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小宅门(种田文)第7部分阅读

      小宅门(种田文) 作者:ruroushu

    有意识到,这句话里隐约浮现出的一丝遗憾。

    “乓乓乓乓……”

    金家的院门上响起了剧烈的敲击声。

    雨已经变得极细极小,金林氏也不撑伞,护着头顶奔过院子,跑去开了门。

    金秀玉伸长了脖子,见来的是两个街坊,素日里管对方叫杨婶子和花婶子的。

    她站在这边西厢房,有些听不清,只见杨婶子和花婶子慌里慌张地跟金林氏比划着什么,隐约听见“杀人”“衙门”几个字眼。

    金林氏一听杨婶、花婶二人的话,只觉晴天一道霹雳,顿时便懵了。

    “他爹!他爹呀!”

    尖利的嗓音,显得比平时犹为急切凄怆。

    金老六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一路小跑到院门。

    金秀玉感到要出事,也赶忙跑了过去。

    “他爹!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金林氏只管抓着金老六的手,急的快哭出来。

    金老六忍着手上的剧痛,大喝一声:“慌什么!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

    金林氏吓了一跳,倒稳住了心神,只是低低啜泣。

    杨婶和花婶其实也是惊惶的,只不过事不关己,这才能够将话说清楚了。

    却原来坊间有名的那位二流子刘阿三,今日竟猝死在了豆腐坊的一处死巷子里。平日在豆腐坊打更的更夫发现了尸体,第一时间上报了知县衙门。县老爷带了衙役仵作师爷等一众人赶到现场,经过仵作的检验,发现刘阿三乃是他杀致死。

    淮安城是大城市,城内治安一向良好,这也是本城知县最值得骄傲的功绩,在顶头上司侯知府的眼皮下能做到这样的成就,将来的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如今突然出了这样一桩人命官司,知县老爷自然是十分地重视,誓要尽快侦破案件。

    果然不到半日,便有坊间民众上县衙举报,声称白日见过刘阿三与人斗殴,说出来的名字便是金沐生和佟福禄二人。

    当时金沐生和佟福禄正在东市大街上戏耍,离县衙不过几步之遥,县衙接到举报后,不过盏茶功夫便将二人缉拿归案,立案审讯。

    杨婶子和花婶子的当家人,一个是在衙门供职,一个是在衙门外的东市大街上做小买卖,最是消息灵通的。见邻里金家惹上官非,立时通知了自家内人,赶来金家报信。

    “冤枉!冤枉!咱们沐生绝不会杀人!他爹,你可得救他,你可得救儿子呀!”

    金林氏如今是六神无主,金沐生是她的心尖子,是她的命根,这要是出个好歹,真个是寻死的心都有了。

    金老六听了自己亲儿子出事,哪有不震惊的,只是身为一家之主,最是需要冷静的时候。他先是谢过杨婶和花婶,打发她们回去,然后才沉下了一张脸。

    金秀玉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如今也是慌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拿眼睛看着父亲,期望他能拿个主意。

    金林氏抹着眼泪,身体软软的几乎站不住,全靠金秀玉扶着。

    金老六思忖了一会,沉声道:“豆儿,照看着你娘,爹去衙门打听情况。”

    他说完这句话,又想了一想,先拉起金林氏架在胳膊上扶回院子,扶进堂屋里坐好。然后自个儿进了东厢房,很快又出来,身上多了一个褡裢。金秀玉猜测必是带了银钱,好上衙门打点。

    这会功夫,李承之也从西厢房走到了堂屋,只是金家三人都在慌乱中,没人去注意他。

    金老六带上了钱,看了看金秀玉,目光深沉。

    金秀玉坚定道:“爹,你去吧,家里有我呢。”

    金老六目光一凛,点点头,又对另一边的李承之道:“李少爷,家中出了事,招待不周。金某想托您一件事,家中这孤女寡母,还望李少爷照拂一二。”

    “金伯父只管放心去,若有需要帮衬之处,尽管与我开口。”

    李承之神情平淡,语气却十分诚恳郑重。

    金老六点点头,这才出门而去。

    金林氏哭了一会,到底事情还没下定论,她坚信自个儿子是清白的,不久便也收了眼泪。金秀玉陪着她静静坐着。

    金林氏收了哭声,反倒又活泛了,忙忙地进了东厢房,找出香烛等物,便在廊下烧起纸来,点了香朝天祈祷。

    金秀玉默默地看着她做这些事,也不加制止,也不跟着一起祷告,只在堂屋门口安静地站着。

    此时娘俩个虽然行事不同,心情却是一样的忐忑,均都静不下心来做其他事情。

    李承之站在金秀玉身后,默默地看着这个娇小的身体,看似柔弱,却将脊背挺得笔直,瘦弱的肩膀似乎能承受住千斤重担。

    “金姑娘,人善自有天护,令弟若是不曾伤人,必不致遭受牢狱之灾。”

