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盈门 正文完结+番外第80部分阅读
喜盈门 正文完结+番外 作者:未知
下床解手,诸事都做,但不管明菲怎么撩拨他,他都有本事忍下来,再不似先前那般缠着她不放,倒叫明菲见识了一回他的忍功,转而心中也越发的感动。
七月,许久不见的萧慈终于回到了水城府。
第289章 姻缘(一)
明菲自垂花门口接到萧慈,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人是她,又瘦又憔悴的女孩子竟然是从前那个谈笑风生,自信明丽的女孩子。萧慈穿得倒还华丽,身边也跟了好几个婆子丫鬟,俨然是认真出门做客的样子,就是那样子,实在是让人疑虑。
萧慈见明菲打量她,坦然笑了笑,道:“是不是觉着我变了样子?不敢认了?”
明菲请她往里走,笑道:“有点儿,不过要论变样子,只怕我才是变得最厉害的那个吧?”
萧慈的目光落到明菲的肚肢上,目光微闪,道:“还不曾恭喜你,几个月了?”
明菲不自觉地温柔地摸了摸肚子道:“快五个月了,小家伙时不时地在里面动呢。”
“一定很累吧?”萧次满脸的羡慕,自已比明菲还要大一些呢,人家都做娘了,自己还什么都不成。
“也不算,我身体很好,他也很乖,就没折腾着我。”明菲拉了萧慈的手道,“别光说我自己,原来不是说春天就要回来的,怎地一去这么久?又瘦成了这个样子?你总也不来,宋道长和我都记挂着你,就是亦青妹妹出阁前也专让人来打听你回来了没有,好请你去做客。”
萧慈轻猫淡写地道:“家父重病了一场,差点没挺过去。你知道,我家里又没个兄长弟弟之类的可以依靠,自是有许多琐事要我去做。少不得耽搁了。”
明菲一时愣住。一个有钱的商人,却没有儿子,只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儿,饶是这个女儿再能干,在族人和同行眼中这家人也算是绝了户,又怎会轻易放过这个发财的机会?萧慈虽然说得轻巧,但明菲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她这段时间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想到此,明菲同情地拍拍萧慈的手:“如今令堂的病完全好了吧?”
萧慈欢快地一笑,略带了抱怨地道:“好了,不然我哪敢出来?入春以来就已经好转,只是经此一事,未免我和我娘日后吃苦受罪,他老人家再不肯娇惯我,硬逼着我去了好些地方,好生吃了一回苦头,简直不把我当女儿看!”
说话间二人一道进了花厅,分宾主坐下后,婆子指挥着几个丫鬟将新鲜瓜果、糕点、好茶奉上,不等明菲吩咐,般勤地将萧慈带来的人领下去喝茶。
明菲极力推荐萧慈吃桃:“这是我陪嫁庄子由自己出产的,最是新鲜甘甜,老道长每日总要吃上一两个,就是清虚从来不爱果子的人也爱吃的。你尝尝若是喜欢,我让人给你送一篮子去。”
萧慈拿起一只桃来,笑道:“看着就挺好吃的。”有些犹豫地道:“老道长他们可还好?”
明菲听她的意思,似乎是还未曾去过天庆观,不由暗暗有些吃惊,笑道:“挺好的,只是经常记挂你罢了。稍后我要给老道长送饭,你若是又空,我们一起出去?”说完仔细打量萧慈的神情。
萧慈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又黯淡下来,轻轻摇头:“我刚回来,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萧慈当初对清虚怎样,明菲都是看在眼里的。按理分别了这大半年,她一到水城府,首先要去见的人就应该是清虚才对,可她不但没去,还不打算去,为的什么?看她的模样,应该不是对清虚失望了或者是什么的,问题大约还是出在她家里那边。
明明彼此有意,却因为一些事情给误了终身,明菲根为萧慈不值,便笑道:“什么事那么忙?推后一点点么?我好久没出门了,总也没人陪我,难得你今日来,陪陪我好不?”见销慈要拒绝,嬉皮笑脸地道:“不就是忙着挣钱么?我正要求你帮忙镶嵌一套首饰,打两套头面送人,你就当是陪客户谈生意啦,好不好?”
萧慈被她逼得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点头:“要镶嵌什么样的首饰?先拿给我看看?”
