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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娶五夫第66部分阅读

      笑娶五夫 作者:肉文屋

    八天都安静的好像他们不存在一样,没有向任何一个阵地发起进攻。

    我忍不住去问柳明,他挑眉道,“试探之后他们定要商讨对策,实属正常。放心吧,过几日便会动的。”

    有些担心的皱眉看向他,“会猛攻么?”

    他一笑,“不会。”

    看他这般肯定,我也不好多问什么了。

    毕竟他要忙的事,要想的事会更多。

    “谢谢陛下,漓紫打搅了。”我告辞出来。

    却听他的声音在身后淡淡道,“纵然暗族猛攻,他们几人想全身而退也并非难事,郡主勿须过虑。”

    我顿了顿脚步,没有回头,道了声,“多谢。”便迈步离开了。

    无论如何,他也是给我吃了两颗定心丸。

    我全心的投入到战地医师角色的适应中。

    白日里,不管当值不当值,我都会到几个医帐转转。

    告诉自己,这是战场,无论多重的伤都是正常的,死亡也是正常的。

    我是医师,我必须要接受这一切。

    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的挽救和减轻他们的痛苦。

    不喊疼不代表真的不疼

    冰寒毒居有一定的麻痹性,所以伤者一开始的疼痛感觉是有所压制的。

    可是一旦解毒之后,才是真正的疼痛期。

    这一批的伤者都算得是汉子,可当我再次走进医帐时却听见一片低低的呻吟声。

    是那种压抑不住,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就连七号床我那个很乐天派的第一例病人,也闭着眼睛,咬着牙关低低的哼着。

    听见脚步声,他睁开眼睛,“清医师?”

    笑了笑,我走到床边,检查他的伤口愈合情况,“感觉怎么样?”

    他咧开嘴一笑,“除了有点疼,都好。也不冷了。”

    有点疼?

    我看他一头的汗,嘴角抽了抽。

    替他把了把脉,果然毒已经清了。

    医族的方子,果然是厉害啊。

    脉象也有力,伤口也未感染,他现在需要的就要好好养伤。

    多喝一些补血和帮助伤口愈合的药,然后做好伤口的护理。

    这里气候太热,伤口很容易感染发炎,所以并不太适合养伤。

    不过这些伤员一旦伤势稳定了,便会送回后方去休养。

    只有真正轻伤的才会继续留在战场上。

    “把衣裳脱了吧,裤子留着就行。”我对他道。

    他瞪大了眼,有些脸红,“那怎么行?”

    周围几个伤员和医师医护都抬头看向我。

    一下子受这么多“注目礼”,真有些尴尬,可我面上却是一脸的正经,“天气热了容易出汗,伤口容易感染败毒,大家都把衣服脱了,裤子最好也剪到膝部。你们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臊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伤员瞟了我一眼,低下头,小声道,“可你是女的……”

    翻了个白眼,“我是女的,我都不怕,你们这些男子还怕什么?”顿了顿,又耐心道,“战场上哪儿有什么男女之分,我是医师,你们是病人,我们医师的职责就是要治好你们。伤口不能沤着,须得通风,再说了,裤子不是还给你们留着么?”

    正文 第三零八章 战地医师(四)

    第三零八章战地医师(四)

    这里可没有抗生素,一旦感染,便会非常麻烦。yzuu点

    所有伤员都有些噎住,有几个医护抿着嘴忍笑,我看向其他几位医师,他们倒是面露赞同之色。

    这个阵地其实加上我才四个女子。

    除了森,还有医族的两位女医师。

    他们要避是无非就是我们三人。

    此刻除了我,还有一位医族的女医师在,她比较年长,已经三十多岁了。

    我把目光投向她,只见她抿嘴一笑,点了点头,“清医师说的有理,大家不必忌讳。”

    感谢的朝她一笑,我对医护吩咐着,“把他们的衣服脱了,裤子全剪到膝部。”

    可即便这样,有些伤员也不配合。

    “有伤风化不可,不可”

    闻声看去,是三十七床的伤员,长相斯文,白皙——不过此刻却涨的通红的抗拒着医护的接近。

    看来还是个读书人呢我不禁失笑。

    走了过去,看着他,我笑道,“若是战场上,你伤了后臀的位置,只得我一个医师,你是让我治还是等死?”

