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盈门 正文完结+番外第86部分阅读
喜盈门 正文完结+番外 作者:未知
明姿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爹,不知是男客还是女客,我们也要换衣裳么?”
蔡国栋沉着脸道:“你们都在这里候着,没听到你母亲让人来喊,都不许随意走动。”
陈氏把余婆子带走,留下玉盘招呼众人,玉盘便使人去捧了板栗等干果来给众人烤着吃,免得几个小孩子不懂事嚷嚷起来。
明姿见状,察觉此贵人非同小可,当着蔡国栋不敢再问,待到蔡国栋等人走了以后,方问玉盘:“来的什么贵客啊?这个时候才来的,还这么大的排场,弄得我们都不能随意走动,想必是极贵了吧?”
玉盘只是笑:“回四姑奶奶的话,奴婢不知呢。自奴婢来了这京中,算是开了眼界,可是人到底愚钝,至今都分不清那什么官是几品的,经常被人笑话。”
陈氏身边得力的这些婆子管事,都是些锯嘴葫芦,她们不想说的事情,根本别想打听出半点来。明姿见状,知道是没戏了,便撇撇嘴,转而去问明珮:“五妹妹,你在这京中前前后后待过一年多了,可不比我这个乡巴佬。你说是不是为了你的喜事来贺喜的?会是什么人啊?”
明珮倒笑不笑地道:“四姐姐这话差了,我一个女儿家,自到了京中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更不敢私自打听爹爹们的正事,哪里知道这外面的事情?”
明姿讨了个没趣,冷笑道:“五妹口才见长啊。到底是见过大世面,夫人身边养大的。”
明珮只低头玩着袖子上的花纹,半点不搭理明姿。
明丽将手里的茶杯轻轻一放,道:“急什么?稍后爹爹回来不就知道了?”
明姿对明丽这个出嫁多年,丈夫已经做了正六品通判,平常根本不回家,一回到娘家后就把架子端得十足的嫡长女很是抵触,更是对二姨娘时常念叨给她听的,明丽出嫁前曾狠狠搧了她一个耳光的陈年旧事耿耿于怀,当下便冲劲十足地道:“大姐姐不知道么?我哪里比得诸位姐姐妹妹都是有见识的,我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穷酸,自然会急爱急。”
明丽轻笑一声,直接撇过了脸,轻蔑于无声。
明姿见几个孩子都睁圆了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一种自卑掺杂着不平的感觉突然升起来,将帕子狠狠一摔:“看什么看?有这么盯着人看的么?也不知道你们的教养妈妈是怎么教的?”
几个孩子都垂下眼不语,不约而同地慢慢挪动身子,尽量让自己离明姿远一些。明姿更是气闷,却是没有半点办法,郁闷哀愁地独自坐在角落里,不停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不多时,听得脚步声响,蔡国栋等人鱼贯而入,明菲紧张地看过去,但见蔡国栋和陈氏脸上还看不出什么来,涵容深深埋着头,蔡光庭却是朝她挤了挤眼睛。只是他的动作太过隐秘,明菲简直看不出是喜还是忧,只急得要死。
蔡国栋什么也不多说,只淡淡地道:“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互相辞别后,明菲正想去寻涵容说话,眼看着明姿凑了过来,只得忍住,自回了和明雅同住的地方。坐着等了一歇,仍不见涵容来,只好洗了睡觉,刚上了床,门却被敲响了,涵容闪身进来,还未开口就先笑起来:“你哥哥说我若是不来同你说清楚,想必你今夜都睡不着。来吧,先叫声好嫂嫂来听,我就告诉你。”
明菲笑道:“还问什么,我看你笑成这个样子便知道了。”
涵容掐了她的脸一把:“鬼精鬼精的。我同你说,没事儿了。”
来的是宫里的人,已经去看过了明玉,验明正身后,赏了些珍贵的药材和几件小饰品,说了些安慰的话,飞快地撤退了。陈氏厚厚地馈赠了领头的人,才知明玉重病的事情传出去后,她那个位子已被人盯上了。
涵容笑道:“虽然没明说结果,可其实就是这么回事了,虽然不会明说不要明玉参选,但只要爹爹到时候一呈情,便可免了。”
谢天谢地,明菲长出一口气,总算可以请华皖进京给明玉治病了。
明珮的这场喜事办得与明雅、明菲、明姿时又不同,一来蔡国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靠办红白喜事敛财的小官,二来他已经长了见识,深刻认识到自己在这京中,比排场贵气比不过皇亲国戚世家名门,比豪华富有更比不过达官显贵和富商巨贾,所以,低调最好。
于是这婚宴只是面上过得去,请的人和摆的席面也不多,但他不请人,却又有人自动找上门去。到了最后,纵然不起眼,客数却也不少,陈氏八面玲珑,处理得极其漂亮,皆大欢喜。
汤大奶奶也带了汤盛随了陈御史和其夫人、还有陈氏的嫡妹夫妻一道去恭贺,陈氏打了招呼之后,直喊自己忙不过来,将人交给了明菲去招呼。因着其最近失意得紧,明菲卯足了精神,只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人。
