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岂敢把我弃:王爷恋上下堂妻第1部分阅读
相公岂敢把我弃:王爷恋上下堂妻 作者:rouwenwu
《相公岂敢把我弃:王爷恋上下堂妻》
作者:桃桃凶猛
楔子:我是一个实验品1
我,再也不要过这样的生活了……
四周是冰冷的,没有一点儿声音,似乎是地狱的最底端。铁灰色的庞大机器如同怪兽一般,蛰伏在永恒的阴影里。
纵横交错的管子,好似妖魔缠绕着我,就快要把我生生勒毙。
滴答,滴答。
已经多少年了?没有人和我说话,每一天只有戴着口罩的,眼神冰冷的研究员,领着我在每一间冰冷的房间里穿梭,抽血、体温、各个器官是否早衰。我早就麻木了,任凭研究员们观测着我的身体,没有一个男性研究员会觉得我是个女生,需要避讳。
十二年,我已经受够了。我能够感觉得到,那一双双眼睛,不是把我当一个人,而是一件“东西”……
要离开这里……即使是牺牲生命,我也要离开这里……
2020年某天下午。
位于欧洲比利牛斯山谷里一座小小的红色尖顶建筑里,发出一声骇人的巨响。
此处原本是人迹罕至之地,这声爆炸很快被掩埋在山谷的重重寂静中……
三小时后。冰冷的会议室里,一群神情肃穆的西装人正在盯着投影器上的字迹——woh发生大爆炸。
“fbi监测到了么?”一位满头银发,身着灰色笔挺制服的老人抽了口雪茄,烟雾将他的脸渲染得殊为神秘。
“没有,署长。因为地处偏僻,即使是fbi的探测仪器也把它当做是山崩来处理了。”
“那就好……可有人员伤亡?”那位署长眉头一松,显然是宽心不少。
这所深藏于比利牛斯山脉之中的小小建筑,虽然看起来不大起眼,却是他作为世界超能力研究署署长的毕生心血。
woh全名称为“世界超能力探测核心机构”。顾名思义,这所机构里接受研究观测的,都是从全世界搜罗来的超能力者,年纪最小的才6个月,最大的72岁。
而他们的超能力范围则囊括极其广泛——据说,能力最强的人几乎相当于一颗小型核弹。
楔子:我是一个实验品2
这些超能力者早就不能够过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他(她)们的一辈子都活在冰冷先进的实验室里面,应付着每天的例行检测和种种实验,有些甚至因为实验超越了本身肉体的承受限度而意外死亡。
当然,这些超能力者都早已是“合法死亡者”,而且他们的亲属早已得到了一大笔钱作为安抚,谁也不会去闹事或者搞出舆论压力。
而这次的爆炸案,是woh成立三十年以来,发生的最大意外。
一位微胖的中年男子以手帕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嗫嚅道:“总共72名被观测者有10名轻伤,1名重伤,很可能已经无法挽救……”
“那重伤的是谁?!”署长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要知道,每一名超能力者都是无可估量的财富,如果一旦死亡,很可能就意味着这方面能力的绝对丧失。
“是……是……”那位总研究员几乎开不了口,要是署长知道他这个总研究员亲自负责的这位极其重要的超能力者竟然在生死边缘,自己这颗脑袋还保得住吗。
“是谁,快说!”署长终于发飙了。
“是……是爱纱。”总研究员腿都在打战……他自然知道爱纱在署长心中的地位如何,然而既然到了这份上,不说也是不成了。
“甚么?!”署长瞪大眼睛,银白色的胡须根根竖了起来,“是爱纱林?”
“是的。”总研究员只想把脑袋缩进地缝里。
——爱纱林。
woh目前最具潜力的超能力女孩。
7岁时在中国某省因为可以感觉到其他人的思想波动被发现。如今已经在woh被观测了12年。
这12年中,她的能力不像某些超能力者一样随着年龄递减,反而逐年递增,加之她的智商超常,与超能力结合起来,几乎是无坚不摧。
只是她现在年纪尚小,据权威研究员分析,等到爱纱30岁的时候,她的能力几乎相当于一个师的军队,价值连城!