    他当时虽然站得远,却将杨婶和花婶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金秀玉听了他的话,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

    她的担心远比金林氏要来的大。

    金林氏的担心只不过源自老百姓对官非天生的畏惧,她的心中是坚信金沐生的清白的。

    而金秀玉,她是真正的担心,担心刘阿三的死真的与金沐生有关。毕竟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她曾经让他去察看刘阿三的伤势,不知双方是否有产生过冲突。

    她已经在心中懊悔了几千几万次,若是时光能够倒流,她宁愿从来不曾对弟弟说过那些话。

    如果沐生当真因为她出了什么事,她绝对不能够原谅自己。

    三人各怀心思,都默默无言地等待着。

    不知何时天色已慢慢灰暗下来,金家的小院里却迟迟没有点上灯烛。

    “吱呀”一声院门开启,惊动了陷身于阴暗中的三人。

    金秀玉猛然抬头,见两个衙役跟在父亲身后,青色的皂衣在昏暗的夜色中显得愈发阴沉,而他们手中的气死风灯,将前面的金老六的脸色映成一片惨白。

    (陶苏乖乖地更新着,大家快投出手里的票票吧~~~)

    第三十三章 李承之的能量

    “爹!”

    金秀玉急忙忙迎上去,金林氏比她还快一步。

    金老六面沉如水,抿着嘴唇。

    后面两个衙役抢上来,对金秀玉喝道:“你可是金秀玉?”

    金秀玉茫然地点头。

    其中一个,衙役甲当即喝道:“我等奉县老爷之命,捉你归衙,协助调查一桩命案。”

    金秀玉又惊又疑,看向金老六。

    金老六死皱着眉头,沉声道:“放心,到了县衙只管老实回话,莫要惊慌,也莫要隐瞒。”

    “休得多言,还不快走!”

    衙役甲和衙役乙大声呵斥着,其中衙役甲伸手便在金秀玉身后推了一把,还来不及缩手,便被人捉住了。

    “休得放肆!”

    李承之声音肃然,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衙役甲愣了愣,倒是唬了一跳,不知对方是何来头。

    衙役乙却是认得李承之的,赶紧抢上来,将衙役甲挤到了身后。

    “小人见过李少爷。不知少爷再次,小人们冒犯了。”

    李承之脸色转缓,淡淡地“嗯”了一声。

    衙役乙躬着身子,谄笑道:“小人们奉命行事,还望李少爷通融一二。”

    李承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官府行事,我一介平民哪敢阻拦。然而金姑娘乃是我的朋友,还希望二位高抬贵手,善待一二。”

    衙役乙忙点头哈腰,口里叠声道:“那是那是。小人们绝不敢冒犯金姑娘。”

    他一面说,一面用眼角余光给衙役甲打着眼色。衙役甲也是老油子了,从同伴刚才的话语中便已猜到了李承之的身份,知道对方来头大,自然也跟着点头哈腰,一味应承。

    李承之淡淡瞥了二人一眼,不再多说。

    衙役乙见对方默许,这才转身对金秀玉做了个手势,道:“请金姑娘跟小人们走一趟吧。”声音比一开始温和不少。

    金秀玉又看一眼父亲,金老六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说了句“安心”。

    两名衙役这才带着金秀玉出了金家院门。

    金林氏似是被这一番变故惊呆了,直到人走了,才突然反应过来,嚎啕道:“这是怎么的?抓我一个儿子还不够,如今连女儿也搭上了,他爹,这可怎么办才好!”

    金老六正犯愁,她这一哭,更添烦躁,大喝道:“嚎的什么丧!哭顶个屁用,想法子是正经。”

    金林氏压着嗓子,抽泣道:“你说有什么法子?”

    金老六不理他,沉默着思考。

    李承之开口道:“金伯父,金伯母不必担忧。李家同知县还有些交情,待我命人前去打探,必能保金姑娘和金小弟平安无事。”

    金林氏如今也顾不得人家是尊贵身份了,一把抓住了李承之的手臂,哀求道:“李少爷您财大势大,可得救救我家豆儿和沐生啊!”

