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宅门(种田文)第20部分阅读
小宅门(种田文) 作者:ruroushu
“他这奴才,远比你我逍遥,野马一般,哪里拘得住!只怕有一天,远走高飞了,咱们才省心。”
阿东嬉皮笑脸道:“两位生子只管拿我打趣,若能叫主子们高兴,横竖也是奴才的功劳了。”
李承之和金秀玉都哭笑不得,不过都剜了他一眼,双双登上马丰。这一路,从东市到西市,又是引起城中各色人等争相围观,只道嫁于首富李家的金家大姐儿回门了,带着许多的回门礼,如何如何地风光。
一行人到了豆腐坊金玉巷,那大樟树底下.金林氏早就翘首企盼。
听得车轴轱辘响,金沐生从院子里头审出来,镶道:“可走金豆
儿回来了?
金林氏拽住了他,伸长了脖子望着刚进入巷口的李家一行人,口里说道:“可不是你姐姐!瞧那一车子的回门礼,啧啧。”
金沐生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只见马车在金家大门前停下,阿东先跳下车来。金沐生一头扑了上去,高声喊道:“师父!
阿齐抬手重重地揉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你这野猴子,竟能在家待着,倒是奇了。”
金沐生嘿嘿笑道:“可不就等着师父,前儿教的那几个招式,我日日练熟了,师父快来与我指点指点。”
他拖着阿东到了一旁,师徒两个便开始比划起来。
李承之和金秀玉相继下了马车,同时对金林氏行礼,一个叫娘,一个叫岳母。
金林氏笑着受了,嘴里说道:“一家人,哪来这许多礼数,快到家里去。”一面眼晴就盯着后面的一车子回门礼,恋恋不舍。
金秀玉晓得这位母亲的德性,回头吩咐家丁将后头那车上的回门礼都卸下来,拿进院子里去。
金林氏瞧着这几箱物件儿抬进自家门,那脸上的笑意掩也掩不住。有左邻右舍来围观的,都纷纷夸赞她,得了个好女婿,这般孝敬她这位丈母娘。金林氏自然又是大大地有面子。
金秀玉不理会她街坊面前露脸,只同李承之进了院门。
这样重要的日子,金老六自然也在的,小夫妻两个又给他见礼。
金家可没个下人,真儿、春云从婆家的客人又变成娘家的主人,指挥着众下人们,一面将回门礼择他放好,一面吩咐小丫头搀了金老六和金林氏到堂屋上首坐了。
真儿和春云亲自拿了两个蒲团放在地上,金秀玉和李承之这才正正经经给金家二旁老磕头问安。
金老六和金林氏眼里都有些微微的湿意,忙叫丫头们扶起小夫妻二人。
金秀玉和李承之坐了,果然金林氏便噼里啪啦问起新婚这几日的情形,无非也是新妇可孝敬老人,可得众家亲戚欢喜,夫妻可相敬这些个话。
小夫妻两个便拣了些台面话回了,听得金林氏和金老六都满意地点头。
既走了过场,金林氏少不得便携了金秀玉,娘俩个离了堂屋,自去房里头说体己话。
“快与娘说实话,进门以后,你那老奶奶可有为难与你?”
这一进屋,金秀玉屁股还没坐稳,金林氏便着急问起来。
金秀玉道:“奶奶又爽利又慈祥,最是疼惜小辈的,哪里会为难我!”
金林氏点头道:“你这位奶奶倒也罢了,我瞧着她身边的青玉可是个利害丫头,她可曾给你使绊子?”
“娘亲不必揣测,李家上下都对女儿极好。昨日见了众家亲威.也都是和善的人。”
金林氏撇了眼,不以为然道:“又哄我。当日在一品楼,那位四老太太和铎大奶奶,我可是亲眼见过的,哪里是好相与的人。当日含沙射影,说的却是哪一位女子?”
金秀玉倒想不到,她能牢牢记着当日在一品楼的事情,如今又慎重提起,可见的是真心挂念他这女儿,关心她在夫家的生话。于是,她便将柳弱云是铎大奶奶的侄女儿,婚后发生了如何如何的事情,她又是如何如何应对,都一一告诉给了金林氏。
金林氏听着这些事情,竟没有当场发作,只等她将话都说完了,这才跳起来道:“这女人,可轻忽不得,乃是你的大敌!