楔子:我是一个实验品3
然而,就是这样的爱纱,竟然生命垂危。
“shit!”署长骂了一句,站起身来,将雪茄的残片在地上踩了踩,火星不甘心地熄灭,“你们给我听好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住爱纱的命!否则,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
这命令是下了,可是也要看实际情况啊……爱纱全身内脏大面积受损,四肢全数骨折,脑震荡严重。可以说,除了她的面容尚保存完好外,已经变成一个摇摇欲坠的空壳……
所有人员都是一声叹息——知情人都知道,以爱纱的智商绝不可能犯下机器故障引致爆炸这类意外,唯一的可能是,她不想活在这里。
她宁死,也不要再过这样的生活。
这倒很像这个倔强而美丽的东方女孩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漆黑的河畔,远远地似乎有一座泛着淡紫色光芒的牌坊。
林爱纱静静地坐在一艘小独木舟上,四周很凉爽,却不是以前的实验室里那种令人窒息到骨头里面的冰冷,而是清凉甜美的,似乎还带着淡淡的薄荷味道……
啊,薄荷,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尝过这样的感觉了,这十二年来,自己吃的全部都是一片片的药片,颜色各异,作用不同。味道却都是一样的,就是没有味道。
她疲惫地笑了笑——她知道,自己是死了吧?即使不是身体死亡,肯定也是脑死亡了。死了也比呆在那个牢笼里面好,何况,在赴地府的路途上,还有那么美丽的景色。
漆黑的河水上,飘起一盏一盏美丽的水灯,明明灭灭,她小的时候在家乡的传说里面听说过,着每一盏灯,就是人间活着的人们,纪念他们亲人的灵魂。
——可是,又有谁给她纪念呢?9岁就被千里迢迢地运送到这个狭小的建筑里,一句英语也不会说,只能够呆呆地看着叔叔阿姨们给关在笼子里的她抽血,脑电波测量,一次又一次的电击实验,从一开始的惊惶和痛楚,到麻木……十二年后的爱纱林,已经通晓八国语言,智商200,意念就可以操纵一座军火库……
楔子:我是一个实验品4
自己死了,那些研究员和官员们,会感到很可惜吧……那当然,一座价值连城的珍宝没了,这可比什么乾隆玉玺还珍贵啊……哈哈哈……花在她身上的大把研究费用,都落了空。
她的心里,浮现了从未有过的快意。
那是一种复仇的快意。
真是痛快!
小独木舟晃晃悠悠地停在了河边,空气中隐隐绰绰出现黑白两个鬼差,冷面不说话,以铁链狠狠套在她脖子上,拘着林爱纱就往前走。
爱纱没有反抗,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两位大哥,你们可是一位中毒而死,一位被人勒毙而死的?”
两位鬼差一惊,原本人死了到这里来多半都是吓得屁滚尿流,这样淡定丝毫不表现出害怕之态的魂魄就不怎么多,何况还一眼就指出了他们的要害。
黑无常颤抖着嗓子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爱纱笑了笑:“两位大哥的面上一位泛着青色磷光,明显就是氰化钾,另一位舌尖带着青紫,是勒死的,而且看这淤血的大小方位,应当是从后方的外力造成,一般而言上吊不会出现这样形状的淤青,所以小女子判断大哥是被人杀死。”
黑无常眼睛一红,骂道:“是啊,他娘的!就是那个该死的张老三,不但欠我三百两银子不还,竟然还骗老子去他家喝茶,然后一锤子将我打晕,就拿裤腰带生生勒死了老子……”
白无常劝说道:“兄弟,你别伤心了,这都五百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那张老三不是也没活多久吗?三十几岁就挂了,你和阎王老爷求了半天,老爷最后给他下到第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天天被牛马啃着,血池泡着,炼火烤着,虽是看他作恶多端,不也是看你一个情面吗?你别难过了。”
黑无常叹息了一声,回过头来和颜悦色地问爱纱:“小姑娘,你年纪轻轻的,是怎么死的啊?”
爱纱心头涌起千般情绪,却最后只能淡淡地回答道:“我是自杀的。”
和阎王的交易 1
“啊?自杀?!”黑白无常互相看了一眼,又打量了爱纱一眼,互相都有不信之色,“小姑娘看你身体原本很健康,长得也不错,穿的看起来也是体面人家,为什么活得好好地要去自尽啊?”