明菲嗔道:“你这人真无趣,一说到这个就什么都不顾了。咱们先去送饭回来,我再拿给你看也不迟。”也不叫人取东西来给萧慈看,一迭声地吩咐厨房里赶紧收拾饭菜,外面备车。
萧慈请些发呆,良久方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一抹决然来。
待到了天庆观,萧慈有些踌躇,明菲怎容她退缩,拉了她的手便往里走。
无涯看到萧慈,惊喜地道:“小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萧慈道:“昨日刚到。大家都还好么?”
无涯唠唠叨叨地:“都好,都好,这些日子老道长总念叨了你,我们都以为你到其他地方发大财去了,再不肯回水城府来了呢。”
萧慈笑道:“我不是还有个铺子在这里么?迟早总要来的。”说话间进了后院,她情不自禁地四处张望,见四下里静悄悄的,不由失望起来,“老道长在做什么?”
“他在睡觉,还未起来。”后殿的大门突然被打开,却是一身青布道袍的清虚立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萧慈,半晌方笑道:“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萧慈定定地看着他,眼圈突然红了,微微侧过脸道:“跑生意的人,不是这个样子还能是什么样子?”
火药味十足。明菲明显感觉到萧慈握住她的班只手紧了一下,知道自己这趟没有来错,便松开萧慈的手,扶了金簪往里走:“无涯,帮我把老道长请起来。”
萧慈见明菲要走,忙扔下清虚快步上前拉住明菲:“我和你一道进去给老道长问安。”不住嘴的向无涯大厅宋道士的事情,眼角也没瞟清虚一眼。
清虚暗自纳闷,默默跟在几人后面一道进了厅堂,皱着眉头盯着萧慈,萧慈只作不见。
“呀,萧丫头终于想起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来了,真是不容易啊。”宋道士趿着鞋,装模作样地用袖子擦着根本没有的眼泪靠在小道童身上走出来,一双老眼先就在萧慈和清虚身上打了个来回,不露痕迹朝明菲挤了挤眼。
萧慈赶紧上前扶着他,道:“我昨天才回来您老人家的身体可还好么?”
“还好,还能活年纪。”宋道士语不惊人死不休。
萧慈唬了一跳,笑道:“老小,老小,您老就爱说笑。”
宋道士道:“我可是说认真的。到时候还要你们帮我劝劝这个死心眼的小子呢。”
萧慈回头去看清虚,只见清虚已然红了眼圈,略微沉思片刻,转过头继续逗着宋道士笑。
几人说了不过一刻钟的话,宋道士便撵明菲:“赶紧回去,身子不便就不要出来乱跑,有事我自会让人过来叫你。”
萧慈走也不是,不是也不是,清虚突然到:“小萧,我请你买的药材怎么没送来?”
萧慈垂着头道:“我家里堵事,实在忙不过来,忘了。”
清虚的脸突然变得铁青,恨恨地瞪着萧慈:“我一直在等你的药,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就忘了?”
萧慈不在意地道:“这水城府水陆交通方便得很,药铺也不只是我们一家,你要的那些药材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从哪里买不到?我还以为你等不到早就从别处买了呢。”
清虚忍了忍,黑着脸道:“我这个人旁的不敢说,最是言而有信。既然这样,你来,我把你原来的药钱算给你。”
萧慈不去:“说过不要了的。”
清虚冷声道:“你说不要就不要了?既然你看不上我们天庆观,我也不敢平白欠你这么大的一个人情。”
萧慈也生了气,怒声道:“说过不要就不要,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扯上了天庆观?”
宋道士朝明菲挤挤眼,悄声道:“看吧,又吵起来了。反正你现在也是不了,闲着也是闲着,走,我们那边去,我给你号号脉。”
话音刚落,清虚低声说了句什么,萧慈大声道:“要你管!不想勉强谁!”竟然不管明菲,大步朝外走了。
清虚追了两步,却又站住了,看着明菲道:“你带来的人,你自己管!”
这个死小孩,一辈子都是这个惹人厌的脾气。明菲赶紧让金簪跟上去,自己也扶了锦云慢慢跟去。
宋道士在后面骂清虚:“还不赶紧去换衣服?!既然有这个心思,为什么就不肯听我的让人送封信去过问一下?”
清虚低声说了句什么,明菲没听清楚。
待明菲走到外间,金簪已经拦住了萧慈,萧慈垂头立在那棵摘子树下,把背对着外面,似乎正在垂泪。明菲上前拉了她的手,道,“你和那种人生什么气?走,去我们家吃晚饭。”
萧慈哽着声音道:“改日吧,我还有事就不叨扰了。”
明菲上前扶着她的肩头,笑道:“要我说,他那破脾气固然惹人厌,这次却是你不对,他这个人最是认真,你要不卖药给他,当初就不该答应他。”
萧慈强忍着泪道:“他哪里惹人厌,分明是我这样子惹人厌罢了……”
明菲眼角扫到清虚已经换了一身普通的青布长袍出来,便笑着揽了萧慈的肩头道:“你若是惹人讨厌,他又怎会换了衣服才敢出来?”
