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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 魂 殿(完结)第17部分阅读

      销 魂 殿(完结) 作者:nk70

    讥诮。

    而如今,她到底是看出来了,隐藏在那凉薄后的疲惫与扭曲。

    凤仪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不由失笑:“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劲吗?”

    胡砂又看了他一会,才低声道:“你……一直是这样吗?夜不能寐,每夜都到那个地方与妖兽厮杀?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为什么不告诉师父?”

    凤仪敛去笑容,面无表情地下床,冷道:“问这些做什么,我为何要告诉芳准?他能帮得上什么?”

    胡砂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轻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青灵真君做的吧,你我既然都是被他拉到这里,这件事你应当告诉我。”

    凤仪冷笑了起来:“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能帮忙厮杀妖兽,还是能阻止夜夜离魂?你这种粉红小女孩儿,脑子里想的只有男女之情,我便说了,你会放在心上么?”

    胡砂没有被激怒,只淡淡说道:“那你现在告诉我是怎么回事,请你说给我听。”

    凤仪摇了摇头,转身走到门边,将大门推开,冰凉的海风一下子灌进来,将帐子吹得摇曳飞扬。

    “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如今你也和我落得同样下场,大家一起倒霉,我心里倒比先前舒坦些。”

    胡砂见他要走,不由急道:“二师兄!”

    她是本能地将这三个字喊出了口,叫完忽然便有点后悔了。他哪里还算得上是她二师兄!

    凤仪回头朝她讥诮地笑了笑,道:“现在再来与我套近乎,是不是迟了?”

    胡砂抿住唇,目中微有怒色。

    凤仪看着她,忽然叹了一声,说道:“不听话的凡人,自然要惩罚。我十七岁入了清远拜师,只过了短短十年的幸福日子。胡砂,那时候我和你是一样的,对什么都毫无防备,以为师父就是天,可以护我一生。然而这世上谁又真能照顾别人一生一世。四十五年……我已经有四十五年没有安心睡过一觉了。那是什么样的滋味,你很快也会尝到,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说些漂亮的大话。”

    他抬脚走了出去,一面感慨:“胡砂,好好记着做梦是什么样的感觉,因为你以后再也体会不到了。”

    冰冷的海风擦过她的脸庞,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想到他说四十五年不能睡觉,甚至忘了做梦是什么,心中居然不知是怎样的滋味。

    天还黑着,夜还深,可她却再也不敢闭眼,只怕一闭上眼,就要回到那个荒原里,一个人与那群怎么也杀不完的妖兽厮杀。

    有那么一个瞬间,困到了极致却又不能睡,只能用牙使劲咬嘴唇,用剧痛赶跑瞌睡虫。她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愤怒,不知是气什么。

    想到凤仪种种可恶疯狂的举止,真恨不得让他死在自己手上。再想到他眼里的疲惫,却又难受之极。

    午后日光极好,撒在窗前案上,暖洋洋的。

    凤仪靠在窗前看书,宽大的袖子一直拖曳到地上。自从那晚之后,不紧不慢的人就变成了他,似乎再也不急着要水琉琴了,又好像对这个东西势在必得,成日悠哉悠哉的——忍不住的人不是他,而是她。

    胡砂已经累得快要出现幻觉,两眼红得像兔子。

    十天了,她只要稍不注意阖眼打盹,下一刻就是站立在荒原上与一群妖兽厮杀。杀到后来,她已经麻木,哪怕是回到现实中,都觉得那股血腥气缠绕在周身。

    疲惫像沉重的包袱,越加越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这不光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极度折磨。

    她觉得自己所有精神所有重量都压在脑中一根弦上,岌岌可危,稍稍一点极轻微的刺激都让她有发疯的冲动。

    凤仪忽然合上书本,回头笑道:“胡砂,还记得你刚去清远那会,喜欢一个人躲在杏花林里唱歌吗?最常唱的那首叫什么名字,怪好听的,如今再唱一遍给我听好不好?”

    他是故意的,故意来撩拨她。

    胡砂按捺不住暴躁的脾气,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气力来,狠狠地将枕头砸过去,厉声道:“你去死!快去死!怎么还不死?!”

    因为没睡觉,枕头根本抛不远,扑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凤仪像是没见到她发疯似的,歪着脑袋还在回想:“我记得歌词里有什么满怀离恨,故人何处也。听着耳熟,是谁的词?”

