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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VIP完结)第69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VIP完结) 作者:po18.de

    地解释起来:“东方先生不是说了么,那位夫人三日才去弹琴一次,今日正好是轮到,若非是他自己常去的地方,怎么会这么清楚呢,东都会多商铺酒楼,东方先生是出名地不喜酒宴,那必是在逛铺子时候偶遇那位夫人的,他常去逛哪里,只要知道了他的喜好,便可得出,自然就便于寻找那位夫人所处位置。”

    程小凤睁大眼睛,在遗玉肩上一拍,“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杜荷轻叹一声后,脸上尽是赞色,眼神却更隐晦了一些,只有卢智反问了一句:“分析的很好,可你是如何得知,东方先生是偶遇那位夫人的,若他们早早就认识了呢,你的推测便不准了。”

    在程小凤和杜荷露出的恍悟和疑惑目光中,遗玉伸出白嫩的食指点了点下巴,弯眼一笑,脆声道:“是直觉吧,东方先生的题目,还有他说话的语气,让我觉得,他与这位弹琴的夫人,是偶然遇上的。”

    今日的天气还算好,东都会的街上虽不如初一和十五热闹,可也是人来人往,不同坊市之间的许多行人都注意到,时不时有身穿国子监常服的学生驾马路过,沿街打量,不知是在寻着什么,联想着今日是国子监五院艺比的日子,便觉了然。

    遗玉一行出了国子监的务本坊,将尾随的人都甩掉之后,在东都会里乘车行了半个时辰,找了两座坊市后,胡三才在卢智的吩咐下,赶马朝着启明坊的东街而去。

    没有坐车进去,四人在街口就下车步行,行到一半,程小凤看着道路两边的铺子,忍不住出声道:“阿智、小玉,你们不会弄错吧,刚才那两处便没见半间茶社的影子,这条街上多是卖摆设和小玩意儿的,应该也没有茶社才对。”

    遗玉将视线从一间铺子门口摆放的花架上移开,道:“若是大哥没有记错,刚才找的两处都没有,那必是在这附近了。”

    走在前面的卢智回头,“没有记错,我是在这里遇到过东方先生,这里又恰有卖花盆花架之类货物的。”

    四人又沿着路边朝前走了一阵子,将到结尾时候,遗玉和卢智同时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指着路边一处巷口,异口同声道:“是那里。

    杜荷和程小凤也学着他们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果然闻到空气中飘散的,极其清淡的茶香,两人面露喜色,跟在兄妹俩身后,大步走进了巷子。

    在东街上的这条小巷尽头,院墙处冒出高高一排翠色的枝叶,宅门外挂着一方极不起眼的招牌,在四人走进去时,刚巧响起铮铮琴音。

    第二七四章 见过夫人

    程小凤听着清晰的琴音,几步跑到巷尾抬头看了一眼门上刻着‘念平茶社”字样的招牌,指着墙头的一片绿色,兴奋地回头冲着几人道:

    “肯定是这里,你们看,茶香、翠树、还有琴音,齐了!”

    不论他们是否有心争夺木刻,在东都会里逛了将近一个时辰,破了帖子上的谜题,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遗玉虽不如程小凤的激动,可也是高兴,和卢智杜荷一同,走到这间奇怪地建在巷中、大白天还掩着门的茶社门口,打量了四周后,笑容顿时一收,皱眉道:

    “不对,还有这酒客暗度处一句无解。”

    这巷尾处是堵死的路口,一侧茶社,茶社对面看起来是一间宅子的后门,根本就没有什么酒客,也闻不到酒味。

    “啊?”程小凤苦叫一声,走在最后面的杜荷却突然低声道:

    “你们看。”

    三人回头,便见远处缓缓走来一名中年男子,临近时先是防备地看了他们一眼,确定不是熟人后,便冲他们嘿嘿笑了一声,走到茶社对面的后院门外,趴在门上冲着门缝看了一小会儿,裹紧了怀中的东西,蹑手蹑脚地推门闪了进去,门在四人面前关上前,他们皆清晰地听见了“咯”地一下酒嗝儿声。

    面面相觑之后,程小凤慢慢伸手一指防门,干干地道:“酒、酒客暗度处。”

    说完之后,四人都忍不住出声笑了起来。

    那人怀里抱着的明显是只酒葫芦,许是家中有妇人不允买酒,所以才要偷偷摸摸走后门,东方佑把这点提上,恐怕是为了故意混淆他们的判断,若是很碰巧让他们遇上,若是有人依着“酒客暗度处”这一句去寻人,那就惨了。

    卢智两步上前,在半掩的门上敲了一阵后,随着脚步声靠近,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模样秀丽的侍女立在门内,看见门外站着的四人,疑惑道:

    “有事吗?”