第290章 姻缘(二)
萧慈听到明菲的话,忍不住从眼角瞟了瞟,果见清虚换了俗家打扮站在不远的地方,黑着脸看着自己。兴许是心境不同,从前看着清虚黑脸她就觉得好玩,越发地想调戏他。
可如今看着就来气,心想自己若是不跟明菲走,只要出了这道门,他立刻就会跟上去纠缠不清,反正都没有结果,与其这样,还不如跟了明菲一起去清净。索性看着明菲道:“你刚才说要请我吃晚饭,现在还算不算数?”
明菲看着清虚黑黑的脸和冒着怒火的狐狸眼,心里好笑,便道:“当然算数,我的话从来都算数。走罢,你想吃什么?咱们上了马车慢慢说。”
清虚不敢相信地看着明菲,差点没磨牙。
萧慈淡淡扫了他一眼,仰着头跟着明菲往外走。二人走到大门口,清虚还愣愣地立在原地不动、一脸的受伤和郁闷。马车前行,萧慈心神不宁地从车窗里往后者,街上人来人往,并没有她希望看到的那个身影,待到了龚家大门口,也是如此。她自嘲地一笑,头也不回地跟着明菲进了屋。
明菲看在眼里,也不多话,只轻声吩咐金簪去将龚远和托邓关带回的祖母绿拿来给萧慈看。
萧慈的注意力很快被那祖母绿给吸引过去,收拾了心情,精神饱满地同明菲就镶嵌的款式和工艺细细商讨起来。
不知不觉间到了申时,锦云进来道:“奶奶,大爷回来了,也带了一位客人回来。听说您这里有客人,他不方便过来,让奶奶好好招待客人呢。”
明菲笑道:“什么客人?可是衙门里的?”
锦去笑道:“不是,是天庆观里的清虚道长。”
萧慈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明菲,那意思是,请虚怎会跑到这里来?明菲不动声色她解释:“他和外子也是很熟识的。”只不过这主动跟着龚远和一起上门来还是第一遭。
萧慈勉强一笑,再也没了刚才的镇定。
明菲吩咐锦云:“让厨房准备素席素酒,稍后把菜单拿过来我看。”又问是谁在前面奉茶,一定要伺候好了才行。
锦云领命而去,明菲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萧慈,笑道:“我有个私交甚好的表姐要出嫁,我想给她添妆,本想打套头面给她,现在又想着她不缺这个,你帮我出个主意,做个什么送去比较好?”
萧慈的眼神还落在那块最大的祖母绿上,无意识地道:“难得有这么大而纯粹的祖母绿,若是切小就太可惜了,要尽量保持原貌,突出它的特点才行……”
明菲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将盒子盖上:“你在想什么?我说什么都没听见吧?”
萧慈的脸微微一红,掩饰道:“在想怎样才能不辜负你的托付,把这东西弄好。”
明菲促狭地笑道:“你放心,外男可进不了这内宅。就算是他再急,也没法子,等会儿我悄悄让人把你送出去,他根本不知道。”萧慈道:“我才不怕他,干什么要躲他?他来不来和我有什么关系?”明菲只是笑看着她不说话,萧惹有些窘迫,垂下眼睛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再怎么爽朗大方,到底是年轻女孩子,脸皮薄。明菲见她鼻翼沁出细汗来,示意丹霞退下,拿了扇子给她轻轻煽着,轻声道:“我有几句话要劝你,可能算是交浅言深,但大家都是女儿家,也还谈得来,我少不得要多句嘴。”
萧慈沉默片刻,道:“你说罢。”
明菲斟字酌句地道“从前的事我都看在眼里,今日的事我也约莫知道几分。我知道你家里出了大事,而且很难解决,为此,你心里很难受。纵然我不能帮你大忙,但也愿意听你说说,宽慰你一下,帮你排解一点忧愁。”
萧慈以为她会直截了当地提清虚的事,谁知却是问起自家家里的事,犹豫片刻,道:“想必你也知道,我们女儿家在旁人眼里就算不得什么,没有儿子只有女儿便是绝户。普通人家有几亩薄田尚且有人去打主意,更何况我们行商人家。为着此次我爹爹病重,家里叔伯堂兄弟已是翻了脸,我在家中举步维艰。我爹参早有打算,放话出去说是要招赘,将来由孙子继承家业。”
萧慈说到此,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如此一来,你就可以想象,有多少人想插手我的亲事。爹爹病重时,我在家中尚且险些被人玷污占了去,出门在外又怎能安生?多亏爹爹病好又重新掌了大局,我自然是只能按他老人家的吩咐尽量把该掌握的都掌握在自家手里。我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爹和娘想一想,不叫他们被人欺辱太过。明菲心中有了几分明白,心都揪了起来“那你家中走不是已经为你定了亲事?”