    金老六忙拉开她,呵斥道:“妇道人家没个分寸,休要多话,李少爷自有安排。”

    李承之道:“我这便回府,即刻命人去县衙打探,二位稍安勿躁,只管在家中等消息。”

    金老六也深知对方的权势能力,此刻并不是拿乔的时候,便诚心道:“多谢李少爷出手相助。”

    李承之摆摆手,道声告辞,驾着马车离开了金家。

    金秀玉到了县衙,原以为会像前世电视中一样,上堂受审,没想到两个衙役并没有将她带到大堂,反而带到了后衙。

    不仅请她就坐,还有好茶好点心伺候。

    这番与想象中天差地别的待遇,让她很是茫然,也很是惊疑。

    衙役甲和衙役乙将她带到后衙,便退开了。

    满厅里空荡荡,只有金秀玉一人,还有旁边桌子上一盏清茶,一叠千层酥,静悄悄没有一丝声响。

    她虽是坐着,心里却十分地不安,也不喝茶,也不吃点心。

    一阵轻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金秀玉忙回头看去。

    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身形十分瘦削,脸颊凹陷,一双细细的眼睛微微眯着,不时透出一丝精光。

    她忙站立起来。

    来人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略黄的牙齿,其中还有一颗金牙,在阳光下显得尤为闪亮。

    “金姑娘不必惊慌,请坐请坐。”来人笑嘻嘻说着。

    金秀玉只觉对方声音犹如锯木一般刺耳,只是不好说什么,默默地坐了下去。

    “鄙姓刘,忝为县衙师爷,如今有一桩人命官司,须得向姑娘盘问,姑娘只管照实回答,不必害怕。”

    刘师爷一面笑着说话,一面便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右手一抬,展开一柄折扇,忽忽扇起风来。

    若是平时,金秀玉定要评一句“好酸”,如今却是形势不明,不敢造次。

    她定了定心神,说道:“刘师爷说的,可是刘阿三那件案子?”

    刘师爷点头道:“正是。”

    “小女子斗胆问一句,我那弟弟金沐生,如今安在?”

    刘师爷眯起了眼睛,慢悠悠道:“金姑娘这话问的,可不合规矩呀——”

    他拖长了尾音,意味深长地看着金秀玉。

    金秀玉咬了咬唇,正自犹疑。

    刘师爷突然又道:“当然,金姑娘是李大少爷的朋友,自然不可同常人相提并论。”

    “令弟金沐生,如今并未获罪。此案尚有疑点,咱们县老爷最是秉公执法,可从来不做严刑逼供,贪赃枉法的事情。金姑娘,你说呢?”

    金秀玉眨着眼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又拿那种意味深长的话看着自己。

    刘师爷倒没有逼迫她表什么态,只是笑了一笑,说道:“当然,金沐生跟刘阿三之死是否有关联,就要看金姑娘这次的回答了。金姑娘是李大少爷的朋友,信誉方面想必是信得过的。”

    金秀玉疑惑道:“你要问我什么,只管问便是。”

    刘师爷点点头:“金姑娘果然爽快。”

    “今日辰时,有人见金姑娘与刘阿三在春水巷相遇,继而发生争执,刘阿三欲对金姑娘行不端,反遭金姑娘一击。不知金姑娘对此事如何解释?”

    金秀玉整理了一下思绪,想到父亲所说,只管照实回答,不必隐瞒。她也知道,官法严密,越是隐瞒欺骗越容易行差踏错,况且如今沐生到底涉案多深,她尚且不知,除了老实回答,也别无其他选择。

    于是,她便将早上遇见刘阿三,刘阿三如何调戏她,两人如何发生争执,她又是如何捡起断砖将刘阿三砸晕,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对方。

    刘师爷听完后,略作沉吟,便又笑嘻嘻说道:“姑娘所说甚详,刘某不甚感激。既然姑娘是李大少爷的朋友,在下也不便拘留姑娘于此,稍后自会派人送姑娘回家。请姑娘稍待。”

    他不待金秀玉回答,便径自站起来,向厅外走去。

    走了几步,忽又转回身来,对金秀玉道:“金姑娘回去若见到李大少爷,请待知县老爷与刘某致上问候。”

    说完,他又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注视了她一下,这才转身而去。

    金秀玉再次疑惑,不明对方此举用意何在。

    不过她到底不是不谙世事的黄毛小丫头,脑中一转,很快便恍然大悟。

    刘师爷一再提到李承之的名号,提到县老爷的清廉,所图的,无非是借她的口将知县的英明公正,以及县衙对李家的友善态度,传到李承之的耳里。

    第三十四章 是我害了沐生

    金秀玉在仆从的引导下出了县衙。刘师爷虽口口声声尊称她为李大少爷的朋友,却并未真的对她特别优待。她几次开口提到弟弟金沐生,刘师爷只是敷衍周旋,却未曾吐露一星半点的实情。

    沐生,他到底怎么样了呢?