金秀玉吓了一跳,沉下脸道:“娘说的什么话,左不过是个妾,如何当得起我的大敌。”
金林氏重重击掌,说道:“我的傻闺女,你到底年轻,那男人的心思最是难测。那姓柳的女子,既是年轻貌美,又是大家出身,必是见过妻妾相争的手段。你若是不上心,早晚要吃亏。”
金秀玉想到当日方纯思也是这般劝告,如今金林氏又这样说.不由也认真起来,问道:“还请娘教我。”
金林氏横眉立目道:“这难道还才有其他的法子,自然走要拿出你当家主母的威势来,将那柳姑娘收拾得服帖,叫如他不敢起作怪的心思。这深宅大院里头,最怕什么?怕的就是宠妾灭妻,叫那做妾的,撺掇着男人,日日与你疏远。”
她见金秀玉若有所思,便问道:“我来问你,这两日,女婿可才到那姓柳的房中留宿?”
金秀玉犹豫了一下,说道:“不曾有过。”
金林氏松口气,道:“这重中之重,便是栓住了女婿,切不可叫他与那姓柳的女人多相处。她当初既是那般进的门,只怕就有那些个迷惑爷们儿的狐媚手段。男人,就好比那尝了腥的猫儿,吃了第一回的甜头,便拦不住有下一回。你是正经清白人家,如何敌得过人家。这天长日久,女婿可不就与你生分了。
金秀玉红了脸,道:“娘越说越不像话了。
金林氏呼道:“你也是做媳妇的人,咱们娘俩个有什么说不得。我可句句都是良言相劝,你可莫当了耳旁风。
金秀玉道:“女儿省的。
正说着呢,外头突然有人敲门,只听真儿的声音隔着门道:“少奶奶,金奶奶,沐生少爷惹金老爷生气了,快些出来瞧瞧吧。”
第八十三章小夫妻解心结
金秀玉和金林氏急急忙忙地出了屋。只见堂屋里头,金老六抄了一根木棍,李承之在他面前虚张着手臂,金沐生撅着屁股躲在李承之后头,探出半个脑袋提防着他。
三人都是气喘吁吁,仪态不整,看样子方才已经大大闹腾了一回。
阿东、春云以及众压簧下人都围在旁边,想上前又不敢,个个提心吊胆,却都只是瞪着眼晴干着急。
金秀玉忙问真儿是怎么个缘故。
倒也没什么曲折的过程。原本金老六正同女婿李承之说着话儿,和和气气的。院子里头,金沐生缠着阿东又学了一阵拳脚,听了一些个拳打四方的威风事迹,一时热血上头,便跑进堂屋同金老六说.今后都不去学馆进学,只跟着阿东师父专心练武。
自家父亲的心思,金秀玉是知道的。金家祖上原是读书人,金老六年轻时也曾念过几个宇,沾过一丝墨香,骨子里头觉着读书做官才走正行出人头地的路子,一心盼着儿子金沐生能够吃一碗读书人的饭,不必像他这般,起早贪黑寸工度日。如今金沐生不愿读书,大大辜负了他的期望,也难怪他大怒,跳起来要揍这混账儿子。
不过瞧着这情形,最闹腾的时候已经过了。金秀玉最了解父亲金老六的脾气,只怕金沐生挨了不少的打,不知李承之这个做和事佬的有没有遭受池鱼之灾。
她走上前去,斟酌着语句,慢慢说道:“爹,今儿是女儿回门的日子,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便是,何必动上全武行呢,若叫街坊们看见了,岂不笑话?”
金林氏卡附和道:“正是正是,他爹,豆儿今日回门,你总不好扫了她的兴致。”
全老六听了娘俩的话,只哼了一声,那脸色倒是缓和了几分,只见他他拿木棍指着金沐生,沉声道:“事到如今,我只要你一句话,今儿可是你自己说要弃文学武,将来可别后悔!”
金沐生躲在李承之身后,高声道:“绝不后悔。
金老六转脸对李承之道:“女婿,你怎么说?”
李承之自然晓得自个儿该怎么表态,大叫一声:“阿东! 阿东立马地了出来,笑道:“金老爷、大少爷放心,金少爷既拜我为师,我自当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绝不敢误了他的前程。”
李承之点头,又看着金老六。
金老六对金沐生冷冷道:“男子汉大丈夫,既是你自个儿要走这条路,便不可叫苦,不可叫累,尤其不可半途而废!
金沐生把胸膛一板,正色道:“父亲做心,我不练出个样儿来决不罢休。”
他表了个决心,又低声说了两句:“凭它天大的苦头,也比念那劳什子的破书强。那王先生一晃头,我这脑袋就开始疼,那可比一整日的马步还累呢!”
丫鬟中有人扑哧笑了出来,气氛顿时一和。
金老六冷冷一哼,扭过脸去。众人都道他这是默许了,这才和了一口气。
金林氏对金老六嗔道:“你这老东西,今儿可是豆儿回门的大日子,没得叫女婿为难的。还不快扔了那劳什子去!”