席间还好,大家都谈笑风生,仿佛前段时间发生的那些事情根本就没发生过。待到后来席散时,明菲送了人出去,人家就提出要求说改日要来看明玉了。
汤大奶奶笑道:“我之前见过明玉一次,见她小小年纪竟然就那么知礼守礼,聪明却不轻浮,人又像朵花儿似的,心里很是喜欢。前些日子听说她病了,本早就要来瞧她,但又想到府上事多,五小姐又要出嫁,故而不敢来,如今趁着几位姑奶奶都在,夫人没那么忙,正好来探探她。”
第311章 送瘟神
汤大奶奶见过明玉么?明菲有些诧异,随即想到她约莫是在刚进京,明玉的病还未发作时见到过。要说这汤大奶奶也真是锲而不舍,休要说明玉是不进宫的,就是真要进宫,这亲戚提出要探病,自己也不好拒绝,便笑着应了。
汤大奶奶很是欢喜,陈御史夫人拉着明菲的手意味深长地说:“到时候我们也一并来瞧她,你们也莫担心,她这年纪,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迟早总会好起来的。”
明菲笑道:“承叔外祖母吉言。”心里却是觉得她们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肯定明玉进不成宫了。
送走几人,回到后院,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涵容在那里监督众人收拾杯碟等物,见明菲过去,便朝她招手道:“你去后面看看,适才明姿生生地把二姐姐给说得哭了,大姐姐正在劝她,你也去。”
原来又是首饰惹的祸,明姿今日戴了明雅的首饰出来,本以为自己精心装扮后定然艳冠群芳,哪想看到谁的都比自家好,包括被她夺了首饰的明雅也戴着一套璀璨夺目的红蓝宝石赤金头面,心里已是怒火万丈,只当着客人不敢发作。好容易等到席散,又被兴哥童言无忌,问她为什么戴着明雅的首饰,差点气得当场吐血。
明姿便将头钗并耳坠拔下狠狠砸在地上,口不择言地说明雅此番来,便是为了谋算娘家,让蔡国栋、蔡光庭替她丈夫谋求出路的,又是阴险、又是卑鄙云云,还夹枪带棒地提到了三姨娘,说得很是难听。明雅受不住,当时就流了泪。
明菲叹道:“她这脾气越发地古怪讨厌,也不知道爹爹是怎么替她打算的?”
涵容拉了她立在一旁,悄声道:“我那日听得爹爹和母亲说,二姨娘三个子女,如今只余她一人,还成了这个样子,孤独终老,心中不忍,无论如何也要为她好好打算,留在家中不像样。母亲说,谁家会要她呢?爹爹便说,他前些日子遇到一位南疆来送女出嫁的千总,姓徐,丧妻,有儿有女,且儿女都已经大了,他试探了一下,人家愿意娶她,也不需要她生儿育女,只需照顾好起居饮食就行。”
明菲道:“那年龄是不是已经大了?”这当然是人家看在蔡国栋官职的份上才愿意娶明姿,但就蔡国栋来说,恐怕也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大极限了。好歹是官身,不是商户或者普通平民,极大地满足了明姿母女的愿望。
涵容道:“可不是么?已经快四十了。而且长期驻扎在南疆的人,脾气虽然豪爽,却不会是什么善茬。可她一定要嫁官身,又不能生育,能嫁个什么好的?但不管如何,也算是了了各自的一桩心事。她不用在家守着,咱们也眼不见心不烦。”
明姿本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尽管落到这个地步,还是叫人同情不起来。蔡光庭背地里曾和涵容说,明姿那个讨人厌的脾气,是需要用鞭子才能教乖的,蔡国栋选的这个五妹夫,选得很对。尖酸刻薄时只需一拳头打下去便会乖顺了,但只要蔡国栋活着一天,对方也不敢太过分,只要明姿聪明,日子不难过,但她若是不收敛,便是自讨苦吃,若是再回到娘家,便是这一辈子都没了指望。
明菲低声道:“我真没想到爹爹这几年来变化这么大。”不但不要明玉进宫,也不要明姿守寡,不再拈花惹草,比以前讨喜得多,陈氏算是守得云开了。
涵容拍拍她的肩头:“变化是挺大的,大抵是人上了年纪?又或者是听说了你夫家的事情,有些感慨吧。”
晚间客人散尽后,蔡国栋得知明姿之事,将明姿叫去训斥了一顿,明姿委屈不已,不停诉说自己又穷又被姐妹兄弟瞧不起的悲哀和痛苦,又说起死去的蔡光仪和漂流在外的蔡光正,病重的二姨娘,更是伏地大哭。
蔡国栋默然无语,良久方叹道:“际遇不顺的人不是你一人,也不是尖酸刻薄不容人的理由。但究其根由,都是我的不是,我当初犯了蠢病,没有管好这个家,没有管教好你们,这才导致今天这个后果。但事已至此,我无力回天。我替你寻了一门亲事,对方的年龄虽然大了些,但也是官身……”把徐千总的情况说了一遍后,道:“你若是愿意,我便让你母亲给你五千两银子的嫁妆,以后你有嫁妆傍身,就不至于事事看人脸色。”
明姿收了泪,道:“就没有其他法子了么?”其实她要问的是,就没有其他更好的人了吗?