萧慈叹了口气:“不曾,却也快了。”
明菲大惊:“那他怎么办?”
萧慈摇摇头,颓然道:“能怎么办?他的事,我爹爹也是知道的,为此才拖到现在。可也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我原以为,他向我定药材,约定今年春天让我亲自送来,算是水滴石穿,有了盼头。可是我去了那么久,他却不曾带过一句话去问问是怎么了。可见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强扭的瓜不甜,我被人逼着尚且难过得要死,我又何必去逼别人?况且,他那样的性子,又怎肯入赘?既然如此,不如不见,我断了妄想,他也自过他想过的逍遥日子。”
虽然萧老爹默许女儿和这样一个道士纠缠足算是惊世骇俗的开明,清虚也早有还俗的打算,但入赘的确是个问题。,明菲想了一回,叹道:“其实你心里并没有完全放弃吧?不然你也不会到水城府来。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亲自去问问他的意思?我总觉得,人生难得遇到一个自己满意的,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放弃了实在可惜。”
萧慈垂泪道:“我也不想来,可管不住自己又有什么办法?你看看他那样子,见着我就和见着仇人一样。”
明菲低咳了一声,道:“你认得他也有些年头了,他那性子着实别扭,不讨人喜欢,可心地却不坏。他越是亲近谁,对谁越凶,你没看到他也常常骂老道士么?对我也没什么好脸色。”
萧慈哽咽道:“就算他性子就是这样的,可我一去那么久,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在哪里,为什么就不肯打发人去问问?可见他就巴不得我永远都不要再出现才好。”
明菲拉起她的手,柔声道:“其实我觉得还有另外一个可能。他兴许是自卑也不一定。你想想看,你这么能干,这么出众,多少人求也求不来,而他呢,就是一个穷道士,他说过要等你,偏你爽了约,肯定小心眼就发作了。况且老道长的身体一直都不好,他心里难过,两件事都加在一起,难免去钻牛角尖。”
萧慈不屑她道:“他会难过么?他会自卑么?他永远都是做出一副别人欠他米还他谷子的模样。”她扫了明菲一眼,轻声道,“我知道他心里有个人,所以我……”
明菲的心一跳,笑容都差点僵硬了,使劲儿咬了舌头一下,装作好奇的样子道:“是么?我认得的时间也算长了,不过中间分开过好些年,却是不知道他这些私事。但我却是从来没听老道长说过这事儿,只知道他对你挺上心的。就算是有那个人,一定也是从前的事了,不然他不会留你。”
谁会在原地站一辈子?今天觉着最伤心的事,时日一久也就渐渐淡了。不管怎么样,太阳仍然每天都要升起,生活也要继续。
萧慈道:“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是觉着一定有。”顿了顿,小声问明菲:“你觉着他什么地方对我上心了?我怎么没感觉到?”
明菲笑道:“你一定很生气他先前为什么没去追你而是我追出来了吧?你想想啊,他到底还没还俗,穿着一身道服去追你,旁人会怎么看你啊?挨了衣服也没追,那你又要这么想啦,一个大男人追着马车跑,旁人又怎么说?所以最妥当的办法就是,去寻了外子一道,顺理成章地上门来做客。这样体贴细致,你还要他怎样?”
萧慈的嘴角翘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明菲:“那我还是问问他?”她不是没有勇气,她的犹豫不过来源于不自信,那个人不喜欢她,她做什么都是多余,可当知道那个人心里有她,她便又成了当初那个勇敢的萧慈。
明菲笑道:“我总以为,若是真的想在一起,什么难题都不是难题。”入赘又算得什么?家产也不是问题。就凭这二人联手,什么好日子不能过?
丹霞在帘外道:“奶奶,菜单来了?您现在要看么?”