全老六面无表情,将木棍往地上一扔。
那棍子骨碌碌滚到金林氏脚下,他一把抄起,说道:“倒是个烧火的好木料。”
春云扑哧一笑,反倒惹了全林氏的一瞪。
“你这丫头,笑什么笑,还不与我来烧火。仔细误了时辰,叫你两位主子饿了肚子,回头拿你撒气!”
春云忙福身道:“金奶奶哪里的括,哪里有叫您老人家下厨的理儿,自然是奴碑们效劳。”
金林氏满意道:“到李家不过几日,倒是懂事了许多。”
春云接了她手里的木棍,自行招呼了丫头们,一头扎进了厨房。
金林氏一本正经,对家丁们吩咐,将那几箱回门礼都抬进耳房去。这耳房,原先放的是金秀玉的嫁妆的,满满当当。她出嫁之后,金林氏每每见了这家徒四壁的耳房,便觉心中空空荡荡。如今又有回门礼来镇充,顿时又觉得心满意足起来。
金老六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一个白瓷瓶子,偷偷塞到了金秀玉的手里,挤弄着眼晴,做了个眼色。
金秀玉会意,扯了李承之进西厢房。这儿原本是她做姑娘时的屋子,她出嫁之后便空着,金林氏还未收拾,一切都跟原来一模一样。
她将李承之按在椅子上,卷了他的袖子,果然是胳膊上一道青紫的痕迹,顿时心疼地拧起了眉。
李承之苦笑着道:“泰山大人,真是老当益壮。”
金秀玉哭笑不得,暗想金老六还不到四十,哪里称得上一个老字。
“往日只说我是个傻的,我瞧着你今日办的事儿,可也不怎么聪明。”她一面说着,一面从那瓶子里挑起药膏才出来,抹在他手臂上。
李承之默不作声,突然便伸了另一只胳膊,环住了她的腰。
金秀玉诧异地看他。
李承之大马金刀坐着,把她的身子往下一挽,落在自己大腿上。
金秀玉顿时心一跳,这是父母家里头.如何使得,正待挣扎,只听李承之幽幽道:“岳母她,同你说的什么悄悄话儿?
金秀玉嗔道:“做什么问这个。”
李承之叹道:“你不说,我却也能猜到,你们无非是不放心戒我的缘故。”
金秀玉一愣,只听他继续说道。
“痴儿,你道我看不出你这几日的愁烦么。那夜我不过去清秋苑坐了一坐,倒叫你生出许多的心思来,如今时时的不放心。我瞧在眼里,只恨不能将心剖给你看。”
金秀玉想不到他说出这番话来,只凝望着他,默默无语。
李承之习惯牲她抬手拧了拧她的鼻子,怪责道:“你这妮子,素日瞧着最是没心没肺,如今倒学的疑神疑鬼扭扭捏捏。我倒要问你,你昨日前日的,总拿话挤兑我,可是想着那柳姑娘的缘故?
金秀玉垂下脸,轻声道:
“我晓得呢,妇德第一条,便是去妒。那柳姑娘进门,本就在我前头,昨儿铎大奶奶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我既进了门,自该与她抬了身份。如那来大家嫡小姐的出身,做个姨娘,只怕还委屈了呢… … ”
她话还没说完,李承之一抬手,“啪”一声在她臀部打了一掌。“这是你真心话?”
他目先幽幽地盯着她。
金秀玉咬住了嘴唇。
李承之桃花眼本来就狭长,如今一透着算计,越发显得秀长明亮。
“若是真心括,本儿回府,就禀了老太太,将柳姑娘抬了姨娘,弄定了留宿的份例日子… … ”
“你敢!! ! ”
金秀玉如同受惊的猫儿一象炸了毛,下意识她就叫了出来。
李承之一惊,慢慢地拉开了一个笑容。
金秀玉晓得被他套了话,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胸膛,怒道:“坏透了的家伙,你想着那美娇娘,只管直说便是是。若是还有旁的,不管十个八个,我都与她们开了脸,抬进府来。哪怕你日日不回明志院,我也自博个大度贤惠的名声……”
她一面说,一面便激动起来,眼中慢慢地蓄了泪水。
李承之慌忙捧了她的脸,去拭那眼角的泪,嘴里道:“果然傻的,我多咱说要娶妾了。便是这前头一个,她何进的府,你也是知晓的。”
金秀玉一愣,道:“我如何知晓 ? ”
李承之刮了刮她的鼻子,道:“真儿虽说聪明,嘴上却没个把门的,你若走问了,她还欲不说?