    他瞪着我眨了眨眼,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人“扑哧”的笑了出来。

    我转回头看着大家,“若是大家都好生配合我们的治疗,等下我就给大家説段书来听听。”

    他们的伤口都疼的厉害,这里没有好的麻醉药,只能分散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了。

    医师医护和伤员们都愣住了,土国的一位老御医,带了几分好奇的笑看我,“郡主还会说书?”

    点点头,我莞尔一笑,“想听大家就快点,我只给你们半刻钟——若是谁的衣服没处理好,这书——我就不讲了。”

    只见话音一落,医护们便麻利动了起来,还有些伤员能自己动的,也开始脱起来。

    三十七床的那个也半闭着眼睛任凭医护脱衣,剪裤。

    不到半刻钟,病房里便清溜溜了。

    我视线一扫,倒有不少面红过耳不敢看我的。

    扫到帐篷门口,却见熟悉的几人。

    清九抱着七七从归离和桑长老之间探出头来,一脸期待的,“漓紫,是不是接着讲那《三国演义》啊?”

    三国演义?

    笑着摇了摇头。

    战场上已经够压力沉重的了,还是讲点轻松逗趣的吧

    “还有新的书?”清九哧溜一声钻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紫祈。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看了看桑长老和归离的表情,放下了心来。

    轻轻一笑,“我说的这书是杜撰的——名为《西游记》”轻轻一顿,扫了一遍,发现这个他们从未听说过的书名已经吸引住他们的目光了,就连桑长老和归离面上也现出几分好奇来,抿嘴一笑,继续道,“话说天地混沌初开,天下分为四洲。其中一洲便是东胜神洲。洲临大海,海外有一个国,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山,名曰花果山,山上有块仙石……”

    随着石猴的出世,猴王的诞生,拜师,定名,求学长生,然后被祖师驱赶……

    医帐里的呻吟声消失了,所有人的面上都现出好奇和专注来……

    本来只想讲半个时辰的,看到大家这般专注,我又继续讲了半个时辰,一直孙悟空大闹天空,四大天王齐齐出战,才一笑,“妖猴作乱惊天地,布网张罗昼夜看——待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众人面上现出失望了,清九涎着脸,“漓紫,再讲一会儿么?”

    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大家受了伤,也需好好休息,明日再讲”

    他悻悻的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紫祈却站起来朝外走着,嘴里还嘀咕着,“这么好玩的故事,上次我去怎么没听过?”

    我闷笑,这愈是家喻户晓的,反而说起的人愈少。

    因为知道才是正常的,不知道的——如同刚刚走过去的这位,则是不正常的

    看着紫祈走了,清九也没精打采的走了出去。(看小说就到叶 子·悠~悠 yzuu)

    笑笑转身,迎上两道好奇的目光——我的第一位病人。

    我上前去,“好些了么?”

    憨厚的咧嘴一笑,他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你便是莫离郡主?”

    眨眨眼,我笑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是怎样的?”

    他嘿嘿一笑,没有回我,只问,“郡主明日还给我们说书么?”

    笑而点头,“只要不忙,我都会给大家说的。”

    把昨日我负责的伤患状况都检查了一遍后,我朝归离他们走去。

    他浅笑望我,“累么?”

    摇头一笑,“一点不累。”又看向桑长老,“桑师傅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他呵呵一笑,捋着他那基本不存在的几根胡子,“老夫也这般想过,还担心你——呵呵,没想到你这丫头,还真不像个郡主样儿”

    我垫脚凑近他耳边,小声道,“桑师傅,我本来就是个假的”

    他哈哈大笑,“你这丫头,就会逗趣儿”

    归离却是听见了,朝我摇头一笑。

    我也无奈的耸肩。

    唉,这年头,说真话,反倒没人信了

    拉着归离又朝一号医帐走去,这里的病人进去时都是生死一线间。

    这一场仗下来,暗族出动了两万人,基本都是低等暗族,共折损了近五千。

    相比下来,我们这边的伤亡就小得多了。

    阵亡的数字我没有问过。

    可我知道总的伤者应有七百左右,而两天过去后,留在一号和二号医帐的一共只有九十多人。

    与低等暗族想比,我们的单兵质量还是要远远高于他们的。

    这一场战役中,没有出现黑色冰寒毒。

    一号医帐里现在的这三十多个重伤的,除了外伤严重的,便都是深灰色的冰寒毒,而且也并未发现深灰色级别中最高的铁灰色冰寒毒。

    暗族此番,并未出大力。

    我有些疑惑,“我怎么觉得暗族几次的试探,好像是来送死的?”

