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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梦迷蝶之秋霁第10部分阅读

      晓梦迷蝶之秋霁 作者:rourouwu

    ……”

    慕容昊的眼光闪了闪:“寡人知道了。 ”

    我忽然握住那只抓着我胳臂的手,凝望他坚定的说:“表哥,从来云儿心里就只有你,没有别人。”

    “我知道。”他没再用那高高在上的称呼,一直紧抿的唇角轻轻上扬,神情显得柔和了许多。

    我上车后,透过车帘缝隙看着渐渐消失的人群,被秋雨服侍着在软垫上靠好,垂头掩去唇边渐渐加大的弧度。

    当慕容昊说只承认我与他有相同血缘时,很想笑,看来他和秋霁言真的完全不同,某只狐狸前两天才在我面前表示不在乎血缘关系,而慕容昊却如此看重他不屑的东西。不由想起几天前秋霁言笑着说他嫉妒楚王时的场景,当时我怎么回答的?

    “能让哥哥嫉妒,我虽然开心,但就怕嫂子会很伤心。”

    “别当真啊,我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因为我也是开玩笑的。”

    这个话题好像只是被我们两个从始至终微笑着轻轻带过,了无痕迹。

    之后,是他的警告:“要小心白夜,最近几条不留痕迹的削弱秋家势力的新政大部分都出自他的手笔,他可以算是楚王的智囊,你不要掉进他的陷阱。”

    “我知道了,大哥也不要玩得太过分,要是秦军真的打到楚京来,那我当初还不如嫁过去呢。”

    他听后开始呵呵的笑,眼里却连一丝笑意也无:“你放心,现在的楚国,适当的破坏也是必要的。”

    军容鼎盛的西秦一直对邻国虎视眈眈,妄图称霸,就算和他们联姻、谨慎行事,战争也难以避免。这回我们白给了如此好的借口,西秦岂有不利用之理。更何况五个争位的皇子全想表现自己,抓牢军权,又怎能放过这次机会。

    不过,此时的秦国国势虽如日终天,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皇子们争位日趋激烈,而秦王依旧举棋不定,大臣们人人自危险,必须做出选择,否则就会面临被五位皇子同时清除的命运。

    所以,此次战争断不会危急楚国根本,因为这一仗如果真出现秦方彻底灭楚的机会,无论领兵者是哪方阵营,都会被另外四位皇子及他们的附庸扯后腿。而且选在天寒地冻的冬日开战,就算楚境气候比秦稍好,可也绝不适宜长时间战争,补给将是秦军的大麻烦。我想这点西秦也很清楚,但五位皇子为了扩大自己的优势,想必仍会领军出战,不过应该不敢冒失的深入楚境,顶多打打边境大城的主意。

    如果慕容昊决策得当,甚至耍些手段,收复被夺走的城市也非难事。真正重要的是通过这次战争暴露出的问题必须尽快解决,多年安逸的生活已经腐蚀了楚国贵族,只有下重手,才能让他们清醒。

    出城后,晃动得越来越厉害的马车扰乱了思绪,我开始不断忍耐似乎没有尽头的颠簸,胸口憋闷、恶心,感觉自己要死了般的难受。真是受不了这虚弱的身体,前两天还为上次半夜吹风后没得病而沾沾自喜,以为身体终于有起色了,没想到今天就暴露了问题。

    随着前行时间的加长,恶心的感觉更加厉害,我开始对着痰盂猛吐,秋雨则焦急的在旁伺候。

    “娘娘,您没事吧?”白夜担心的声音从车外传来:“要不要停下休息休息?”

    示意秋雨把车帘掀开,我无力的看了眼骑在马上的他,此时难受得连根手指都懒得动,只可怜兮兮的眨了眨眼睛。结果我不得不感谢上苍,白夜居然明白了我的意思,让前行的车队停了下来。

    我下了车,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淡黄的阳光一照,终于感觉舒服了些。

    “娘娘,请恕臣卤莽,臣有张方子可以试试,或能让娘娘的身体好起来。”

    我转头看向身后低着头的白夜,他的语气不卑不亢、话声不紧不慢,那种似是而非的关心,反让人无法忽略。

    禀退伺候的宫人,我漫不经心的说:“原来除了毒药,哥哥对治病的草药也有研究。”

    白夜忽然抬起头,淡淡的道:“娘娘若是不想认我,不用勉强。”

    我装作被他冷漠的样子吓到,捂住嘴咳嗽了几声,道:“对不起,我只是……有些不适应。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大哥……秋霁言一直很疼我。”