“进来。”明菲接过菜单,拿给萧慈者:“他们吃素菜,我们俩另做好吃的。你看你喜欢吃什么?不要客气。”
萧慈看也不看,满脸急色,“什么都好吃,只要快点上来就行。”明菲知她心急。笑着让丹霞通知厨房赶紧摆饭。
结果这一天,他们开饭比哪一天都要早,两个客人前脚跟后脚地离开了府门。明菲虽不知他们还会为这事闹腾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会有一个好结果。
第291章 八月
已是八月初五,秋老虎仍然很肆虐,明菲抱着近七个月,吹气球似越长越快的肚子歪在窗前往院子里望去,只觉得满眼里都是白花花的,稍微一动,无数个毛孔都在往外冒热气,热得她心里一阵一阵的烦躁。
怀孕的人在热天是非常辛苦的,特别怕热,又不能用冰降温,也不能吃寒凉的东西,就是西瓜,花婆子也不许她吃太多。
想到西瓜,明菲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回头问金簪:“我记得昨日大爷带回来的那个西瓜还有是不是?”
金簪正坐在一帝绣一个虎头帽,闻言忍不住露齿一笑:“奶奶可是热了?你早上不是才吃过么?”
明菲指指胸口:“这里躁得历害。”软语央求金簪:“我不吃多少,就吃一两片,不会怎样的。”
金簪见她馋得可怜,放下针线,起身道:“奴婢去切来。”
“这是秋燥了,吃点汤补补更好。”花婆子端着一只精巧得粉彩瓷碗进来,满脸是笑:“奶奶尝尝老奴做的这个羊奶葡萄羹,润润就好。”
明菲嫌恶地皱起了眉头:“不要吃甜的。我已经够胖了。”
花婆子花正色道:“胖什么?恰恰相反,您太瘦了!”她的目光在明菲脸上,腰间来回打量了几遍,当初谁几个月的时候又如何,谁谁胃口又怎样………
“妈妈放着,我稍后就吃。”明菲听得发困,知道有花婆子在,想吃西瓜的愿望算是打了水漂,又实在不想吃那碗羊奶葡萄羹,便朝金簪使眼色:“在屋里坐得闷,我们去看看丹霞准备如何了。”
丹霞与罗朝定的正日子就是明日,这几日明菲特意放了丹霞的假,让她不必到房里来伺候,好好休息,专等罗家来接人。自此,去看丹霞倒成了明菲躲避花婆子越来越多的补汤的借口。
金簪会意,起身去扶明菲:“奶奶您慢些儿。”
花婆子焉能不知明菲是为了躲避自已送上的补品,心中有些不高兴,便想着龚远和回来再收拾明菲。想到此,也不再多说,只道:“外间日头烈,金簪你要扶着奶奶树荫下,别晒着。”
明菲口里敷衍着,跟着金簪顺着阴凉处走到丹霞的门外,只听里面叽叽喳喳一片欢声笑语,却是一群丫鬟婆子媳妇围着丹霞说笑,有翻看嫁妆的,有剪喜勃的,也有送体己的。丹霞坐在一旁,粉脸微红,谁打趣她都只是笑。
一金簪与明菲进了屋众人还不知,金簪笑道:“好呀,你们一个个不去当值,都到这里来躲懒!也不怕吃花妈妈的挂落!”
一个媳妇子笑嘻嘻地转过脸来道:“姑娘不也来了这时里?”忽地看明菲,吓到赶紧站起来。蹲下行礼:“奴婢见过奶奶!”
众人见状纷纷站起来行礼,屋子里顿时乱成一片
明菲一眼扫到白露也在其中,只作不见,但笑道:“我来凑热闹,倒叫你们不自在。都起来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务必要让丹霞高高兴兴地出门。”
那媳妇子笑道:“奶奶放心,上次紫凌出门,咱们不也办得极好?这次有了经验,想必更好。”众人都笑起来,起了身各司其职。
丹霞赶紧将明菲扶到窗边椅子上坐了,洗手奉茶:“这会子最热,奶奶怎么不歇着?”
明菲笑道:“睡不了那么多,走走更好。准备得如何了?”
丹霞道:“奶有给的嫁妆银子多,早就安置妥当了。样样都不缺。”
明菲又与她说了一回闲话,因见自己在这里众人都放不开,便起身回房。才走至一棵柳树下,身后就传来一声快怯怯地低喊:“奶奶……”却是白露追了上来。
金簪皱了皱眉头,小声道:“奶奶要见她么?若是不见她,奴婢这就去打发了她。”
明菲沉吟了片刻,道:“不妨,你让她过来。”
金簪沉着脸对白露道:“奶奶如今操不得心,你有什么事要禀奶奶的,捡重要的说来。”
白露上前两前,猛地跪了下去,趴在地上哽声道:“奶奶奴婢知错了!求奶奶给奴婢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明菲待她不说话了方道:“紫菱自五月出嫁以后,便是你统领针线房,也算得是管事了,做事自该谨慎。如今又来向我告罪,可是又做错了什么?”
