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VIP完结)第14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VIP完结) 作者:po18.de
巡街的来了,正好拿你当强盗抓了去……”说到这里,她便垂头掩唇轻笑了起来。
这下姑嫂两人脸上都变了颜色,不过一个是惧的,一个则是气的。三姑咬牙切齿地看着一脸笑意的遗玉,深吸了几口气,竟是面容扭曲,一屁股坐倒在地面上,一边双手拍打着大腿,一边哇哇哭喊了起来:
“这是欺负人那!卢家欺负人了啊!把咱们这些做活的都要往死里逼了,说遣了就遣了,自己得了几千两的银子,就不管咱们这些人的死活了!咱们勤勤恳恳跟着你们家做了那么久苦工,没日没夜的,如今你们谋了好事,就要断了咱们的生路啊!呜呜……”
看着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三姑,遗玉面容瞬间变得古怪起来,不大一会儿功夫,卢家院门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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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你想怎么地
看着坐在地上撒泼的三姑,耳中不断传来她的哭喊声,遗玉总算弄明白了这人是来干什么的,还不是听说了她们把山楂和冰糖葫芦承包给了别人,得了一笔钱的事情,想着来借机沾沾光。
之前那些雇来做冰糖葫芦的农妇们,多是卢氏看着家境贫寒的,想着帮衬一把,所以每个月至少也让她们有个小五两银的收入,大半年下来可就相当于普通农户十亩田产五年的收成了。卢氏遣散她们时候又每人封了十两银子,可谓是仁至义尽,却没想还真有不知足又贪心的找上门来了。
五千两银子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按遗玉的估测,有这么一大笔钱至少也相当于她穿越前那个地方的百万富翁了,若说她们家半个月前的生活还只是小康之上的话,现在也算迈入中产阶级大部队中,翻身农奴把歌唱了。说白点,她们现在就是爆发户,能不引得旁人眼红么?
“呜呜呜……没天理啊……没良心的人啊……若不是咱们帮衬着……你们家能这么快富起来么……自己偷偷摸摸昧了那些银子……呜呜呜……”三姑耳中听着身后纷纷的议论声,哭喊地愈发卖力起来。
且不论她的话有几分真假,门外看热闹的镇民们却是开始偷偷指点起遗玉来,有些胆子大的还会大声映衬上三姑两句。
遗玉早起的那点懒劲儿早没了踪影,又听卢氏在屋里隔着厅子问了好几句,看也不看地上那人一眼,转身掀了帘子回屋去了,她尚且披着衣裳,怎也不好这副模样在人前站着。
小满紧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厅子,就见卢氏已披着衣裳从东侧卧房走了出来,疑惑地问她们,“怎么了,外面那么吵闹。”
没等遗玉开口,小满就先喳喳地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趁这功夫,遗玉回了自己屋里倒了盆冷水洗脸,又换了件衣裳,因她不擅梳头,只对着铜镜辫了一根长辫垂在左肩上。
小满跟着卢氏进了她屋里,见着她这打扮,忙上前又在妆台上取了支黄木绕彩桎别在她耳后发上,一边帮她整理着额发,嘴上小声嘀咕着:“小姐真是的,头都不梳就算了,连个发饰也不带,出去给别个看了还当咱们故意装穷呢。”遗玉眼角一抽,只当没听见她的话,院子里的哭闹声半点也没消停,这会儿她们在屋里都听的一清二楚了。
卢氏在一旁皱着眉头道,“你说她们是在哪里得的消息,竟连咱们签了多少钱的约都清楚,她这一闹可是平白往咱们身上抹了黑,今日看热闹的往后还不知怎么传咱们呢。”
遗玉起身将卢氏拉到自己妆台前,让小满帮她梳头,自己则在一旁挑拣盒子里的钗子,“您管那些个碎嘴的做什么,等下出去喊了巡街的来把她们带出去就是,跟那种人不值当。”说着将手中的银雀镂花长簪递给小满。
“就是,夫人理会她们做什么,我听舅妈说,当时还是她们死气摆列地要跟着咱们做生意,那三姑家里可比我们家富多了,要不是夫人心好,哪轮得到她们跟着赚那些银子。”
小满双亲早亡,从小就跟着舅舅齐伍一家过活,可齐伍在半年前一场意外中摔断了腿,家里顿时没了营生,卢氏那时就雇了她舅妈黄氏卖糖葫芦,是最早跟着卢氏跑长安城做小贩的农妇之一,齐伍后来成了瘸子,卢氏便雇了他给自家守山楂林子,这一家人才算过上了踏实日子。