蔡国栋坚定地摇头:“没有了。你是寡妇再嫁,又要对方是官身,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最要紧的是,她不能生了,只是他不忍说出来。
明姿垂头想了很久,轻声道:“我愿意。”就凭她的姿容,跟着这么个大老粗,再靠着娘家,还不能把他吃得死死的?过得两年生个一男半女的,就更不怕了。
蔡国栋猜到她心中所想,便沉声道:“有我活着一日,他不敢对你大不敬,但要过好日子,还得靠你自己。不然,神仙也帮不了你。你若还是现在这个脾气,被人休了,再回到娘家,我若还活着倒也罢了,好歹有你饭吃有你衣穿,我若是死了,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会怎样。”
明姿一凛,若是再不讨夫家喜欢,被休,蔡国栋又死了,这家里成了蔡光庭、陈氏等人的天下,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所?还是趁着蔡国栋还活着,多讨点好处,早些嫁了罢,便吞吞吐吐地道:“爹爹,听说南疆很远,毒障很多,生活极其艰苦,缺医少药……”
蔡国栋扫了她一眼,叹道:“不用说了,我再私下给你添一千两银子。再多,我也没啦,我年纪也大了,你还有两个弟弟没娶亲,下面的明玉也还没出嫁呢。你也别嫌少,你几个姐妹,出嫁可都只有三千两银子。”
明姿高高兴兴地道:“谢谢爹爹。”
蔡国栋疲惫地摆摆手:“出去后,你就马上去向你二姐姐赔礼道歉。这人活着,谁又说得清今后会如何?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就求着她了。还有你母亲,你多尊重些,你别总记着她对你不好的地方,她对你们母女可算是极大方的。”
明姿有几分不情愿,但这关口不敢得罪蔡国栋,也就春风得意地去寻明雅赔礼。到了明雅的房里,只见众人都在,她也不掩藏脸上的喜色,道歉道得极顺溜。
陈氏见状,知道她已是肯了徐家这门亲,不由微微松了口气,虽然花了大钱,但总算是把这尊瘟神给送走了。五千两求得清净,是极划算的一件事。
没有几日,果然传出五皇子正妃已经定下的消息,却不是崔吉吉,而是柱国公的嫡孙女,而且是皇帝亲自下旨定的。可柱国公,先前却是太子一派的。与此同时,崔吉吉被属意为皇七子正妃的事情在坊间悄悄流传开来,皇子间的那点事情,被皇帝给人为化的弄得更复杂了。
皇五子正妃的事情定下后,蔡国栋便上表言情,请求不让明玉参与列选,准奏。大抵是因为蔡国栋比较倒霉,他的表情太过诚惶诚恐,看着又有些可怜,又得了一些赏赐。蔡国栋一回家,就让明菲赶紧给华皖写信,然后加急送出。
参选风波,总算是平安地过去。
过得几日,明丽给明玉留下一套羊脂玉制成的簪环首饰做将来出嫁的添妆,便告辞离去,走时始终不曾单独与蔡国栋说过一句闲话,更不要说什么发自肺腑的好听话。蔡国栋颇有些无可奈何,却也只得随她自去。
接着汤大奶奶与陈御史夫人联袂而至,见了明玉的病容后,俱都惊叹不已。陈氏有心试她,便将明玉的病夸大了许多,汤大奶奶没有多说什么,连留饭都不肯。
陈氏心里非常不满,暗里同明菲、涵容冷笑道:“还说自家的心多么的诚,先前听说病了还没怎样,只想着进不了宫,人又病着,机会正好,来捡个漏。可到底,见着了六丫头的样子,就被吓成了这个样子,饭都不敢吃,难道害怕咱们家死皮赖脸地硬要将女儿嫁给她家么?就凭我们六丫头的样貌,什么好人家找不到!”