    几人一愣,这还有开店这么问上门的客人的?

    还是卢智反应快,拱手一礼后,温声问道:“我等路过,听得琴音,又闻茶香,寻至此处,这里既挂着茶社的招牌,难道不待客吗?”

    他们身上皆穿着国子监的常服,侍女却仍这么问,显然在他们之前,还没有人寻到过此处,那位夫人肯定是这里的常客,若是贸贸然就将来意说明,未必能得见,还是先进去再说。

    卢智的容貌本就是上乘,说起话来又温文有礼,对姑娘家的很有杀伤力,这侍女被他认真盯着,话音落下后,脸色便有些发红,语调也和软了一些:

    “这位公子不知,我们这念平茶社,是下午才申时才开门待客的。”

    程小凤两眼在那模样秀丽的丫鬟脸上扫过,哼了一声,道:“下午迎客?那里面弹琴的那位是怎么回事?”

    侍女看向她,语气半点不似刚才同卢智说话时的和软,“那位弹琴的可不是客人,各位若是要品茶,等申时再来吧。”

    说完便要关门,遗玉连忙拉住待要发怒的程小凤,看着卢智伸手在门前一拦,“姑娘等等,我们在东市逛了一早上,实在口渴的紧,可否进去喝壶茶?”

    因他按着门,侍女也不好强关,便面露为难之色。

    遗玉见她表情就知道有门儿,脸色微屈,软声道:“这位姐姐,我腿都走的酸了,你就让我们进去歇一歇,好不好?”

    她人本就长的娇小,虽平日做惯了老成的模样,但真撒起娇来,自有一番可爱在,应门这侍女一见她小脸上的祈求,便软了心,犹豫后,将门打开,道:

    “那你们就进来吧,手脚放轻些,我们夫人弹琴时,是最忌人打扰的。”

    遗玉道谢之后,便拉着有些不情愿的程小凤,跟在卢智后面走了进去,同正常的茶社不同,这茶社进门竟是座院子,东边见一小楼,四人刚踏进门内,没走几步,就听门外的巷子里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咦?人呢,就是在这巷子外面不见的啊。”

    “赶紧找,既然让咱们在这街上碰见了,跟着他们肯定能找到地方。”

    “嘘,听!有琴音。”

    “你看,翠树!”

    本来还领着遗玉四人朝前走的侍女,脚步一停,扭头扫了一眼面带尴尬的遗玉和杜荷,紧接着,嘭嘭的敲门声便响起。

    这样容貌秀丽的侍女,转过身去,错过四人走到门前,将刚刚阖上的大门打开,见到门外站着、穿着算学院牙色常服的两个少年,张口便道:

    “敲什么敲,本店现不待客,若是要喝茶,改日再来吧。”

    这回可没刚才待卢智他们的客气劲儿,那两个本来走运在街头跟上四人的算学院学生,虽怒,却仍不忘这是礼艺比试,保将着风度道:

    “哪有开店的白日不待客之理,我们要进去找人,你让让。”

    侍女懒得理会他们,伸手就去关门,对面两人连忙伸过来阻拦,只是刚探进门内,就听“啪啪”两记打手声,伴着哀嚎声响起,两只爪子被大力准确地打落。

    侍女轻松地将门阖上落栓,转过身看着一脸僵硬的四人,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脏污,嘴角一咧:“你们也是来找人的?”

    她的举动被遗玉四人清晰地看在眼里,都知道了这侍女模样的姑娘还个练家子,遗玉不由朝卢智身后躲了躲,生怕一个回答不好,就会落得门外那两人的下场。

    卢智却丝毫没有被拆穿谎话的自觉,先是道了个歉,而后便将真实目的讲了出来,那侍女听后,沉默片刻,道:

    “你们说的东方先生,可是名六十上下的老者,个头不高,眉毛有些花白的?”