    “是吗?”他在笑,那种冷冷的讥笑,轻嘲我的无知。

    “别跟我说是利用,我不想听,也听不进去。无论什么原因,起码他关心过我,而你呢?我无助、痛苦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责问,一口气说完,胸口憋闷,只能急速喘气,感觉自己摇摇欲坠。

    一只手扶住我的胳膊,抬头见到白夜的神色依旧淡漠:“你刚才奇怪我对草药的研究,其实白家当年就是以献上延年益寿的药物得到楚王赏识。可惜最后使楚王没有放弃白家的理由却是毒药,可以无声无息致人于死地的毒药。也因此,白家是四大家族中家史最短的一个,没有过人的功绩,被人嘲笑为楚王的弄臣,完全无法和显赫的秋家相提并论。他们的家史甚至可以追溯到楚国开国,就算其间载沉载浮,淹没的家族不计其数,但秋家依旧留存至今。所以当年即使父亲愿意为你母亲放弃一切,却依旧没资格和安阳侯争夺。他临死时,叮嘱我一定要照顾你,可我同样没有资格那么做,因为我必须先让白家生存下去。”

    他平淡的叙述,仿佛在讲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但我却察觉到年轻的白家之主冷漠表象下极端压抑的感情,似乎延续白家已成为他人生的全部,那他自己呢?无声的叹气,这种人最麻烦,也让人敬谢不敏,如果秋狐狸在的话,一定会同意我的观点。

    白夜也好,楚王也好,全把责任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们不累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再次坐上马车时,手里多了张据说对身体有好处的药方,以比蜗牛快不了多少的速度向雍城进发,终于在天黑前赶到。

    雍城并不大,四周风景秀丽,城中心是一座行宫。自从太后进驻此处后,守卫开始变得比王宫还森严,卫队往来巡逻,剑拔弩张的气氛在城的上空缭绕不去。

    虽然来的路上,简直“痛不欲生”,但自进城后,我再不用担心睡眠问题,除了按时去给太后请安外,每日吃饱睡、睡饱吃的安心修养,顺便尝试白夜的药方,结果也不知道是我修养得宜,还是那药方真的有效,总之最近精神越来越好。

    这回真是来对了,雍城的确是修养的好地方。

    两个月里,相比我的悠闲,楚境内的风起云涌早让很多人焦头烂额。槽糕的并不只是淮安城的久战不下,还有各地忽然涌现的暴动与马蚤乱,事情似乎正朝着越来越坏的局面发展。

    “娘娘认为,最近的暴动该如何处理?”问这话的是白夜,两个月来不管外面的情况如何发展,这位楚王的重臣却没有挪动半步,依旧在雍城逍遥,日日关心太后和我的身体状况。

    “这种事陛下自然会处理,哥哥为什么要问我?”我不解。

    “因为你是楚国的王后,因为我答应父亲要让你幸福,娘娘觉得现在幸福吗?”

    我对上他黑耀石般的眼,甜笑着回答:“很幸福,只要有陛下在,我就幸福。”

    白夜一贯冷酷的脸上浮现隐约的微笑,转瞬消失无踪,仿如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荡起涟漪后,又迅速恢复如初。

    “那么,”他说:“娘娘,如果有人要破坏你的幸福,难道不应该阻止吗?”

    “如果是暴动的话,我也没办法……”

    “不,娘娘。”他摇头打断我,又不露痕迹的看了眼离得很远的宫人,才道:“我说的是秋家,娘娘不觉得是应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了吗?”

    被他的眼睛紧盯着,我慢慢垂下头,想着到底应该舍弃谁、背叛谁,才能让自己不被舍弃、不被背叛。

    “娘娘,如果秋家赢了,无论是楚王、娘娘你,或者白家都将再无容身之地。秋家已经成了对陛下王权最致命的威胁,他们根本不顾百姓死活,只图自己安乐,这次秦军突然的攻击,绝对和秋家脱不了干系。而且你上次对陛下说的那个叫小四的太监已经供认,秋家打算趁京城空虚时,布置一次暴动,软禁陛下。”

    “什么?”我掩嘴惊呼,随后摇头道:“不可能……不会的,这么做,对秋家没好处。”

    他示意我安静:“好处有很多,只要软禁了楚王,然后故意把我军的破绽卖给秦军,使司徒大人的军队被打败,再以此治司徒家的罪,秋家就可以独揽大权。他们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普通百姓的流离失所上,到那时,陛下将只是朝堂上的一个摆设,你的幸福也将彻底消失。”

    我默默地望着他,久久不语,最后叹道:“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他刚张嘴,又被我抢话:“哥,你真的希望我幸福吗?”