小满是两个月前自己找到卢家来的,说是要卖身给卢氏母女做丫鬟,卢氏哪肯答应,可这小姑娘哭着抱了卢氏大腿说要报答舅舅一家的养育之恩,非要卢氏成全她不可,最后还是遗玉开口把她留下了,也没让她签那劳什子卖身契,每个月还发给她一两银子的月钱,却是比种地的汉子都强多了。
卢氏听了小满的话,眉头仍未散开,遗玉看她这样子,只能劝道,“娘别生气,我出去把她们打发了,您先穿戴穿戴,等下咱们还去看大姐呢。”刘香香在两个月前以寡妇的身份改嫁了,嫁的是镇上一个丧偶四年的教书先生,比她大上四岁,人虽迂腐一些,对她却是极好的。
遗玉出来的时候,三姑仍在院子里闹着,有两个妇人正围在她的身边劝说,她呜呜咽咽地说着些什么,斜眼看见遗玉出来,嚎啕声便又大了起来。
那两个原本还在一旁劝说三姑的妇人见了遗玉出来,都叹了一口气,站到了一旁,遗玉冲她们笑了笑,然后走到那三姑跟前,敛容问道:“三姑,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她声音并不大,却是地道的官话,早在一年前开始在长安卖冰糖葫芦时,她们一家就改了腔调,卢氏本就会说官话,遗玉装了半个多月的样子,也就改了口音。
三姑听了她的问话,嚎声小了一些,断断续续地说道,“哪里……哪里是我想做什么,你家瞒着大伙自己得了银子……就断了我们财路,不让我们卖了……反正就是你们不厚道……”
镇民多是知道卢家因为做了生意今年才发了小财,却是今儿个被三姑一闹才知道竟是得了几千两银子,且不管其中有几个是因卖冰糖葫芦得了好处的,不明所以的大有人在,不少都站在了三姑这边,有几个看热闹的嘀咕声更是大了些
“好好的生意,她说不让人家做就不做了,也太霸道了吧?”
“你是不知道,那做冰糖葫芦的赤爪只有她家里有,那片林子守的牢牢的,连只鸟都飞不进去,如今人家不供应赤爪了,自然旁人也卖不了。”
遗玉眉头一挑,看了一眼四周小声嘀咕的镇民们,把眼神定在三姑身上,原本还打算直接喊了巡街的把她拉走,现在看着却是要好好说个清楚了。
如此想着,她脸上便带了几分为难的神色,又问道:“那你说,我卢家要怎么做,你才能不闹了?”
三姑好歹也同卢家接触了不短的时间,知道遗玉是能拿的了主意的,又见她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就当是她怕了自己继续闹下去,眼珠子一转,拿袖子抹了把脸,就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底气足足地说:“除非你们把那银子分些出来——咱们这些帮你们家卖过东西的,一人至少一百两银子!”
三姑也不是傻子,没光顾着自己要钱,还知道拉上其他人,这一人一百两银子,前后总计有二十多个农妇都在卢家做过,却是将卢家刚得那五千两银子生生算了去一半。
“那我要是不给呢?”遗玉的声音带着些试探。
“不给?不给那我就天天来你家门上闹,给大伙说说你们家是怎地黑心,让全镇人都知道你们卢家是怎么瞒弄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三姑嘴巴一撇,作势又要往地上坐,遗玉也不拦她,只将她全身上下扫了一遍,才收起了刚才那副温和的态度,反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你也不嫌说瞎话掉大牙么,还穷苦人家——我且问你,你耳朵上扎那金钉子,是漆色的不成,你手腕子上戴的银镯子,是腊糊的不成?”
遗玉这话出口,旁人都朝三姑身上看了去,只见她耳垂上确实扎了花生米大小的金钉,撑着地的手腕子上明晃晃地戴着一只银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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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你太贪心
三姑查觉到大家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忙去摸自己的耳朵,却刚好显出她的遮掩来,她慌忙扯好了袖子,眼见四周看热闹的人面色古怪,便双目一瞪,冲着遗玉喊道:
“这是我自个儿花钱买的,还戴不得了?”她话一出口,却是自打嘴巴了,刚才还说自己是穷人家,这会儿就有钱穿金戴银的了,当下,她身边站着的那两个妇人就悄悄地退到了门口处。
遗玉冷笑一声,“你家总共就那十亩地,又没旁的营生,不是我娘好心雇了你,让你赚那卖冰糖葫芦的钱,你打哪来的银子买这些个金银首饰!”