    胡砂觉得脑中那根弦再也撑不住,噌地一下断了。她痛苦地捧住脑袋,浑身发抖,带着哭腔喃喃道:“我不行了……忍不住了……我要睡一会,就睡一会儿……”

    凤仪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到床边将她轻轻抱住,下巴抵在她发抖的头顶,轻声道:“好,你睡吧。二师兄陪你一起。”

    胡砂没命地挣扎着,她真的要疯了,恨不能把眼前这人撕烂。

    她张口就骂,自己也不知骂的什么,无数恶毒的诅咒从她口中滔滔不绝地钻出来,有些简直刻薄之极。

    凤仪面不改色,只是紧紧抱着她,安抚地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像哄一个哭闹的小孩儿。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是冷静下来了,疲惫地揉着额角,声音沙哑:“……放开我。”

    他没有放开,用手指扒梳着她背后的长发,轻道:“好些了么?”

    她没有力气挣扎,但僵硬的身体很明显地告诉他:她非常厌恶这样。

    “小胡砂,”凤仪不以为意地笑,“我想起你以前常唱的歌了,那个调子很熟悉,如今我才想起是什么。”

    胡砂脸色阴沉地抬头,冷道:“我不想听。”

    他像是没听见,合上双目,轻轻吟唱:

    骑马踏红尘,长安重到。

    人面依然似花好。

    旧欢才展,又被新愁分了。

    未成云 雨梦,巫山晓。

    千里断肠,关山古道。

    回首高城似天杳。

    满怀离恨,付与落花啼鸟。

    故人何处也?

    青春老。

    这是当时胡砂无聊时常唱的曲子,她不过是怕自己忘了家乡,怕自己再也回不去,所以总是唱些伤感的词。到了今日让她再唱,兴许大半的词与调子都记不住。

    他却记得。

    胡砂觉得脑子里嗡嗡乱响,里面一跳一跳的疼。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她想狠狠地挖苦他,嘲笑他,像他以前伤害过她一样,把他的自尊放在地上践踏。

    她冷冷说道:“不要玩这些花样了,我不会把水琉琴给你的。”

    凤仪猛然抬头,眼中似是有怒意在凝聚。他的神情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一拳似的,隐约还带着一丝难堪,一份失落。

    “你这样看我?”他低声问。

    胡砂奋力推开他,厉声道:“你以为?!起初你靠近我就是为了水琉琴!为了它你连师父都杀!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都使出来!没必要在这里软磨硬泡,这样只会让我更唾弃你!为了一尊水琉琴,你连做人的里子都不要了!”

    凤仪脸色极难看,隔了一会,忽然喃喃道:“胡砂……胡砂你的心里当真从来也……”

    从来也没喜欢过他,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心动,甚至只有一瞬间,也没把他稍稍放在心上过?

    没能问出口。

    她却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带着蔑然与鄙夷地,低声道:“还在装!我从来也没喜欢过你!你在我心里,只是一个卑劣又自作聪明的混账而已!”

    他又感到一种暴躁,纷杂缭乱的,胸口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抓住,纠结了他的内脏,隐隐作痛。

    是他不对,总要忍不住对她好些,其实是应当把她毁掉。真要从她身上拿水琉琴,他有几千种令她生不如死的法子。

    从一开始,她心里就只有芳准一人,无论他对她多么好,她也不曾看他一眼。是的,他曾想过,要引诱这单纯的姑娘,她是那么好骗,他以为手到擒来,

    到头来他输得太惨。

    连疼痛也是羞于启齿的。

    起初只是满脑子想着要怎样讨她欢心,后来怎么就变成真正要令她欢喜。

    那样一双漆黑的眼,倘若它们真正凝视自己,含羞带怯,会是何等模样?

    倘若真真正正能拥她入怀,令她期待而悸动,又会是怎样的喜悦?

    他的手指伸出去,触摸到的只有她的厌恶与抗拒,那个曾经跟在身后笑吟吟叫着二师兄的小姑娘,被谁摧毁?谁把她变得这样美?

    凤仪忽然动了一下,说:“哎,胡砂……”像叹息似的。

    跟着他一把将她按倒在床上,充满了杀意与怒气,像是要把她撕成碎片一样。

    她在挣扎,她在反抗,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小动物,用锐利的爪牙伤害他。

    可她真正伤害到的,是他腔子里一颗冰冷的心。刚刚虔诚满怀地露出些许脆弱的地方,立即就为她撕扯得血肉模糊。

    凤仪近乎暴戾地压住她挥舞反抗的双手,另一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像是要把它折断似的,立即听见她痛楚的抽气声。