    白夜的嘴合上又慢慢张开,用与刚才的慷慨激昂完全不同的淡然语气道:“当然,我希望你幸福,不光是你,我希望所有白家人都能幸福。”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断然道:“你说吧。”

    第十五章 到底谁背叛了谁(下)

    白夜的声音压得更低:“娘娘可知雍城调兵令——如遇紧急情况,可以调动全城兵马的令牌。”

    我茫然摇头:“这种事太后不会告诉我,而且要想调动兵马,应该由陛下下旨吧。”

    “雍城的军队早在太后进驻时,就已全换上了秋怀远掌控的兵马,试问如此队伍陛下又怎么可能调动的了?何况,现在雍城的驻军明显太多,又离楚京太近,秋家的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所以咱们必须先下手为强,早一刻制伏秋家,就早一刻脱离危险。”

    “可是,我不知道调兵令在哪里?”

    “娘娘放心,这事由臣下负责,不过等调兵令有了眉目,希望能由娘娘出面取得,好向陛下表明您与秋家脱离的决心。”

    取得?我暗自冷笑,恐怕是偷吧,想必慕容昊布在太后宫里的眼线早已摸清了放调兵令的地方,却因难以得手,而打上了我的主意。

    白夜的语气忽然沉重:“臣所虑者乃另一件事,陛下说当年先王咽驾时,曾告诉您和陛下,太后擅用玉玺,立废储诏书。如今局面,太后不会想废陛下,因为其余几位先王皇子背后都有一定势力,绝容不下跋扈的秋家。可万一把她逼急,拼着鱼死网破,拿出遗诏,到时陛下将难以自处。”说到这里,他长叹了口气,垂头去拿桌上的茶杯。

    我一愣,要说调兵令,我早有耳闻,也猜到如果慕容昊想不出办法,必会求我。可先王遗诏的事却是头回听说,没想到秋家还藏着如此重要的一步杀招,秋狐狸谨慎的很嘛!眼角瞥到白夜举起的茶水里荡起一圈涟漪,有什么东西在涟漪的间隙一闪而过,依稀是双带着探究之光的眼。

    我心里瞬间涌上古怪感,似乎哪里出错了,或者说白夜正等着我出错。

    “陛下说当年先王咽驾时,曾告诉您和陛下……”他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我猛地一激灵,捂嘴压住口边的那声惊呼。

    “娘娘,您怎么了?”白夜柔声关心的问。

    “我没听过……遗诏的事。”我小声道:“当年舅舅并没有告诉我和表哥这件事,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是吗?”他的脸上毫无变化,淡淡道:“想必是娘娘那时伤心过度,听漏了。”

    我咬唇不语,心里却长舒了口气,看来这次赌注压对。

    像废储诏书如此重大的事情,以前的秋霁云在时却从没讲过,何况为防止有更多人打诏书的主意,这事肯定越少人知道越好,先王告诉慕容昊已经足够,没道理还要告诉一个外姓小女孩。而今白夜故意提及,分明有试探之意。他甚至用偷取调兵令的事转移我的注意,使我认为已被接纳,放松警惕。

    可他这么做的目的呢?是慕容昊怀疑我的身份,让白夜来试探吗?难道我再怎么想扮演好秋霁云,也会不经意间露出马脚,而被那些了解她的人识破,当年秋霁言如是,今日慕容昊亦如是。

    当我胡思乱想时,白夜继续刚才的话道:“这份遗诏太后定然谨慎收藏,想探知放置地点必千难万难,娘娘能不能想想办法?”

    我皱眉思索片刻,为难的说:“这么重要的东西,太后根本不会告诉别人。除非她自己说出来,否则很难找到。”

    白夜点头表示赞同,眉头渐渐蹙起,忽又舒展开。他起身行礼道:“多谢娘娘提醒,臣有办法了。请娘娘耐心等待消息,臣定不辜负陛下和娘娘厚恩。”

    “啊?好……的。”我茫然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却不住微笑。秋狐狸说得对,白夜果然心智极佳,不过简单提点,就想到了办法。看来在他面前,我要更谨慎才行。