说完不等三姑辩驳,遗玉朝前又走了几步,直到门口处才停下,对着眼前看热闹的镇民面带委屈道,“大家只当我卢家禁了她做生意,说我们不厚道,却不想我们孤儿寡母的,三个女子到了这镇上,人生地不熟,起早贪黑经营了三年才有这副光景,我娘想着能让大家赚几个钱,便雇了些妇人一起做生意,半年前我卢家雇的那些人,如今哪家不是吃饱穿暖且盖了新房的,月前散伙时候一家还分了十两银子的,可偏偏就是有个别人得了好处,现在却好意思来昧我家的钱财。”
遗玉本就长着一副白嫩的俏脸,又故意做出那委屈的神色来,只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过去,着实让人看了心生同情,这些看热闹的人,先前还觉得三姑有理的,被遗玉这番话说下来,再看三姑时的眼神都带上了怀疑。
三姑脸上一阵青白,待要开口,却被遗玉转身背对众人,突来一个狠狠的眼神瞪在原地,“三姑——你莫以为我哥哥们都不在家中,就以为我娘俩好欺负了。你不过是想借机捞点好处,却好意思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叫瞒着你得了银子!我明白告诉你,那赤爪的种子是我家卢的,那种着赤爪的林子也是我卢家的,我娘卖便是卖了,与你相干!”
“你、你——你牙尖嘴利,我不和你说,你去把你娘叫出来,我同她讲!”三姑眼见在遗玉这里占不了便宜,便打起了性子较直的卢氏的主意。
没等遗玉开口拒绝,就见小满打着帘子,卢氏已从屋里走了出来。
卢氏对遗玉摆了摆手叫她过来,遗玉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乖乖走到她身边站好,她才将眼神转向仍坐在地上的三姑。
“卢二娘!”三姑抢在卢氏开口前大喊了一声,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卢二娘!你自己说说,是不是因为我们帮着你卖那冰糖葫芦,你才发的大财!”
卢氏听她如此颠倒黑白,也不生气,反问道,“你敢跟大伙说说,我雇了你卖东西,半年下来你赚了多少银钱么?”
三姑一下被噎在原地,她犹豫了半晌,愣是没能说出口,卢氏笑笑,替她回答,“你不好意思说,我来给你算算——一个月少则五两多则十两的利润,大半年下来哪个没得了上百两银子?”
周围镇民中一些不明就里的听到这数字,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哪里是雇人干活的,分明就是给她们送钱去的!难怪那些在卢家做工的妇人们每次被问起工钱的事情都说的含糊不清的,原是得了这样的好处!
卢氏继续道,“若是没有我家那做冰糖葫芦的手艺,若是没我家林子里的赤爪,你去哪里赚的那么多钱?现在只因为我不再供给你这捞银子的机会了,你便想着要来讹诈我,要分我卢家母女苦心经营得来的财产,三姑,你且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究竟是我不厚道,还是你太贪心。”
一句“究竟是我不厚道,还是你太贪心”,令在场所有人心中都微微震动,不管是那些得知卢家发财而眼红嫉妒的,还是那些被卢氏解了雇约而心有不甘的,恐怕此刻都会扪心自问,想想清楚了。
卢氏自三年前开始,火爆的性子就渐渐变得温和起来,遇事也不再只顾着上火着急,遗玉心知她是当年在靠山村时吃了大亏才有此变化,今日见她这般几段话说下来,虽不如自己尖锐,却更有说服力,不由暗道一声姜还是老的辣。
三姑也被卢氏的话说愣在当场,卢氏环顾了瞬间沉默下来的众人,叹了一口气,“唉,大家都散了吧,三姑——你是自己走,还是真要等我喊了那巡街的过来逮你?”
