这里!”
(感谢亲们给力投票!两更连发!今晚尚有一更!明日继续三更!亲们手上还有票的话,请继续支持果子!!)
第二九一章 我让你们高兴
卢智看着那满脸病容,却犹带富态的老妇在丽娘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略显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只颤巍巍的手努力伸长了,就像是再往前一些,就能抓住他一般。
“孙儿、你怎么不过来…你过来点…”
一日没有进食的老妇,说话声音能有多少力气,只是连喊了两遍,便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房乔连忙跑上前去弯腰给她顺气,眼眶亦是泛红,他扭头提醒一动不动的卢智和遗玉,“快过来啊。”丽娘眼中带泪,冲着门内的两兄妹道:“老夫人就是睡着了,都在念着你们,大少爷,大小姐快过来看看吧,好让她赶紧吃了药,别耽搁了。”
在这屋里,遗玉和卢智就仿若是融不进角色的旁观者一样,看着床前望着这边既哭又喊的三人,就像是在看一场闹剧一般,满腹荒唐。十几年前,就是这三人害的他们母子流离失所,吃尽了苦头,而今,却各个都有脸张口让他们“快过来”这招魂一样的唤声,让遗玉的胃中一阵翻腾,若她还是一个傻子,若卢智不够争气,他们如今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这些自私的人,都想过吗?没有让他们等久,卢智便在房老夫人欣喜的目光中,大步走了过去,还没到床边,便被她扯住家衫,他很是配合地伸出双手来让她握住,顺势在房乔让开后,坐在了床边。
遗玉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卢智侧脸上露出的笑容,感觉到他身上隐隐散发出来奇怪的情绪,暗自皱眉,他太冷静了些,尤其是看见丽娘,竟然会一点反应都没。同样对他的举动意外的,是面带不解的房乔和轻皱了一下眉头的丽娘。“孙儿,我的好孙儿,祖母可算是见着你了,”
房老夫人紧紧攥住卢智的两手,浑浊的眼中留下几行泪水,到底是有些病糊涂了,见着这模样眼熟的卢智,捞着呢喃了好半天,才猛地问向站在床边的房乔:“不对,我有两个孙儿呢,这才一个丽娘连忙接口:“娘,二少爷有事不能来,大小姐可是来了,您看,就在那站着呢她伸手指向遗玉,眼中带着亲切和喜色,好像压根不记得,眼前的小姑娘,便是个把月前,害她在东都会的街头当着众人的面挨棍子的。
得,她还是个凑数的,难怪房乔非要她也来,房老夫人指名要两个,找不到卢俊,那便算上她了吧,遗玉暗暗自嘲。
房老夫人从看见卢智起就没有移开过的目光,总算是舍得住别处看一看,她挤去眼中泪水,模模糊糊辨清楚遗玉的模样后,脸色当即一变,像是一下子就清醒了一样,连刚才还有气无力的声音都提了个调:“混说!哪里来的大小姐,我就两个孙子,你们瞧瞧她那模样,怎会是我房家的骨血…”
卢智脸上笑容顿时收敛三分,扭头去看遗玉,刚巧看着她翻了个白眼,心下好笑,担心和压抑的心情消去大半。
房乔解释道:“娘,这的确是您的孙女,是儿子的长女,只是当年在府里还未出生罢了长女二字出口,丽娘脸上漂亮的哭相滞了一滞。
房老夫人又拿眼神扫视了遗玉第二遍,目中渐渐露出不屑来,张张嘴又忍住道口的难听话,选择对遗玉视而不见,转向卢智,继续软声道:“祖母看见你…就大好了,我让下人去给你收拾院子,都给你们哥俩留着呢,是邻院,这后边挨着小花院子,你们若是邀了朋友来家里,正好在那里消遣……”
她从昨日晕倒后,醒来便闹着要孙子,房乔不得法,掐头去尾讲了一些卢智的事情给她听,因此,对眼前这长孙,她还是有一丝儿知道的。
房乔接过丽娘手中的药碗,看着母亲一脸高兴的说话,心中一叹,正要喂药,却见一只手伸过来,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将药碗放在卢智的手里,看着这失散了十三年,如今出色的让人挪不开目光的长子,哄着老夫人喝药:“来,这药不烫了,您先喝了药再说,身体早些好才是真。”
房老夫人听话的张嘴任他一口一口地喂下,只是眼神不离他,离他们远远的遗玉,不动声色看着眼前这几乎算得上温馨的一幕。
房乔没见过卢智这副亲近的态度,一时目光有些恍惚,丽娘绞紧了袖中的十根手指。
将一碗药全数喂下后,卢智一边拿手背给房老夫人沾去嘴角溢出来的药汁,一边笑着问道:“您现在高兴么?”