    见四人点头,她似是想到什么,面色一阵古怪后,道,“算你们走运,我们这茶社有规矩,若是进来的,不喝上一壶,端没有送客之礼,跟我来吧。”

    遗玉暗松一口气,拉着程小凤跟在侍女身后朝这古怪的茶社中,唯一一座阁楼走去。

    将四人安顿在摆设清雅的一楼中,侍女对卢智道:“我去帮你们通传一声,至于我们夫人要不要见你们,这就说不定了。”

    卢智对她一礼,温声道:“多谢姑娘,能临近听夫人一曲已经难得,若是见不到,我等也不会强求。”

    这地方能找到的人肯定不多,按着东方佑的要求,赢的人需要求楼中那位夫人一根梅型银簪,若是她只有一根那样的簪子,能得簪的便只有一人,那他们现在能坐在这茶社里,只要按时回去,就能保证不做垫底了。

    侍女独自上了二楼后,程小凤斜了卢智一眼,“人都走了,还笑什么笑。”

    卢智笑容半点未退,“这可是礼艺比试,笑一笑,总能博得对方好感,你也不要臭着脸,小心人家等下将你撵出去。”

    四人能进来,的确如那侍女所说,是运气,要是像跟着他们过来的那俩算学院的学生一样,绝对也是会被拦在门外的。

    遗玉见程小凤要去同卢智拌嘴,便打岔道:“这位夫人真是神秘的紧,这茶社建的就奇怪,刚才那位姑娘看着就是有身手的,你们看这屋里的摆设又件件不俗,也不知她是什么人物。”

    四人安静下来,听着楼中袅袅又带些哀伤的琴音,暗自猜测着这神秘夫人的来历。

    没多大会儿,侍女便从楼上下来,满脸狐疑地对他们道:“夫人请你们上楼去。”

    本没想着能得见的四人,在卢智的眼神示意下,起身跟着她朝搂上走,踩着嘎嘎作响的新楼楼梯,紧挨在卢智身后的遗玉,听见那侍女的小声嘀咕:“真是奇怪了,夫人一向不见外客的……怎地听说他们是国子监的学生,便改了主意…”

    上到二楼后,卢智一眼便见宽敞的厅里,正东方向挡着一幕青色的纱帘,刚刚停下的琴声就是从那帘后传出,厅边正对着巷子的两扇窗户大开着,屋里四角都放有火炉,因此竟是不觉寒意。

    “夫人,就是这四位要见您。”

    原本垂着脑袋的遗玉,在侍女介绍完他们的身份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见长辈的礼,接着便一脸好奇的抬头看向纱帘后,模糊不清,一道隐约端坐的藕色人影。

    “玉梳,你到门口去迎着,再有国子学的孩子们上门,就让他们进来,在楼下喝杯茶,我会一一见过的。”

    帘后的声音,有些飘忽地传过来,四人皆是一愣,不是因为这声音难听,相反,这位夫人的声音好听至极,缓慢地似是夹杂着琴声余音韵律的声音,就像是一阵暖风拂过心头一般。

    那名唤玉梳的侍女有些警告地扫了四人一眼,便下了楼去,卢智上前一步,对着帘后之人道:“见过夫人,学生姓卢、单名一个智字,敢问您如何称呼。”

    帘后之人身形微动,片刻之后,刚才那好听的声音,带着细不可闻的波动,再次响起:“你、你们唤我杨夫人即可。”

    第二七五章 先来后到

    这茶楼二楼中,除了帷帘后那位声音好听的杨夫人外,窗子下面还立着一名面无表情的仆妇,卢智将来意同杨夫人说明,要来祭酒东方佑发给三人的帖子并着自己那份,仆妇走过去在接了过来,却没有直接递给杨夫人,而是先将帖子上的内容看过,才转身恭声道:

    “夫人,这帖子上的确是东方先生的印信。”

    杨夫人显然事先并不知道东方佑会借着她来进行五院艺比的礼艺比试,听了卢智和那名仆妇的话后,安静了片刻,轻声道:

    “卢公子还有三位同伴,可否自报姓名,日后若东方提起,我心里也有个数。”

    这位夫人虽看不见模样,但听声音也就四十岁上下,态度又和蔼可亲,很能让人心生好感,本来在楼下还有些不高兴的程小凤,先出声道:

    “我是太学院的程小凤,见过杨夫人。”

    杜荷一礼,“学生是书学院的杜荷,叨扰夫人了。”

    遗玉同样上前一步,道:“杨夫人,我也是书学院的学生,我姓卢,名叫遗玉。”

    在三人说话时候,仆妇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遗玉的身上,在她话音落下时,帘后的杨夫人突然接话:

    “遗玉?是哪两个字?”