明菲笑道:“母亲莫要生气。这本是人之常情,娶儿媳妇当然想娶个身体健康的。”
陈氏道:“虽然如此,我就觉得她起心不良!等我们六丫头病好了,她一定又贴上来了!”
明菲只是笑,她只知道,陈氏不会害明玉,是真心为明玉考虑,这就足够她对陈氏尊敬有加了。
眼看天气越来越冷,明菲等不到华皖和萧慈,也不能再留下去,明雅夫妻俩也要回家过年,商量过后,便打算告辞众人,一道回水城府去。然而汤大奶奶却又上门了,这一次,竟然带了许多药材和千金求来的一个古方,让给明玉试试,紧接着,旧话重提。
第312章 汤盛
陈氏见汤大奶奶又大包小裹地上门就已经觉得很是稀奇j,旧话重提更是诧异,口风却仍然半点都不松:“我们明玉的情形,大嫂您是看到的,入冬以来便是床都起不来,这大大小小,远远近近的大夫请了若干,药当饭吃,也还是这个样子。说实话,这种情况下您还提亲,我们心里很感激,但也因此就更不想害汤盛。”
汤大奶奶有些不自在,笑容都是僵硬的,却仍然咬着牙道:“这件事提了不是一次两次,一年两年了,先前总是因为种种意外而耽搁。人吃五谷哪能不生病?她这病算不得什么,总会好起来的。”
陈氏想了想,笑道:“我请我们老爷出来。”
汤大奶奶只当是自己已经说动了陈氏,微微松了口气,笑道:“您请。”
明菲和涵容在一旁看着,却觉得她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仿佛是谁逼着她,她不得不如此,强颜欢笑一般。姑嫂二人觉得蹊跷,便拿了话来套她,谁知汤大奶奶的嘴紧得很,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
少顷,蔡国栋出来,听了始末,只当汤家这般折腾,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拉拔汤盛一把。心想,此时的情形与当初却又不同,当初柱国公红得发紫,汤盛是他门下的,应允了使是左右逢源,如今柱国公在朝中的情形与当初已是不可同日而语,自己拉拔拉拔一个小小的汤盛,实在算不得什么,传出去还是厚道重义的名声。
便极力将汤盛夸奖了一番,话里括外都是要拉拔汤盛的意思,然后看着汤 大奶奶的表情笑道:“明玉的身子不好,我若是应了,总觉着是亏欠了你们家,见着都是惭愧的。不如先等她身子好了以后又再说?”
汤大奶奶听说蔡国栋肯帮汤盛,自是喜不自禁,忙忙地起身向他和陈氏道谢,但还是不离结亲的话。再三表示,不管明玉今后成什么样子,汤家一定会善待明玉。
蔡国栋深感头痛,差点就没怀疑是陈氏向陈家泄了明玉的秘密。他就想不通了,这汤家为什么就这样盯上了明玉?是为了找个有权势的岳家?那也犯不着娶一个重病的女子进门去供着。为了让自己拉汤盛一把?自己已经答应帮汤盛了。这般粘着,到底是为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索性道:“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既然大嫂您这样看重她,我们也不敢托大,容我们认真想想,然后再给您答复,您看如何?”
汤大奶奶自知自家门第极不上蔡家,早就说得脸热,闻言知道不能再纠缠下去了,也就讪笑着起身告辞。陈氏不敢白受她的药材和古方,还了她更贵重的礼物,汤大奶奶不收,陈氏便要退她带来的东西,汤大奶奶无奈,只得收了。陈氏又领着涵容与明菲一直送她上了马车,看着马车驶出角门方才回了内堂。
才一进屋,蔡国栋就试探陈氏:“你说这汤大奶奶为何这般牛皮糖一样地缠上了咱们的明玉?这么重的病都吓不跑她,她该不会是知道些什么吧?”
陈氏冰雪聪明,当下便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有 些寒心:“她知不知道什么,妾身是不知道的,但妾身却知道,几个儿女都知道妾身是真心疼他们,真的愿意蔡家好,从来不怀疑妾身什么。”
蔡国栋老脸一红,扫了明菲与涵容一眼,嗔道:“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我这不是因为夫人聪慧,所以想不透的事情才来向您请教吗?”