金秀玉红了脸。
李承之正色道:“夫妻一体,今儿我就给你句放心括。从令往后,我只守着你一人,绝不纳妾。”
金秀玉抽了抽鼻子,道:“那柳姑娘呢?
李承之毫不犹豫,只道:“你既知道她当初进府的原因,也该知晓我与她并无半点情分。那夜去了清秋苑,也不过是一时意气。她虽顶了个妾的名儿,实与陌路人一般。”
金秀玉为难道:“她明面是妾,却与一般下人无异。你既是无心语态,不如便寻个好人家,将她发卖出去,好过在李家冷落一辈子。”
李承之叹息道:“这事儿,只由你去盘算。你如今可是李家大少奶奶,正经的当家人,这府内的人事,可都有你管着呢。”
这话儿极为受用,金秀玉忍不住抿了抿嘴角。
解开了心结,她反倒起了调侃的心思,斜睨着眼睛,对李承之笑道:“要我说,那柳姑娘也是个美人呢,又是琴棋书画针织女工样样拔尖的,相公当真舍得?”
李承之望天苦笑道:“家有醋坛子,纵有千般怜爱,又能如何!”
他这么一说,金秀玉便想起来一品楼那日的旖旎来,脸上又飞起两片红晕。
李承之瞧着,一双桃花眼愈发狭长秀亮起来。
小夫妻两个,回门一日,将那心结都解了,正是新婚期,好的蜜里调油一般。金秀玉每每被真儿和春云等丫头取笑,后来闹得连长寿园都听了风声。李老夫人是最爱调侃人的,日日带着机会便取笑这孙媳妇儿,又有青玉秀秀等厉害丫头帮腔,每每说的金秀玉面红耳赤,心里却也是乐在其中。
只是到了这两日,府里隐隐约约传出些风声,却将金秀玉的好心情尽都毁了去。
这一回,她这个当家少奶奶,确实真个要发威了。
第八十五章谣言四起
这日金秀玉正在明志院书房中算帐。
一一这李府上下,主子加上丫头仆妇,共有近百人。各院的供给,各人有的月钱,各处的开销,这也不过是常规名目。每逢红白喜事,又有各样规格的送礼。,四季替换,府中上下各有份例的衣裳。李府家宅大,旧屋修缮,花木修剪更替,等等,拉拉杂杂,每月的账册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名目。
金秀玉着实花了好大工夫,才跟着青玉,弄懂了这账册。总账之外又有细账,单是这么一家子的每月花销的计算,已经令她十分头大。
她又是不会算盘的,桌上那算盘不过是充门面掩人耳目,每每关起门来,。总是拉一大张白纸,排着公式算术。
今日正好又到了算帐的日子,只等算请了帐,好给各位管事娘子支下月的预算。
金秀玉正正心致志,恨不得在头上系一条红带子以示激励,就听门外头唧唧喳喳,先是窃窃私语,接着便转变成激烈讨论,最后就成了大声喧哗,听着像是几个丫头吵起架来。
那嗡嗡之声,实在干扰心神,金秀玉一烦躁的将笔一扔,冲门外喝道:“来人呐!
真儿推门进来,道:“少奶奶有何吩咐?
“门外何人喧哗?
真儿朝门外一扭头,春云揪着一个小丫鬟,拖进门来。
只见她满脸怒色,将手中之人往地上一推,小丫鬟就一头扑到了桌子底下。
金秀玉不解道:“这是做什么?
春云忿忿不平道:“这小丫头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造谣生事,叫奴碑听见了,好生气恼。
小丫策战战兢兢爬起来跪在地上,急急忙忙道:“奴碑不过是听别人胡说… … ”
春云怒道:“还敢狡辩!”
真儿拉了她一把,皱眉道:“你莫着急,把话说请楚,好叫少奶奶知晓。”
金秀玉揉了揉眉心,道:“究竟怎么回事?
春云犹自愤愤,对金秀玉道:“少奶奶,方才几个小丫头在院里闲嗑牙,奴碑正巧经过。听得她们正编排少奶奶,话儿说得忒难听,奴碑好生气恼,正要质问,这几个丫头腿倒是快,一忽儿作鸟兽散,好在奴碑抓住这个小丫头。”
小丫头皱着一张脸,差点哭了出来:“奴碑真不是有心,那些混帐话都是外头传来的。”
金秀玉问道:“哪些混帐话儿?你倒是问我说清楚!”