    “遗失的遗,玉石的玉。”

    “铮——”突兀地一声弦响,帘后之人未从琴面离开的手,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拨动了一根琴弦。

    遗玉和卢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目中看见疑惑之色,卢智道:

    “杨夫人,方才未见时,便闻您琴声之中隐含愁绪,这次礼艺比试的题目,便是要我们助您达成心愿,您若是方便告知我们,您有何心事未了,致琴声愁苦,我们若是能帮的到,定当尽力而为。”

    哪怕是在比试中,卢智也没忘记在说话时候上套,明明就是他们需要完成比试任务,如此说来,反给人一种对方需要他们帮忙的感觉,一下子便从被动,变成了主动。且他只说尽力而为,更让人易生信赖之感,半点不似浮夸之徒的空口白话。

    铮铮寥寥一串乐声响起,杨夫人不知想到什么,再次奏起琴,除了程小凤有些无聊地看着窗外,三人都安安静静地站着聆听,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她轻叹一声,道:

    “我知东方和你们都是一片好意,致我琴声难脱愁绪的,乃是一件令我后悔至极的事,此事经年,原本不提也罢,可这比试还要继续,如此,便有劳你们帮我做一件事吧。”

    她正待将所托之事讲出,先首那个被派出去迎人的,名唤玉梳的丫鬟走上楼,语带不满地禀报道:

    “夫人,方才被我赶出去的那两个无礼之徒,带着三个衣色一样人的又回来了,还有一位身着雪青算是有礼的少爷,两位小姐一着墨灰一着雪青。”

    遗玉知道她所说的无礼之徒,是那两个好运跟着他们找到她方的算学院的学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招了同院的人过来。

    至于她后面所说的,十有八九是长孙姐妹还有太学院的高子健,这三个人应是凭着真本事找来的,看来没有被东方佑一张帖子误导的,不只是有他们两兄妹。

    伴着玉梳的禀报,遗玉和卢智都听见了楼下隐约的人语声,想是这侍女得了杨夫人的吩咐,没有再将人赶走,而是把人领了进来。

    楼下,坐在一张桌边的长孙两姐妹还有高子健,叫来刚才在门口遇见的算学院其中一人问话,这人正是之前被侍女玉梳一巴掌打肿了手的倒霉蛋之一。

    “高公子、长孙小姐,我绝对没看错,先进来的的确是卢公子和程大小姐,书学院的卢小姐和杜二公子。”

    “他们进来多久了?”

    “有两盏茶的功夫。

    长孙娴和高子健同时皱眉,这地方着实不好找,为了节约时间,他们还是靠着家中势力,在东都会寻了几处极熟悉坊市街铺的暗线,才寻到这里来,原以为是最先到的,这会儿不光是见着这几个比他们还早来些的算学院学生,上面更是有卢智一行,怎能让这士族出身的两人高兴的起来!

    长孙夕却半点也不担心被别人抢先的样子,捧着茶盏轻磕,还有心情赞叹:

    “卢智哥哥真是聪明,比咱们还先找着,等下我一定要问问,他是靠着什么法子第一个寻到的,没准儿,这场比试赢的人就是他了。”

    高子健见着她的没心没肺,挥手让那律学院的学生到一旁去,而后无奈地低声道:

    “夕儿,我们和他们的身份不同,这一块木刻,可是不能再让那些平民出身的得了,娴姐都还没有。”

    长孙夕伸出舌头对他做了个鬼脸,小声道:“知道,我也就是那 么一说。”

    这清静的茶楼因为一群学生的到来躁动起来,杨夫人这位主人却并 没有生气,依旧好脾气地对遗玉他们道: “我这里已经好久没这么热闹了,虽然你们都是为了比试而来,我要公平对待,可也有个先来后到,我让你们做的都是同一件事,你们先听了,等过上一刻钟,我再让人告诉下面的那些学生。”

    这杨夫人倒是个知变通的,遗玉四人虽不急着得木刻,却对她好感再升。

    卢智道:“多谢夫人,还请夫人明示,我等有何可相助的。”

    提到关键部分,杨夫人却绕了个弯子,“东方要你们以我头上的 银簪为证,可这簪子我只有一根,你们四人是一起的,那先告诉我,若是成事,这簪子归谁?”

    还真让他们给猜着了,祭酒大人的确有些不厚道,仅这一根簪子,岂不是要让人争破头,可偏偏最先摸到这里的四个人,几乎无一有夺胜争先之心的。

    卢智略一思索后,竟然老实回答:“说来您可能不信,我们四个是误打误撞找到这里,真没想过要在这一比上夺魁,只是同样不愿做那 垫底之人,夫人行个方便,那件事我们会尽力去做,若是能帮您完成心愿,这簪子便给他好了。”

    说完他伸手一指身边,程小凤脸色一变,慌忙摇头,“不、不,我 不要!”