陈氏也不点破他,淡淡一笑,将此事揭过,道:“按说,汤盛这样的条件,配明玉是低了点,以咱家现在的情势,待她病好后,在新科的进士中或是京中门当户对的人家里寻个合适的,并不难。但难得的是真心真意。从长远了看,汤盛那孩子年少有才,为人也端方,不过不懂事,投错了一回门,那也算不得什么,迟早总会起来。假如汤家是真心求娶,有心,有才,年貌相当,才是美事一桩。”
明菲道:“所以才要弄清楚他们家为什么一定要娶明玉。不瞒爹爹和母亲,先前我和大嫂觉着,汤大奶奶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拿话套她,却是套不出来,不然母亲回想一下,每次提到明玉的病时,其实她的笑都是假的,可见不是不在意。”
陈氏沉吟片刻,道:“是有这么一回事。汤大奶奶自从进京后,就单独赁了一所院子住着,把汤盛也叫了过去。她平常也就跟我婶娘来往得比较密切,但我婶娘心眼多,未必肯讲真话,一定会推什么都不知道。这事要落在我妹妹身上,待我明日就去托她打听消息。”
蔡国栋道:“叫光庭也去打听一下。看 看汤盛最近都在做什么?那汤家赁了院子住着,人生地不熟的,必然会雇佣个把本地人,叫他去将人请出来,给点银子就什么都打听出来了。”
蔡光庭回家后,一听说此事,连晚饭都顿不上吃,当下便拿了银钱出了门。
蔡光庭晚上回来,果然带回来一些消息:“汤家的厨子是本地的,说是那日汤大奶奶从咱们家回去后,母子俩不知为何赌气闹了别扭,两个都没吃晚饭。而且从那天开始,汤盛就白日出门寻古方,回家熬夜读书,一日只睡两个时辰,汤大奶奶无论劝或者骂都不起任何作用。一连熬了好几天,眼前熬红了,汤大奶奶怕了,这才服了软,母子俩才算是又和好了。那厨子虽说得不甚明白,但大家都猜这个事情大概和求娶明玉有关系。”
知道了这个,明菲便抱了舒眉去看明玉。明玉的精神好了许多,闻到橘子的香味,说是想吃,又怕凉,让明菲在火笼上烤一个给她吃。
明菲将舒眉放在床上,任由她与明玉去玩,取子两个金黄大橘子放在火笼上,笑道:“汤家的事情你可知道?”
明玉的脸一红,道:“她这样几次三番的,能不知道么?”
明菲心念一动:“你可见过那汤盛?”
明玉无意识地揪了舒眉的衣角绞了绞,道:“没见过。”虽然家里人没当着她的面讲过汤家这事儿,但看明菲的模样,似乎是有点那个意思在里面。汤大奶奶人还不讨厌,但不知道那汤盛是什么样子的?只听过蔡 光庭称赞他的才学举止,却没听说过人才如何。
明菲叹道:“你长大了,有什么心事也不愿意和我说了。”言罢低头摆弄火笼上的橘子,表情显得很是难过落寞。
明玉急了:“我真的没见过!他几次来家中,我都没出过院子门!我平时出门做客,也是规规矩矩地和朋友们坐在内院,从来不敢乱走一步。不信你去问周妈妈。”
舒眉好奇地在一旁看着明玉,突然拍了拍巴掌,“哈!”地一声就笑出来,奶声奶气地学她说话,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道:“问!问!”
明玉的脸越发地红,轻轻捏了舒眉的脸一把,嗔道:“小丫头,你凑什么热闹?”
舒眉哈哈大笑。
明菲也笑道:“没见过就没见过,急什么?我只是觉得他们家求娶你,态度太过奇怪。我还以为……”她还以为,汤盛大概是见过明玉,然后看上了,少年心性,无论如何一定逼着汤大奶奶求娶的,假如是这样,还有点意思,便微微一笑:“其实我见过那汤盛,早在好几年前,就见过,人长得很不错。我对他印象还算好。”
明玉捂着脸:“不说啦,不说啦!”