房之舞还是个孩子性的,房老夫人哪曾受过孙子辈的这种体贴相待,将不安和心虚抛在一边,暗叹这孙子是个识大体的,笑眯眯的点头,呼哧声也小了许多:“祖母高兴着呢“那您说他们高兴吗?”卢智伸手指了一旁的房乔和丽娘。老夫人瞥眼过去,“自然是要高兴的。”
房乔虽觉得不对劲,但还是和丽娘一同点头称是。
卢智突然低头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爽朗,老妇跟着乐,可落在遗玉和房乔耳中,就不对味了。
“您是高兴了,你们都高兴了,可是我不高兴卢智缓缓抬起头,唇角的孤度还在,眼中却浮起冷色。
屋里的三人,皆因他这一句话愣住,房老夫人直直对上他冷漠的眼神,乐呵呵的笑容尚来不及收起,就见他突然凑到自己面前,低声道:“您叫我什么,孙儿?
您还有孙子吗,您的那两个孙子,十三年前,就被你儿子给害死了,您告诉我,您从哪里来的孙子。”
看着刚才还温和有礼的孙子,一瞬间变得阴冷的俊脸,听着他一句句直戳心窝的话,老夫人笑容犹在,瞪大的目中却渐渐露出惊愕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
房乔到底是个孝子,哪怕心中对卢智多有亏欠,见着老母脸上的惧色,也不由大喝了一声“啪嗒!”
“啊!”
卢智随意将手中的药碗丢在一旁的地上,破碎的瓷片弹起打在丽娘和房乔的衣摆上,引得她一声惊叫。
他又盯了一眼房老夫人,而后慢条斯理地从床边站起来,同房乔面对面而立,这一对相隔了十三年的父子,恐怕从没像现在这样站的近过。
他抬起手,落在房乔肩上,借着他布料,一边蹭着刚才给房老夫人擦药的那只手背,隐约冒着火光的双眼紧紧盯着他,轻声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在做什么?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是来讨债的。”丽娘吸气捂着嘴巴,屋里静下,房乔撑着眼睛望进卢智看似平静的目光中,满的都要溢出来的恨意,还有些别的什么。卢智恐怕出生以来,都没有这样同房乔对视过,此刻,他的脑中流窜的,是一片片混乱的记忆。
他的记忆中没有这床上老妇的模样,却记得就是那个自称他祖母的人将两个祸种接进了他的家,抢了他的父亲,苦了他的娘亲,害了他们兄妹。
他记得太多太多,幼时,是靠山村里痴傻的整日被人嘲笑的小妹,起早贪黑地让他们吃上两顿自己却能饿上一天的娘亲,傻乎乎听见别人背后讲自家坏话就同人打架的弟弟,借书时私熟先生嗤笑的目光,几个种地的汉子肆无忌惮地谈论着他的娘。少时,是变得聪明的小妹和娘亲在月下赶制绣活,是卢俊跑上十几里路回家满头的汗
长安城中,是那些士族子弟高傲的嘴脸,是一次次被恶意捉弄之后更加坚定的心思,是练箭后夜半酸痛难忍的手臂,是在长安街角看见游走贩卖,却被巡街人拿着长棍驱赶的娘亲和小妹,是那个时候却要躲起来,不被她们发现,事后还要当成一无所知的自己!恨渐积,终难平。
房乔张嘴,吐出一个字,续不上时,丽娘却开口了。
她并未哭花的妆容上,带着惊色,“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这毕竟是你祖母和亲爹。”
卢智的回忆被她这一声打断,他闭上了酸涩的眼睛,从进屋起,他就从没正眼看过一下这个女人。
突然从旁传来一阵闷笑声:“可笑,夫人你的脑子真不是一般的不好使,上次在丝绸铺子里,我不是曾亲口告诉过你,我爹早就死了,我大哥的爹,自然也早死了,你忘了?