    归离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神色有些怪异。

    我正想发问,桑长老的声音却从后面传来,“一是试探,二是存粮。”

    存粮?

    我愣住,转头朝他看去,“存什么粮?”

    他平静的看着我,“暗族撤退时,都会把尸首带回的。”

    我呆滞,反应过来了——然后反胃。

    归离不赞同的看了桑长老一眼,桑长老却正色道,“既然来了战场,迟早都会知道的。既是来了,就该面对。”

    半晌,我艰难的开口,“那我们的将士呢?”

    归离看着我,“大家都会尽力抢回尸首,不过也是难免……”

    他没有说下去。

    我的心颤了起来。

    原来我看到的那位被白布盖起的不知名将士的命运还不是最悲惨的

    从一号医帐出来,我不禁抬首朝那一片墨绿的兵营帐篷望去——

    不得不让人敬佩啊

    很多人可以不畏死,可有多少人能不害怕自己的被当做食物一口一口吃掉

    他们不怕么?

    定然是会怕的,可是他们还是来了

    我知道,除了五国原有的军队编制,其余的征兵全是通过自愿招募而来。

    如今还有二十万刚刚招募的兵士,在烈城编队集训。

    纵然有丰厚的晌金和抚恤金,可若是没有一颗热血的心,谁会来?谁敢来?

    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

    暗族龟缩了八天之后,终于开始的新的进攻。

    第一轮找上的目标,却是我们所在的土国阵地。

    这次他们学了乖,没有傻乎乎的用自己人去填那石灰池,而是装沙来填。

    还真是学聪明了

    这石灰池泡过的连做“粮食”也做不得,他们也不白牺牲了。

    柳明接到战报后,笑了笑,“这帮家伙还算不笨。”

    一脸焦急的我见他这般,慢慢的也放下心来。

    虽然不该我当班,但这次的进攻是在白日里,也不用去歇息。

    我便去了医帐等着。

    他早已预想到了这种情况,那应该也有后招的。

    果然被我猜对了,柳明也很毒。

    他早就下令,让人把石灰用纸包成成一包一包的,小包的用臂力大的人来扔,大包的里面除了石灰还有大石头,直接用投石车砸。

    暗族的皮肤一沾到生石灰,皮便腐蚀掉了,疼的哇哇直跳。

    任凭高等暗族如何吹哨子催促,他们也顾不得了。

    可是暗族此番却好似,发了狠一般,一拨一拨的不停攻上来。

    伤员流水一般的送到了我们的医帐。

    不待桑长老下令,所有的医师都投入到救治中了。

    而我,在第一批伤者送来之时,也终于走进了一号医帐。

    这次的第一位病人是一个三十多岁身材高大的棕发男子。

    他并未之前的那位一样同我说话。

    因为,送到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了。

    只剩一只手臂,腹部还有一个大创口,露出了……

    深灰色的冰寒毒。

    身上肤色都泛着青色。

    把了把脉,我让医护给他喝一号药汁。

    可他虽昏迷,牙关却咬得极紧,根本撬不开。

    “清医师……”医护为难的看着我,“再用力,牙就断了。”

    我还未说话,旁边却冲过来一个棕发青年兵士,扑通跪在我面前,眼泪涟涟的,“医师,求求你,一定救我们队长,求求你……”

    看着他手臂和肩膀上的绷带,我皱眉道,“你受了伤,不好好休息,跑这里做什么?”

    正文 第三零九章 战地医师(五)

    第三零九章战地医师(五)

    “队长他是为了救我才弄成这样的……他的手本来没丢……还有一半连着……暗鬼扑上来抢,他是自己扯了,扔到石灰池里去的……他说,他说一口肉也不给这群杂碎……是我,是我害了队长……死的该是我啊……医师大人,求求你救救他吧……”他泣不成声,连连朝我叩头。【叶子】【悠悠】

    医护眼里冒出了泪花,“可他不进药啊——铁灰色的毒,他的肠子都灰了……”

    听了医护的话,这么一个大男人,跌坐在地上,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嚎啕大哭起来,“队长,队长,是我害了你,是我,我怎么对嫂子交代啊……”

    帐篷的另一头,正在俯身处理病人伤口的归离,抬头蹙眉看来。

    不仅归离,还有桑长老和医帐里所有的医师和医护都朝我们这边看来。

    年轻一点的,眼里都含着泪花,抿紧了唇。

    我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别哭了,你起来吧,我会救好他的。”

    他猛地抬头,本来就布满血污尘灰的脸,此刻被泪水冲得白一条黑一条的,甚是可笑。

    我却笑不出。

    这样的场景,谁又笑得出?