    金秀玉揣着一颗不安心,走出县衙。

    火辣辣的阳光猛烈地照射下来,皮肤上顿时一片灼烫。她抬头看看天色,万里无云,白茫茫的日光肆无忌惮地发散着热量,完全看不出刚刚才下了一蓬阵雨。地面上也早已干透,找不到一丝湿润的痕迹。

    金秀玉按了按太阳|岤,眉心隐约的疼痛。

    走下台阶,路边是一座茶楼,二楼临街的廊上坐着几个正在闲聊的人,说的正是刘阿三的命案。

    “要说刘阿三这厮,死了,倒是替淮安城少了一个祸害。”

    “哼,活着不是个好东西,死了还要拉上垫背的呢,那金家小子恐怕性命危矣。”

    “这是怎么说?刘阿三果真是那金家小子所杀?”

    “是与不是,咱可不敢胡说。但你莫要忘了,那县老爷可是姓刘的!”

    “这又有干系?”

    “那刘阿三之所以能在淮安城内横行无忌,正是因为有个姨婆,你也知道的,便是那出了名的刘媒婆。刘媒婆虽只是个拉纤做媒的小人物,却恰巧有个阔亲戚,便是这位大人了。”说话的人用手指了指县衙的方向。

    其他几位恍然大悟,发出一片嘘声,只说金家小子危矣。

    金秀玉正站在楼下,将这些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只觉脑子一阵阵发胀,脚下软软地如同踩着棉花,眼皮沉重,嘴唇发干,往前只迈了一步,便是天旋地转,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昏迷前只听到几声惊呼,隐隐约约犹如远在天边云外。

    金秀玉只觉身体犹如处在惊涛骇浪之中,不断有巨大的浪潮扑过来,浑身上下无一不疼痛。

    心里面像燃着一团火,身上却冷得簌簌发抖。

    喉咙里犹如塞入一个巨大的气泡,又如同缺了水的荒漠,干燥艰涩。

    脑中轰轰作响,仿佛有人拿着巨大的锤子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头。

    耳根发酸发胀,连着牙关也疼了起来。

    “豆儿,豆儿……”

    是谁在叫她?

    像是父亲金老六的呼唤。

    有人在哭么?可是金林氏?这个活宝母亲竟也有如此心痛的哭声。

    “豆儿,豆儿……”

    她想睁开眼睛,眼皮缺有千斤重,上下眼睑仿佛黏住了,无论如何分不开。

    浑身上下都软绵绵不受控制,连手指尖都没有力气抬起来。

    沐生,沐生……是姐姐不好……是姐姐害了你……

    弟弟的影像忽近忽远,在她周围环绕盘旋。

    忽而是他跳着脚叫金豆儿的模样,忽而是他甩起书包奔出院门的背影,忽而又是一片鲜血淋漓模糊了他的脸。

    “那刘阿三,或者不是个东西,死了还要拉个垫背的……”

    “金家小子性命危矣……”

    无数个尖锐的声音像要刺破她的脑膜。

    “好疼……好疼……”

    她呻吟着,想抬手捧住脑袋,却没有一丝力气。

    “他爹……快来……豆儿喊疼……”

    凌乱的脚步声,乒乒乓乓的物件碰撞声,水在脸盆里撞击的声音,粗重的喘气声,似乎远在天外,又似乎都在耳边,朦朦胧胧总像隔着一层纱。

    手腕被压住了,额头被一片冰凉覆盖。

    “发烧了……”

    “……药一定要灌下去……”

    “若不然……有性命之忧……”

    是谁在说话?这个声音好陌生。

    金林氏似乎又在啜泣了。

    沐生呢?是不是沐生回来了?

    无数光怪陆离的声音和影像充斥着大脑,将她挤压得不能呼吸。黑暗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最终将她淹没。

    金秀玉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后半夜。

    眼皮依旧沉重,她慢慢地,慢慢地努力了好几次,才撑开了眼睛。

    睡中不知日夜。

    浑身上下都软如棉絮,只有眼珠子能动,她努力地动了动头,看到了屋内的情形。

    一支儿臂粗的蜡烛,直直地树立在烛台上,灯花节得老大,细长的火焰跳跃着。

    为何点了蜡烛?往常金林氏为了节省,总是点的油灯。

    她转了转眼珠,目光从蜡烛移到了放置烛台的桌子上,再移到趴在桌沿的人身上。

    是金林氏。

    她趴在这里多久了?