三姑脸上数种表情一闪而过,最后还是由她一直站在远处的小姑子乔氏扶着,离开了卢家。
待人群散尽,遗玉才吩咐小满将院门关上再清扫下前院,自己挽着卢氏的手臂进了厅堂。
“娘,您真厉害,几句话就把她说跑了!”遗玉取了两个软垫搁在毯子上,同卢氏一起坐下。
卢氏因多少受到刚才事情的影响,面上笑容有些淡淡的,“哪里是我厉害,她自己心里有鬼罢了,人啊,谁没个贪心,咱们同大兴干果行签约,不也是图的那五千两银子么,可是有些钱是该得的,咱们拿的安心,有些钱却是不该得的,伸手就是失了心了。”
遗玉在心里把这几句话细细咀嚼了一番,等卢氏伸手轻推她,叫她去拿东西准备上刘香香家,这才起身走进东间卢氏的卧房。
这时正值春季,刘香香二月新婚,嫁的那个教书先生名叫黄贺,家里有些薄产,当时卢氏花了上百两银子给刘香香置办了嫁妆,在这镇上也算是风风光光的新娘子了。卢氏同那大兴的赵老板签约前就同刘香香说过,前几日得了签约的银子就同遗玉商量着,取五百两找个时间给刘香香送去。
今日得了空,却遇上这等麻烦事,还好将人打发了,这会时间还早,去趟黄家刚好。
遗玉从卢氏床下摸出一个小匣子来,在上面抠了一阵方才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厚厚一叠子贵票,全是长安城通天柜坊的章子,她数了五张一百两的出来,小心折好放进前日才绣好的荷囊里,又将匣子合上塞在床下,才走出了卧房。
卢俊过了年又跟着卢智去国子监住了,因那学里来了个教拳的老师傅,偶听卢智说了,他便麻缠着要去看看,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了,却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卢氏拿他没办法,又同卢智再三确认了带他过去不会有麻烦,才同意让他一起去了长安。
因此卢家得了这五千两银子的事情,两兄弟尚不知情,前几日卢氏和遗玉才将家中所有事情都安顿好,今天去给刘香香送了钱,明日两母女便准备到长安去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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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公主殿下
当朝国子监,改制于贞观元年三月五日,是专供朝内官吏子孙学习儒家经艺之地,国子监又称国子学,下设太学、四门学、书学、算学、律学五院,其中又以只收进士、明经两科考生的太学院和四门学院人数最多,除律学院外,其余四院皆只收年龄十四岁至十九岁少男少女。
儒经分大中小三经、共九部,五院学生需少则选两部、多则选五部修习。儒家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是为必修。
太学院初置学生五百人,皆为皇亲国戚或当朝三品以上官吏子孙,四门学则置学生千三百人,皆为在京七品以上官吏子孙。
贞观三年,经礼部尚书陶文建奏本,国子学开始收纳庶人中未满十六岁的优秀才俊,经当朝名仕贤者推举后,初置于四门学院。
国子学内设有旬考、岁考、毕业考,其中四门学院岁考优异者,可选三人升入太学院,反之,太学院岁考最差者,需转入四门学院。
凡国子学内学生,满四年而毕业考优异者,经考核皆可由国子监最高长官——国子祭酒选十名直接参加该年科举殿试。
一袭雪青色罩纱深衣的俊秀少年,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握着书卷坐在青瓦四角凉亭中看书,远处时而传来的男子叫好声夹混合女子惊叫声,半点也没有影响到他的注意力。
直到一连串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争论声靠近,他才微皱眉头,将视线离开手中文卷。
一群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从饶满绿枝的花廊里穿过,走在最前面的两人,一个是年方十六的少年,眉眼炯亮,容貌俊朗,饶是身边尽是绫罗绸缎也无法掩盖他一身朴素。那少女身姿窈窕,举止流香,虽步姿轻盈有态,却神情倨傲。
两人正边走边吵嘴,一路来到了凉亭里,他们身后零零散散跟了不下十人,一下子这本来狭小精致的厅子就显得拥挤起来。
卢智将手中文卷合上,站起身来礼节十足地冲着那在自己身边坐下的少女微微躬身,“殿下。”眼前这少女正是当今皇上最为宠爱的小女儿——高阳公主,自卢智一年前从四门学院进入太学院后,没少同这位经常不找自来的公主殿下打交道。
高阳仍是气呼呼的表情,狠狠瞪了一眼同样是一副憋气表情的卢俊,转向卢智时神色才稍好些,“不用多礼,说过多少次了,智哥哥喊我高阳就行了。”
卢智一笑,并没应声,反看着一旁的卢俊问道,“你是怎么又惹公主生气了?”
“大哥!是她先来招惹我的!我正在看王师傅打拳,她突然跑过来对我说王师傅是三脚猫功夫!我当然会生气了——”
“那你也不能说我还没有一个臭丫头好吧!”
“你本来就没小玉好!小玉也不是臭丫头!小玉又聪明又懂礼貌!你却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尊重人!”
“我哪里没有尊重人!他本来就是三脚猫功夫,还不如父皇指给我的护卫强,你说那什么什么小玉的,她哪里比我好了!”