    睁大了眼,颤着嘴,望着我。

    我笑着点点头,转身走到病床前。

    这些将士,他们已经流了血,我如何还忍心让他们流泪

    此刻,除了归离和桑长老,所有的医师医护都惊异的看住我。

    历来,有些病人因为忍受巨大的痛苦,而意志有特别坚韧,他们在昏迷中咬紧的牙关,只有撬断牙,才能松开。

    很多伤者便是因为这样,未能及时解毒,而死去。

    可现在,我有办法。

    先用药水将他腹部和肩膀的伤口消毒清洗。

    我打开药箱,取出银刀。

    大家的眼神更惊异了。

    在手腕割出一道小口,先滴了十几滴在他的口中。

    血从他的齿缝流进了他的口中,我又分别在他肩膀和腹部的伤口上滴了十数滴。

    从药箱中取过一条我专用的绷带,迅速的把手腕绑紧。yzuu点

    取出金针,干净利落的在他的身上一针针扎下。

    然后慢慢捻动金针,盏茶之后,有黑血从针脚出冒出。

    我心中一喜,这表示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排毒了。

    我的血已经起作用了

    把金针起出,递给一旁有些呆滞的医护,没有看他,只吩咐道,“赶紧消毒”

    接下来要处理缝合伤口了。

    我决定先处理肩部的伤口。

    创面虽然比腹部小一些,可仔细一看,狰狞程度却不下于腹部的创口。

    暗族从他背后攻击的,撕裂的是后半部分的手臂。

    他却自己扯下了这已经费掉的残臂,连肩上的一块皮肉也一起扯了下来

    扔进了石灰池

    将多余的皮肉修剪之后,我轻轻的缝合起来。

    缝合好了肩部,然后是腹部。

    “他肠子上的毒散了”医护惊喜的叫起来,“郡主,灰色也已经退了”

    我嗔怪看他一眼,他讪讪笑,“我错了,该叫清医师。”

    俯身仔细检查一遍,还好肠子没有断,只有几道小口子,把肠子上的伤口用专用的细纤维缝合后,我把他的腹部也缝合起来。

    所有的工作完成之后,我给他把了把脉。

    慢慢直起了腰,转身看向那个一直等候在一旁的青年伤兵,看着他如同等候宣判一般的表情,我露出笑意,“回去休息吧。你们队长不会死的,你过两日再来看他吧。”

    他脸上焦虑担忧瞬间化为惊喜,“噗通”一声又跪下,这次却没有哭了,只是有些语无伦次的喜悦,“谢谢郡主,谢谢清医师,谢谢。”

    我上前一把拉起他,“男儿膝下有黄金莫要跪了,这是我的职责。我不喜欢人跪我,赶紧回去好好歇着。”

    他有些愣愣的看着我,我一笑,“还不去”

    他露出笑意,重重的点头,“是郡主,我马上就去。”

    瞪他一眼,“这里只有清医师”

    他笑着挠了挠头,转身走了。

    看着医帐里那些惊异的目光,我坦然一笑,“我自幼体质特异,我的血可解冰寒毒。以后若是这样的病人便交给我吧”

    这个秘密迟早不会是秘密的,如今,也不过是提前了些而已。

    除了晕迷的病人,每个人的面色都复杂变幻着……

    “看什么看,还不干活”桑长老喝道。

    众人才回过神,又忙碌起来。

    看着一脸怅然的归离,我笑了笑,走向另一张病床。

    暗族此次的进攻,从这日下午开始,持续了八个时辰。

    所有的医师医护都没有休息,甚至很多连晚膳也没吃。

    六个医帐,住满了三个。

    黑色的冰寒毒终于出现了。

    凌晨时分,医护收到了第一位黑色冰寒毒的病人。

    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金发男子。

    微微一怔,明白过来——他是整编之后的神兵军的,整编之后被分在在土国阵地。

    外伤并不重,只背上两道抓痕,却是漆黑如墨。

    整个人体温都降低了,脸色都是青紫的。

    已经晕迷过去了。

    医护有些迟疑和紧张的看向我,“清医师,是黑色的。”

    朝他笑了笑,故意有些自得的,“放心,黑色的,也能解”