    随后数日,雍城平静得如潭死水,泛不起任何波澜,异国入侵、地方暴动似乎全和它没有关系,如此诡异的静一直持续到那夜来临。

    那晚的天格外黑,风吹开了窗户,吹乱了桌上我随手的涂鸦。

    当屋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时,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娘娘,不好了!太后宫里走水了!”秋雨慌张的推开门,大声吵嚷。门外,远方的黑暗中一片片红光撕破夜幕,把她惊恐的表情照得一览无遗。

    大风中,汹涌的火焰宛如红花,在黑夜里盛开于冰冷的宫室。红花下,烟雾弥漫,仿佛浸透了墨的浓云降到地面。烟雾里,往来奔走、疲于救火的宫人,使这夜的雍城不再平静。

    果然白夜用了最简单的办法,我边观察火势边感叹,可他真的只是想让太后去查看遗诏,而非直接烧毁?或许对他来说,无论哪种情况都是不错的结局。

    那份遗诏肯定放置在方便查看、必要时能立刻使用的地方,所以太后不会把它放的离身边太远。而人又总喜欢在危险时,保护好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因此,一把大火也许就能烧得它原形毕露。

    “太后怎么样了?”我抓住一个正忙于救火的太后宫中的太监,焦急询问。

    “回娘娘,太后无佯,已移驾寿芳殿暂歇。”

    寿芳殿吗?记得那是太后诵经之处,自从她不再过问朝政后,便开始日日念佛,祈求神佑楚国。

    每天都能看见的地方,的确是藏东西的好地方。但也可能不是,必须确认才行。不过,这自有慕容昊和白夜心烦,还轮不到我操心,我现在只需要关心太后的身体就行了。

    我进寿芳殿时,太后正独自跪在佛前诵经,伺候的宫人全被遣到了殿外。

    见此情景,我紧走几步,上前劝道:“姑姑,您这阵子身体本就不适,今儿又发生了意外,您肯定也累了,还是歇歇吧。”

    太后转动佛珠的手虽停下来,眼睛却依旧注视着佛像,轻描淡写地道:“哀家老了,活不了几年,趁还能动,替你们在佛前求个平安,其余的事也管不了。只是以楚国如今的境况,等哀家死了,有什么面目去见先王?”

    “姑姑,别瞎想,您一定长命百岁,楚国有您和表哥,会好起来的。”

    太后叹气:“但愿如此,哀家如今只求国运昌盛,能让哀家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但咱们秋家树大招风,总有小人眼红,云儿你要当心啊。你叔叔那几个儿女都太不成材,你和言儿可是秋家全部的希望了。”

    老狐狸,分明是见我这段日子和白夜走得太近,不放心。我垂头掩去眸中的嘲讽,恭敬的答:“姑姑放心,云儿明白。”说到这里顿了顿,做出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太后敏锐的察觉古怪,追问道。

    “姑姑,几日前,白大人和我提起调兵令,说……”我的话刚起头,便被殿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

    太后的贴身太监桂公公走入殿中,似乎想奏报什么,但因我在场,只迟疑的轻叫:“太后……”

    太后却连眼尾也没瞟他,厉声道:“有什么事,不能当着王后的面说,还不快讲。”

    “是,禀告太后、王后娘娘,奴才抓到个想趁行宫走水,偷换调兵令的太监,正等候太后处置。”

    “还问什么,给哀家乱棍打死这狗奴才!另外,查一下他有无亲属,如果有的话,全部处死。雍城虽不是楚京,也不能由着人胡来,你说是不是,云儿?”太后一直面冲佛像的头忽然稍侧,微笑着望向我。乍一看,她有些浑浊的眼中浮现和蔼可亲之色,但却如水面上的一层薄皮,被风一吹,便会破碎,露出里面的狰狞残忍。

    在这样的微笑中,我脸色苍白,呐呐了半晌,方点头应是。

    换来太后的满意:“小桂子,听见了吗?王后和哀家意思一样,还不快去办。”

    从寿芳殿出来,天色微明,不知不觉竟折腾了一宿。行宫里弥漫着燃烧后呛人的气味,混合着薄薄的朝雾,让人难以忍受。

    我掩嘴轻咳,心里不住思量目前的形势,所有人都在谨慎的试探,期望等对方露出破绽,然后一击必杀。眼下尽管混乱,却乱中有序、依旧守在中间点上,没有哪方能彻底战胜另一方。

    可这样的状况还能坚持多久,越来越多的内忧外患,也许楚国下一刻就会轰然崩溃。

    “娘娘,白大人知道行宫走水,担心您受惊,特来探望。”一个宫女细声禀告。

    来得好,我微笑,为了这个国家、为了皇室的所有人、更重要的是为了我自己,一切都必须尽快做个了断。

    “宣他进来,你们都退下。”

    白夜上殿时,看着四周慢慢退出的宫女、太监,神色全无意外。他躬身行礼后,似乎料到我有话要说,一言不发的站在下面。

    “哥,你要的调兵令我帮你拿,所以请不要再做这种事。你知道吗,太后把那个小太监处死了,连他的家人也……”我边说边用丝帕拭去眼中泪水。

    “为了陛下,为了楚国,他是心甘情愿的。”

    我激动的道“可这根本就是错的,那调兵令是假的!”