    “我也没说是给你。”

    卢智手指歪了歪,点向她身边的杜荷。

    杜荷干笑两声,同样摇头,“出这么大的风头,我还是不要了。”

    作为五院艺比落幕的礼艺比试,的确算是出彩最大的。

    还没找到地方的和找到地方却在楼下等着的人都在焦心着,他们倒好,杨夫人还没说是什么事呢,就开始推诿起奖励来。

    遗玉暗笑之后,出言道:“夫人,想必您这一件事定不会是太过容易的,如今便谈这簪子的归属未免言之过早。”

    杨夫人用和缓的声音回复:“你倒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我这一件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不简单,你们到实际寺去,找到慧远方丈,帮我求三道平安符吧。”

    实际寺,那不是上次高阳关禁闭的地方,去求个符很难吗?

    遗玉扭头看见卢智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这并不如她想象般,是件易事。

    杜荷苦笑一声:“夫人此事,还真是不易,我等且尽力一试。”

    四人之中只有在长安住了三个月不到的遗玉不清楚,这慧远方丈的一张平安符,是有多难求,不过先到先得,早去的人总是别旁人多些机会。

    “如此,你们便早去早回吧,玉梳,带四位下去,去取两只红盒点心给他们带着,将近中午,若是来不及吃午饭,就用些茶点垫垫肚子。

    这位杨夫人不仅是声音好听、人和善,更难得的还是体贴,几人道了谢,卢智却注意到,听到杨夫人的吩咐后,那侍女的脸上一晃而过的讶色。

    看着四人跟着玉梳下了楼,站在帘边的仆妇,转身对着帘后道:“夫人,那——”

    一声叹息制止了她为出口的话,略带颤音的声音响起:“我累了,进去休息,等到两刻钟后,你再下去告诉那些孩子们,让他们去慧远大师那里求三道平安符。”

    遗玉一行一下楼,便看见一楼厅中,东西两桌人,临近他们的,正是长孙两姐妹和高子健,两桌人见到他们下来,先后站起身。

    玉梳低声告诉他们在这里等候,便去取点心,卢智落落大方地带着三人走到长孙娴那桌。

    长孙夕一脸好奇地望着卢智:“卢智哥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比我们都要快呢。”

    长孙娴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夕儿,莫要打听这些——荷弟,你们既见过那位夫人,可是听她说过,有何事要我们帮忙?”

    若说遗玉最佩服长孙娴哪里,那便是明明双方对心知肚明彼此的对立关系,她还总能在明面上表现出一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的模样,在某种程度上,她也算是面瘫的一种了,几次被她陷害,如今再看她脸上的笑容,忆起高阳生辰宴中初见她同杜若瑾琴画相合的才子佳人之感,已经全无。

    长孙娴话一出口,楼下的几人同时竖起耳朵,这礼艺比试,时间便是先机,长孙娴同杜家兄弟交好,这面子应该是会给的,果然,杜荷一脸为难地犹豫片刻,还是在程小凤的瞪视下,开了口。

    第二七六章 隔墙有耳

    杜荷一脸严肃地对着笑容渐扬的长孙娴道:

    “娴姐,那位夫人让我们到寺庙中求平安。”

    正要怒出声来的程小凤顿时卡住,遗玉看见长孙娴有些僵硬的笑容,低头闷笑,杜二这话说了不等于没说么。

    长孙娴正因杜荷的一句话有些下不来台,刚才去拿点心的侍女玉梳便一阵风似的捧着两只红色的木质食盒刮了过来。

    “给,拿着,我送你们出去。”

    卢智不忘礼节地冲着三人出言告辞,跟在玉梳身后走出去,落在最后面的程小凤,重叹一声,道:

    “长孙,这都最后一比了,你再不拿块木刻,实在是于名声有碍啊。”

    作为京中有名的才女,在五院艺比之中却没有拿到半块木刻,虽因着长孙家的地位没人敢当面质疑,可背后说闲话的却是大有人在。

    这点长孙娴心里也明白,可比试至今却没半个外人敢当众这么说,去戳她痛脚的。

    难得程小凤机灵一会儿,讽刺完便转身跟上卢智他们,没有给长孙娴回嘴的机会。

    长孙夕看着她略显难看的脸色,便道:“大姐别担心,这块木刻,我和子健哥一定会帮你拿到的。”

    面对她的安抚,长孙娴的脸色倒是好上一些,轻声道:“无妨,就让他们暂时领先好了。”

    在街口坐上马车,程小凤伸手一巴掌拍在杜荷的背去,“你小子,吓我一跳,真以为你要叛变呢。”

    杜荷呼痛一声,“我又不是傻子,若是说了肯定被你们丢下,跟着你们多舒坦啊。”