    金秀玉又将目光移到了窗棂上,窗纸上透出一种微微的惨白色,窗外一片静谧,没有一丝声响。

    原来是凌晨,天快要亮了吧!

    她努力地动了动手指,还是没有一丝力气,连指尖都失去了知觉。

    喉咙很干,唇上也腻腻浮了一层白沫,她张了张嘴。

    “水……”

    嗓子沙哑地厉害,她以为用了很多力气,出来的声音却细如蚊呐。

    她艰涩地收缩着喉咙里面的肌肉,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灵活。

    “水!”

    这次倒惊动了金林氏。

    她先是肩膀微微动了一动,继而浑身一颤,忽地抬起了脑袋,一眼便看见了床上的金秀玉那一双张开的眼睛。

    “醒了!醒了!”

    她脸上露出惊喜,蹭地站起来,凳子被忽然绷直的腿给弹了出去,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一声大响。

    “娘,我想喝水。”

    金秀玉哑着嗓子说道。

    “哎!哎!”金林氏急忙应着,慌里慌张地四处张望,从桌上拖起茶壶,往茶杯里倒水。因着着急的缘故,手上抖动,发出瓷器清脆的碰撞声,水从壶嘴里抖将出去,将桌面洒湿了一片。

    金林氏端着水,忙忙走到床前,一手托起金秀玉的脑袋,一手将杯沿凑到她的嘴边。

    喉咙干涩,先是小小啜了几口,喉管得到润滑以后,后面便喝的顺畅许多。

    金秀玉将一整杯水都喝了下去。

    “可好些了?可有哪里疼?”

    金林氏关切地盯着她。

    金秀玉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担忧惊惶的模样,即使是听到弟弟沐生出事的消息,金林氏也没有露出如此柔弱忧心的眼神。

    她心中一酸,眼睛一热,哭了一声“娘”,两颗大大的泪珠便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金林氏俯下身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娘在这里,娘在这里。”

    金秀玉听着母亲温柔的安慰,闻着她身上轻浅的皂角香气,一腔愧疚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痛哭了一声,张嘴道:“娘,是我害了沐生……”

    第三十五章 只等午时一过

    “是我害了沐生……”

    金秀玉抱着金林氏的腰开始失声痛哭。

    “不是,不是。不干豆儿的事,都是那刘阿三不好。娘的好豆儿,只是吓着了,只是慌着了……”金林氏声音软软的,像哄小孩子一样用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

    金秀玉抬起泪痕斑驳的脸,抽着鼻子道:“娘莫非已知道了?”

    金林氏用手指卷起袖子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说道:“娘都知道了,你爹也都知道了。你日里昏迷着,不晓人事,那李大少爷已派人上县衙打探得一清二楚。那刘阿三,是后脑遭受重击致死。县老爷不过听了人家举报,说昨儿个你同沐生先后都与那刘阿三起过争执,偏巧都曾拾了砖头砸伤他脑袋,这才拘了你弟弟,又传你问话。好在昨日李大少爷在咱们家,这就叫有钱能使鬼推磨了,衙门的人看在李家面上,才没将你也关了。”

    金秀玉吃惊地张大了眼。

    “那沐生呢?沐生怎样了?”

    在她背上抚o的手顿了一顿,金秀玉顿时心一提。

    “唉……”金林氏愁容满面,半晌不语,最终叹了一口气。

    金秀玉一把攥紧了她的手,慌道:“沐生他……”

    金林氏回过神来,忙道:“莫慌莫慌!沐生还未曾获罪。只是据那探得消息的李家人所说,沐生比你麻烦,你虽也砸了刘阿三,却只是轻伤,刘阿三尚有气力与沐生和福禄争吵;而沐生与福禄同刘阿三打架,砸伤他后脑,不过是他死前一会功夫的事。刘阿三到底是不是被他砸伤致死,还需县衙查访清楚。”

    她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像是连自己都失去了信心。

    金秀玉听她声音有异,不由仔细看了看,见她眼圈发红,泪珠就在眼眶里打滚。

    回想方才所言,以金林氏平日的质素,哪里能将整件事说的如此头头是道,必是父亲金老六教会了她这些话儿,专门说来安慰她这个病人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顿时又是一沉。

    难道,刘阿三当真是被沐生砸了后脑,伤重致死么?

    前世看过的推理剧中,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形,人脑最是复杂,被重物击伤后,不一定当场死亡,或等颅内出血,最终致死。

    会不会是沐生一时失手,令刘阿三伤上加伤,最终一命呜呼?