第二日,陈氏果然坐了轿子去寻她的嫡妹,几经周折,果然验证了汤家原来一直真心想娶明玉不假,汤盛本人曾偶然见着过明玉,很是满意,因此对这门亲事也是干肯万肯的,所以才会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求娶。
但明玉这个病给汤大奶奶的冲击也是很大的。汤大奶奶那日见着明 互后,就已经断了念头,汤盛是她的独儿,怎么能聘这样一个病入膏盲,随时可能没了的女子为妻呢?说不定一个不小心,还没过门就没了,这还是好的,若是进了门就死,那汤盛好端端的年轻儿郎啪成了鳏夫,再娶能娶到什么好的?叫她怎么肯?与蔡家结亲固然对汤盛的前途有好处,但汤盛的婚姻大事也同样是半点马虎不得。
可是汤盛一听说她的决定,就说她势利眼,先前厚着脸皮去缠,见人家病了就嫌弃起来,央求她去和蔡家说,他不嫌弃明玉的病,愿意好好待她。
汤大奶奶一不服气儿子说她势利眼,二不满意儿子死心眼,当下拿出母亲的威严来训斥了汤盛一顿,汤盛也听她训,但就是不依。母子二人便为此赌了气。可汤大奶奶到底拗不过一片疼爱儿子的心,少不得委委屈屈地上门。但她是个守信的人,既然答应了汤盛,也就认认真真地去做,并不是随便敷衍,然后回去哄骗汤盛死心。
得知了因由,蔡国栋却是大怒:“那汤盛从哪里看到明玉的?我不记得曾经让他们见过面!”
明菲忙道:“我问过六妹妹,她说她从不曾见过汤盛,我相信她说的是真话。莫非是从什么地方偶然被看见了,她自己不知道?”
蔡国栋恨恨地道:“去把他给我叫来问清楚!如果他是个不守规矩,偷窥人家女儿的登徒子,看我不把他打出去!叫他好早早死了这条心!”
他是有心理阴影的。一个明姿,被邵五暗算了去;一个明菲,又莫名其妙地被龚远和暗算了去;如果小明玉再被人偷窥算计了去,简直没天理了!
第313章 偶然
蔡光庭倒是不慌不忙的:“左右都要给他家一个回复,待我请他出去吃酒,有什么,细细地问了来就是。倘若他是那不守规矩的,自然要不得。但也不值得和他生气。”
汤盛这个人,从收到明菲的信后,他就着意观察,没发现有什么人品上的问题,至于一见倾心什么的,他并没觉得这有多么严重。毕竟当年他也是在社日撞见了涵容后,觉得好才愿意娶进门来的。喜欢明玉,总比单纯就是为了前途来求亲的好得多。更何况,汤盛这个人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蔡国栋恨恨地道:“倘若他是那种人,慢说做我女婿。就是想得我说一句好话也是痴心妄想!这人看着老老实实的,谁知竟是这样的人!什么时候我家女儿轮到他来品头论足,谈什么满意不满意了!”
陈氏递了杯茶给他,笑道:“你也莫一竿子就打死了人。不是还不知到底怎么回事么?这么激动做什么?”
蔡国栋不置可否,陈氏便拿了一张单子给他过目:“这是我给明姿准备的嫁妆单子,你看看可还要添些什么?”她已经开始给明姿准备嫁妆,明姿吃过上次田地的亏,失就声明不要土地田庄,而是要真金白银和首饰衣料。
蔡国栋看了,就皱眉道:“为什么尽是些这个?给她买个田庄。”
陈氏笑道:“明姿说她去得远,拿这些没用,还不如这个实在好带。又说她不要讲什么排场,实惠就好。”
蔡国栋冷嗤一声:“她说什么你就依她什么?她的眼光也就和她姨娘差不多!什么叫实惠?能盘活了,长远生财的才叫实惠!不然家家都陪田庄地亩铺子做什么?再多的真金白银放在那里不动就是死物,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趁着还早,赶紧去买两处田庄来!就买在这京城附近,我们可以替她打理,若走有个什么,也方便处理。”
这京里的田庄可比其他地方贵得多去了,怕不扎实花掉点钱。叫你偏心!陈氏暗喜,却假意道:“既然是这样,不如托人给她在南疆买吧?哪里便宜许多,也方便她自己管理。”她不贪那点钱,但她一看到明姿,就会想起蔡光仪当初做的种种恶事。纵然从长远看,不能将明姿怎样,却也不想要明姿好过。与其便宜明姿,不如便宜明玉。
蔡国栋淡淡地道:“她懂得什么?若是买在那里。只怕最后又是便宜了旁人。你不必多说,就这样定了。”
陈氏奉承道:“还是老爷想得周到,那妄各大先人去打听着,到时候再让你过目。”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花“最高”的价钱替明姿买个好田庄。