就是你在街头挨巡街人打的那次,你还祝过我那早死的爹,九泉之下不能瞑目呢。”
一屋子的人,哭的哭,愁的愁,骇的骇,就遗玉一个,竟然在这时笑出声来,一番话便勾起了丽娘挨打的那段记忆,明里暗里羞辱了两个人,这让听出意思的房乔和丽娘皆面生异色,却又无法驳斥。卢智因她这不着调的俏皮话,刚才的一身沉重顿无踪影,紧挨着她的话落,轻掸了两下衣摆,唇角又挂上一丝弧度,走向遗玉,单手兜过她的肩膀,一手掀起门帘,扭头冲着床边或呆或愁的三人,笑声道:“你们就继续高兴吧,趁着能高兴的时候,就多高兴一会儿,等日——”
话没说完,他便回头环着遗玉出了屋子,门帘在三人面前落下,兄妹俩刚走到院中,便听见屋内爆出一阵属于那老妇的哭喊声:“…什么孽,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加更到!感谢亲们的鼎力支将!新年会开公章写感谢信!卢智到房家这一趟,为何一改其常态,开始正面对峙,他和李泰又有什么计划,李泰对遗玉到底是何种心思,长孙娴会善罢甘休吗,那暗送银簪巧助遗玉的杨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请亲们继续支持新唐遗玉!)
第二九二章 你说是他?
兄妹俩再次沿着来时的路,走出房府,路上依旧不见下来往,卢智一语不发,遗玉也贴心地暂不多问,只是看着脚下的路,同他一步步朝前走。
直到他们走到入府时那处后门,卢智才停下脚步,伸手一指,道:
“当年,娘便是从这道门中,带着我们离开的。”
遗玉认真地打量着这地处偏角的小门,可以想象出十几年前母子三人是如何在几双眼睛暗暗注视下,狼狈离家的。
“今日我带你来上一遭,从这门里出去,他日,”卢智牵住遗玉缩在袖子里的小手,沉声道:“我们再不入这家的门。”
门被他打开,遗玉任他牵着自己,跨过门槛,走进冬日阳光漫撒的街上。
胡三的马车已经修好,很是稀奇地在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附近的街道上,尚未用过午饭的兄妹俩,被载着朝国子监附近的一间食馆去。
马车内,满腹疑问的遗玉,看着已经恢复常态的卢智,暗松了一口气,刚才在那满是药味的屋里,他露出那不为人知的一面,还真是让她有些心惊肉跳的,想来他忍了这么多年,也是压抑的久了才会那般。
卢智将她的偷瞄看在眼里,心中的寒意已被温暖所取代,之前在那一家人面前,若不是有她相伴,他的情绪怕是会稳不住。
“大哥,事情可是安排稳妥了?”
卢智今日在房家所为,加上礼艺比试上推着她拿下了那块木刻的举动,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他现在根本不惧他们的身份会泄露出来。
兄妹俩互相都很了解,交谈起来很是轻松,“不说万全,也有八分。”
这世上安有万全之策,能足八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虽这八分是借了旁人的势,但他付出的,却足够。
接下来,在遗玉认真的聆听中,卢智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包括他一番算计后,在魏王府
附近抓捕穆长风,却被阿生逮了个正着,之后发生的事。
“我本想趁着礼艺比试将穆长风抓走,好问出那神秘势力的事情,可魏王却偏巧在前一夜便查到了户部咱们修改过的籍贯……阿生带我去见了魏王,我便将出身与他讲了,个中恩怨却没多说。”
正听的仔细的遗玉神情一滞,卢智继续道:
“后来我们谈妥,我又见了穆长风——”
“等等,”遗玉皱眉打断他的话,有些着急道:“你们谈妥了什么,大哥,你说过的,你不会参与党争。”
卢智抚道:“你放心,我们只是暂时合作,各取所需而已。”
听了她的话,她反而更加担心起来,李泰是什么人,卢智拿什么去和他谈条件,这个合作绝对不会是平等的,在李泰和卢智之问,若说偏向谁,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卢智,这两个男人都是绝顶聪明的,但她还是怕自家大哥吃亏。
“早知你就会乱想,你若不愿听,那我就不讲了,反正介时也没你什么事。”
“不行,你把穆长风的事和我说清楚,照你之前所讲,这人因为韩厉的关系,应该恨我们一家子才对,怎么会掺合到你同魏王的合作里去?”