白露一愣,抬眼看着明菲,见明菲虽然看着她,神色淡淡的,便把那想央求明菲让她重新回到正房伺候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奴婢自到了针线房后, 每每思及从前都忏悔万分,觉得那个时候是猪油蒙了心……”
明菲笑道:“知道错了就好,日后好好当差就是。这里太阳光烈,我热得受不住了,要走了。”
白露大急,还要开口,金簪恶狠狠地一眼瞪过去,沉声道:“你与丹霞姐妹一场,她明日就要出嫁,你还是去陪陪她比较好
白露不敢吱声,只得垂头不语。
金簪扶了明菲走上抄手游廊,阴凉之气迎面而来,二人都松了口气。
金簪偷眼觑着明菲道:“奶奶,白露年龄也不小了。”
明菲道:“你要为她求情?她当初可是死死盯着你呢。”
金簪失笑道:“谁都有想不通的时候。”
明菲叹了口气:“她要想再回我屋子里是不可能的。你去问她,她若是肯,稍后我便让花妈妈帮她物色一个老实本分的,打发她出去。看在她伺候我一场的份上,嫁妆银子同丹霞的一样多,分文不少,该有的体面都给她。
金簪不由为白露暗叹一口气,原本是嫁了管事的命,硬生生给作成了嫁个普通仆役的命。
傍晚,龚远和回来,花婆子便迎上去添油加醋地告了明菲一状,无非是明菲贪凉爱吃西瓜,正经做的东西却又不吃,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云云。
龚远和沉着脸接过花婆子手里的补汤,道:“妈妈你放心,待我去和她说。“
花婆子满意地点头,体贴地把小丫鬟等人带出去,留空间给龚远和,方便他教训明菲。
明菲才一看到龚远和手里的碗,就蹙起眉头,噘着嘴说:“我是不会吃的。总弄些甜食来,坚决不吃。”怕龚远和不答应,她抬起下巴给他看,“你看,我这么胖了,吃得太多孩子太大不利于生产的。你不想我疼很久的吧?是吧?是吧?”
他自然舍不得。龚远和无奈地看着明菲抓着他胳膊直晃的那双小胖手,叹了口气:“我今日收到登州来的信,你想不想看?”
明菲先是惊喜地一笑,随即又警惕地看着他:“你休想以此要挟我。说了不吃就不吃。”
“我哪敢要挟你?”龚远和递过碗给明菲看:“你看,不是甜汤,是鱼汤。她熬了那么久,不容易,给她个面子。”
明菲可怜兮兮地道:“可是晚饭她还要逼我。”
“我答应你,晚饭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一定不逼你,可以了吧?”
明菲得寸进尺:“我要吃西瓜。”
“一片。”
“三片。”
“两片,不吃算了。”龚远和把碗放下,转身要走。
“成交!”明菲眉开眼笑地拉住他,开心地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就知道你最疼我。”
龚远和无奈地叹气:“你呀,越活越像个孩子。”
明菲埋头喝汤:“你不喜欢?”
龚远和将她唇边的汤轻轻拭去:“怎会不喜欢,我喜欢得很。”明菲突然僵住不懂,拉了他的手放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在他和她的掌心下,一只小小的脚快活地蹬了几下,然后又平静下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夕阳从窗纱里透进来,把屋子里的家具镀上一层红色的金光。龚远和怔怔地看着明菲,突然想仰天大笑三声。虽然不是第一次感觉到胎动,但每一次他都觉得是第一次,每一次他都又激动又感动。
看着明菲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觉得心里多了一股暖暖的细流,让他有骄傲又觉得责任重大,却又隐隐多了一些担忧,总觉得明菲抱着这么大的肚子走路都困难,生的时候又该怎么生?想到这里,他又开始烦恼。
花婆子立在廊下,半晌没听见里面有声音,而天色却是越来越晚,便小心翼翼地出声:“大爷,奶奶?可要掌灯摆饭了?”
“花妈妈进来吧。”明菲戳了戳陷入沉思的龚远和:“你在想什么?这么专心?”