    白夜的脸色依旧淡然,仿佛没听见我刚才的话,或只把那当成笑话。他望着我平静的道:“你终于想清楚了,那么那个太监没有白死。”

    我急促喘息,却还是呼吸困难,手脚冰凉,渐渐连知觉也失去了。泪水早已流了满面,哽咽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逼我,我只是想和从前一样,你们却都逼我。”

    我掩面哭泣,感觉有只手轻碰了我的肩膀一下,又马上缩回,耳边响起白夜的声音:“云……娘娘,臣不知道您说的从前是什么样子,但臣相信,您和陛下以后会很幸福、很幸福。”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止住哭声,闷闷的道:“有次,我不小心听到太后和秋霁言说,雍城的调兵令宫里的只是摆设,如真有紧急情况,可以去雍城或京城的茶楼缘如水,找老板李福安索取。而且这个调兵令必须是秋家人使用,才有效。”

    “果然如此。”白夜语气里只有了然,似乎一切全在预料之中。

    我继续用丝帕擦泪,挡去过于清明的眼神。

    明明彼此都查到了对方的隐秘,却又担心对方还有更厉害的绝招而不敢轻举妄动,这根本是浪费时间。早点让一切结束吧,我已经不耐烦了。

    “云儿,希望我们还能有再见的机会。”脑海中忽然响起秋霁言的临别赠言,当时他嘴边仿佛飞快的掠过一丝淡淡的感情,但也可能只是我眼花,因为他的声音依旧镇定,唇畔的笑也依旧完美:“不过,说实话,我觉得这对你我来说都太难了些。权利实在太甜美,只要尝过一次的人,都不会舍得放手。”

    我当时笑嘻嘻的回答:“如果这么说的话,你可以放心,因为这些年来,我还没尝过权利的滋味,所以应该能抵挡住诱惑。倒是你,敢像上次一样放弃我的话,会很惨很惨。”

    他不以为意的笑笑:“我敢肯定,你以前品尝过那种一言定人生死的滋味。所以,你不会比我好多少,就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最后到底谁背叛了谁。”

    “要是没人背叛呢?”我好天真好无邪的问。

    “那就试试分享权利吧,但愿不会让人难以忍受。”

    分享吗?我抬头望向眼前的人,并不是总喜欢穿白衣、永远笑得飘逸潇洒的秋霁言,而是一身黑、面容冷酷的白夜,他穿的黑色犹如欲望之火,点燃人心里的贪婪,然后熊熊燃烧。

    第十六章 这一夜注定流血(上)

    自行宫大火后,寿芳殿里的念经声不断响起,但与其说那是太后为楚国祈福,倒更像怨毒的诅咒——诅咒楚国衰落、破灭。

    从西秦手中夺回淮安城的计划很不顺利,这几日楚京又传来消息,镇压地方暴乱的行动也以失败告终,一支较大规模的暴民队伍已占领数座小城,他们要求楚王减免赋税、铲除强占土地、欺压平民的豪门大族。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过,随着太后念经时间增多,陪伴太后的我也开始常常出入寿芳殿,自然偷取先王遗诏的机会也大大增加。

    白夜通过调兵令和先王遗诏之事对我的试探后,似乎完全放心了。没多久,就拿来种叫安魂散的药,说人如果服食或吸入后,会神志不清,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而且清醒后也不记得迷糊时的事。

    当时,他还说:“关于调兵令,臣会另想办法。但遗诏的事却不能再拖,臣怀疑它及有可能藏在寿芳殿里,请娘娘见机行事。”

    我迟疑的握着那瓶药半晌,才在他高深莫测的目光下,谨慎的点头。

    现在这瓶药又握到了我手上,冰凉的瓶身早因反复抚摩而变得温热,仿佛带着丝异样的温柔侵入我心中,一点一滴地吞噬我身体里某些仅剩不多的东西。

    太后念经时,并不喜欢人打扰,除了我偶尔陪她外,宫女、太监都在殿外伺候。所以,此时的寿芳殿里只有我和太后,我跪在她身后,见她背微驼的跪着,虔诚的诵经,仿佛一个天底下最仁慈的老妇,正求神佛保佑自己和家人的平安。