小丫鬟咬了嘴唇,说道:“奴碑,奴碑听得外头传言。少奶奶当初因着是身带福寿、命中带旺的八字命格,才进了府。只是少奶奶进府头一天,二少爷便发病起了疹子,第二天,柳姑娘又在厨房受了伤。外头就有那些混账人,说既是旺家宅的命,如何新婚便接二连三出现了这些个事。只怕、只怕那命格批的有误,恐是克亲的命,又或者招惹了晦气……”
她越说声音越小。
金秀玉却是一愣,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春云瞧着金秀玉面色发冷,忙一步蹿上去,一直头戳在小丫头的脑袋上,呵斥道:“这些混帐话,你既听见了,就该大嘴巴抽上去。哪有不训斥她们,还将这话四处宣扬的道理。少奶奶是多么和善的主子,往日里可都白疼你们了!黑了心肠的小蹄子!”
小丫鬟顿时哭了出来:“奴婢… … 奴婢真不是有心… … 奴婢也气呢,叫其余姐妹都不可乱听胡说,春云姐姐可冤枉奴婢了……”
春云还待责骂,真儿拦住了她,道:“好了,你同她这小丫头做什么!少奶奶还在呢,万事自有少奶奶做主。”
春云愤愤地收了手。
金秀玉对那小丫头道:“你叫什么名儿?”
小丫鬟怯怯地看了她的脸色,见喜怒不辨,回道:“奴婢小冬。”
金秀玉点头,道:“小冬,你从哪里听说了这些话。”
小冬道:“方才有大厨房的婆子送来点心,悄悄问咱们院里头可出了古怪。奴婢便问她如何有此一问,那婆子悄悄说了,外头都在传,说是少奶奶的命格不是旺家宅,只怕是克家宅的。奴婢待要在问,那婆子便不肯再说,抬脚就走了。奴婢因觉得这传言来的古怪,这才同小姐妹们说起,哪知就叫春云姐姐听见了,硬说是奴婢在编排。少奶奶明鉴,奴婢忠心耿耿,万万不敢做这样欺主的事情!”她说着,便磕头下去。
金秀玉点点头,道:“你既说自个儿忠心,便该找出明证来。”
小冬泪痕斑驳,抬脸道:“如何明证?”
金秀玉突然笑了笑,说道:“我自有法子。”
她站起身,对真儿道:“你去把丫头们都叫来,咱们到外头走一走。”
真儿七窍玲珑,一听她的话,就觉得少奶奶这回怕是动了气了,也不多说,自去叫人。
金秀玉又亲手服气了小冬,后者正受宠若惊,她便说道:“小冬,你跟着我,等会儿听我吩咐行事。”
“是。”小东站直了身子,站在她身后。
春云走在另一边,瞧她满脸的泪痕,帕子也不知道扔哪儿去了,便扔了自己的帕子过去,道:“花猫儿一般,还不快擦擦脸。”
小冬忙接了帕子,将脸擦干净了,还感激地冲春云笑了笑。
春云别过偷取,自管扶住了金秀玉。
那边厢真儿带了一众丫鬟跟了上来,主仆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明志院。
一路穿过花园,到了一道月洞门前,过了这门,便是大厨房的前院。
金秀玉却在门外站住,同小冬耳语了几句,小冬咬着嘴唇点头,跨过月洞门去了。
这边门外种着几竿翠竹,金秀玉往竹子底下一站,对丫头们笑道:“咱们且看一出好戏。”
真儿、春云等丫鬟也跟着站在竹子底下。她们这一站,能斜斜瞧见大厨房前院的情景,大厨房的人若是不回头,却瞧不见她们。
之间小冬走进去,几个婆子正在院子里头择菜洗菜,都认得她是明志院的丫头,纷纷笑着招呼她。
小冬找到了先前到明志院送电信的婆子,便亲热地蹲下去,道:“妈妈先头的话儿说了一半,叫我好生心痒,倒要同你讨个说法。”
那婆子穿着青色衣裳,脸上一僵,道:“姑娘说的什么,我却是不大明白。”
小冬嗔她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妈妈好谨慎,我不过是听了你的话儿,担心叫人克了,这才来问问明白,省的担惊受怕。我们大少奶奶,果然是克家宅的命?”
女人天生八卦,小冬虽是压低了声音,确实刻意叫旁边几个婆子也听见了,顿时人人都竖起了耳朵、
那青衣婆子见大家都有兴趣,反倒觉得自己受到了瞩目,有些隐隐的得意,这才说道:“倒不是我评判,我只听说,少奶奶当初入府,不过是因为身带副手、命中带旺的八字命格,若不然,以她的家世门第,如何配得上咱们大少爷?就是那柳姑娘,正经大家小姐出身,不过是个侍妾罢了,连姨娘都算不上呢,金家不过是做蜡烛的,怎么就做了正房?”