龚远和掩去眼里的不安,笑道:“我在想,该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才好。”
明菲哈哈笑道:“你不是早就想了好多个么?还没选出一个满意的来?”
龚远和沮丧地道:“总觉得不满意。”
饭后,明菲把头靠在龚远和的腿上,念信给他听:“明佩已经定亲了,是登州知府的小儿子,虽然不是嫡子,单已经中了秀才呢。爹爹亲自考校过他的功课,很是满意,四姨娘也满意的很。她们现在倒是不吵不闹了,相处得很好。”
龚远和一首拿书,一首无意识地玩着明菲的头发,问道:“你继母可要回来过年?”
明菲有些闷闷的:“没说。多半是不来了。”纵然不是亲生母亲,生孩子的时候却也希望陈氏能守在身边。
龚远和见她情绪低落。忙放下手里的书,轻抚着她的头道:“有我呢,你别怕。”
“我不怕。”明菲把头埋入他怀里,她其实是怕的,一脚踏进鬼门关,怎么可能不怕?
第292章 产前
丹霞出嫁后,明菲便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中秋节的过节事宜。因为要送给二房,又要散给天庆观众道士,便特意做了素月饼。
素月饼做得精致,味道极好,馅米种类也多,有五仁,黑芝麻椒盐,豆沙,绿豆,玫瑰,莲蓉等。明菲在给各府送节礼的时候荤素搭配,一样送了些去,竟然得到各府的交口称赞。为此引来了好几个打听馅米的,其中就有成知府的夫人。
明菲让金簪将各种配方用簪花小楷写在花笺上,用盒子将了,认认真真地送去各府。各府都有回礼,成夫人更了回了一篓子团脐螃蟹和一篓早熟的大橙子过来。
诸事安置妥当,明菲便派人去请三姨娘,邓九姑侄二人一道来过节,三姨娘倒是欢欢喜喜地应了,邓九托辞山儿要守考,不肯来,只收了一些素饼和果子。
明菲也不勉强,高高兴兴地把节过了。
十八这日,陈大奶奶与陈三奶奶联袂而来,进门就拉着明菲亲热地问长问短,陈三奶奶的亲热还属正常:“看着气色倒好,这些日子一定热得受不住了吧?莫怕,天很快就凉了。”
陈大奶奶却是亲热得有些过分:“稳婆可找好了?我跟你说,得提前寻好,九个月的时候就该请到家里来养碰上才行。||乳|娘呢?你没有经验,又没婆婆,母亲也不在身边,自是不知道什么样子的才好,不如我替你挑几个过来,你选一个?”
陈三奶奶撞了她一下,嗔怪道:“大嫂,这||乳|娘不但要身体好奶好,还得合眼缘。咱们选的不见得就和明菲合得来,你硬要送一个过来,若是明菲不喜欢,拿着还不好处理,那便不是替她着想而是为难她了。”
陈大奶奶面上一热,笑道:“是我糊涂了。不过这可怪不得我,好久没见小辈们添丁,我这可都是高兴的,明菲你可别怪我多事。”
明菲笑道:“两位舅母说哪里话,您们关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你们多事?稳婆是东四街的邱婆子,早就说定了,定钱也收了。至于||乳|娘,目前有几个合适的人选,但还没最后定下来”
陈三奶奶笑道:“最多下个月就要把||乳|娘定下才好。”
明菲点头应下,又问陈莹的情况:“我好久不曾见到莹姐姐,舅母也舍不得把她带过来,问她十月要出阁,我身子不便,也不能去送她。这几日桂花开得极好,三舅母便放她来我家里玩一天,我约上周清,让我们聚聚可好?”
陈大奶奶便笑陈三奶奶:“看看你,把莹姐儿拘成什么样子了?她想出门透透气,还得托了明菲向你求情。”
陈三奶奶道:“如果她平时肯多下点功夫,我又何至于死死拘着她?到现在为止,仍然连最简单的小菜也做不出一个来。这样子去婆家,不得被人笑死。罢了罢了,这些日子也拘得暴躁了,你给她下帖子吧。”
明菲忙道:“我还要先准备,就后天请她过来好了。两位舅母若是没事,也一起过来玩。”
陈三奶奶道:“我们就不过来凑热闹了。不过你那时候请周清过来,只怕是有些不妥。”
明菲吃了一惊:“怎么了?”