    金秀玉越想越心慌,不由也红了眼睛。

    耳里听到压抑的啜泣,原来金林氏想到难处,已是哭了出来。

    “娘……”金秀玉不安地叫了一声。

    金林氏说了那许多话,不过是丈夫金老六的教导,实则自己心里也是没底,如今越想越害怕,终于忍不住哭道:“豆儿啦,若是你弟弟当真杀了人,那可是杀头的罪名!咱们金家就这一根独苗,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叫娘可怎么活……”

    金秀玉泪珠滚落,握住了她的手,只是哭,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沐生啊,我的沐生啊,你可要疼死为娘了……”

    “我死后还有什么面目去见金家的列祖列宗……”

    金林氏越哭越想越伤心,渐渐嚎啕起来,惹得金秀玉也无可抑制,痛哭失声。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之际,未察觉声音越来越响,已是透出门去。

    “吱呀”一声门轴响,金老六披了衣服进来。

    “叫你看着豆儿,你怎么倒大哭起来!”

    金老六几步走到床边,将金秀玉从金林氏的怀里拉出来。

    “爹……”金秀玉转而抱住了父亲。

    “哭啥!你弟弟的事儿,还有转机,有爹在,天塌不下来!”

    金老六声音沉稳。作为一家之主,他是母女俩的主心骨,他的话有着奇异的力量,母女俩听了,都慢慢止了哭声。

    金林氏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搭搭说道:“有什么转机,你倒快说。”

    金老六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道:“啰嗦什么!沐生是我儿子,我能看着他死?明儿个我自有计较,你只管把心给我放回肚子里,再有哭天喊地这般晦气作为,看我不大耳瓜子抽你!”

    金林氏抽着鼻子,扁着嘴,委委屈屈地抹干泪水。

    金老六放开金秀玉,将她扶回枕上,柔声道:“好好睡上一觉,你弟弟的事,爹自有办法,绝不会让他出事!”

    金秀玉仍是握住了他的手,不肯放开。

    “今儿个李大少爷已同我通了气,说沐生的事虽还没有定论,但经他打点,倒是脱罪的可能性大。你只管放宽心,李家那可是淮安城的土皇帝,李大少爷想保个人,那还不是易如反掌。你昨日在县衙不是也见识了,连县老爷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金秀玉定了定神,想起昨日县衙问话,刘师爷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知县既是要巴结李承之,绝不可能将有可能成为他小舅子的沐生给问了罪。这么想着,她心中果然安稳了许多。

    金老六见她已稳住了心神,便替她盖上了被子。

    金秀玉毕竟是刚退了烧,身体还虚得很,哭了一场,如今一松懈下来,浑身上下都软如棉絮,闭上眼睛,不久便沉沉睡去。

    金老六扯了金林氏,悄悄退出房去,替她关上了门。

    天色亮得极快,金老六和金林氏夫妻二人哪里有心思睡觉,不过是眯了一会,东方一擦白,两人便起了床。

    金林氏下厨做早饭,金老六则直接出了门。

    出了豆腐坊,到了东市大街,他直接雇了马车,便往西市而去。

    上县衙打听,还不如上李家来的有效。

    公鸡打了第三次鸣,金林氏的饭做好了不过一刻,金老六便回到了金家小院,脸色沉沉,却并不能看出喜怒来。

    金林氏端了早饭上桌,替他盛了粥,又掰了饼子,看他吸溜喝了第一口,最终还是没忍住。

    “他爹,李大少爷怎么说?”

    金老六抬起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喝粥。

    金林氏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将饼子往桌上一扔,大声道:“你个天杀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与我卖关子!是死是活,倒是给个痛快话!”

    金老六慢慢地嚼着嘴里的食物,喉结上下一滚,咽了下去。

    金林氏两眼几欲喷出火来。

    “今儿胆子倒是肥了,敢同我瞪眼珠子。”

    金老六凉凉的声音几乎让金林氏憋过气去。

    “那是我儿子!我儿子!你倒是快说,他到底怎样了?”

    金林氏如今也是豁出去了,拿手拍着桌子,大叫大嚷起来。

    金老六只拿眼睛看着她,一个字也不说。金林氏拍了半日,无力地垂下手来,喘着粗气瞪着他,像要吃人。

    金老六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

    “过了午时,衙门便放人。”

    第三十六章 难得的一家子温情

    “当真?!”

    金老六抬了抬眼皮子:“李大少爷亲口所说,还能有假?”