    他有些崇拜的看着我,我拍他一记,“还不给病人消毒。”

    这个病人其实是最好处理的,解毒之后,伤口的缝合也只用了不到二十针。

    可是,若不是我的血,这小小的伤口便会葬送这样的一个年轻而美好的生命。

    突然发现自己能有这样的一副身体,真是一件让人很虚荣的事。

    看着这些本来会逝去的生命在自己手里活下来,真的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啊。

    我感慨。

    这一次一共出现了六例黑色冰寒毒伤者。

    受伤的全是神兵军的兵士。

    两个金发,一个蓝发,一个红发,两个棕发。

    四个是轻伤,基本用血解毒之后,便无大碍。

    而那个红发的火国兵士和其中一个棕发的土国兵士伤却很严重。

    红发的火国兵士是个二十岁多一点的男子,送来的时候面上却血肉模糊一片。

    从其他完好的部分看,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异常俊秀的男子。

    而如今,从左额到右侧脸颊共有深浅不一五道黑色抓痕,皮肉外翻着,而右眼——已经瞎了。

    背后还有五个黑色的血洞,肩胛骨也被抓穿了。

    探了一下血洞的深度,心里顿时一惊。

    这一抓已经伤到了肺部。

    可是,没有办法为他开胸做手术。

    我只能解毒,然后扎针排毒,把面上的伤口处理好之后,肩后的血洞——我留了一个最深的没有缝合。

    若是肺部受伤,解毒之后,血液一通畅,肺部会充血。

    为了避免血肺,我必须留下一个创口给他排淤血。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只希望——这样能留下他一条命。

    纵然是瞎了眼,毁了容,可我相信,他的家人会祈求他活着回去。

    每一条生命,身后都系着一家人的心。

    棕发的土国士兵伤在跨部,是左腿腹股沟的位置。

    漆黑和鲜红翻开的血肉相映,腿骨上方的鹰嘴骨都碎了。

    可是,还不止如此。

    医护欲言又止的看向我,我垂了垂眸,“说吧。”

    他的脸有些红,但看了一眼伤者后却化成了满满的同情,“他的子孙袋被抓破了,两侧男丸都破了。”

    我一惊,看向床上皱眉昏迷着的男子。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岁——

    两侧都破了……

    也就是说,他即使活下来了,即使能恢复性功能,但此生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

    对于一个土国男人来说,这恐怕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不知他成亲没?若是成了亲有了孩子,恐怕还好一些。

    “你解毒,我来处理伤口。”我们身后传来桑长老的声音。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放了一点血在碗里,递给他。

    天黑了,天又亮了。

    医帐里一夜灯火通明。

    暂时没有伤员送来。

    我走到那个面部和肺部受伤的火国伤兵床边。

    他的毒已经解了。

    伤口上的黑色和面上的青紫都退了大半。

    可还在昏迷。

    只听他喃喃的说着什么。

    我俯身凑近,却只得三个字,“娘,娘子,娘子,娘,娘子……”

    他的胡话,只有这三个字,不停的重复着。

    却不知叫的是他的“娘”,还是他的“娘子”……

    也许,都有吧。

    我给他用的血比别人都要多。

    因为我知道,他的伤是最致命的。

    那一抓,很可能抓穿了他的肺部。

    在这个世界,这样的脏腑外伤,只能听天由命。

    看着他此刻被毁得一塌糊涂的面容,看着他有些干裂的嘴唇不停的轻轻开合着,重复同样的呓语。

    我只觉心中酸涩。

    谁无父?谁无母?谁无至亲至爱?

    若是他家乡的亲人见到这样的他,该心痛成什么样了啊?

    他这样严重的毁容,便是“雪虫”——也是无法修复的。

    还不要说他还失去了一只眼睛。

    可即便这样的他,我如今也不敢保证能还给他的父母

    轻轻取过一碗清水,我用棉条蘸湿,涂抹他干裂的双唇。

    他的呓语一直没有停歇过。

    正文 第三一零章 战地医师(六)

    第三一零章战地医师(六)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我也笑着,“你一定要坚持,坚持下来,你就可以回去见你的娘,见你的娘子。[]他们都盼着你呢。”

    慢慢的,他停住了呓语。

    眉头皱了皱,然后又松开,唇角微微的翘了翘。

    就在我以为他已经安静的睡去时,他又开始了,“娘,娘,娘子,娘子……”

    我刚刚绽出的笑意又凝结在唇边。

    声声呼唤,声声入耳,声声入心——只让人觉得心酸。

    “清医师,他?”医护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他无事吧?”