“我刚才同你说的那秘密势力,便是专门打着这些皇子们的主意,隶属他们的穆长风,虽比不上当年把安王和房乔都玩的团团转的韩厉,可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在成为吴王的入幕之宾前,他是先去找过魏王的,只是魏王看出了端倪便没上钩,且暗地里还同他有份交情在。”
“你说的没错,穆长风是记恨咱们。”卢智讲起了他在李泰的安排下,把并不知情的穆长风请到了一间茶社,见面之后发生的事。
“但他更是狡猾,面上半点不露敌意,我和他是第二次见面,问他有关韩厉的事,他只道是多年没有见过这个人,嘴巴严实的很。”
他伸手摸了摸下巴两眼泛着趣味的光亮:“照我的推测,韩厉应是受了那暗处势力的严惩,才生死不知,穆长风若真是一心替他抱不平,又怎会在怨恨咱们母子时,还帮着那势力做事,这不是很奇怪么。韩厉、穆长风这样的人才,那势力是如何能控制住他们的,你能猜到吗?”
遗玉摇头,卢智颇有耐心地提醒,“这个中有个关键人物,你可是见过的。”
她见过的、又能控制住韩厉和穆长风的人……
遗玉两眼一瞪,失声道:“你说是他?”
“没错,”卢智从她惊讶的目光中,便知她已经猜到,这个中的关键人物正是曾同他们相处过一段时日的——神医姚不治。
遗玉片刻之后,便想通其中关节,姚晃那不治神医的名头,是因为他医术超绝,却从不医治送上门来的病人,除非是对方愿意被他下一种异毒,那便在病愈的同时欠下了他的一个要求,只有让他满意了,才会帮对方解毒。
李泰身上的梦魇之毒,便是不治神医名副其实的最好证明。
既能用治病要挟病人中毒,那便可以借下毒,控制他人,这世上不惜命的,还没有几个人,韩厉和穆长风想必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受控于那神秘势力!卢智道:“我猜到这点,便拿魏王中有梦魇之毒的事来试探他,一番旁敲侧击后,他才说漏了一些嘴,被我得知,韩厉这十几年来,肯定是受毒所扰,只是他究竟身在何方,却无从得知。”
同两代皇权都有纠葛的神秘势力,姚不治在其中所起的作用,这新知的消息让心惊的遗玉消化了好一阵子,直到马车停下,她才发现,卢智根就没同她讲正题。
“你又糊弄我,这讲了半天都没说清楚,皇上若是知道你隐瞒出身该怎么办,那一家人要是强迫我们回去该如何是好,还有找不到韩厉,你从哪寻那封遗书——你要说就干脆说明白些,偏要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我,让我担心。”
卢智刚才还大开的话闸,却在这时一下子阖上了,伸手掐了一把她鼓起的小脸,道:“我说了已请八分把握,你担心的那些事情就不会发生,好了,下车吧,咱们去吃饭,肚子饿了。”
说完便率先撩开车帘,跳下马车,扶着她下来,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正低头挽缰的胡三,拉着她进到食馆里。
傍晚下学时候,遗玉和卢智从书学院门外,走到宏文路口,见到一群人正挤在贴榜的那面墙下面,不知在看着新张的一张白纸上写着什么。
遗玉只是多看了两眼,起初并没有想着往上凑,可在听到有人口中脱出“邱唯诚”三字后,便被勾起了好奇心,和卢智说了一声,两人便走过去看热闹。
墙下有不少书学院的学生,侧头交谈时候看到遗玉纷纷行礼,待出声询问,有个胆子大的,便朝她走近两步,道:“卢小姐,可还记得在书艺比试上恶意向你泼墨之人?”
见她点头,便有些高兴道:“就是那个邱唯诚,他被人查出来在几次旬考中都是靠着作弊得了好的学评,上被叫去问话时候,不但拒不承认,又当面顶撞了查博士,这榜文如今通告,他被下判辍了一年,要我说,这等连墨清和水浊都分不清楚的人,就该如此……”
遗玉听了他的话,越过一片人头去看那高高贴起的“停学通知”,而后向这正在叨叨同她念着“墨和水”的学生道了谢。
扯着卢智朝前走了几步,才一脸怪异地侧头问他,“你干的?”