    他想狠狠伤害她,报复回来,最好伤的她体无完肤,再也无法用那种轻蔑的神情来对待他才好。

    她纤细的骨骼在手下发出几乎要碎裂的声音,也可能是他的错觉,碎裂的只是他心里某个东西罢了。

    某个他曾经轻视,以为势在必得的东西。

    卡住脖子的手不知何时放轻了,渐渐下滑,带着一丝颤抖,掠过她身体的轮廓,将她紧紧抱住,像是要找一个安抚。

    胡砂已是半晕半死,神智不太清楚,恍惚间眼角扫过窗台,只见一抹残阳如血,像极了他眼底的那种暴动阴郁。

    他用力抱着她颤抖的身体,把脸贴在她冰冷的脸颊上,像是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全部投入去她身体里一样。

    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最后任由它们蔓延到口边,变成破碎的声音。

    她不是他的,从来也不是。

    单是认识到这个他从不承认的事实,便觉得痛彻心扉,似是不能呼吸,眼里辣的不行,化成大串水滴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得不到她,摧毁不了她。那么要摧毁的只有他自己。

    凤仪转头吻着她冰凉的耳垂,心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贴着她柔腻起伏的身体,那里面像是藏了一团火,比御火笛唤出的火焰还要猛烈千倍的炽焰。

    他的手腕有些发抖,顺着她的胳膊摩挲上去。

    她身上那件牙白的衫子早已碎的碎裂的裂,七零八落地挂在身上,因着方才被他掐住喉咙,全身脱力,半晕半醒地,恍恍惚惚。

    他眼中有火在烧,还有大颗的泪水挂在睫毛上。忽然一颤,那颗眼泪掉在了她唇上,摇摇晃晃。

    他捧住她的脸,低头轻轻吻了上去。

    影碎被风揉

    当月亮爬上天顶的时候,胡砂终于醒了过来。

    觉得痛,喉咙里像是被塞满了沙子,连呼吸都扯得肌肉被针扎似的。

    原来还活着,没死,她以为自己会被他掐死。

    她动了动,胳膊抬不起来,估计是脱臼了。他下手还算轻,没把她弄死弄残,可见是手下留情了。

    黑暗里有个声音幽幽响起:“要喝茶么?”

    胡砂惊了一下,浑身僵硬地感觉到身边有个人坐了起来,跨过她下床,提了一壶冷茶过来。

    她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而且喉咙很痛,也说不出话。

    凤仪将冷茶灌进她嘴里,不等她呛咳出声,立即抽离,手一歪,满满一壶冷茶就倒在了她身上。

    她打了个寒颤,只觉他一双眼在黑暗里看来熠熠生辉,亮得十分诡异。

    他将空空如也的茶壶直接扔在地上,啪地一声脆响,又让她微微一抖。

    “胡砂,知道在我心里,你是怎样的人吗?”

    他低声问,一面半倚在床头,捻住她一绺头发,放在手指上缠绕。

    没有人回答他,屋子里是一片死寂。

    他吸了一口气,声音平淡:“起初我在清远见着你,心想,这是个小傻瓜,被卖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要帮人数钱。我等着看你的笑话,看你什么时候会和我一样,变得绝望而且颓废。可是我好像错了,你过得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

    “后来你被清远赶出去,我跟着你,照顾你,越发觉得你好骗。我想,说不定你这样的傻子真能创造奇迹,拿到水琉琴。至于拿到水琉琴之后,你要怎么办呢?我也想过,水琉琴被我抢走之后,青灵真君肯定不会放过你,与其让你凄惨地死在他手里,不如让我让你死的痛快些。可我又想错了,你居然把水琉琴给砸了。”

    他笑了一声,想到当时的场景,还觉得不可思议。

    “我欺骗你,利用你,你却丝毫不知,世上再也找不出比你更傻的白痴。我很唾弃你,不过我也真的想过,拿到水琉琴之后利用三件神器的五行之力,带你一起回去,把你送回家,你这样的孩子不适合在外面乱跑,要出人命的。现在再说这些,你我都会觉得可笑吧。”

    凤仪将她的头发放回去,微凉的手掌轻轻在她面上摩挲,眷恋她的暖意。

    胡砂闭上眼,待要不听,却又不行。

    只能任由他低柔的声音在黑暗里流淌。

    “而现在,我只想杀了你,毁了你。”他的手忽然一紧,捏住了她的下巴,左右轻轻摇晃,“想到要把你毁掉,我真高兴。可是在毁掉你之前,我想做一件更高兴的事。”

    他微微一笑,抬手将头上束发的簪子拔了下来,瀑布般的黑发顿时披散双肩。

    沉沉的黑夜旋转着砸在胡砂身上,令她心惊胆战,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她奋力挣扎,可是一条胳膊脱臼了不能动,另一条胳膊被他紧紧按在床板上,只有手指能剧烈扭曲着。