    慢慢直起身子,他接过我手里的碗和棉条,等候着我的回应。

    看着他,有些茫然的不知该怎么回答,“我,不知道。我希望——他无事。”

    他有些忧虑的看着我,“清医师不要思虑过多。”顿一下,迟疑的看了我一眼,“战场上下来的重伤,十之三四都是救不活的。如今有了——已是少了。”

    苦笑的看着他,“谢谢你,我也是明白的——”转身看向病床,我低低一叹,“可是,他是我的病人。我真的很想他活下来。他也想活着,他一直在叫娘,叫娘子啊……”

    他也沉默了。

    扯开一个笑,“你当值的时候,帮我看着他点。若是有高热和肩部伤口出血,赶紧叫我。”

    他点了点头。

    笑了笑,我朝之前我处理过的几个病人的病床走去。

    一夜多过去,六个中了黑色冰寒毒的伤员里,三个先送来的轻伤员,已经醒了。

    惊异于自己还活着,在医护解答之后,六道感激的视线投向了我。

    其中两道目光,分外醒目。

    好可爱的美少年啊

    此刻被医护清理干净之后面孔,竟然漂亮的惊人。

    一头蔚蓝的长发。

    一双小鹿般清澈的眼睛怯怯又好奇的望着我,眼珠漆黑而明亮。

    简直是希腊神话中的伽倪墨得斯

    同样美丽的眼睛,同样也有一头美的惊人的蓝发。【叶子】【悠悠】

    他最多不过十五六岁。

    可眼前的美少年却羞涩的要命。

    【爱书者每天第一时间奉献!!】

    被我这么一看,白玉般的脸便红了个透。

    垂着眼,不敢看我。

    长长的睫毛不停的轻轻扇动着……

    真是太可爱了

    我笑嘻嘻的走近他,他不安的挪了一下身子,脸更红了。

    “你是水国人?”我笑着。

    还是不敢看我,他点了点头。

    看着他耳垂都红了,我不觉好笑。

    从来没见过这么羞涩的少年,可他居然有勇气上战场,还敢面对高等暗族中有着黑色级冰寒毒的敌人。

    若不是亲手处理了他右大腿的伤口,我真是没法相信。

    我笑眯眯道,“我也是水国人呢。”

    他抬起头,迅速的瞄我一眼,又低头,声音小小的,“我知道,你是莫离郡主。”

    轻轻一笑,“你多大了?”

    他羞涩一笑,“十五了。”

    我翻了个白眼,有些责怪的,“不是说十六以下不能参战么?谁让你来的?”

    他身子缩了缩,这次却抬头看向我,“我箭射的好,是特召的。不是谁,是我自己要来的。”

    一旁那个金发的男子笑道,“十丈内百中九十九,厉害着呢”

    原来,还是个神箭手——我笑了笑,“你还这么小,不怕么?你家里人能放心么?”

    十五岁——在地球还只是个初二的学生。

    地球上这个年纪的孩子在干嘛?

    踢足球?打电动?偶尔跟父母撒撒娇?

    只听他这回声音却大了些,小鹿般的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我,带了几分坚定的,“我不怕。我射死了十七个暗鬼呢——”说着,有些丧气的遗憾,“可惜,还有九个射偏了,没射穿心脏。”顿一顿,又道,“我家就我娘。我娘说了,我是水国养大的,有这本事就该来。”

    我明白了。

    这是一个平民母亲的孩子。

    在水国,平民家蓝发血统的孩子,只要满五岁便可由皇室出资负责教育和生活。

    伟大的母亲培育出了一个羞涩却勇敢的少年——不禁的,对那位未曾蒙面的母亲肃然起敬。

    而面前的少年也更加的得到了我的怜惜。

    “你叫什么名字?”我爱怜的看着他。

    “林土。”他答。

    微微一愣,这个名字似乎触动了什么,我的记忆飞快翻回着……

    遥远的记忆中,曾经有过一双漂亮的“小鹿眼”,同样的羞涩。

    大约我脸上神情有些奇怪,他好奇的看着我,长长的睫毛眨巴着。

    神情纯真之极。

    我看着他,“你的家乡是不是鹿城。”

    他惊讶的看着我,“郡主,你怎么知道?”