卢智无语地看着一言不合又吵起来的两个人。年后他带着卢俊回了学里,这高阳公主便不似以前那样缠着自己,反将目标转移到了卢俊的身上,也不知道卢俊是怎么招惹上她的,总之眼前这副情景已经是屡见不鲜的了。
记得最初见到他们两个斗嘴时候,卢智还担忧卢俊的直脾气会惹怒高阳,只是三五次过后,高阳并没有利用权利去整治卢俊,反倒像个小孩子似的,每次吵完架后没过两天就又像没事人一样重新去招惹卢俊。
“卢智!你说、是那个什么什么小玉好,还是我好!”
卢智淡淡一笑,引得四周几名少女脸色微红,“秉公主,小玉是舍妹,公主是千金之躯,二者没有可比性。”却在心中暗道:小玉虽也有凶的时候,可哪里有你这般胡搅蛮缠、刁蛮任性的。
“啊?”高阳神色一滞,而后结结巴巴地道,“那个、那个什、什么小玉是你妹妹啊?”见卢智点头后,才又转问一旁卢俊道,“你刚刚怎么不说那个什么什么小玉是你妹妹!”
卢俊脸色依旧很差,在卢智的眼神逼迫下才勉强开口,“是小玉,不是什么什么小玉——你又没问我,我干嘛要告诉你。”
高阳这会儿却仿佛没看见他的臭脸一样,反而一脸好奇地追问道,“那个什么什——那个小玉,就是你妹妹,真像你说的那么好么?”
卢俊一听她问起自家妹妹的事情,脸上便带了些许骄傲,“那是!”
高阳见他答的这样干脆,神色又差了起来,刚要说什么,就听远远有人喊了一声卢智的名字。
“卢智!”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影朝凉亭跑过来,“你……你娘,来、来看你们了!”
卢俊面上一喜,两步迎上去一把抓住来人的肩旁,“在哪呢?”
“在、在、在后门……”不待眼前仍喘着粗气的人把话说完,卢俊已经一溜烟地跑了。
卢智握紧了手上的书卷,朝高阳又微微行了一礼,“殿下,我们先告辞了。”说完就扭头快步离开了,剩下凉亭四周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喘地偷瞄着脸色陡然发青的高阳公主。
高阳待那二人走远后,才狠狠地拍了一下石桌,顾不得后悔手疼,就冲着那跑来传话的人骂道:“程小虎!你这个瞎子!没看见本宫在这里吗!给我过来!”
兄弟俩一路穿过长长的花廊,从小门进了后院的学宿馆,直奔着后门跑去,待到门前,一眼便看见站在大理石台阶上的两个人。
“娘!小玉!”
遗玉正低声同卢氏说着昨日去刘香香家时的事情,忽闻一声大喊传来,条件反射地朝卢氏身后一躲,堪堪避开了已经伸到跟前的两只爪子。
“二哥,”遗玉躲在卢氏身后,只露出个小脑袋来,“你再敢举我一次,我立马求娘把你带回去!”每次被卢俊偷袭得手后,她都要被举起来晃个半天,后遗症就是头晕眼花外加心惊胆颤,偏偏不长脑子光长肌肉的卢俊总是记不住她的警告。
卢俊嘿嘿一笑,尴尬地把手缩了回去,他现在还不想回家去,今年射艺课来的助教王师傅着实有些本事,他还没看够呢。
见遗玉总算从卢氏身后站了出来,卢智微微喘着气,伸手摸了摸已经及他肩膀的小脑袋,对卢氏笑道,“娘都快有两个月没来看我们,怎么今个儿想起来你还有两个儿子了?”
卢氏抿嘴一笑,朝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竟混说,走,找个清静的地方,娘有事和你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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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我要做官
三年前一家四口第一次在长安城初会时,喝的是二钱银子一壶的茶,点的是二十个钱一牒的素菜,从城北到城南要用两条腿走上大半个时辰。
而如今,母女俩租的是龙泉镇上最好的马车,二两银子一整日,随你雇车到哪里车夫都只管把你们送去。到学宿馆接了卢家两兄弟,一家人直接乘车去了朱雀大街东三街上的安邑坊,在一家酒楼里五两银子包上一间雅间。
卢智喝着清茶,耳中听着遗玉一个个地点着明显价格不菲的菜名,眉头微挑,虽心有疑问却没说出口。
“好了,就这些。”遗玉把目光从雅间上挂着的一排竹刻菜牌上移开,看了那小二一脸惊讶的表情后,从袖里摸出一两碎银来放在桌上,“上菜利索点儿。”
那小二方才笑眯了眼睛,满口答着“是”取走桌上的碎银,绕过屏风退了出去。
卢俊等那小二下去,再难忍住,“小玉,你怎么点那么贵的菜,还给那小二银子做什么?”