    谁又能想到正是这个妇人,几天前也是在这个大殿上,当着佛祖的面,轻描淡写的抹去了一家人的性命。其实,我想她本是不信佛的,正如我从没信过一样。佛祖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必要时拿出来装点门面,仅此而已。

    而且,就算这世上有神佛又如何,既然他当年欠了我,把我从一个风光的大清格格变成|人人嫌弃的郡主,那么今天就要把一切都还给我。

    我慢慢把安魂散倒在丝帕上,然后剧烈咳嗽着把丝帕上的药吹向太后,接着抖抖手绢,继续咳嗽。整个过程,瞬间完全,至于药效如何,还需观察。

    “云儿,你要是不舒服,可……”太后被我不断的咳嗽声引得回头察看,关心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眼神变得有些发直。

    看来效果不错,我不动声色的轻叫:“太后,太后。”

    她没反应,我又用手推了推,还是没反应。我不由感叹,白家配的药果然名不虚传。幸亏我先服了解药,不然也得中毒。

    趁着太后神志不清,我赶紧对白夜提到的几个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查看,可惜一无所获。

    难道我们都猜错了,太后没把遗诏藏在这里,可还有比这里更适合的地方吗?

    我蹙眉深思,寿芳殿太大,如此短的时间,我独自根本搜不过来,必须找重点才行。而且如果这次失败,下回再想迷晕精明的太后,恐怕没这么简单了。我环视大殿,似乎每样东西都很可疑,又好像全不可能。目光扫过在供桌上摆放的小佛像,脑中隐约闪过些东西。

    太后应该不信佛,可表现很虔诚,难道……

    我轻轻走到供桌前,慢慢挪动佛像,佛像下面没有藏东西的地方,我又猜错了?

    不可能,最醒目的地方最容易被忽略,于是我继续认真检查。

    时间慢慢流逝,初春时节的殿中,我刚还感觉稍冷,此时却已额头冒汗。那尊佛像依旧面无表情的望着我,一幅凡人的事与他全无关系的样子。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压着嗓子,恶声恶气的嘀咕,太后马上就要醒了,快没时间了。叫你看,我随手使劲扯了一下佛手,恨不得扯断它。没想到那佛手竟真的动了。

    我奇怪的把它从桌上抱起,结果“啪”的一声,一样东西掉到地上。俯身捡起查看,我差点笑出声来。

    没想到先王遗诏会这样到手,我把那佛像翻个,见他底下露出个小洞,大小正适合收藏黄绢诏书。我又使劲扯佛手,小洞瞬间消失,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异样。

    妙、太妙了,谁做的?这么厉害,我边感叹边飞快的又塞了个早就准备好的黄绢进去,然后把佛像放回原位,摆了又摆,确定位置和刚才一样后,才退到太后身旁。

    太后的眼神依旧直直的,似乎这次药量下的重了,不过谁让我是头次使呢,把握不好很正常,下回一定注意。我正胡思乱想,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然后殿门被轻轻推开。

    要命,谁如此大胆,不通报就闯进来。我暗暗叫苦的转头望去,好在刚才已经又跪回太后身旁。

    来人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桂公公,他一进殿就行礼道:“太后,奴才有事禀奏。”

    还神志不清的太后自然不可能说话,我开始背脊发凉,有心说两句搪塞一下,又怕他发现太后的情况后更怀疑我。

    “太后……”桂公公见太后半天不应,又叫了一声,同时头往上抬了抬。他的话声忽然顿住,定定的望着太后身侧的地上。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猛地一颤。纤尘不染的地面上,只有太后身前遗洒着一些白色粉末,异常醒目。

    桂公公和我目光相接的瞬间,脸色变了变,又立刻恢复镇静。他若无其事的走到太后身边,用脚把地上的白色粉末轻轻抹去。

    我静静注视他的动作,直到地面彻底干净,感觉那双脚似乎把我心头某些模糊的东西也擦拭得纤毫毕露。

    太后的隐秘白夜怎么会知道,甚至连我偷听真假调兵令的事也一清二楚?为什么前些日子的行宫大火烧得如此无声无息、异常猛烈?

    原来太后身边的内鬼是桂公公,白夜和慕容昊到底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能买动他,而深得太后信任的他又为什么出卖太后?