    她恐惧得想放声尖叫,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喘息。

    搏命一般地。挣扎,反抗,她再一次觉得自己快疯了,所有的力气作用在他身上一点效果都没有。

    最后,他微凉的手掌按在她赤 裸的心口上,掌心下的那颗心脏跳得像一只奔跑的小兔子。

    他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也可能只是发出一声得意的感慨。

    夜色像被一刀斩碎,变成大大小小的石块,砸在胡砂身上,从里面到外面。

    那种疼痛令她浑身发抖,张开嘴想喘息,却发现无力呼吸。

    他毫无温柔可言,更不用说任何技巧,生涩之极,对少女的身体完全不熟悉,每一次深入都像是在屠戮她,屠戮她的身体,还有一切尊严。

    似是察觉到她在剧烈地颤抖,凤仪稍稍停了一下,喘息着,近乎凌虐地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干涩炽热的唇在她满是冷汗的脸上急切如火点落下。

    脸颊感到了湿意,是她因为疼痛流出来的眼泪。

    他心中一半痛楚一半狂妄的得意,吻上她颤抖的眼皮,声音像是也要哭一样,抖得厉害:“你好好看着我,我是谁?我是谁?你还要再得意吗?”

    胡砂痛得眼前金星乱蹦,几乎要晕过去。藏在体内的水琉琴也感应到主人极其不稳定的情绪波动,在她掌心处透出一丝寒光,微微嗡鸣着。

    她实在无法像平日里那样控制住它,只觉掌心一凉,水琉琴竟自己跑了出来。她咬牙死死捏住,手指艰难地伸长,想在琴弦上拨一下,下一刻她的手腕就被捏住,整个人被他一把捧起,水琉琴叮地一声落在了地上,怅然地低声鸣叫。

    结束得很快,凤仪喘息了很久,才缓缓起身。

    彼时月上中天,映在帐内,只能见到被褥凌乱,她光 裸的身体蜷缩在角落,像是四肢都被折断的小动物一样,可怜的很。

    凤仪看了一眼,披上外衣下床,弯腰要去捡水琉琴,手指刚触到那冰冷的琴面,立即感到刺骨的寒光要穿透身体。他急忙移开,饶是如此,手指也已经流出血来。

    他回头笑一声:“它还真认主。小胡砂,水琉琴也是我的了,你要怎么办?”

    她没有说话,早已晕死过去了。

    凤仪手腕一转,御火笛便出现在手里,将水琉琴轻轻一挑,那琴遇到御火笛便被克制住,半点寒气也放不出来,只是不好放置携带。

    他犹豫再三,考虑到现在就将其中的水之力取出,只怕身体承受不了,而且算算看,崩坏的日子也近了。他索性连着御火笛一起放在桌上,取了一件衣裳随意罩在上面。

    这时再回头看胡砂,她还在昏迷,模样相当凄惨,胳膊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头发遮了半边脸,隐约可见肩上胸前有青红交错的指痕。

    他轻轻上床,摸索到她脱臼的胳膊,轻轻一推,喀地一声,关节很快就对上了。

    胡砂“唔”了一声,又疼醒过来,抬眼只见他神情怪异地撑在上面看自己。她立即发出一声惊恐并着愤怒的喘息,狠狠朝他脸上抓去。

    野猫。他在肚子里忍不住笑着说一句,这次轻轻按住她的手腕,身上的长衫像一片羽毛,缓缓飘落在地。

    杀了她之前,要先得到她。

    可他好像有些不知餍足,大约是因为得到了水琉琴,心情轻松起来,忽然知道该怎样从一个女子的身体上寻找快 感。

    她纤细的身体真可爱,哪里都诱人,当真要让她死在自己手上?

    想到她给自己的耻辱疼痛,真恨不得将她捏死。但当真要动手,心口却发闷,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似的。

    他忍不住抱住她起伏颤抖的身体,将她额上汗湿的几绺头发拨开,在上面细细亲吻。

    “小胡砂……我对你也实在太好了一些……”

    他的一夜,酣畅淋漓。

    天蒙蒙亮的时候,海风把帐子吹得扬了起来。

    他从后面抱住她赤 裸的身体,双臂紧紧扣着她的腰身,一同看着海面上将要升起的朝阳。

    知道她是醒着的,虽然不说话也不动。现下水琉琴不在她身边,要是睡着了离魂,只有被妖兽咬死的份。

    凤仪低头在她柔软的头发上亲吻,喃喃道:“还念着芳准么?眼下你还有脸去见他?”