陈三奶奶看了陈大奶奶一眼,道:“乡试不是刚放了榜么?消息虽然还未传到水城,但我听你大舅母说,那钱秀才这次没考上。钱家已然得了消息,一家子只怕都难过很,你若是下帖子去请周清来玩,只怕她为难。”
明菲不由很是替周清难过了一回,却又突然想起陈大奶奶那个说是今儿要参加乡试的侄儿汤盛来,便笑道:“我上次去抚鸣,见着大舅母那个侄儿汤公子,记得他也是参加此次的乡试,不知考得如何?”
陈大奶奶的眼睛顿时笑成了弯月亮:“他还不算丢脸,考了第三十名。”
明菲连忙恭喜,甚至怀疑起陈大奶奶此行就是专门为了来告诉自已一声汤盛考了中了举人的。
果然下一刻,陈大奶奶便道:“我听说明佩已经定了亲,明年就要出嫁了?”
明菲笑道:“正是,是登州知府的小儿子,人很上进。家父家母对这门亲事很是满意。”
陈大奶奶试探道:“明玉也有十三岁了吧,想必接下来你父母就要替她相一门好亲了。也不知道谁家有那个福气,能得了她去?那京里人家许多,可有什么打算?”
明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她自小娇惯得很,在家母亲宠她,跟了我哥哥去,嫂嫂也宠她,宠得她又娇又憨。我们背地里还笑,也不知以后谁得了她这个小魔星去,我哥哥常开玩笑,说是怕她受委屈,不求她未来的婆家大富大贵,但一定要寻个脾气温和,肯待她好的人家,妹夫的人品也要好,还要上进能养家,不要不识时务的书呆子。又说,谁要是对她不好,一定要打上门不饶呢。”
蔡光庭的要求高的很,她的要求也高,若汤盛是那书呆子,就莫要打明玉的主意。若不是书呆子,还得有心理准备,若是对明玉不好,就等着挨揍好了。就看汤家有没有这个信心和勇气了。
陈大奶奶最慌的就是蔡家看不上汤家的门第,听到明菲这个话,大大松了一口气,愉快地道:“她那样可人,有几个舍得让她委屈的?天底下的父母兄长都是一样的想法,生恐自己的孩子受了委屈,我那弟媳也常常担心汤盛脾气太软善,将来若是遇到个脾气暴烈些的媳妇,可是要吃亏。可汤盛脾气虽然软善,却不是个没出息的,他虽然爱读书,却也不是书呆子,在家也经常跟着她父收租子,学着管田庄里的事务。也不是个没担当的胆小鬼,该做什么都有自家的主意的。
陈大奶奶这般的夸耀相比上次的抚鸣来说,可算是特别露骨了。明菲只作不懂,含笑附和。陈大奶奶见她油盐不进,失望地起身去更衣,只留下陈三奶奶来陪明菲。
陈三奶奶便笑着问明菲:“你大舅母不好和你直说。
你是个聪明孩子,想必也明白汤家有那个意思了。不瞒你说,这事儿我们问过你母亲,可她说明玉的事情最好还是要问过你和你哥哥才是,以前他们汤家底气不足,不敢提,如今那孩子争气中了举人,才敢来试探你的意思,你也莫嫌我多事,我是看着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 ,不忍心就此错地这桩好姻缘,人你是见过的,到底觉得怎么样,你就明明白白的和我说,明玉倒是还小,可汤盛不小了,他们家也急着的。若是觉得能成,就早些定下,若是不能成,你大舅母也不会不高兴。”
明菲见她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陈大奶奶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这事,当真诚心,便认真地道:“其实我很感谢两位舅母这么关心明玉的亲事,也承蒙大舅母看得起我们家的女孩子。汤家表弟人很好,少年有成,汤大奶奶为人也很好,按说这事若是成了,也没委屈了明玉。只是我说什么都不算,还得我可可和爹爹做主才行。我先前并不是有意推脱拖延,是怕若然不成,亲戚间生了罅隙,反而不美,还请舅母体谅我的一片苦心。”
陈三奶奶二人先前原也没想过通过明菲就有定下,不过就是打听一下明菲的态度,想请她在中间起个沟通的作用,便 笑着拍拍明菲的手:“你想得极是周到,亲戚难做,大事不磨人,小事气死人。这是大事,大家都慎重点好。既然这样,我便劝你大舅母不要再提此事,待过年时你哥哥回来,让他见见汤盛,然后你再从旁边打探一下他的意思,若是他没有那个意思便罢了。大家还是好好做亲戚罢。”
明菲感激地道:“有劳三舅母在中间周旋。”
陈三奶奶笑道:“客气什么?”又道:“我今日本除了此事还另外有件事,你母亲专给我写了信,说是你生产时本要赶来,但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