    和桂公公一起安抚了转醒的太后,我走出寿芳殿,心中笑意渐浓,下意识的摸摸藏在袖里的诏书,看来筹码越来越多了。

    我回寝宫没多久,白夜就来问安,真是消息灵通之士。

    禀退左右,我坐在椅上,谨慎的低声道:“哥哥,诏书拿到了,但不能给你。希望你能体谅,如此重要的东西,我必须亲手交给陛下才放心。”

    而且慕容昊也不会希望此物被更多人阅览,而且他必定要亲手毁掉诏书才能安心。所以,我的机会便来了。

    诏书是把利剑,既能伤敌,也可能伤己,端看持有者怎么使用。

    “为臣明白,娘娘放心,这事臣已有安排。”白夜答,精明如他当然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并不适合经手诏书,于是对我的要求欣然应诺。

    第二日的天空阴沉,满是浮云,仿如染色不均的灰布,浓一块、淡一块、杂乱得让人心头压抑。

    像个杀人放火的好日子,我仰望苍穹,不断吸气吐气,感觉把些遥远如烟的往事也一并吸进又吐出。

    昨天和白夜的一番秘谈,让我知道压下全部的时候到了。明天以后一切都会不同,今日既是结束,也将是开始。

    “娘娘,这天阴沉沉的,有什么好看?您都看了快一天了,还是回去休息休息吧。”秋鱼靠过来劝道。

    “秋雨也看看吧,马上就要变天,今天不看明天就没有了。”我笑道:“不过,你说得对,天快黑了,是该好好准备准备。”

    对我的话,秋雨满面不解,我笑嘻嘻的转身离开,留她在原地瞎猜。

    回转寝宫休息片刻后,秋雨禀告说白夜命家中丫鬟来送点心。

    “白大人真是上心,我昨个刚说最近胃口不太好,他今儿就命人送开胃的小点来了,快让那人进来。”我高兴的说。

    秋雨迟疑的站着不动,我连声催促。她却不退反进,走到我身边低声道:“娘娘,您和白大人……走得太近,会有人传闲话的。”

    “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我笑眯眯的推着她:“现在先让那丫鬟进来,把点心收了再说。”

    秋雨见说不动我,只得怏怏的去了。

    不一会儿,她又领了个绿衣丫鬟进来,那丫鬟垂头提着锦盒立在殿中,一幅害羞的样子,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

    我吃了她拿来的糕点,连声称赞,见秋雨在旁瞪着那丫鬟,恨不得把她吃了,明显因劝我回避白夜无效,干脆迁怒白夜家的丫鬟,不由好笑:“秋雨呀,这里现在不用伺候,都先退下吧,没我的命令,就不要进来了。”

    秋雨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我这个温和的主子,但大约是想在外人面前替我保留几分颜面,又住口不言,不甘心的退了出去。

    我看着她把殿门关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对那送糕点的丫鬟招手道:“来吧,时间不多。”

    过了一柱香时间,我站在殿门前深吸口气,抬手轻轻推门。门一开,就瞥见秋雨正气鼓鼓的站在殿前,我急忙低下头,提着锦盒缓步而出。

    见从殿里出来的是一身丫鬟服饰之人,秋雨冷哼,把头扭向另一边,我好笑的向她行礼后,转身离去。

    希望今日的大乱不要波及她,我可挺喜欢这个喜怒行于色的小丫鬟。

    出宫的路有惊无险,虽受了几次盘查,但一来我装扮的害羞白府小丫鬟引不起什么人注意,二来我有出入腰牌,所以就这样平安的走出了雍城行宫。

    白夜早在宫外的马车中等我多时,见我安全出宫,急忙关心的问:“娘娘,您没事吧,是不是先休息休息?”

    “不用了,我很好,咱们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吧。”我摇头拒绝,这几个月来没白修养,起码不会虚弱到连走几步路、坐一会儿车都难受。

    当残辉逝去、夜色来临时,街上的房屋全融合消失在黑影里,暗沉的天空、数量稀少的灯光让雍城的夜晚更显得阴森骇人。

    我和白夜都在静静等待,等待动手的时刻。

    第一次觉得雍城的夜晚如此漫长,我深吸了口气,刚想随意说两句话,忽然外面一阵大乱。

    火光、喧闹由远及近,本来宁静的雍城猛地沸腾了,好像上一刻还平静无波的大海,下一刻已浪涛汹勇,叫嚣着要吞噬世间万物。

    “哥哥到底让多少人混进来,居然这么吵?”我奇怪的问,按理说小小的雍城短时间内不可能混入太多心怀不轨的人,因为那样太容易被秋家察觉。

    “没多少人,他们闹腾不了多久,所以咱们要马上行动,晚了就来不及了。”白夜素来冰冷的面容此时显得更加严肃,这个人从里到外都被责任束缚,早早就失去了做人的乐趣,真可惜。