    胡砂眼怔怔望着橙红的朝阳,照亮她槁如死灰的脸庞,那种亮光映在她眼底,竟令人觉得悚然。

    她忽然低声道:“你说的不错,我再也没脸见他。”声音沙哑干涩,像一张粗糙的纸擦在墙上。

    凤仪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幸好她齿关咬合的还不紧,舌头没有断,只有一行细细的血从唇角滑落。

    他立即下了束缚与禁言,锁住她所有的行动,双手将她僵硬的身体扳过来,把那行血慢慢擦掉。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你的命现在是我的,我让你死你才能死,不让你死,死了也得给我活过来。”

    她冷冷看着他,像是不认识他一样,眼神像万年死水,没有一点波动起伏。

    凤仪微微一笑,温柔的笑,第一次真正的笑。

    “明白了吗?”

    朝阳的光辉落在他脸上身上,他略带苍白的皮肤忽然隐隐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红筋脉,颜色越来越深,最后那些筋脉从上到下爬满了他整个身体,猛然一看,像个血人。

    他飞快放开她,胳膊上的皮肤忽然像老旧的纸张一样碎开,露出下面鲜红的血肉,紧跟着是肩膀,胸膛,腿,最后是脸。

    一定很疼,他的肌肉在簇簇跳动着,血红的脸上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死死咬合,发出吱吱的声响。

    胡砂眼底终于露出一丝惊骇的神色。

    他这个模样,是师父说过的力量反噬吗?因为凡人肉 体承受不住魔道与神器双重力量,所以崩坏,皮肤脱落?为什么以前没见过?

    可怖的景象大约持续了半盏茶功夫,他的皮肤渐渐开始愈合,与脱落的时候完全一样,从胳膊先开始长好,最后才是脸,只是皮肤里隐藏的那层血红筋脉却无法褪去了,在阳光下仔细看,那些筋脉像是将他身体分成无数碎片一样,十分可怕。

    凤仪大口喘息,带着痛楚的神色,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他盯着胡砂,忽然冷笑道:“怕么?没什么可怕的,要得到无上的力量,总是要付出代价。好在我这具身体还算结实,应当能撑到杀死老狗那一天。”

    他攀住她的脖子,紧紧盯着她的双眼,低声道:“你如今明白么?疯狂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些仙人。你我不过是将要被逼疯的可怜虫而已,你甘心?你甘心?”

    胡砂猛然闭上眼,再也不敢看他。

    耳边听得凤仪似哭似笑地推门走了,她动也不能动,僵坐在床上,任由海风洗刷身体,只觉整个人都要变成死灰。

    师父,师父……她在心里一遍遍默念他的名字,眼中一阵热辣,模糊了视线。

    她,要怎么活下去?

    到了午时左右,凤仪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块通体漆黑的石头,表面光滑之极,几乎能映出人形。

    他将石头放在地上,用御火笛一挑,水琉琴立即从桌上掉了下来,刚好落在那块石头中间的凹槽上,嗡地一声,琴面上登时放出万道寒光,却并不伤人。

    他取出一件自己的长衫,替胡砂穿上,又拿了木梳仔细替她将长发梳好,一面低声道:“这是我在取御火笛的时候,当地安置御火笛的神石。听说天神曾将这些石头炼化,做成匣子放置神器。可惜五件神器遗落在海内十洲,辗转反复,其余四块神石都不见踪影,剩下这块,还只留了个底座,匣子却不知去哪里了。不过这样也已足够。”

    他替她挽了一个妇人才会用的发髻,将原本她一直簪在发间的那根半旧男式银簪子丢了出去,另从怀里取出一根绿珊瑚的发簪替她固定发髻。

    “那是芳准的东西吧?我不喜欢,以后不许再用。”

    胡砂眼皮微微一颤,露出一股恨意。

    凤仪的心情却很好,左右打量她的发髻,最后捏了捏她的脸颊,在她唇上轻轻吻一下。

    “等着我,马上就好。水之力取出之后,咱们一起去逍遥山把老狗剁成碎末。以后你爱回去,咱们就一起回去。爱留在这里,就一起留下。”

    他对她做了无数可怕的事情,报复回来了,将她的尊严踩在地上好生践踏。现在再说这些,不是笑话么?