    满心喜悦的看着他,眼前的美少年和十二年前那个漂亮而善良的小土重合了。

    微微一笑,我轻轻哼起了生日歌。

    我记得,就不知他记不记得了?

    他面上一呆。

    然后,慢慢的张大了嘴,明亮的眼睛里迸发出不可置信的光,“你是草草姐姐”

    停住歌声,带着满眼的笑意,“小土”

    “真的是草草姐姐你真的是”他激动的看着我,不停重复着。

    轻轻在他漂亮的脸上捏了一把,“没想到小土长大了这么漂亮,还这么本事”

    被我这么一捏,他又羞涩了,“草草姐姐才漂亮呢”说着有些疑惑的看着我,想问又不好意思的样子。

    轻笑一声,“姐姐小时候是中了毒,后来毒解了。”

    他明白过来,“太好了,草草姐姐人好,就该这么漂亮的。”

    小土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并没有问我为何变成了郡主,此刻他的眼里为我高兴的喜悦却是由衷的真诚。

    身边多了一个人,我扭头一看,笑道,“归离,这是小土。我小时候的邻居。”

    又看向小土,他正好奇的看着归离,我笑了笑,“小土,这是医族的归离长老。”

    小土抿抿嘴,笑道,“我知道。归长老是草草姐姐的夫君。”

    归离浅笑道,“既然是漓紫的故人,归离痴长一些,便唤大哥吧。”

    小土面红了红,低声叫了一声,“归离大哥。”

    归离笑着点了点头。

    我笑吟吟的看着他们,只觉欢喜。

    真正的他乡遇故人啊。

    “漓紫,该去歇息了,都过了午时了。”归离轻声道,“一天没用膳了,赶紧吃了,歇着吧。”

    我这才看了看帐篷窗外的天色,已经是艳阳高照了。

    战役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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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了点头,又嘱咐他们几个伤患好生休息,按时喝药。

    这黑色的冰寒毒,还要喝药清毒,方可。

    又望了一眼对面病床上,那依旧昏睡喃喃自语的金发男子一眼,轻叹一口气,和归离走出了医帐。

    烈日当空,光线太猛,有些不习惯的眯了眯眼。

    用手挡了挡之后,又锤了锤腰。

    归离轻轻拖过我的左手,看着那几根绑带,沉默不语。

    我笑了笑,“都割得很浅的。”

    他紧紧蹙眉,良久后轻轻摇了摇头,“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强笑着,“我会注意的。”

    我理解他的感受。

    想阻止,却又不能阻止。

    他是我的夫君,但同样也有一份悲天悯人的心怀。

    何况,他也是一个医师。

    他能理解,我的感受。

    割的是我的手,痛的却是他的心。

    他比我更为难,还多了一分心痛和难过。

    他替我把了把脉,微微安心,却还是一叹,“每日的药,不可忘了。”

    笑着应了一声,拉着他的手,朝北面我们的帐篷走去。

    远处金色茫茫无边,天火山巍然屹立,遍体火红。

    能看得见的是天火山,可那看不见的人却在大漠的另外两端。

    不知道他们可好?

    还有五鹤,烈城离开之后,至今还未回来。

    七十五万大军的粮草,超出当初的预计太多了。

    他此刻,想必也会很辛苦吧。

    微微一叹,没有说出来。

    如今,大家都不容易。

    守着我的归离不容易,思念数份的我不容易。

    被我思念的人——他们,也不会容易。

    可是——只能熬下去,一起期待战火消散后的花好月圆。

    也许,经过了这场战火的洗礼,那花会更好,月也会更圆

    前几日又收到了爹爹的来信,知道开战后,他很是担心。

    生怕他这个女儿被战争的残酷所吓到,洋洋洒洒写了七页纸。

    字字都是宽心,句句都是关心。

    我庆幸他如今接了摄政王的爵位,否则,他此番恐怕还要坚持披甲上阵。

    饿得太久,反而不觉的饿。

    还是逼自己吃了满满的一碗米饭。

    喝了清九递过的两碗补药。

    他不时的瞄两眼我的手腕,眼里有隐不住的担忧。

    一旁抱着七七的紫祈,眼神也有些奇特。

    宽慰的拍了拍清九,“别担心了,我有分寸的。”

    清九想说什么,看了看归离,终究还是没说。

    他想说什么,紫祈在探究什么,我都知道。

    可是,此刻,累极了,也没什么心思说那么多,“好了,各位,我要睡觉了。”