    我们快速转过几条街,来到雍城城门,因为城里的混乱,城门守军早严阵以待。看见有人向他们走来,急忙喝止。

    “是谁负责城门防守?”白夜挡在我身前,冷声问道。

    “啊,原来是白大人来此,下官雷振有失远迎。”城门边的阴影中走出一个中年人,说话的语气虽故做轻松,但紧紧握住腰间宝剑的手却泄露了他的戒备。

    白夜毫不理会他的官腔,闪身一让,把在后面看热闹的我露出,看来是轮到我上场了。

    “你就是雷振?”我挑眉,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轻声道:“本宫奉太后旨意,城内暴民纠集,企图闯入行宫,城中守军不足,特急速调派城外驻军入城救援。”

    第十六章 这一夜注定流血(下)

    那叫雷振的中年人呆了呆,转头望向白夜:“白大人,这是……”

    白夜厉声截断他的话:“大胆,看到王后娘娘还不下跪!”

    雷振曾和我在太后宫中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当时隔得甚远,但此时经白夜提醒,应该能认出我。

    我不给他思索的机会,步步紧逼:“雷大人,你就算认不出本宫,也应该识得这块令牌吧,还不速速打开城门,调军入城平乱。”

    我和白夜一唱一合,雷振不知该做何反应。一双大眼在令牌上打转,似乎想把它看出朵花来。

    我笑着把令牌举近,让他看明白,反正是白夜从缘如水搜出来的真货,缘如水的人也都被软禁,不用担心走漏消息,更不怕被他看穿。

    雷振细细观察了那令牌一会儿,我和白夜表面神态自若,其实心里却开始着急,如果再这么拖下去,城里那几个捣乱的被消灭,戏可就演不下去了。

    “雷大人,太后说此令需秋家人持有方能生效,才特意派本宫前来,如今本宫就在你眼前,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此事十万火急,你要犹豫到什么时候?难道真等暴民攻陷行宫,惊扰太后,才肯开城?你是何居心?”我的语气咄咄逼人。

    “这个……娘娘,臣并非……只是……”雷振结巴道,看看我又看看白夜,对我们显然不太信任。

    我语调转缓,柔声安抚道:“雷大人,本宫知道你对我和白大人有所顾及,好在太后也想到此点,告知本宫城外驻军由秋家掌控,雷大人如果不信,可用信号联络。”

    “为臣不敢怀疑娘娘,只是滋事体大,请娘娘和白大人稍侯片刻。”雷振被我这么一说,急忙躬身回答。说完,他转头对个亲兵低声吩咐几句,那亲兵听后上了城楼,不一会儿城上便点起三盏灯笼,在风中摇曳不定、忽闪忽灭。

    又过了片刻,那亲兵从城楼上下来,和雷振耳语几句,退到一旁。雷振听后,急忙冲我和白夜行礼道:“娘娘、白大人,刚才多有得罪,臣这就命人开城门。”

    “那有劳雷大人了。”我点头致谢。

    城门在雷振的一声令下缓缓打开,刚开到一半时,自开门后就显得心不在焉的雷振忽然脸色大变,叫道:“不……”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一柄细长的利剑刺入他胸膛,又闪电般收回,带起一片血雨腥风。

    雷振呆呆地看着自己胸口的血迹,又抬头望向若无其事的我和正在审视自己剑上污渍的白夜,圆睁着双目倒了下去。

    白夜缓缓放下剑,优雅的举止根本让人无法感受到上一刻残酷的杀戮。他对着已经被吓呆的城门守军,露出森寒的牙齿,展现出一个绝称不上笑容的笑容:“雷大人妄图抗拒太后旨意,已就地正法,还有谁想反抗?”

    没人敢回答,所有人都震慑在白夜诡异的笑容中,我忽然发现原来这个人还是不笑比较好。

    城门被彻底打开,由司徒家人领军、效忠楚王的军队飞快的进入雍城,无声无息的接管了城防后,开始向行宫进发。

    这一夜,他们的任务是把秋家的势力连根拔起。

    我平静的注视着那一队队官兵从眼前经过,终于明白为什么剿灭暴民的任务会失败。慕容昊为消灭心腹大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