    胡砂深深吸了一口气,眼里干涩发疼,却无论如何也流不出眼泪了。

    凤仪又在她面上吻了一下,正要起身,忽听门上被人轻轻敲了两下,两人神情都是剧变。

    “吱呀”一声,木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下一刻一个人影便稳稳站在了屋内,一袭清逸白衫,乌发垂肩,面容秀美,正是芳准。

    满怀离恨

    他的目光淡淡在屋内一扫,掠过神情淡漠的凤仪,脸色惨白垂头不语的胡砂,最后落在安置水琉琴的那块石头上。

    凤仪反荧快,一个箭步挡在水琉琴前,刚站稳身形,便见一道金光飞掠过来,肩上顿时一沉,半个身子都偏了偏。又因着他吸收了金之力,身体坚硬犹如钢铁,竟丝毫未损。

    他抬手捏住那把砍在自己肩上的大刀,露出一个笑容,柔声道:“刚露面就出手,不太像师父的风格啊。”

    话音刚落,只觉脖子被一把捏住,那手渐渐收紧。他丝毫不动容,低头蔑然望着对面的神荼,好像他只是一块小石头,根本不值得正眼对待。

    “你这孽徒!”神荼掐住他的脖子,将长刀一收,铿地一声倒插在地上,“给我老实点!”

    芳准没理他,他定定看着胡砂,忽然轻道:“胡砂,你过来。”

    她没动,也不能动,更不想动,甚至没有看他。她漆黑无神的眼睛怔怔望着不知名的地方,那种神情令人心惊。

    芳准放柔了声音,又唤她:“胡砂,过来,到我这里。”

    胡砂脸色苍白,慢慢把眼睛闭上,睫毛颤了两下,两行眼泪便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凤仪轻笑一声:“师父你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胡砂如今是我的人,回头婚礼新房 事宜,只怕还要劳烦师父操持。”

    “你的人?”芳准看看她,再看看凤仪,也是一笑,“我有答应过么?”

    凤仪低声道:“师父总不会如此不近人情,阻碍弟子们的大好姻缘,将来胡砂若是生了孩子,你就忍心让他没有父亲?”

    芳准不为所动,连眉毛尖也没翘一下,淡道:“你的未来只有死路一条,与我忍不忍心毫无关系。”

    他袖袍忽然一展,一道幽幽的金光闪电般射向凤仪。

    凤仪哪里会在乎这无声无息的小小暗器,气定神闲地任由那东西砸在自己右胸上。只听“卒”地一声,他胸口忽然一痛,竟然有血慢慢溢了出来。他面色一变,神情古怪地低头,却见右胸上插了一根三寸来长的钉子,色如暗金,浓的发黑的鲜血从伤口蔓延出来,瞬间就把半片衣裳给染湿了。

    他不可思议地,抬手要去拔下钉子,脖子上忽然又是一紧,紧跟着两只手腕被人紧紧箍住。神荼冲他阴森森地笑,露出一口白牙:“你这妖孽,以为仗着金之力就没人能伤你?这是天神打造金琵琶时遗留下的金刚钉,一共两枚,老子下凡的时候同僚送了做饯别礼。早几日若是老子想起来身上有这物事,岂能容你猖狂到现在!”

    手里感觉到他微微挣扎了一下,神荼索性用力卡住他的脖子,将喉咙那块脆弱的骨头掐的吱吱响。

    “别动,不然捏死你!”

    芳准慢慢走到床边,抬手摸了摸胡砂的头发,轻声道:“是我来迟,让你受苦了。”

    胡砂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看他,面上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般簌簌朝下掉。

    芳准俯身,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顺手便抽下她发间那根绿珊瑚的簪子,抛在地上,叮地一响,簪子断成了两截。

    他拦腰将她一把抱起,顺手解了她的禁言与束缚。

    胡砂把脸紧紧埋在他胸前,嘴唇翕动,似是要说话。

    他按住她的脑袋,低声道:“别说话,好孩子。我带你回家。”

    他抱着胡砂走向大门,看也不看一眼凤仪,抬脚要跨过门槛的那一瞬间,才淡道:“神荼,把他放了。”

    神荼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心软?!放了他?!你真想死啊!”

    芳准摇了摇头:“……凤仪,水琉琴既然已放在神架上,我也不会再抢夺。你聚齐了三件神器,目的是取其五行之力成真正的魔。不过我也早已说过,凡人之身要成真魔几乎没有可能。你坚持的路,到如今只有灰飞烟灭的结局……我毕竟教了你五十年,你也叫了我五十年的师父,无论你听不听,我总是要劝你最后一句:放弃吧,你走错路了。”

    凤仪笑了两声,由于喉咙被捏住,那笑声十分诡异。

    神荼对他恨之入骨,厉声道:“你笑屁啊!住嘴!”