    车行一段距离之后,卢智掀起那处隐蔽的小帘,看了一眼车外,而后敲响车壁,对外面驾车的胡三道:

    “沿着汜水坊门外走。”

    遗玉三人虽疑惑他为何要绕路,却没多问,马车行了不到一刻钟,便路过泗水坊门口,卢智不知是看见了什么,盯着坊门的眼睛一亮,便从座下捞出一件浅色的披风往身上搭,在马车行至一处偏僻的墙下时,他喊了一声“停车”,从袖中掏出方才在楼中仆妇退还给他的四张帖子,给三人一人发了一张。

    “这东西拿好,有了它只要按时回去,至少不会做垫底。”

    说着便起身欲下车,遗玉因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心头一慌,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大哥去哪?”

    卢智对她安抚地一笑后,并未答话,转而嘱咐道:“你记得,不管走到哪都要紧跟着小凤,戌时前一定要赶回君子楼,大哥也会淮时回去的。”

    在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杜荷和程小凤后,卢智轻轻地拉开她的手,将披风上的帽兜扣在头上,掀起帘子,一跃下车,几步便消失在前方的转角处。

    遗玉忍住追出去的冲动,将车帘放下,坐好后,正对上杜荷一张苦脸,“刚才还说会舒坦些,这么快就要靠自己动脑子了,卢大哥说这有了这帖子,就不会垫底,是何意?”

    程小凤被卢智临走时那一眼盯的心虚十分,见遗玉也是一副不知情模样,难得对他的反常离开没有表示出意见。

    遗玉强收了心思,要来两人的帖子,三相对比之下,指着东方佑留下的红色印信,道:

    “你们看这里,我记得之前这印信的颜色可没这么深,若没猜错,东方先生可能会因此判断咱们是否到过茶社。”

    程小凤要过去一张看了,不太确定道:“似乎是更红了一些,这是怎么回事?”

    遗玉将帖子妥善收进衣襟中,“不说这个,你们跟我讲讲,实际寺慧远方丈的平安符,很难求吗?”

    “不是难求,”杜荷面露愁容,“那是千金难一得的东西,慧远大师的大名你应该听说过吧,他每年只亲手制三张平安符,单看机缘赠人,从未破例,只是今年这三张,似是早早就送出去过了,现在是十月,要求平安符,那不是要等上两个月?”

    明知事不可为,他便将从学里出来时,程小凤的提议讲出,“咱们不如找间酒楼,用过午饭,等时辰差不多,再回学里去。”

    “不行!”程小凤将帖子随手塞进袖中,一反之前不争不抢之态,反对道:“长孙娴都找到茶社了,我们要不去,那这块木刻不是便宜她了。”

    车夫胡三在外面道:“小姐,你们现在是要去实际寺吗?”

    “去!”程小凤代遗玉答话后,见车子不动,便对她苦着脸道:“小玉咱们就去试试,我知道阿智交待过你不要再出风头,可到时候真拿到平安符,簪子给杜二就行。”

    遗玉的心思其实同杜荷一样,不想去自找麻烦,但难得被程小凤这般请求,怎好拒绝,又想起刚才卢智的嘱咐,便吩咐胡三:“去实际寺。”

    马车缓缓驶动,车内只闻杜荷的低声抗议:“我也不想出风头啊。”

    另一边,卢智沿着汜水坊外的坊墙,快步朝前走了一阵子,见到在拐角处停靠的马车后,对着驾座上的苍衣男子打了招呼,掀起车帘钻了进去,马车朝着延康坊驶去。

    实际寺外,若非皇室,车马禁行,遗玉三人下了车后,便步行沿着街头,走到寺院敞开的大门口。

    刚才在车上用过一些茶点的三人并不觉得饿,现在是午饭的时候,僧人多去用斋,身院内外并没多少来往上香的人,他们进到正院中,门内的守院僧人认出他们的衣裳,合掌一礼。

    杜荷回礼之后,对着年长一些的守院僧人道:“我等有事求见慧远大师,可否引路?”