蔡国栋早就对她当家理财的本领深信不疑,挥挥手道,“不必,你做事情我放心,你自定了就好。”却又望着明菲道:“去把你二姐叫来,我有话要和你们姐妹说。”
明菲道:“要叫四妹么?”明姿自从定下这门亲事后。陈氏便将一堆布料并两个绣娘丢给她,让她自己去鼓捣嫁衣等物“她心中欢喜,又图新鲜,目前对绣嫁衣这个事业还抱着高度的热情,轻易也就不出来生事,有事还得去喊才行。
蔡国栋摇头道:“不必喊她,我只和你们说。”
少顷,明雅来了,陈氏要避开,蔡国栋叫住她,又叫蔡光庭和涵容留下,清了清嗓子,道:“当初你们出嫁时,我给的嫁妆银子都不算多,主要那个时候家里没什么钱,开销也太大“明珮出嫁,咱家宽裕了许多,物价也高了许多,她又去得远,所以我和你们母亲商量后,给了她四干多两的嫁妆。如今明姿又要再嫁,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给了她五干两银子。也就是说,她前前后后花了你们几倍的嫁妆银子。说到此,蔡国栋顿住,在几个儿女的脸上来回扫了一圈,见众人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方才满意地道:“虽然她不知道,但想来你们都清楚,她的情况与你们不同,她这一生就是这样子了。这个钱。算是给她养老的。我这样做,不是偏心,而是仔细思考过的。她日子好过点,自然就会少给你们添麻烦,你们轻松,姊妹间的关系没那么难看,在外面说着也好听些。”
明雅率先道:“爹爹您不必说,这是您的钱,女儿是没意见的,您怎么安排就怎么好。”偏心不偏心的,她也不想细究。总之她嫁了这些年,虽然不是大富,但婆家待她极好,夫妻和睦,儿子可爱,也没想过要怎么从娘家多榨点回去,同时也知道是榨不来的。蔡国栋就算是给她补齐差额,也极不上龚远和给她丈夫谋的那个县学教谕职位来得有意思。
明菲更是无所谓了:“我没有什么意见。”蔡国栋一直以来对明姿都是比较偏心的,人家都心知肚明。但蔡国栋的这个考虑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明姿嫁出去比留在家中好。至于明玉,蔡国栋没将她送入宫中,肯花心思留下她,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嫁妆什么的,他爱给多少就给多少,大不了将来自己给明玉添上就是了,不争那点蝇头小利。
蔡国栋把目光投向蔡光庭。蔡光庭看了涵容一眼,笑道:“爹爹您是知道的,儿子这些年日子还过得,怎可能与妹妹争这个?”涵容连连点头。
蔡国栋老怀甚慰,笑道:“我就知道你们都予恃事的好孩子。爹爹不叫你们太过吃亏,我有几件珍藏的宝贝,稍后让你们母亲给你们包上带回去。”
明雅小心地打量了陈氏一眼,但见陈氏笑得欢畅,半点不高兴的样子都没有,也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蔡国栋心中高兴,说了许多叫子女手足相亲相爱的话,又特别夸赞陈氏会当家,这个继母做得狠好,是贤妻良母。才又叫陈氏备下寨安,准备晚上一家人好好吃喝一顿,联络联络感情。最高兴的却是孩子们,陈氏单独给他们备了一桌、就是舒眉也得以让奶娘抱着。丹霞陪在一旁列席。
龚远秩照例过来吃饭,看到蔡家一家子不分嫡庶,继母继女间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由默然神伤,越发下定决心,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不叫自己身上再发生当年龚宗发生的事情。就连明菲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过年,他也推辞不去,说是要留在京中好好读书,一来一去地耽搁功夫。
明菲见他刻苦,也替他高兴,说了许多鼓励的话,听得龚远秩信心满满的,恨不得饭也不吃地赶紧杀回去坐下看书才好。蔡光庭见状,笑得不行,死死将他按住,笑道:“就算是要用功。也要先吃饱才有力气不是?”