    他没回答,右手忽然从袖中伸出,手指微一曲张,一直被神荼踩在脚底的御火笛骤然化作一道火光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神荼登时一怔,待反应过来的时候,炽焰早已烧到了身上,火舌在他脸上一舔,热力惊人。他大惊失色,急忙丢开他,闪电般窜到芳准身边,金甲上还沾着火苗,被他甩下来一顿踩,好容易踩灭了。

    凤仪抬手轻抚一下脖子,先没有说话,只弯腰将那根断成两截的绿珊瑚簪子小心捡起,吹了吹尘土,放入袖袋里。

    “因为身不在其中,事不关己永远是高高挂起的,所以师父你总能居高临下来责备我。”他将胸前那根金刚钉用力拔出,随手抛在地上,溅了一地的血花。

    芳准没说话。

    凤仪似是苦笑了一下,声音像叹息似的:“你又懂什么呢?我们这些凡人的痛苦,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芳准淡道,“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插手你的任何事。一切你自己负责。”

    他抬脚便走,忽听凤仪在后面冷道:“慢着!把胡砂留下。”

    “你这个孽……”神荼按捺不住暴躁脾气,摞了袖子上去想揍他。芳准拉住他:“歇住,我们走。”

    凤仪轻道:“我说了,将胡砂留下。”

    芳准正要说话,忽听怀里那个一直沉默的少女开口了,声音低哑:“……我不要。我不想再看到你。”

    因为舌头被咬破,她的话有点模糊,然而语气却坚决之极,甚至含了一丝凄然。

    凤仪笑了笑,略带讥诮:“只怕此事轮不到你来说,忘了昨夜么?”

    胡砂果然脸色一阵煞白,死死咬住嘴唇,目中流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像是羞愤,像是恨之入骨,又像绝望。

    他从怀里取出那根断了半截的簪子,放去唇边轻轻一吻,低声道:“你如今是我的女人,再跟着别的男人走,就是不贞。弃我于不顾,就是不忠。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你并不情愿,但贞洁已失,有何脸面再与旁人相好?”

    芳准的胳膊不由一紧,只觉怀里的少女在瑟瑟发抖,脸色如雪一样白,忽然又变作血一般的红。这是情绪极为剧烈波动的后果,只怕要伤身。

    念及此,他急忙抬手护住她心脉,胡砂只觉喉中一苦,被她硬生生憋住,那口血没吐出来,紧跟着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小丫头!”神荼以为她羞愤之下自尽,唬得急忙上前查看。

    芳准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过来。他将手掌放在胡砂额头上,轻轻摩挲一会,将她紧皱的眉头抚平,这才抬头望向凤仪。对面这个少年,眼神挑衅而且得意,好像在问他:如何?你也在乎吧?要抢别人的女人吗?然而那狂妄中却又带着一丝怆然,目光盈盈,像是含泪的凄楚。

    芳准叹了一口气,像是累了一样,轻道:“那又如何?你看重的,只有一个贞洁么?得到贞洁你就得到一个女人了?这种幼稚的想法和谁学的?”

    凤仪面色微变。

    芳准勾起嘴角,那笑有点俏皮,也有点讽刺:“我们做仙人的,最不在乎的就是这个。”

    他再也不啰嗦,飘然出了屋子,忽听身后“轰”地一声,紧跟着炽热的火浪自背后席卷而来。神荼挥刀急砍,长刀带起的旋风将火舌劈开,沿着地面急窜出去,一直烧到海里。

    回首再看,海边这座小屋已被烈火烧得七零八落,瘫倒在地上。

    火焰中最亮的一点摇摇晃晃,在凤仪手中闪烁,是那根形状诡异的御火笛。在他身下水琉琴丝毫不受影响,万道寒光依旧斑斓。

    映着火焰,凤仪的脸分外苍白,幽然道:“你总这么碍事,什么都要来拦我一道,还总也死不掉。同殇的印居然也能被你拿出,你说我要怎么办?当真亲手杀了你?”

    芳准没有回头,声音却带了一丝笑:“那要看你能不能杀得了我。”

    他扬起手,修长的指间赫然夹着一根金刚钉。

    凤仪别过头,脸颊在火光中明灭,道:“我现在自然杀不了你,也没时间来杀你。时候也差不多了,我要进行水之力的仪式,倘若不想死,便放下胡砂速速离开!”

    芳准沉默良久,方道:“你……当真要这样做?”