    “阿弥陀佛,方丈正在待客,几位施主若有要事,小僧可前去通报。”

    若不是能够确定他们是头一个得了杨夫人委托的,怕是会误认为有人捷足先登了。

    身为国子监的学生,在外的好处还是很多的,若是寻常百姓要见方丈肯定没有这么容易,可这僧人却因为认得他们的衣裳,自愿去传话。

    “我等的确实有要事,烦劳了。”

    杜荷道。

    “那请几位先随我到禅房等候吧。”

    年长的守院僧人带着三人穿过前院,游廊走巷,进到后院,安排他们在一排禅房中的一间坐下后,让小沙弥奉茶,自己则到方丈院中去传话。

    不得不说实际寺的禅房隔音效果极差,几人入室的声音惊动了隔壁刚刚搂做一团的一对男女,年轻的僧人伸手稳稳地捂住坐在他膝上艳丽少女的嘴,在她耳边轻“嘘”

    了一声,在她无声的嗔笑中,直接将少女拦腰抱了起来走到墙边,一同听着隔壁的声响,后窗的阳光射在他有些桀骜的眉眼上。

    隔壁,杨夫人让他们带上的两盒子点心清甜美味,程小凤在车上便多吃了几块,正觉得口渴,连饮了两杯水,在叫了遗玉几声,没得到出神想事的她回应后,才对正立在一方“静”

    字下面品看的杜荷道:“杜二,你可是有主意了,怎样求慧远大师三张平安符。”

    杜荷转过身,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那位杨夫人不像是会故意刁难的人,既然她说了这件事,那必是有法子的,慧远大师是德高望重的高僧,我们若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应该不会为难。”

    “那我们还是尽快为好,先到先得,等下人来的多了,他总不能一人给上三张吧,这平安符还没那么廉价,小玉,你说呢?”

    “啊、哦,可以啊,咱们同慧远大师好好说说。”

    正在思索着卢智动向的遗玉抽神回答。

    程小凤虽觉得他的话不太稳妥,但卢智不在,遗玉这会儿又一副心不在此的模样,只能暂时听他的了。

    左侧的禅房中,年轻的僧人看着怀中少女眯起的双眼,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认识?”

    艳丽的少女双手在他脖子上一环,几乎是咬着他的耳朵道:“何止认识,有一个还几次爬到我头上来。”

    “呵,几个小孩子罢了。”

    年轻的僧人不以为然地一笑后,低头便朝她吻去。

    少女伸出一手堵住他,斜眼瞪了他一下,轻声道:“不行,既然在这里遇上了,你去帮我教训他们。”

    僧人轻挑了一下剑眉,将她抱到刚才的座椅上放下,双手撑在扶手上,双唇轻贴在她的额头上,轻喃道:“遵命,我的公主殿下。”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程小凤还以为是去通报的僧人回来,扬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沙弥端着放有几样摘菜的托盘走进来,在程小凤和遗玉之间的桌子上放下。

    “几位施主,这是今日寺中的斋菜,师兄吩咐,若不嫌弃就请用吧。”

    实际寺的斋饭虽不如宝华寺有名,可也是有些美名的,遗玉三人在车上只吃了点心,这会儿见到饭菜难免觉得肚饿,程小凤谢过那小沙弥后,待他关起门退下,便招来杜荷,将碗碟摆好,递了一双箸给遗玉。

    “尝尝,这里的斋饭我吃过,味道很好的。”

    遗玉本就喜欢素食,这会儿难得见了整盘的菜,怎会不尝一尝,便拿帕子擦了擦手,接过箸,夹起离自己最近的一盘子素菜,放进嘴里。

    第二七七章 谋在卢智

    正是中午用膳时间,待客的禅院中空荡荡的,一名光头小沙弥双手捂着嘴,屏住呼吸蹲在一间禅房门外,沿着门缝朝里看。

    待见屋里三人都食用了桌上的斋菜,默默数了十下,听着屋里传来三声闷响,见三人皆趴倒在桌上后,才溜着墙角摸进了隔壁的禅房中,将门掩上后,对着屋中正盘腿端坐在蒲团上的年轻僧人低声叫道:

    “师兄,成了!”

    年轻僧人抬头懒懒地看了他一眼,甩手丢过去一小块碎银,稳稳落在他伸出的手中,“拿去买零嘴吃,不要乱说话。”

    “嘿嘿,忘愚知道。”

    这小沙弥已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在香客饭菜茶水里面填料的事情,指使者皆是面前之人,在饭菜茶水中掺杂的药物,有时是泻药、迷|药,也有时会是其它,不知这僧人使得什么手段,事后两人竟从没有人追究过,一次两次,这在柴房当值的小沙弥的胆子便大了起来,今日明知那屋里的是太学院的学生,还是要见方丈的,却胆敢为了些小钱做帮凶。

    小沙弥把银子揣进袖子里,笑嘻嘻地缩着脑袋退出去,又将门掩好,一阵小跑出了禅院。

    在他走后,禅房的一扇单屏后面,才走出一道倩丽的人影,在僧人身后的榻上坐下,低声娇笑道:“我只让你教训他们,可没让你下迷|药,那屋里的几个可不是无知妇人,醒来之后任你愚弄,你就不害怕?”