当初李家求妇,金家大姐儿八字相符,这事儿是全淮安城都传遍的,青衣婆子这么一说,自然人人都是点头。
只听她继续说:“因着这命格,大少爷才娶了她。只是这新婚头两天,家宅不见兴旺,反倒先是二少爷好端端生了一场病,那清秋苑的柳姑娘又凭空惹来一场血光之灾。这接二连三的都是灾,哪里见得她是旺家宅的命来?只怕当初那算命先生招摇撞骗,叫咱们家上了当,那少奶奶怕是克家宅的命,也说不一定呢!”
她说的神秘,旁听的人里边,自然有附和的有不赞同的。
“这却有什么根据?”
“哪里还要根据,你瞧二少爷的病才好,柳姑娘不还在自个儿院子里躺着么?”
“倒真是如此。若是旺家宅的命,还能有这些祸事?”
几个婆子叽叽喳喳议论起来,又扯到些神明鬼怪的,小冬却悄悄地抽身退了出来。
婆子们触类旁通,有说金秀玉本是寒门出身,哪里见过世面,做了当家主母,也不见得威严,倒比那青玉还不如;又说如今她当了家,凡一应用度管理,都苛刻起来,当日连来顺媳妇都受了罚,可见是有意打压府中老人的。如此种种。
正讲得兴起,只见其中一个婆子,正对着外头的,忽然便僵住了脸,呐呐地闭了嘴,挤眉弄眼,跟其他的几位同伴们打着眼色。
几个婆子后知后觉,等察觉出她的意图,金秀玉等人早已站在身后多时了。
“大少奶奶……”
婆子们顿时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人人都抖抖索索,低着头不敢看金秀玉的脸色。
只听金秀玉冷冷道:“我竟不知,原来妈妈们竟有这许多抱怨。”
婆子们脸色灰败,哪里敢开口说话。
“我是小门小户出身,又是年轻的媳妇子,比不得妈妈们在大户人家见惯了世面,做事少不得糊里糊涂,漏了这个错了那个。妈妈们既然觉得不妥,理该同我说才是。”
金秀玉和颜悦色说着,婆子们底下都偷偷交换着眼色,不明所以。
只听金秀玉拍了下手掌,道:“是了。妈妈们在这府里多少年,那是看着大少爷长大的老人了,自有庄重的体面。我这新媳妇只怕还做不得你们的主,这样罢,咱们到老太太跟前去说,老太太总能做主的。”
婆子们顿时吓了一跳,纷纷躬身求饶:“奴婢们都是浑人,有口无心胡言乱语,大少奶奶大人大量,千万莫跟咱计较。”
他们低垂着头,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就听金秀玉一字一句说道:“老太太最是和善,自然不会跟妈妈们计较。丫头们,还不快搀了几位妈妈,咱们一同去见老太太。”
春云愤愤收回手,对金秀玉一福,张口道:“少奶奶最是和善不过,平日里对府里上下人等都是和颜悦色,只怕那起子奴才便蹬鼻子上脸,道少奶奶软弱可欺,连这样的混帐话都敢编排出来!”
金秀玉冷笑道:“有人太平日子过久了,平地生出事端来。我倒要悄悄,是哪一个嫌日子太舒坦。”
真儿问:“少奶奶要怎么处置?”
金秀玉瞧了她一眼,冷冷道:“你只管瞧着你家少奶奶的手段便是。”
她站起身来,吩咐道:“带上这丫头,咱们去正厅。”
真儿、春云相视一眼,春云立刻拉起那小丫头,真儿又忙找了惯常跟着服侍的丫鬟们,快步跟在金秀玉身后。
主仆一行浩浩荡荡往正厅而去。
半路上,金秀玉又吩咐了真儿,带人去长寿园,未必将老太太也请过来。真儿领命去了。
第八十六章 究竟是谁造的谣
金秀玉既吩咐下来,春云、真儿两个丫头是最不怕事的,前者是神经大条,后者是在老太太身边待久了,胆子大。两个大丫鬟既有气魄,底下的小丫头们自然跟着有底气,纷纷上前搀了婆子们便走。
说是搀,其实也就是挟着了。
一行人正要走,来顺媳妇从大厨房里头奔出来,喊道:“少奶奶且慢!”
金秀玉等人回过头去。
来顺媳妇恭恭敬敬给金秀玉行了礼,说道:“不知这几位妈妈哪里犯了错,还请少奶奶示下,奴婢来惩处便是,哪里要劳动老太太。”
金秀玉微笑道:“怎么?连你也觉着少奶奶我做不了主么?”