    “废话!”凤仪冷笑一声,漆黑的眼中似有火在烧,分不出到底是倒影还是什么别的,“我早说了,你什么也不懂。”

    芳准转过身来,定定看着他:“好,我不走。我看着你如何成真魔。若成功了,我三人的命便一起丢在这里。若没有成功……我也无法出手救你,切莫后悔。”

    凤仪最后看了他一眼,片刻,火焰渐渐收敛下去,他盘腿坐在水琉琴对面,凝神入定。

    约有盏茶功夫,他面上忽然就爬满了血红的筋脉,卒卒蠕动,极为可怖。

    神荼心中微微发寒,低声道:“芳准!还不趁这时候把他拿下?!”

    芳准默然摇头:“……仪式已经发动,方圆一丈以内都是结界,天神也进不去。”

    神荼不信邪,提着刀上前便砍,果然砍到一半便被弹回来,他周身一丈像有一层无形的墙壁,阻绝一切物体。

    渐渐地,结界里有淡淡的蓝光丝丝溢出,一波一波,在他头顶身旁流窜舞动。

    水琉琴中的水之力被他抽出来了,越积越多,最后整个结界都为那层蓝光包围,他周围地面迅速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吐息间白雾弥漫。

    神荼虽为下凡受罚的天神,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心中不由惊愕,忍不住低声道:“见鬼,他只是个凡人,如何有本事抽取五行之力?上回交手的那个什么狗屎真君,好像还没能将土木之力掌握。”

    因为还没能完全抽取木昊铃与土堰鼓中的五行之力,所以上回他才能那么轻松地伤了青灵真君,否则落荒而逃的还不知是哪一方。

    “那块石头,是神架,用以安置平息神器的五行之力。”芳准盯着水琉琴下面的那块黑色巨石。

    没有神架,五行之力是没办法抽取的。五件神器,本应有五只神架,并五只石盒,可惜其余的都已丢失,只留下盛放御火笛的神架。凤仪比青灵真君幸运些,拿到了神架……记得当日在玄洲,神荼还能用长刀伤他,如今却砍不动他。想必他也是近日才知道神架的用处,短短几日连着吸收两件神器的五行之力,如今又是第三件……他真的在找死。

    结界内的蓝光已然开始慢慢消退,一丝丝一缕缕,从凤仪头顶缓缓灌入。他通体好像都结了一层莹白的冰霜,双目紧闭,看上去像个冰雕。

    芳准目光深沉,定定望着那层蓝光一起钻入凤仪体内,过得片刻,他身上那层冰霜便渐渐化成了水,顺着脸庞滑落。而安放在神架的水琉琴也失去了流肆的宝光,再一次变得灰扑扑,像一块破烂石头。

    完成了!

    神荼警惕地将芳准护在身后,举起大刀横于胸前,双目紧紧盯着凤仪。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像被打湿的蝴蝶翅膀,忽然悄悄张开,一双眸子变成了暗红色的,配合着白若冰雪的脸庞,竟生出一股极妖异极诡谲的味道来。

    他冲芳准温柔一笑,好像在说:今日你们三人的命,只怕真要丢在这里了。

    像是最平常的入定结束,凤仪慢慢站了起来,掸掸袖子,将还未完全解冻的冰渣抖落。

    然后将双手放在眼前仔细打量。

    还是一样的手,修长,灵活,如同未绽放的兰花。可是有一点不同,这双手里似乎蕴藏了用不完的力量,叫嚣着想出来,好似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

    他忽然抬头,朝芳准恶意地一笑,手掌微抬,掌心瞬间便凝聚了一团暗红色的光芒,作势要抛过来,中途手腕却忽然一歪,那团光直接砸在海里,无声无息地,大片的海水忽然蒸腾而起,急急窜上高空,跟着哗啦啦落下,像下雨一样,将对面三人的衣服打湿了。

    雨点一半炽热一半冰冷,所以三人身上一半冒着热气,一半又结了冰霜,看上去极为古怪。

    凤仪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又有点惊讶,小孩子似的把手放在身上搓了搓,妖媚的脸上现出一个腼腆的笑来:“……抱歉,居然有点控制不住。”

    他的长发被风吹起,转眼之间黑色尽褪,变成了与眸色相同的暗红。

    这是真正的魔才拥有的模样,血腥,妖异,却又无比清纯。

    神荼更慌了,捏着大刀的手里满是汗水,低声急道:“喂!真的成魔了!咱们还是赶紧撤吧!”

    芳准依然不说话,静静看着凤仪,他将散落在肩头的长发拨到脑后,然后歪头朝这里看一眼,转身便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

    他走了十步,最后站定在神荼身前三尺的地方,伸出一只手:“把胡砂给我吧,我要带她去逍遥山了。”

    芳准目光深沉,看了他片刻,慢慢将双眸移开,低声道:“你——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