    金林氏忙不迭摇头:“既是李大少爷说的,必是板上钉钉,再没有更改了。”一面说着一面已笑得咧开了嘴。

    金老六不耐地摆手,嫌弃道:“去去去,瞧你这德性,真上不得台面。”

    儿子没事了,金林氏正高兴着,哪有工夫与他计较,不过撇了撇嘴,说声:“我去告诉豆儿,好叫她放心。”

    她快手快脚盛好了一碗粥,洒了小菜,拿了半张饼子,一路快步进了西厢房。

    金秀玉刚刚醒来,还未来得及洗漱。

    金林氏一阵风似的进了门,咋呼道:“起来了哟!你等着,娘给你打水洗脸。”

    她将早饭往桌上一放,从脸盆架子上拿了盆子,旋身出了门。

    金秀玉愣愣地抬着手,衣襟上半颗盘扣还未扣完。

    这妇人是怎么了,夜里还哭天抹泪,今早便兴高采烈,这转变也太快。

    莫非,莫非是沐生的事情有转机了?

    金秀玉眉头一挑,正好见金林氏端了水进来,抢上几步,几乎贴住了她的后背。

    “娘,是不是沐生没事了?”

    金林氏转过身来,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

    “可不是!你爹一大早上李家打听来的,李大少爷亲口所说,过了午时,衙门便放人。”

    金秀玉眼睛一亮:“当真?!”

    金林氏才被金老六嘲笑,如今也学了他的模样,翻了翻眼皮子,道:“李大少爷说的,还能有假?”

    金秀玉点点头,李承之那人,是信得过的。既是他这么说,那沐生定是没事了。

    她这一高兴,胸中一股浊气散出来,却不由咳了几声。

    金林氏忙道:“可是嗓子难受?”

    她平日里最是粗心大意,如今得知喜讯,倒是比平日细心了许多。

    金秀玉用手背抚了抚颈子,清了几声嗓子,道:“许是昨日发烧的缘故,吞咽时仍是有些干涩疼痛。”

    “你且先洗漱,将早饭吃了,我给你煮碗梨子冰糖水去。”

    金秀玉伸手握住她的手臂,道:“不忙,你且与我说说,衙门既要放人,是不是沐生无罪?这事情却是个什么说法?”

    金林氏愣了一愣。她只顾着儿子有事无事,听得今日放人,已是高兴至极,却不关心到底是怎么个说法。如今女儿一问,又显得她稀里糊涂,不由不耐地挥手道:“一早忙到现在,哪有工夫问这个,你且问你爹去。”

    她忙忙地拂开女儿的手,后脚打前脚跟,快步出了门。

    金秀玉无奈地叹口气,这母亲,果然只有糊涂的。

    她挽了袖子,拿青盐和猪鬃毛刷,刷了牙,又仔仔细细地洗了脸,这才坐下来吃了早饭。许是心中高兴的缘故,虽然喉咙仍然疼痛,早饭却仍显得香甜。

    将空碗拿回厨房,却不见金老六的人影。

    金秀玉问道:“爹呢?”

    金林氏正在刷碗,头也不抬,随口道:“出门买菜去了。”

    金秀玉顿时瞪大了眼睛:“今儿个日头打西边出来了!竟然是爹去买菜?”

    金林氏嗤了一声,道:“小孩子家,却是不懂了吧。这豆腐坊凡认识咱们家的,人人知道沐生惹了官非,闻讯担忧的也便罢了,可恨的是还有那讥讽吐槽的,哼!如今你弟弟平安无事,你爹总要宣扬宣扬,好叫人知道,咱们家沐生可是清清白白,没有半点罪名。”

    她说的有理,金秀玉不由点头赞同。

    有锦上添花,也有落井下石,人哪,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怪心肠。

    刷完了锅,金老六还未回来,今儿个这样的日子,金林氏必是无心做蜡烛的,然干等着,却也焦心,便干脆拿了针线篮子出来,坐在枇杷树下纳起了鞋底子。

    金秀玉前世今生,两辈子赶一块,也没纳过鞋底子,也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看新鲜。

    “可要学习?这女人,若是纳得好鞋底子,却也是旁人不及的一门好手艺,最能得丈夫公婆欢喜。”

    金秀玉看了看她手上粗粗的线,还有那厚厚的鞋底,有点心虚。但想到,若是将来要同自己过一辈子的丈夫,脚上穿的鞋都是自己一针一线纳出来的,光那份心意,便叫人窝心。

    “那你教我。”

    金秀玉挪了挪凳子,又靠近一些。金林氏便一字一句同她讲解起来。

    正说着,院门开合,金老六拎着一篮子的菜进来,鱼肉蛋蔬,样样齐全。

    “娘俩个好兴致!”