爱纱叹口气道:“我是被人一直关着,实在不想活了,不自由还不如死了呢。”
白无常拍了拍爱纱的肩膀说:“小姑娘很有志气,以前我听过一句诗说什么……生命很值钱,爱情更值钱,若为自由死……”
爱纱笑笑,纠正道:“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白无常道:“小姑娘果然聪明,只是小姑娘我要劝你一句,我们阎王老爷啊,他可是最看不上自尽之人的,他眼见许多魂魄都是想活而没阳寿好活了的,不是有个皇帝说嘛,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所以特别瞧不起自尽的人,觉得他们浪费老天给他们的阳寿,还祸害人间,搞得人间鸡犬不宁,所以他一般大笔一挥,那些自尽的别说没有几个上得了天上,投胎转世都难哦。”
爱纱心一沉,难道自己连下一次生命的机会都没了?不行,一定要奋力一搏。
下一次人生,她一定要活出个不同的模样。
漆黑威严的大殿里,一位络腮胡子的大叔冷冷地扔下手里的判官笔,鄙视地看了爱纱一眼:“你就是那个活得好好自杀的?”
爱纱淡淡地微笑了一下,径自上前道:“正是。”
周围的鬼差开始喊“威~~~武~~~”
阎王没想到爱纱竟然这么自来熟,其他魂魄都是一看见阎王都离他远远地,只有这个看起来才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走上前来,似乎跟他很熟一样,他不禁也有些意外,冷道:“你上来干嘛?”
“不走得近一点,怎么面对面交流呢?您又怎么能够判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您说是吗?”爱纱丝毫不惧阎王话里的冰寒,走得更近了,直到能够看见阎王眼睛里的自己。
和阎王的交易2
她已经很多年没照过镜子了……自己果然已经长大了,而且看起来长得还不错。
阎王见这个魂魄竟然大喇喇地盯着自己的眼睛瞧,登时觉得威严受到侵犯,一派惊堂木,大吼一声:“大胆鬼魂,你给我退下!”
爱纱笑了笑,吐吐舌头,做出一个可爱的表情:“阎王大老爷,你会不会最近常觉得身上好似被火烤一般?”
阎王一愣,一是好久没在这个阴森森的阴曹地府看见这样纯洁可爱的美少女笑,二是此话说中了他最近的毛病,直着嗓子硬道:“我这里有十八层地狱烈火,自然如同火烤,有甚么好奇怪的!”
“并不只是这个原因。”爱纱笑眯眯地像只小猫,阎王几乎觉得她就要趴在自己的判官桌上“喵”地叫起来了,然而她大大的眼睛里却全是聪颖到狡黠的颜色,“因为老爷您当年是吞金自尽的,而且国葬让您睡在了涂着金粉的纯铜大棺材里,因此您五行金过剩。如今虽然您高居阎王大老爷,这五行依旧是不能违背的,五行中火克金,因此这地狱烈火常常弄得您身上原本过重的金火烧火燎,着实难受啊!”
废话,她林爱纱可是有超能力的,就这么看上一眼,便能看出这阎王首尾。
阎王被她这么一说,登时觉得自己这几百年来的全身发热病得了解药,不免“阎”颜大悦道:“那小姑娘你说应该咋办?”
“太简单了,水胜火。”爱纱笑道,眨了眨眼睛,“因此老爷您不能老是窝在这大殿里面,宅男是不好的,也要多出去运动运动,呼吸一下奈何川的新鲜水气……这样对您的火热症大有裨益呢!何况,河边不是还有一位花容月貌的孟婆姐姐吗……多走动走动,聊聊天,谈谈理想人生,不仅对身体好,对心情也不错呢,您说是不是?”
阎王终于被逗笑了,点了点爱纱的鼻子道:“小姑娘,你还真是有些好玩儿,本王在这里驻守了一千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的姑娘,唉,真想留你做个伴儿啊。”
和阎王的交易3
爱纱一惊,没想到这老阎王看似严肃也还有一颗吃嫩草的老牛心啊,故作镇定道:“阎王大老爷,我不大会说话,可怕把您给气坏了,这无法交代啊。”
阎王叹了口气说:“小姑娘,我也知道你嫌本王太老,跟我一起呆着也无甚意思。这样吧,感谢你教我如何以五行治好一直以来的炎热之症,咱们也算是有缘分了,我这就给你选一户好的人家投胎……只是……只是……”
“怎么了?”阎王掐指一算,面色微变,“小姑娘,你的命格不同平凡人,怕是投不了一般的胎啊。”
“为何?”爱纱登时觉得浑身上下的血都冷凝了。
“这说起来,你的魂灵并不在这个时代……不对不对……总之,我得把你遣回去……像你这样的命格,百年来除了你我也就看到过一个姑娘……那姑娘,现在正过着快活无比的日子……啧啧……”阎王飞速从面前的金铜判官桌下抽出一本巨厚无比的破烂大本子,沾了沾口水,开始用力地翻起来。
爱纱不由得觉得一阵恶心……
“好了,找到了,姑娘,你天生命格有缺陷,现在本王有三个选择给你,你自己选择吧。”阎王抠了抠鼻孔,朗声道,“第一,让你变作个小妇人,嫁了个相公,虽贫穷却是两情相悦,有一天相公发达了,便纳了许多小妾……”
“不要。”爱纱下意识地拒绝。
“哎呀呀,又没把你休掉,荣华富贵,吃香的喝辣的……”阎王还在游说。
“说不要就是不要,大叔,下一个。”
“好吧。”阎王低头看了看生死簿,“第二个呢,是个美人命,哎呀……那容貌可是倾国倾城……”
“然后呢?”