来顺媳妇忙道:“奴婢不敢。只是,这几位妈妈俱是府里的老人了,平日里老太太也最是体恤的,少奶奶何苦叫她们失了十几年的体面。”
金秀玉冷笑道:“是了。你们都是十几年的体面,正好也只有老太太能做主,我这新媳妇却是不好落了你们的脸。你既不放心,不如也跟着我走一趟罢。”
她示意丫头们带上婆子跟着,主仆一行人扭头往外走。来顺媳妇无法,只得跟着。
半路上,早有机灵的小丫头,早一步跑去长寿园报信。是以金秀玉等人到了正厅的时候,李老夫人已经在里头坐着了。
青玉、秀秀等一众丫鬟仆妇都站在一旁,凛然威势。
金秀玉进来先就给李老夫人恭恭敬敬行礼问安。
老太太见她身后跟着几个婆子还有来顺媳妇,人人面色不虞,不由纳罕道:“今儿这是哪一出?”
金秀玉此刻已落了座,闻言说道:“奶奶平日在长寿园纳福,竟不曾听见这府里头都在窃窃私语么?”
老太太愕然道:“私语什么?”她扭头问青玉道,“府里头又在嚼谁的舌根?”
青玉有些为难。
金秀玉道:“奶奶不必问青玉,我这里自有现成的说法。”
她招了小冬来,命她将那些话儿再学一遍。小冬真个便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老太太,一个字都不曾落下。
老太太顿时脸色便难看了。
“是谁传出的这些混账话儿?”
金秀玉道:“奶奶莫急,咱们只一个一个查着便是,总能查到源头。”
李老夫人点头道:“你自管查来。这府里头,先有阿平出事,后有大厨房欺主,今儿个竟连正经大少奶奶都造谣编排,真是愈发地不像话。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叫旁人笑话我李府上下不分,奴大欺主!”
金秀玉应道:“奶奶只管瞧着。”
她又招了那几个婆子上前,问道:“小冬是听了几位妈妈的话儿才晓得这些传言,却不知妈妈们又是从哪里听来?”
其他几位婆子都拿眼睛看着那青衣婆子。
青衣婆子受这万众瞩目,不由得手足无措,抖抖索索道:“奴婢,是从二门上听来的。”
金秀玉追问道:“二门上哪一位?”
青衣婆子目光游移,半天才说了几个名字。
不待金秀玉吩咐,真儿已命人去将那几个人提过来。
如此这般顺藤摸瓜,渐渐的,正厅上已站了好些个下人,大厨房的,二门上的,绣房里头的,掌管内院花木的,依次下去,越牵扯人越多。
李老夫人的脸色也越来越沉,她身边的青玉脸色更加冷酷。
青玉想的是,从前虽说李老夫人是当家人,实际管家的却是她,如今大少奶奶初初接手,便出现这样的事儿,岂不显得她往日管教无能,都纵容着这些奴才,养得她们胆子大了,才敢连这样欺主的事情都做得出。
随着各处下人都被牵扯进来,甚至还有管事娘子牵涉,府里头上上下下都惊动了,正厅外头围观了一层又一层。
人人都感觉到,今儿府里头要出大事。
金秀玉可不管有多少人在自危,她只管一个一个问下去,这慢慢地,便问到了一个叫她意外,却又仿佛合理的地方一一清秋苑。
问到最开始说这话的是清秋苑的一个洒扫婆子,人人都叫她王婆子的。
王婆子叫人举报,从清秋苑里头被两个家丁押出来,直直掼在地上。只见周围人头森森,人人都拿眼睛盯着她,目光如刀,仿佛那县衙的公堂,又好似梦里见过的阎罗殿。
府里头动静如此之大,她自然也知道自个儿犯了什么事,浑身发抖直如筛糠一般。
金秀玉冷冷瞧着她,问道:“王婆子,那些话儿,是你自个说的,还是有人同你说的?”
王婆子两片嘴唇颤抖着:“奴婢……奴婢……”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听“咚”一声闷响,却是金秀玉将手里的茶碗重重地顿在桌上。
“王婆子,那些话儿,若是你从别处听来的,你只管说出他的名字,自不与你相干;若是你自个儿编造出来,少奶奶我少不得要问你,你传出这样的话儿是何居心?”
王婆子扑通一声趴在地上,五体投地,一个劲磕头道:“少奶奶饶命!少奶奶饶命!”
“话未问完,你求的什么饶?”