遗玉捂嘴一笑,“二哥,这可是聚德楼,来这里不点上二三十两银子的菜品,恐怕是会被撵出去的,我给那小二钱,却是为了让他催厨子快些给咱们上菜,你看楼下那么多人,什么时候才轮上咱们。”
遗玉去年同卢氏在长安城里东奔西走贩卖糖葫芦,人文趣事自然听说不少,这聚德楼虽不比一些达官贵人常去的名楼佳店,却也是叫的上号的酒楼了,她还是在家里同卢氏说了半天,才经过她的同意带两兄弟来这里的。
“什么!”卢俊浓眉之下大眼一瞪,“那咱们不吃了,这不是讹人吗?”卢俊心性单纯,半点都没听出来遗玉半真半假的说笑,眼瞅着就要拍桌子走人,坐在他身边的卢智忙伸手扯住了他。
“你这呆子,真假话都听不出来。”卢智虽从没主动到这种花钱的地方奢侈过,但有时交好的同窗邀请推辞不过,却是去过一些比这聚德楼排场更大的地方。
遗玉收到卢氏不赞同的眼神,又看看卢俊仍是一脸不解的表情,才无奈解释到,“二哥,我逗你那,当然你来这里也可以只点一壶茶,什么都不吃的,不过咱们今日却是为了要庆祝,难得奢侈一次嘛。”
卢俊呆呆问道,“庆祝什么?”
由于离上菜还有段时间,卢氏便详细地将自家同大兴干果行签约的事情讲了,两兄弟听完这件事情后表情不一。
卢俊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问,“娘,您、您是说,咱们现在有五千两银子?”见卢氏点头后,他方才转身又对着遗玉道,“小玉,你掐哥一下——哎哟!你使那么大劲儿!”
在卢氏的瞪视下,遗玉干笑两声将手从卢俊的腮帮子上挪开,不想承认自己是在借机报复卢俊好几次拿她当铜钱抛着玩的事。
卢智脸上神色不明,等这头兄妹俩闹过一回,方才苦笑着有些哑涩地开口,“娘,儿子现今才发现,自己真的很不中用。”
卢氏和遗玉这才发现出卢智的不对来,均是面色一整,卢氏伸手拿过他放在桌上紧握的拳头,柔声道,“智儿,不可妄自菲薄,你和俊儿在娘眼中都是最好的。”
遗玉却是没想到卢智会这么说,不过仅是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有如此反映的原因。卢智向来把改善卢家家境、让一家人不再受气作为自己的责任,出了靠山村那件事后,更是憋着一口气。
眼见明年毕业考后,他就有机会出仕,可是家里却已经被卢氏和遗玉经营的有声有色的,好比一个人为了买一件东西浪费了很多精力去存钱,可是就差几两银子的时候,却发现那件东西已经被人买回来放在自己手里了,换了是谁遇到这种事情,都多少会有些无奈之感。
想到这一层,遗玉也挪到了过去将卢俊挤开,在卢智身边的软垫上坐下,拉起他另一只手,“大哥,娘说的对,你这是妄自菲薄了。我和娘只是赚了些银子,能让咱们吃好些用好些,可是咱们家底毕竟薄,真遇上个什么事,还不是任人宰割。若是你明年考中,谋得一官半职,那咱们可就是官老爷的家属了,可比得了上万两银子都强呢,有了那层身份在,一般人却是都不敢轻易欺负咱们了。”
卢智只是一时想不开,他到底是聪明人,被母女俩这番话说下来,脸上已没了刚才的苦涩,反倒透出淡淡笑意,“好了,刚才是我钻了牛角尖,你们不要担心,我只是临时起念而已。”
遗玉见他果真没了刚才的郁色,脸上一阵犹豫才又道,“大哥,小玉有句话想问你,你可要说实话啊。”卢智握了握遗玉的手,点头示意她问,一旁的卢氏和卢俊也都露出了好奇之色。
“大哥,你想要科举考官,仅是为了咱们家,还是你真的想要走这条路。”这个疑问她也是最近才产生的,连卢氏都不曾讲过,方才见了卢智那副表情却又让她想了起来,若卢智真的有心走仕途也罢,若是他只喜欢看书,却厌恶做官,仅仅为了他们一家人而出仕,那还不如去当个教书先生来的快活。
“不是!”卢智当机立断地回答了这个问题,遗玉感到同他握在一起的大手紧了紧,再看他的表情却是透露一股子说不出的坚定之色,“我是真的想做官,也许也有别的原因影响,但是最主要的,却是我自己想要做官!也只有做了官,我才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卢智那双清亮有神的眼睛散发着说不出的坚毅,本就清俊的脸庞也仿佛被这双眼睛瞬间点亮,更显得潇洒自信起来。
遗玉松了一口气,卢氏目含欣慰,卢俊则是难得地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就在这个时候,屏风后传来两下叩门声,卢智顿时敛了脸上的神色,提声道了一句“进来”后,之前点菜时一旁伺候的那个小二就一手熟练地托着大大的托盘走了进来。
如此来回两次,才将四人跟前的矮案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食盘,那店小二又恭声询问了是否还有吩咐,卢智便挥手让他下去了。