“哦,然后啊,就被皇帝看上了,嗯……皇帝很宠爱你啊!怎么样,肯了吧?”阎王作势将簿子一合,咪咪笑,笑容却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和阎王的交易4
爱纱下意识觉得不对——在这个空间中她的能力虽然使不出多少来,然而潜意识却是很灵敏的。
“那皇帝……比我大多少?”爱纱眼珠一转,便问到了关键问题。
“大……大个……也没大多少,四十岁,纳你那年你十八,他五十八……”
“下一个下一个。”爱纱干咳一声。
“那就只有一种了,小姑娘,不论是猪是狗,是盗贼还是杀人犯,也就这个了。”阎王咳了一声,严肃地看着她。
“就这个了。”她静下心来,作出清醒的判断。
就当作赌一把吧!
“好,这个命格呢,是——下堂妻。”阎王隆重地宣布道。
“下堂妻?”爱纱摇摇头,“就是说我会被我的丈夫休了?比第一个还惨?”
“谁叫你不早选。”阎王露出一个“怪你智商太低”的表情,“这个比被丈夫休了还惨,你丈夫根本就看不上你,迫不得已才把你娶回家,连跟你那个……圆房都不愿意,没过几天便要把你休掉……”
爱纱蹙了蹙眉:“就这个吧。”
“哎呀小姑娘,你果然是胆识过人啊!”阎王竖起大拇指,“不过这个命格也是有好的一面——你出身名门,耀武扬威,吆三喝四……来,这就是你的命牌,你好好看看吧。”
爱纱捡起来一看,发黄的纸张上画着一个面容还算花容月貌的女子,穿着也颇为华丽俗艳。却是怒目圆睁,柳眉倒竖,口沫横飞,葱管似地指甲狠狠地掐着面前一个小丫头的脸,那副模样,真是恶鬼见了都要害怕。而身后远处则是一个青年男子寥落远去,身边还有好几位莺莺燕燕。半空中掉落一张信笺,上面大书血红的休书二字。
爱纱叹了口气,大致她已经明白这是个怎样的人生了。
不过,下堂妻就下堂妻吧,至少,自己不用付出什么感情,被休了就可以开始崭新的人生。而且怎么说的?大户小姐,家里肯定有米——大户小姐的日子至少不会太难过吧,就这样了。
和阎王的交易5
“啊对了。”爱纱在临行前,转头问阎王,“我的超能力,下一世还会有么?”
阎王道:“自然不会像你这一世这样灵敏,但还是会有的。”
爱纱蹙眉:“不能全部消掉?”
她想全部重新开始。
超能力这种东西,旁人看来是福,临到自己头上,却是祸根。若是没有这该死的能力,也许自己也不至于要自杀。
阎王摇了摇头:“小姑娘,留着一些,还是有用的——世事难测啊。”
“我知道了。”爱纱笑了笑,“大叔,再见,祝您身体康健,心情大好。”
爱纱娇小的身影慢慢在浓雾之中远去,此时牛头马面忽然跑了过来,对阎王大喊一声:“大王,不好,不好啊!”
“什么不好?”阎王松了松筋骨,伸个大懒腰,“急得这副样子,有甚么大不了的啊?”
牛头指着在雾气中消散的女子身影道:“大王,咱们刚才确定了,这女人她还没死透啊!”
“啊!你怎么不早说!”阎王双目圆瞪,“本王已经把她发到下一任命格了!”
“这,这,这……”牛头吓得直打哆嗦,“我们本来也以为她必死无疑啊,谁知道那人间的医术真是有一手,竟然又没死透,还在那儿躺着呢!大王,这可咋办啊!”