    说完,不待他们出去,把自己往塌上一扔,我几乎闭眼就睡着了。

    恍惚听得清九嘀咕一句,“才不信有什么分寸呢……”

    归离说的话,我却没听清了。

    枕着香囊带来的清凉,我沉沉睡去。

    可是,这一觉尽管天昏地暗,却并未睡到自然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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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鼓声又响起了。

    正文 第三一一章 战地医师(七)

    第三一一章战地医师(七)

    战地的鼓直径超过三尺,鼓槌一动,便是惊天动地。yzuu点

    连地皮也觉得在发颤。

    鼓声惊醒了睡得昏天黑地的我。

    支起酸软的身体,我微微清醒了片刻,便跳下了床。

    此刻正当亥时正,只不过停了不到六个时辰,暗族竟然又对这个阵地发起的进攻。

    天幕上半月高悬,而离月亮远一些的天幕却是一片漆黑。

    提着药箱走出帐篷,一路上都是同样疲倦的医师医护。

    大家相互点点头,便同样脚步匆匆的朝医帐走去。

    战役才刚刚开始,伤员还暂时不会到。

    可医师们已经全部就位了。

    桑长老看着大家叹了口气,这次没有发火,只是让不当班的医师先去休息,等候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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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的心意我知道,不过,能多休息一分便多一分精力来医治病人。”他看着大家,“路还远着,大家须得学会保重自己。老夫不希望此处有不是战场上下来的病人。”

    可以轮换的情形下,四个时辰一班。

    如今,该第三班当值。

    我还是留下来了。

    第三班的医师和归离都在看我。

    桑长老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神色复杂的转身离开了。

    我让归离回去休息,他也不言语,只是定定看住我,身形不动。

    在他的目光下,我低叹一声,败下阵了。

    苦笑一声——自己也是犯傻,归离怎会抛下我,独自去休息?

    几个帐篷都去看了看。

    二号帐篷里大部分都是生面孔。

    第一场战役中的许多伤员,轻伤的回了兵营,重伤的被送回了后方。

    只剩几个身体还暂时不能负荷长途跋涉的老面孔,一见我和归离,便笑着跟我们打招呼。

    他们也是被战鼓惊醒了的。yzuu点

    虽然笑着,脸上也有一抹藏不住的担心。

    他们在担心他们的战友,他们的兄弟。

    “好好歇着吧。如今养伤才是你们的活儿。早些养好些,便可回家团聚了。”我笑道。

    他们这样的伤员是不用再参战的了。

    一个断了一条腿的伤员笑着道,“在这儿也挺好,还可以听清医师说书。”

    另一个马上接口,打趣道,“可不是你没见前儿个,小六子还不想走呢。”

    归离轻轻一笑,“可是你那第一个病人?”

    我点点头。

    想起那憨厚乐观又喜欢说话的土国小伙子,也不禁微微一笑。

    又嘱咐了他们几句,答应空了继续来说书,我和归离朝一号医帐行去。

    小土和临床那个金发兵士已经坐了起来,正在说着什么,看到我和归离,便是欣喜的一笑。

    其余清醒的兵士也纷纷朝我们点头笑着。

    六个中了黑色冰寒毒的神兵军伤员,除了那个火国青年和伤到胯部的土国男子未曾苏醒,其余四个精神看起来都极好。

    土国男子已经在桑长老的救治下,已经脱离了危险。

    唯独那被毁容的火国青年还是生死一线间。

    走到他床边时发现,他已经停止了呓语。

    呼吸好像也平稳了些。

    我看了看他肩胛骨上的那个创口,已经有血流出来了。

    可是量却不多。

    于是,心中半忧半喜。

    喜的是有血流出,说明应该不会血肺。

    忧的是,这样证明他真是伤到了肺部。

    这样的伤只能靠他身体的自愈能力。

    可是,若是没有穿肺,只是伤了一点的话还好。

    但若真是穿了肺——想自愈,除非是出现奇迹。

    默默的看着他,虽然他此刻不言不语,我却能感觉到他强烈的求生。

    他想活下去

    “你一定要坚持想活下去,就一定要坚持住”我在心里默默的对他说。

    之前,不是没有看到送来的伤员被覆上白单抬出这一号医帐,可是,那些都不是我的病人。

    学医十二载,我没有经历过病人的死亡,只除了一个本来也许可以治好的香郎。

    可是他,并不只是我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