卢智不置可否的挑眉一笑,被她当成是承认。
“大哥,不是我说你,冤有头债有主,他虽是不对,可也是受了他人指使,你这么做,未免有失分寸,我知道你是为我……”
却在遗玉只是唠叨并非责怪他时,卢智握了握拳头,天知道,他只是让人去揭了那邱唯诚旬考作弊一事,后面的顶撞先生,又受了被停学一年这等严厉的处罚,可真不是他安排的。
长安城秘宅
李泰坐在绒毯上,手持一粒白子,看着盘上的棋局,对面是空空如也的坐垫。
院外响起一阵银霄的鸣叫声,还有少女不甚清晰的话语声,没多大会儿,阿生便打帘走了进来。
“主子,卢小姐回来了。”
禀报完,他便老老实实地站在门边,等着遗玉过来,李泰手中的棋子也落了下去。
一刻钟后,阿生瞄了一眼自他进来后便没动过的门帘,又偷瞧着已经捏着一颗子有半盏茶功夫的李泰,恭声道:“属下去请卢小姐来。”
“嗒。”
李泰没有答话,却又落下一子,阿生便会意地往西屋去喊人了。
所以说,有个会察言观色的下面人,当主子的,自然省去不少麻烦和啰嗦。
阿生在西屋找到遗玉时,她正和银霄呆在客厅里,喝水时又不小心将茶杯套在黄金喙上的银霄,正快速地晃动着脑袋,想要把杯子甩掉,发出“扑棱扑棱”声音。
这平日机灵成精的大鸟,偏生到了遗玉跟前,就一副家犬模样,这让吃过它不少苦头的阿生,总能在见到它这难得的蠢样子时,找到些心理安慰。
(一更到,感谢亲们的投票和礼物!二更1点发,加更的要到早上)
第二三九章 念着你自己吧
遗玉看着银霄摇头晃脑的样子,思绪却跑远,这么一个下午,除了卢智在旁时,她都是这种状态,被阿生叫唤了几声才听见,起身跟着他去了书房。
三日未见李泰,掀起帘子进屋,借着屋里明亮的灯光,看见眼前一身绵袍正安静地独自下棋的他后,心情与几日前又不相同。
“殿下。”朝前走了几步便停下行礼。
李泰闻声转头,见她站的过远,又垂头看不见脸庞,便道:“过来坐。”
三日没听他声音,依旧是那么低低的,带着沉静的味道。
遗玉让自己放松了一些,走到那张棋案的对面坐下,看着棋盘上黑白相错的局势,想不出该与他说些什么好。
见她这模样,李泰如何会察觉不到她疏远的态度捏了捏指间的白子,道:
“今日去了房府?”
尽管知道他已经明了她的出身,且在为他解毒期间身边都有探子跟着,但被他如此突兀地提及,遗玉还是在第一时间绷紧了脸。
“是。”
“为何?”
遗玉自嘲地想着,看来他也不走本事大到能够让人潜进所有人宅院中打探消息。
“房老夫人病了。”不同以往被他问及时,尽量详细的解答,似乎连解释也懒得。
对她语中的烦躁,李泰只当是她不愿见房家人所致。
“若是不想见,大可必不去。”
“殿下,”遗玉突然抬起头,看着他,认真道“这是小女的家事,与您无关。”
室内瞬间静了下来,遗玉请清楚楚地看见李泰眼中的青碧变深了一些,刚才还算柔和的俊美五官也在霎时重新变得僵硬起来。
她知道他同自己提起这些,是好意,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很是伤人,可是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对李泰,她既心生抗拒又如何能像往日那样心平气和地相处。
“可是在那里受了委屈?”一片情绪在李泰眼中酝酿了片刻,终是沉淀下来。
遗玉轻叹出一口气,撇过头不再去看他,这放在前几日,许会让她欣喜的关心话语,在这时,却是她不想听的,她到底走喜欢这个人,怎能不被他动摇。
“您若是无事,我就回屋去了。”
李泰怕是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对他充耳不闻的,他不是易怒之人,脾气虽冷,却也少的可怜,偏生因她这句话眉头皱起,当下冷声道:
“本王准你走了么,坐着。”
连日来,第一次听见他换回自称的遗玉,待起的身子顿了顿,终是规规矩矩地坐好,却在心里又一次提醒自己,两人身份的悬姝和相差。
李泰虽冷着脸,心里对她的反常却是疑惑的,在知道她的出身后,他便更加详细地让人查找了当年有关房家的事情。
妾侍得宠,正室受冷,安王宴上长子推了孕妇下水,一尸两命之后,对外宣称是到别院养病的母子,实则私自离家,那个时候,她还是腹中胎儿,再往后,就是那偏远小山村的事因被人做了手脚,眼下已经无从查证。
中书令长女,怀国公爱孙,这一等一的千金小姐出身,却在那偏僻的乡下吃苦受罪,到了长安城后更是几经磨难。
刚才问起她今日去到房府的事不过走他着见她眉间隐忧之后,下意识之举,却没想引来她这么大的反应,遗玉在他眼中,本身就是一个奇特的存在,尚未及笄的年岁,却有着过份沉稳的性子,这让他从来没有将她当成是小孩子看待,加上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