自家人吃饭自然没那么多讲究,他们边互相夹了菜,便聊着一些闲话,卢氏趁这当头,将那五千两银子的安排,给两兄弟交待了一下。
分给刘香香的五百两,起初她根本不愿意要,还是卢氏拿了以后再不同她来往威胁,她才苦笑着收了。
剩下的银子加上家里这些年存的,也有五千两,卢氏准备拿出三千两在龙泉镇附近各买上一座庄子,雇些人经营着田林产业,也算是给两兄弟置办些家产。
再拿出二千两置办些金银首饰,却是为了给遗玉提前准备嫁妆,在这一点上,卢氏却是怎么也不顾遗玉的反抗,如今讲给两个儿子听,又得到了一致认可,饶是遗玉再反对也压不过三个人的声音,只能无奈地任他们商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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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不是她
毕竟是要买上千两的东西,卢氏同两兄弟约好了等下个月十五卢智沐假时候,再来长安城专程去逛东都会市的珠宝铺子。因卢智下午尚有射御课要修,这顿饭吃完,卢氏又用马车将他们送到国子监后门。
临别前卢氏塞给卢智一个钱袋,里面除了十几两碎银,尚有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卢智略一犹豫便收下了,又嘱咐她们娘俩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才带着卢智进去。
母女俩倒没有直接回龙泉镇去,难得出来一趟自然还是想逛逛的,便支使车夫将他们拉至东都会去,准备到东市挑好铺子以便下个月来选首饰。
长安城东市很大,整座市面被纵横四道大街分做九间开放性的坊市,比起西利人市来说,这里贩卖的多是些高档商品,从古董摆设到珠宝首饰、从绫罗绸缎到笔墨纸砚,无一不全,无一不精。
卢氏和遗玉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就在小半年前她们还在长安城里东奔西走地贩卖糖葫芦,东都会各座坊市的商品种类还是清楚的,因此也没绕弯路,直接在东都会安江坊前下了车,遗玉挽着卢氏的手臂穿过青石牌坊走了进去。
这就是大城市的好处,不管是初一还是十五,哪里都不显冷清,虽不比过节时候人山人海,可是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却不曾少了。
东市到底比西市治安好些,来往虽也有叫卖者,却不见沿街摆摊的小贩,偶尔一两个身穿棕衣的巡街人从她们身边走过,见到那些驻足不前挡住了正经铺面的小贩,都会上前驱赶。
遗玉心中唏嘘,半年前她们也是这些沿街叫卖的小贩之一,也曾经被巡街的驱赶过,遭受旁人冷眼不说,更倒霉的是刚开始那阵子没有经验,无意穿过些治安差的小街小巷时里遇到了街霸,忙活半天赚得的银钱都要双手奉上。
时隔几个月,她们重新走在东都会的大街上,却是怀里揣了上百两银子,来这里消费的客人。
沁宝斋的刘掌柜正站在楼下柜台里侧算账,算盘珠子拨拉的哗哗响。这会儿没有客人上门,店里的小伙计正勤快地擦拭着靠墙的几张漆花高椅。
沁宝斋的东家从武德年间就在这长安城里开了铺子,一路从街角里坊开到了东都会里,虽比不得那些后台高远的珠宝铺子,却也是颇有名声的老字号,这长安城里一些贵人们,偶尔也会来这里淘些小玩意儿。
刘掌柜在账簿上勾了两下,余光瞄见打门口走进来两个客人,忙在脸上堆了笑容,喊着伙计倒茶,又招呼着她们到柜台前看货,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对形似母女的客人。
遗玉和卢氏走到柜台前面,眼神从上面整齐摆放着的两排十几只半尺宽窄的无盖锦盒上看去,所有的首饰挂件都按材质和款式的不同归了类,有的盒子里并排放着十几支雕刻精致的木制男笄,有的盒子里则是各种玉石挂坠,又有品质不错的珠钗宝簪并在一盒中,如此等等,让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遗玉一下子就看花了眼。
刘掌柜看着柜台那侧虽姿容端庄却身形略微拘谨的妇人,还有那个模样俏丽却满脸好奇之色的小姑娘,心下了然,笑容顿时减去两成。
遗玉还在细看着这些佩饰,卢氏却对那掌柜微微一笑,“掌柜的,你这可有再精致些的金饰,还有年轻女孩子戴的小巧些的玩意儿?”