    她虽是在笑,眼中却带着狠厉之色,仿佛他一个回答不好,便会当场翻脸,可僧人见她模样,却是剑眉一皱,轻哼一声撇过头去,语带薄怒轻声道:

    “您从哪里听到的闲言碎语,什么妇人不妇人的,若不是为替公主解气,我辩机又怎会做这等下作之事,若您以为已据我心,便可随意践踏,那咱们全当做不相识,今日之事若是被人抖落出来,出了什么事,由我一人承担,与您高阳公主无关!”

    见他生气,高阳刚才的厉色反而全然收起,双臂朝前一伸,便环住了他的肩膀,带着笑意道:“本宫怎不知你心意,那几个月在塔里,若不是有你借着送饭菜的时段给我解闷,怕是我早就被闷死了,莫生气,隔壁那三个,本宫还不放在眼里,一个贱民,一个武夫之女,一个没出息的次子,只要不弄死,本宫担你无事。”

    惊!原来这禅房之中,同僧人厮混的竟然是当朝高阳公主,而这自称辩机的和尚,则是她禁闭在尼莫塔的三个月相识的送饭僧,两人是谁先勾搭上谁的,不得而知,可本是都来求平安符的遗玉三人,竟被高阳碰个正着,要知道半个月前,她还因着一本字帖被遗玉威胁了一把,这般冤家路窄,依着高阳睚眦必报的性子,既在暗处又有人出主意,怎么会放过这出气的好机会。

    辩机听了高阳难得的软话,却没有立刻回以好脸,不亲不近的道:“公主放心,我自有分寸,寺中僧人千百,忘愚是柴房不记名的小僧,就是事发,他们也寻不到我的身土,您看现在怎么办?”

    高阳见他板着脸,也不生气,双手又搂紧了些,冷笑着趴到他肩上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辩机沉默之后,道:“寺中是塔这样的地方,不过他们有三人,都弄过去,未免动静大了些,方丈正在接待中书令房大人之母,那老夫人很是难缠,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出身,前去通传的辩都师兄眼瞅着就要回来了——”

    “那就只带一个人过去。”

    延康坊

    魏王府在延康坊中独占一处,街道附近鲜有住户,却坐落着几间小宅,一辆马车从魏王府后门路过,拐弯没入临街,在一巷尾小宅门外停下,坐在车里的卢智,掀起窗帘,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门扉,掀起一角车帘,对驾车的苍衣男子道:

    “是这里?”

    “恩,我亲眼看着他们进去的,有个白衣人,是同你给我的画像一样。”

    卢耀憨厚依旧的脸上,带着些许疑惑,但卢中植的命令,却让他不得不听从卢智的吩咐,且不能多问,从昨日上午起,他便暗藏在归义坊秘宅附近,注意着宅中出入动向,一整日地来回跟随之后,今早在这王府附近,见到卢智画给他追踪的中年男人,又按着事先说好的,在东都会的泗水坊外留下暗记,于一旁驾车等候他。

    卢智左右打量了空荡荡的巷子,问:“这间宅子里,可有你敌手?”

    卢耀想了想,摇头,“那白衣人倒是可以过招。”他的武功,乃是卢中植亲口承认全盛时期的八分水准,在秘宅血夜,让银霄都负伤的众多暗炎卫,却只能缠住他,而不能伤其分毫。

    “那名白衣人,真是自愿跟着他们到这里的?”卢智再次确定。

    “是。”

    眼神一定,卢智沉声吩咐道,“卢耀,你进去将那白衣人请出来,若是有人阻拦,就客气些,但是要快!”

    在他一个“快”宇落下后,卢耀低应一声,便从架座上一跃而起,闪身来到门旁的墙下,提气纵身一跃而入。

    卢智听着院中隐约传来的打斗声,脸上露出笑容,一切都如同他想象般顺利!

    自从卢中植那里听得了穆长风和韩厉曾同是在西北商道劫掠的生死兄弟,曾经同他在品红楼交易过信息的他,便对其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品红楼是李恪的地盘,穆长风在吴王的地盘上同他做交易,这本身便说明了两者的关系,韩厉和曾经夺位失败的安王,穆长风和如今有夺位之心的吴王,韩厉和穆长风关系紧密,这个中联系,已经隐隐透露出不同寻常的味道。

    而现在,在这四者之间,又夹杂进去了一个魏王!

    他的直觉太过敏锐,最擅长的,便是将表面看似无关的事情,相互联系起来,从不治神医姚晃的出现,联系到李泰的梦魇毒发,让他暗自察觉到,隐匿在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