阎王叹了口气,将命簿又看了一遍,懒懒道:“那也只能这么办了,魂儿都发走了,难道我能再把她搞回来么?”
马面道:“可是她一个人两个命格,怕是不行哟。”
阎王道:“急什么,老子都不急呢,你们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牛头马面均想:我们又不是太监……
阎王捻着胡须深思了一回:“这只有看这小丫头的命了,看她以后自己的命运吧……唉,只是这么一来……她就有可能在两个命格之间来回呀……这也是我当了这一千年的阎王头一回看到这种怪事……啧啧啧,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骄横跋扈的大小姐1
恢复意识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自己还保存着上一世的记忆,有些无奈。原本一切想要重新开始,孰料世事那样不如意。
“小姐,小姐醒了!”只听身边一声女子惊叫,爱纱先不急着睁开眼睛,而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女(废话),根据皮肤质地和面庞大小而言,年纪大约九、十岁,嗯,肤如凝脂,轮廓鲜明……应该是个美人儿胚子。
她满意地一笑,随即睁开眼睛。果然,就在这当儿,周围已是围了一屋子的人。
“哎呀,小姐,你可把奴才吓坏了……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奴才怎么担待得起……”
“神佛保佑啊,一定是我林家祖上积德,神灵眷顾……”
这群人看服饰打扮都是佣人仆妇,她看来看去也没有几个像是自己在这一世的亲人的。不愿多猜测,便直直问道:“我娘呢?”
周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而表情都写着一个词——一言难尽。
爱纱蹙了蹙眉,按道理说自己是一个大小姐,看周围仆妇的穿着也十分精美,想必家资巨富。然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爹娘却都不在身边,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然而她仅仅是蹙了蹙眉,周围的人们已经面色一白——这位大小姐虽然今年才十岁多,已是出了名的脾气暴戾,稍有不顺心,便对身边奴才非打即骂,曾经有过一个月内撵了三位奶娘五个丫头的记录——而且个个离开时都带着满脸满身的淤青,更有差一点被簪子将眼睛戳瞎的,从此以后个个对这位小祖宗毕恭毕敬,唯恐有一点逆了她的意,招来血光之灾。
今日大家原本都以为她死了,虽是表面上哭成一团,实则有不少人心中都在暗喜——这小阎王死了也好,从今不必再冒着伤残的危险服侍她,也不用半夜还要出门给她买滚烫的板栗,稍微有一点儿凉了便要跪在板栗壳上一夜;也不必再在这小祖宗问起娘亲去哪里的时候支支吾吾,稍有不慎又是一顿打……
骄横跋扈的大小姐2
却谁知,这小阎王竟然连阎王爷也怕,不肯收她,又把她放了回来祸害人间!
大家都是嘴上高高兴兴地感谢上天,心里却在想,老天啊,你咋恁的不长眼!
更何况,这小阎王一张嘴就是问娘去了哪里,这可叫这一大堆人如何回答?
面面相觑。
爱纱有些急了,她上一世的时候从小就被丢弃在孤儿院,就没有尝过有妈妈的滋味,所以这回得以重生,首先就想见见自己的妈妈,于是声音也不免高了些:“娘亲到底在哪儿?”
在春园里呆得最久的李妈,也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稍微得到了林眉儿温和待遇的仆妇颤抖着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头,答道:“小姐,您失足落水,这事儿发生的急,老爷尚未下朝,更没来得及去通知大夫人……”
爱纱心中立即对这位李妈赞赏有加:不过是个女佣,几句话说得真是清清楚楚,将前因后果道尽,看来是个人才。只是,为何所有人都是那么一副紧张得不敢喘口大气的模样?
不过……咦,自己是落水的?
爱纱本能地一颤……落水……水。
脑海中,立刻隐隐约约地出现一幅画面,她知道自己的超能力果然没有完全消灭——虽说比起上一世,已经弱了许多,要不然,自己早就将一切疑问从众人大脑里感知得清清楚楚,还用问什么问。
不过那样也少了很多乐趣,还是让她尽量做一个平凡人吧。
脑海里那幅画面是一个小女孩身着红色镶嵌白色皮毛的袄子,面貌乖巧可爱,然而眉宇中却凝结着一抹怎么也消散不去的冰霜,在湖边玩耍……玩耍。
忽然,她脚底一滑,眉一蹙,短促地尖叫了一声,便栽进了水中。
奇怪了……这湖原是个人工湖,按理说,也不可能有那么厚滑的淤泥……
难道,是有人将“自己”推了下去?