王婆子只管磕头如捣蒜。
只听门口响动,却是一个婆子背着柳弱云,边上跟着莲芯,主仆三个人走了进来。
柳弱云脚上的伤未曾痊愈,却在下人的搀扶下跪倒在地,冲金秀玉磕了个响头,道:“贱妾管教下人不力,致使奴才胡言乱语中伤主子,贱妾不敢求饶,自请少奶奶严惩。”
说完,上身便往地上一俯,不肯起来。
金秀玉道:“这如何使得,你身上还带着伤呢。真儿、春云,快将柳姑娘扶起来。”
真儿、春云忙走上去,硬将柳弱云扶了起来,按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柳弱云泪流满面,惶恐道:“少奶奶仁德,贱妾惭愧。”
金秀玉柔声道:“这却是糊涂了。那王婆子尚未回话,指不定是她愚昧,叫外头哪个给骗了,才回府说的这些混账话儿。你可别尽把罪责揽在自个儿身上,若是冤枉了你,岂不叫人骂我处事不公!”
柳弱云忙道:“是贱妾糊涂。”
金秀玉微微一笑,又转头去问王婆子:“王婆子,你可有话要说?”
王婆子抖抖索索,口里嗫嚅着:“奴婢,奴婢……”那目光却四处游移,偷偷地往柳弱云身边扫去。
只见莲芯忽然一步踏了出来,问道:“王婆子,你可是因少奶奶日前罚了你女儿,叫你折损银钱脸面,方才怀恨在心,这般中伤主子?”
王婆子一怔,见莲芯目光凶狠,不由低下头去。
金秀玉问道:“她女儿是哪一个?”
莲芯道:“回少奶奶,这王婆子的女儿,便是大厨房的花儿,日前因打翻碗盘,致使我家姑娘受伤,大少奶奶罚她描赔琉璃碗的。”
“原来花儿竟是王婆子的女儿?”
王婆子道:“是。”
她回话时低着头,金秀玉觉着对方声音有异,却看不清她的脸色。
莲芯道:“少奶奶,这王婆子因当日花儿受罚,家中折损银钱,又叫其他婆子取笑,自觉损了脸面,也曾几次抱怨,都叫我家姑娘听见了,狠狠责骂过。哪知她不知悔改,愈发变本加厉,竟传出这样的谣言来中伤主子。”
金秀玉听了她的话,不置可否,只盯着王婆子问道:“王婆子,莲芯说的可是实情?”
王婆子头垂得极低,人人都看不见她的脸色,只听她说道:“确是奴婢蒙了心窍,做下了这样的糊涂事,与旁人无干。少奶奶只管责罚奴婢,奴婢绝无怨言。”
她越是这样表态,金秀玉反而越是怀疑。那莲芯目光凶狠,话里有意无意指引着王婆子认罪,只怕别有隐情。
她想了一想,对众人说道:“王婆子犯了欺主的大罪,按着家规处事,革去她一月的银米。”
只见众人面露唏嘘,那王婆子却一动不动。
“另打二十大板。”
王婆子身子一抖,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流露出害怕的神色。李家的板子可不是开玩笑,就是壮年男子,二十大板下来,只怕也要去半条命。
金秀玉见王婆子方才虽抖了一下身子,却依然没有抬头,便回头对真儿道:“你明日找了人牙子来,将王婆子带去发卖了,咱们李家容不下这样欺主的奴才。”
此话一出,顿时人人大哗,连李老夫人都忍不住一怔。
王婆子终于忍不住,猛地抬头,两只眼睛惊恐地瞪大着。
罚银米,打板子,那损伤的不过是银钱、身子和脸面。这因在主家犯了事而被发卖出去的奴才,折损的却是下半辈子的生计。因这样被主家驱逐的奴才,就如同有案底的犯人,人人都瞧不起,就是有人家买了去,也只能做最低贱的奴役,稍有不慎,主人家就是直接打杀了,都不会有人多提起一句。
王婆子没想到金秀玉会这般狠心,她终于忍受不住,大叫一声:“奴婢冤枉!”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莲芯已经一步窜上去,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骂道:“下贱的奴才!做出这等丑事,咱们家没将你扭送官府,已是天大的仁德,如何还敢喊冤!”
府中但凡有犯了欺主、杀人、j滛等大罪的奴才,主家既可自行惩处,也可扭送官府。然,主家的惩处再严厉,也不过就是受些折损屈辱;若是扭送到官府,不仅连累全家丢了脸面,那官衙里的手段岂是外头百姓可比?王法如炉,进衙门一趟,那就真的是上了一回阎罗殿。
莲芯一巴掌着实狠厉,王婆子扑到在地上,嘴角顿时鲜血直流,一张嘴,竟掉出一颗牙来,却是生生被打下来的。
她只觉耳根子嗡嗡作响,猛抬头盯着莲芯。
却听那边厢柳弱云说道:“王妈妈,一人做事一人当,莫要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