蔡光耀和蔡光华也围上去劝他,明菲见他和自己几个兄弟相处得融洽,算是彻底放了心。
却说蔡光庭第二日去寻了汤盛喝洒,回来后笑道:“他倒老实,我一问就一五一十的说了。并不是起心不良偷窥来的。是今年五月时,周侍郎家游园子赏石榴花,周家公子给他下了帖子。偶然撞见明玉被人嘲讽欺负,却应对得当,机智大方,他很喜欢明玉的大方沉稳,记在了心上。当时并不知道就是明玉,后来听人叫蔡六小姐,一打听,这才知道堤咱们家的六小姐。
他今年也不小了,十九岁了呢,我看他是认真的不是心血来潮。而且他这人韧性还不错,当初与他一同投了柱国公门下的人有好几个,那几个有胆小怕事回家乡躲了的,有郁闷不乐借酒浇愁的,有不再读书四处钻营的,似他这般日日不辍书卷。也不四处乱跑乱窜的,还真不多。”
明菲同涵容悄声笑道:“以前我还以为是个书呆子,哪里晓得并不呆。还认得分辨好不好,背地里去偷偷打听是谁家的,也晓得和他母亲争,认得去求古方讨好女家。我先前就怕是个又呆又纯,世事不知的傻小子。”算是一只潜力股。
蔡国栋对这个偶遇的说法算是勉勉强强接受,却又道,“就算是这样,我这个时候也不答应他家!只怕这今时候应了他。日后他就觉着他家是在危难之时求娶明玉,还送上古方药材治了明玉的病,很了不起,事事想压明玉一头。现在我也不白欠他家的人情,你让他过两日来寻我,我先给他找个差事练练手。其他的,等明玉病好以后又再说!”蔡光庭知他心中已是肯了,便笑道:“我也是这么个意思。留在您身边,您多看看也好。您见识广,总比我们看得更清楚一些。”蔡国栋不动声色地受了他递过去的高帽子,高高兴兴地逗了一会儿孙子,往后堂去了。
眼看着明玉的事情告一段落,暂时也不会有新进展,明菲与明雅商量过后,决定后日启程回水城府。
是夜,明菲带了舒眉一道,去了蔡光庭家中居住,兄妹二人秉烛夜谈,将这些年各自身边发生的事情说了一回,哭一歇笑一歇,一直说到第二日鸡叫方才各自去歇息。
临走的前一夜,明菲又与明玄抵足而眠说到半夜时分。
第314章 终章 余韵(上)
三年后。
天蒙蒙亮,青县府衙的后门被人轻轻拉开一条缝,洗萃探出头往街面上瞅了瞅,回头笑道:“老爷,夫人,此时外间无人,正好启程。”
自家老爷苦熬三年多,终于熬得云开日出,考评得了第一,升官要去湘州做同知。消息才一传出,来请饭的,送东西的民众实在太多,为了不扰民,这本该风风光光离任的路倒走得像做贼似的。
“都赶紧的。”龚远和把两岁的大儿子展飏送进车中,因不见明菲和舒眉,便四处张望:“夫人和大姐呢?”
金簪牵着自家两岁半的儿子虎头笑道:“还在院子里呢。”
龚远和微微皱眉,提步往里走去:“做什么这样磨?”才进了院门,就见明菲手里提着一根细树枝,沉着脸喝道:“龚舒眉,我最后叫你一次,上车!”
四岁的舒眉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头上两只丫角一抖一抖的,死死抱着墙角一株老樱桃树,任凭明菲吓唬,就是不松手。今年雨水足,樱桃花开得好,结得也多,看看那上面,绿色的小樱桃结成了串,再过些时候就可以吃了,为什么一定要这个时候走呢?过两天再走不好吗?
“道理我已经和你讲过几遍,你还不愿意走是不是?那行,我们走。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吃樱桃。”明菲将手里的细树枝扔了,转身就往外走。
舒眉也不管心爱的杏黄小袄上是不是蹭上了尘土,越发倔强地搂紧了树干,将脸贴着树皮,眼睛眨巴着偷看明菲的背影,眼泪一颗一颗地 往下淌,就是不出声。
明菲知道她在身后偷窥自己,就是在等自己心软回头,便越发将步子迈得大了些,突然看到立在门边张望的龚远和,便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管。舒眉大多数时候是个很可爱懂事的小姑娘,但性子生来好强,犯起横来的时候简直讲不通道理。比如这关口,她就记挂着她这棵樱桃树,死活不肯走。
龚远和只是嘿嘿地笑,老大不忍心地看着女儿抽泣的背影,不过一个孩子罢了,懂得什么?有点小脾气很正常。抱着哄哄,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就是了。但明菲的想法和他不一样,该宠的时候宠,把横的时候坚决不姑息,因此他也不敢和明菲对着干,只能是爱莫能助地站在那里悄悄看着女儿。
舒眉的角度看不到龚远和,只看到母亲真的扔下她走远了,而且头也没回,去得好快,很快就不见了身影。好像马车声响起来了也,她终于害怕起来,张嘴想哭,已经哼了一声,却又忍住了,垂着头想了想,恋恋不舍地摸着樱桃树皮小声说:“我娘真的生气了,我要走了。给我留着哈,明年我又来。”说完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从袖子里摸出块小手巾来擦了擦脸,又拍拍衣服,才提步住外跑。
龚远和差点没笑出声来,好容易忍住,却见舒眉已经从自己身边奔了过去,忙斜刺里探出手去,将舒眉拦腰抱住,高高举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道:“你刚才在做什么?为何这么久都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