骄横跋扈的大小姐3
这个疑问一浮上脑海,她面色微变——本想在这一辈子过上安静祥和,无风无浪的生活,孰料一来就貌似卷入了一桩“杀人案”,不对,是“杀人未遂”。
李妈自然看了出来,战战兢兢地以为这回答小姐还不满意,于是又磕了一个头补充道:“现在已经派了人去静山那边通知大夫人……只是大小姐,大夫人未必一定会来……”
她自然知道这句话的后果,之前数年,每次大小姐闹着要见娘亲时,大家都只好连夜派人去静山的小野山庄去请大夫人。大夫人肯来自然好,要是不肯来的话……当夜大小姐肯定是不睡了,所有佣人仆妇也都别想睡。
这两年大夫人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何况这次大小姐已经脱险,估计是不会来了。
……其实,小姐也挺可怜的,这一切,还不都是老爷逼出来的……
爱纱听见这么一说,更是愣了。她头脑敏捷,登时意识到这几个问题:
第一,娘亲是大夫人,自己是大小姐,那么,娘亲就是父亲的正夫人了。虽然她知道古代的男子都是三妻四妾,然而等到事实到了面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狠狠地郁闷了一把。
第二,娘亲现在不在府中,在一个什么静山上面。为什么一个大户人家的正夫人好端端的府里不住,要去住一个什么山?难道是因为与丈夫不和?
第三,娘亲不会来看自己……自己大难不死,娘亲都不来看……那么,自己这个女儿,这个大小姐,在娘亲心中的地位……
这一点,比起自己是失足落下水还是被人推下水更令她纠结。
难道自己的命运将一再重复么?不论是哪一世,娘亲她……她都不爱自己。
她一张小脸登时挂了下来,周遭用人全部都暗想,完了,今天罚跪事小,说不定还要在外头跪,甚至脱了外衣跪……所有人抬头看了看屋檐上悬挂的细长冰块,脸也都变得凄苦无比。
骄横跋扈的大小姐4
李妈也只得安慰道:“大小姐,大夫人可能有事情要忙,你还是赶快养好身子吧,也省得让老爷担心。”
是哦,父亲也还没有来,自己这一趟生死来回,走的时候是一个人,回的时候还是一个人……爱纱心头涌起一阵凄苦无比的寂寞,垂下眼帘不作声,屋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下都能听见。
这小阎王……
又在想些什么……
这次,又是谁倒霉?
……为什么,她不死了算了……她活着,别人就不能活……
一句句散乱的话语,在空气中拼接,组合……
爱纱心一凛,她本能地感觉到,这些丫鬟婆子,除了那个李妈之外,其余的人对自己都是深深的敌意,似乎自己并不是她们高贵的小姐,而是一个巫女。
对了,她想起阎王爷的话语……
……你将变成一个骄横跋扈的大小姐,恶名远播……
是真的么?我真的这样受人厌恶,不仅是父亲母亲不关心我,就连这些丫鬟们,也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一下,她更加难受了。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个稚气的童声:“姐姐,姐姐,你醒啦?”
爱纱讶异地睁了睁眼——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面貌秀丽无比的小小少年,大概只有六七岁,一张面孔却出奇的精致,特别是那鸦色的眼睫就好像小扇子一般,衬托得一双眼瞳又圆又亮,黑白分明,煞是动人。
众人皆似乎松了口气一般,让了条路让那小男生进来,还都福了福:“少爷好。”
少爷?爱纱登时明白了,这小男生是自己的弟弟,只是不知道是同父同母呢,还是同父异母,
只是看这小少爷一脸真心真意的亲昵和关心之状,不论是同父同母还是同父异母,他都是自己来到这边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真心地对自己好的人。
小少爷一把握住爱纱的手,蔷薇花一般的嘴唇颤抖着:“姐姐,姐姐终于醒了,小辰还怕姐姐醒不来了……”
骄横跋扈的大小姐5
小辰?这孩子叫小辰,对了,不知道自己叫什么?爱纱连忙绽开一个笑容,将他拉到床边:“小辰,姐姐……姐姐醒了,可是……姐姐忘记了好多事情,小辰能不能告诉姐姐?”