“都在这上面了,夫人不喜欢这些么,您看看这只单蝶嵌玉步摇……”刘掌柜眼中故意带了几丝疑惑,一手在柜台面上比划过去,指着其中一件开始介绍起来。
精致的东西他这店里当然有,只是他看这对母女的衣着仅是小户人家,与其把东西拿来出来,她们挑拣过后却又不买,还不如引着她们从这柜面上选几件。
说来也是,母女俩在得那五千两银子之前,虽然也存了不少银钱,可却从没舍得买那些个浪费钱的东西,只是换了套院子住,剩下的全都攒了起来,衣食住行比以前好上许多,但也没像长安城里那些富户一样浑身绫罗绸缎,珠翠满头的。
两人今日打扮都很清爽,卢氏向来喜欢颜色朴素的衣裳,遗玉则着了一条月白收腰束裙,外套窄袖浅粉短衫,浑身上下半件佩饰也无,一头黑发辫成两股长辫分盘在耳侧做垂髻状,近简单在上面点缀了几朵嫩黄的小小迎春花,虽看着娇俏甜美无比,却半点不似有钱人家的小姐。
从没接触过这些珠宝铺子的遗玉对刘掌柜的话不明就里,可不代表卢氏就分辨不出他的意思。
两人今日虽不准备买什么,可身上也是带有一二百两银票的,不说别的,就这柜面上的首饰,全打包了恐怕也不过二百两。
要是换了以前,被人如此小瞧的卢氏恐怕早就恼火,可现在的她性子缓了不少,又知晓嫌贫爱富乃人之常情,这掌柜的本身并没什么恶意,因此她倒没过多不满,只想着等下再换间铺子看了便罢。
看那掌柜的笑容逐渐变淡,卢氏终于开口道,“玉儿,咱们去下家看看吧。”
遗玉闻言点了点头,她对这些小玩意儿也仅是好奇而已,若说喜欢还谈不上,正要放下手里那块刚才掌柜的递给她的碧玉滕花玉佩,就见横空一只小手伸过来一把夺走了她来不及放下的玉佩,由于对方使劲过猛,那玉佩上结的绳扣将她虎口处刮的生疼。
遗玉皱眉扭过头去,就见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比自己略矮两寸的小姑娘,一身精美的罗裙,项颈上挂了一只金光闪闪的串珍珠项圈,看年岁倒是同自己差不多,一张小脸很白净,只是眉眼间瞥向自己那蔑视和不屑的神色却让她不喜。
遗玉只是看了她两眼便揉着发疼的虎口转向一旁的卢氏,刚要去挽着她离开,却发现她正脸色苍白地盯着自己身后,遗玉眉头再皱,还没扭过头去,就听见一道柔柔的女子声音响起。
“舞儿,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遗玉转身便看到沁宝斋门口正有一个衣着华美的妇人由两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搀扶着走进来,这妇人头顶盘着华丽的抛家髻,面上是长安城最流行的贵妇妆容,身形也是这阵子正走俏的窈窕,观其貌,仅有三十来岁的年纪。
刘掌柜正因为自己介绍了半天,卢氏母女却不买而隐隐着恼,这会儿见到那夺了遗玉手中玉佩的小姑娘和门口走进的妇人却是一张老脸快要笑出花来,也顾不上理会仍站在柜台前面的卢氏母女,就快步绕了出去迎上来人。
遗玉忽觉腕间一紧,疑惑地看向突然抓住自己的卢氏,却被她垂着头直接拉出了这间店铺,出了店门更是扯着她越走越快,直到离那沁宝斋的铺子足足有二十来丈远,卢氏才渐渐缓了步子。
遗玉这才察觉到卢氏浑身的紧绷,担心地反挽住她的手臂,轻唤道,“娘?”
卢氏并不答话,只顾低着头走路,过了一会儿方才抬头对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事,突然有些胸闷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