    金秀玉抬头叫了一声爹;金林氏也抬了抬眼皮子,瞟了金老六一眼,抿了抿嘴。

    他走近来,瞧了一眼鞋底子,又看了看金林氏,转而对金秀玉淡淡说道:“你娘旁的本事没有,只这纳鞋底子的手艺倒拿得出手,当年你奶奶便最是夸赞的,你若想学,便要真心真意学习。”

    金林氏面无表情,手上继续着动作,只是眼角露出了一丝的笑意。

    金秀玉大声应着父亲,眼睛却瞟着母亲,捂嘴偷笑了几声。

    金林氏面上确实微微有点发烧,拿眼睛瞪了女儿一眼,将手上的活计往针线篮子里一扔,说道:“笑什么笑,还不快将菜篮子拿去厨房,眼看着晌午就到了,早点准备午饭是正经。”

    “是!女儿遵命!”

    金秀玉笑着福了一大福,从父亲手里拿过菜篮子,欢快地往厨房走去。

    金林氏站起身来,又瞪了丈夫一眼,端着针线篮子,径直往东厢房去,头也不回。

    金老六抬眼望了望天,挑挑眉头,撇撇嘴。

    今儿个要迎接金沐生回家,金老六买的菜着实丰盛。听他言语,李承之极可能也同来,他是沐生的救命恩人,自然要仔细款待的。

    金家平日做饭的虽是金林氏,厨艺最好的其实却是金老六。也是小时候家境转变,富人变穷人,金老六不得不学会了做家务,倒是练了一手好厨艺出来。

    如今既是要款待贵客,自然不能藏私。

    金秀玉和金林氏都忙着择菜洗菜,金老六提起菜刀,将几条排骨啪啪啪斩成十几块。

    他们这边热火朝天,欲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饭。当事人金沐生,如今却高兴得连午饭也不想吃了呢!

    (陶苏晚上要聚餐,先把章节发上来。希望亲们看的开心!

    另外,陶苏最近大概要谈恋爱了,发现恋爱是种让人快乐的东西,空窗期的j们,要赶快找个男人恋爱哟,有益身心健康呢~~)

    第三十七章 我同意你做我姐夫

    车轮辚辚,宽阔舒适的车厢里,金沐生和佟福禄坐在车门处,都瞪大了眼睛,难掩一脸兴奋之色。

    李承之坐在软榻上,背靠着车厢壁,身体随着马车微微摇晃着。

    他看着金沐生小小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这个小舅子,身价倒真是不便宜呢!

    想到刘知县和刘师爷那两张谄媚却贪婪的嘴脸,不由暗暗冷笑。这位县老爷,倒真是雁过拔毛的主,李家的生意,居然也想掺和一脚。可惜他未必知道,李家真正的大生意,远不止那一点点。

    一点子小恩惠,换回来两条人命,倒也值得。

    他看着金沐生,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抹纤细的身影。

    弯弯如月牙儿的笑眼,精致的梨涡,春风一般柔软的嗓音。

    那天她低着头,发上有一丝凌乱,乌溜溜的大辫子下,露出一段雪白的颈子。

    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想着金秀玉的时候,他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驾着马车的是陈东,穿着惯常的青色长衫,镶着软玉的帽子也是他惯常的装饰。

    他悠闲地晃着马鞭,以他的功夫,又怎么可能忽略掉身后灼热的目光。

    金沐生和佟福禄又相视了一眼。

    就是他!那天在东市大街上,轻轻巧巧一招制服刘阿三的,就是这个男人!

    两个小家伙掩不住心中雀跃,这回佟福禄却比金沐生要聪明多了,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冲他使了个眼色。

    金沐生见他眼角不停地往车厢里面飘,扭头一看,李承之低垂着眼皮,像没有看见他们两人的互动。

    这个男人,长得真是好看!

    金沐生暗想,他觉着自己长得也挺不错的,总有大婶大妈们夸他,但跟李承之一比,顿时觉得人家像是美玉,自己却是个顽石,心里暗暗便有些气馁。

    况且,李承之是经惯了世面,做过无数大生意的人,身上自然而然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度,沉稳如山,锋芒却隐而不露。

    金沐生小孩子家,无意中就产生了折服的心态,隐约便有些胆怯。

    但是,他看了看佟福禄,对方一脸兴奋鼓励之色,加上自己也是心痒难耐,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

    “那个,李大少爷……”他磨蹭半天,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最终叫了声少爷。

    李承之抬眼看他,淡淡道:“阿平阿喜同你们家相熟,你跟着他们喊我一声大哥便是。”

    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