当然,她也可以问丫鬟婆子们打听,然而她明白丫鬟婆子的立场毕竟和她不一样,轻率打听不但很容易被人发现破绽,而且也不一定是她想要的消息。
这些关系,她理得很清楚。
小辰眨了眨眼,看了看四周。
爱纱就笑了笑:“大家都退下吧,我要和小辰说说体己话。”
所有人眼睛一亮,想到今日竟然这么容易蒙混过关,简直就是意外之喜,连忙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小屋子,李妈看了一眼,确定小姐身体无恙,于是也走了。
从小辰的口中,加上自己的判断,爱纱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一世的大概。
这一世,她的名字叫做林眉儿。
这个名字,听起来挺小言的。
她的父亲,也是小辰的父亲,是当朝一品大员,林相国林励。
他们二人的母亲,则是林相国的结发妻子,曾经的礼部尚书之女,兰梓芬。梓芬十八岁那年嫁给林励,二人婚后十分相爱,生下了眉儿,林励也一路飞黄腾达。只是好景不长,眉儿四岁那年,母亲正怀着小辰,却闻知林励同京都百花娇里的当红歌姬孟梦双宿双飞的消息。
孟梦不过是个歌姬,林励父母十分反对,梓芬也终日以泪洗面。然而那孟梦却是个委曲求全善识大体之人——先是将林励劝回了家,更是洋洋洒洒写了一封凄美动人的歌赋,劝说林励不要为了自己放弃大好前程,快快回家与妻儿团聚,否则自己罪孽深重,只有一死。
然而这一招却极其奏效,很快京中就传开花魁孟梦爱上高官,然而却宁可一死也不愿扰乱对方家室一事。还被多家歌姬馆改变成歌舞剧,看得无数人特别是大妈大娘落泪不已——自然很多女人都会同情小三,只要那小三抢的不是自己的老公,爱纱恨恨地想。
骄横跋扈的大小姐6
更可怕的是,此事竟然成了那年京中的美谈——真可笑,男人的风流,女人的不要脸,竟然成了美谈,爱纱想。
“美谈”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皇宫里,皇上都深感花魁用情至深,最后圣旨赐婚,林励纳孟梦为二姨娘,八抬的钉珠苏绣豪华花轿,从歌坊一路迎回了林府。
这些年来,二姨娘在林府里是万人交口称赞,不仅貌美如花,而且平日里也不打扮得如同众人心目中的美妾那般妖娆狐媚,而是端庄有礼,反而更显出她貌若天仙,天生丽质;对下人更是谦和客气,甚至可令下人直呼她的名字,也不需行主仆之礼——自然此事后来被林励阻止了,然而林励心中也是暗暗得意,自己不仅娶妻娶贤,就连纳了个妾也是贤惠无比,不免对皇上又是心悦诚服,不久,便高升相国,乃是大铎王朝最年轻的相国。
只是此时终是令梓芬心中伤痛无限,未几生下小辰之后便是性情大变,原本谦和有礼大家闺秀的她又是辱骂下人又是挑剔无比,惹得林励头疼不已,心便更朝着二姨娘那儿去了几分。一个月内,倒有个二十天是宿在二姨娘房中,偶尔来到春园,也是匆匆倒头就睡,夫妻原本的软语温存,再也不见。
这一来梓芬更是肝肠寸断,在眉儿七岁小辰二岁半之际,便称病隐居到了京郊静山的小野山庄去吃斋念佛了,虽然未曾出家,却已是半个尼姑,这佛念得女儿和儿子也不怎么上心了,只是一年来看望一两回便是好的,还不愿留宿。
爱纱——不,此时应该叫眉儿了,听得自己娘亲这份委屈,自是怒火中烧,对父亲又多了几分轻蔑,她在前世就十分厌恶始乱终弃的男子,也很讨厌那些没脸没皮的小三,此时正想好好指责一番“父亲”,然而小辰此时却拉着眉儿道:“姐姐,你千万别再生气了,你不记得你当年为了替娘亲出头都做了些甚么事情?”
与后妈的梁子1
在小辰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以及自己剩余的些微感应能力感应下,眉儿大致“想”了起来——二姨娘进门的时候,自己五岁,五岁的自己却也懂得从此父亲对娘亲和自己的爱就会被分走许多。那一年起,原本乖巧羞涩,所有下人都喜欢的眉儿变了。
她在纳二姨娘的仪式上,抓起面前一杯冰冷的水就向新娘子泼了过去。
然而二姨娘并没有生气,更没有骂人。尽管那水泼在了她绣着繁复图案的红盖头上,从她乌黑的发丝一颗颗静静地滴了下来。她只是楚楚可怜地看了林励一眼,那眼波媚得,含娇带着嗔,林励的心便就全部软化了。
眉儿当场下不了台,自然,更下不了台的是挺着大肚子的大夫人梓芬。
梓芬当即道歉也不是,沉默也不是,一张俏脸煞白,在新姨娘的衬托下,愈加显得憔悴不堪,而那已经沉重累赘的肚子,愈发显得滑稽可笑。
众人都呆了。
而林励此时也有些束手无策了,他原本不算是个只看新人笑不听旧人哭的主儿,然而爱女的这一下水泼得自己心里也是瓦凉瓦凉——哪个男人不想坐拥齐人之福,妻妾儿孙满堂?而且梦儿为他所做的歌赋已然是京都闻名的风雅之事,这一下让他如何下得了台?
然而毕竟眉儿养尊处优,梓芬家世显赫,自己也不好责怪她。直愣得这新郎官在那儿面色变幻万端,好似一台大戏。
新姨娘孟梦倒是若无其事,娇柔地搀着夫君说了声:“林郎,我们走吧,吉时就要到了。”
这一下温存体贴,令得林励感动不已,登时他面色恢复了正常,也不再看梓芬和眉儿一眼,拔腿就走。
他心中想,虽说我纳了妾,但对梓芬你也是不薄啊,你这样令我下不了台,哪个男人会高兴呢?
——眉儿心想,男人总是觉得自己的面子比脸皮重要……
和后妈的梁子2
梓芬眉头颤了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终究没有落下来,她狠狠地抓住女儿的胳膊,看眉儿还在双眼冒火地瞪视着新姨娘曼妙的身躯——假使眼光有形,她早就在新姨娘的身上戳了十七八个洞出来。
“眉儿,我们走。”梓芬的眼里终于干了,她知道不可以指望这个所谓的郎君,郎心如铁原来是真的,而女儿和肚子里的孩子,如此看来不过是一个太滑稽的笑话。
眉儿听话地站了起来,拉着妈妈的手,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宾客如云的殿堂,所有人都看着这位大腹便便的正夫人拉着娇小柔弱的大小姐的手,二人面色煞白,毅然离去。
也没有人敢吱声或者阻拦,连新郎官和新姨娘也假装没看见,林励更是在想走了也好,至少让他消停一会儿,平平顺顺地把这堂给拜完了,就上上大吉。
只是在母女二人手牵手离开那红红绿绿喜帛大堂门口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听见一个小小的,童稚的,却是清清楚楚的声音郑重地从门外传来,似乎烙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喜新厌旧,没有好下场!”
林励遍体生寒,周遭诸人一看那说话的大小姐已经杳然离去,更是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新郎官林励身上,好事者甚至在窃窃私语。这下林励真是比浑身长刺还难受,感觉就是全身泡在了又冷又有怪味的水里,湿哒哒的。
幸而梦儿拉住了他的手,堂终于顺利地拜完了。
洞房之夜,梦儿千娇百媚,才让他终于又有了些许的欣慰——毕竟,这个可人儿娶得还是很值得。
整个京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有这样的福分独占花魁,他的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但是从此事之后,林励与自己曾经最心爱的女儿眉儿之间,陷入了一种死寂的氛围。
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个自己曾经爱若珍宝,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小女儿好像变成了个小小的巫女。
和后妈的梁子3
冰冷地看着他,似乎随时就会吐出某些咒语。
他夜里被吓醒了,梦中看见眉儿披散着头发,一身白衣,眼睛血红,口中喃喃道:“喜新厌旧,没有好下场,抛弃结发妻子,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林励吓得连喝了几天的安神草药,从此也不去春园了,连续半个月宿于二姨娘的秋园之中,并购置了无数珍奇精致的玩物,给梦儿穿的吃的都是最好的,几乎超过了当年迎娶梓芬的时候——当然,他早已今非昔比,那个时候娶梓芬的他,只是一个初露头角的小官儿,现在的他,却已是当朝权臣。
他可以给他喜欢的女人最好的,因为他给得起。
这种得意,这种施舍的快感,男子的虚荣心得到无比的满足。
比起娶大家闺秀的梓芬,娶这个沦落风尘的歌姬,却更令他满足。
二姨娘虽说表面谦让恭顺,一口一个姐姐姐姐,姐姐对不住,给姐姐请安,梓芬却不理她。那些势利的佣人仆妇都精明之极地凑到了秋园,名为秋园,却成了实质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