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盈门 正文完结+番外第48部分阅读
喜盈门 正文完结+番外 作者:未知
菜,吩咐他二人:“难得出来一趟,你们且自去用饭,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
待到屋子里只剩夫妻二人,明菲斟满酒,又自花香冬瓜盅里为龚远和舀了半碗汤:“饭前先喝汤,有益养身。”
龚远和看上去明显没有什么食欲,仍然顺从地将汤喝了,正要伸手去拿酒杯,明菲又夹了一箸盐焗手撕鸡给他:“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喝酒。”
龚远和无奈地看着她,见她巧笑嫣然,期待地看着他,只好放下酒杯,听她安排,硬逼着自己埋头吃菜。明菲觉着差不多了,才举起酒杯:“夫君,这一杯,为我二人能成夫妻而饮。”
龚远和的目光闪了闪,唇角微微勾起,仰头一口喝净。
明菲又夹了一箸鱼给他,看他吃完,才又满上一杯:“这一杯,为你在此种苦难下仍能成才,不曾荒废人生而饮。”
龚远和默了默,含笑而饮,因见明菲又拿起筷子,主动夹了一箸麒麟豆腐吃下,笑道:“这第三杯,你要为什么而饮?”
明菲笑笑:“这第三杯,乃是妾身敬夫君的。有人遇苦难而自暴自弃,纵然得人怜惜却不得敬重;有人遇苦难而自强自重,却是听人心中又怜又敬……”
她今日妾身夫君什么的倒是说得顺溜,龚远和伸手扶住她的杯子:“你也同王老爷子一样的看法?想要叫我算了?”她很会劝人,却不曾说到他的心坎上。
明菲放下酒杯:“夫君应当注意妾身第一杯酒,是为什么而饮。”
第一杯酒,是为他二人能成夫妻而饮。既是夫妻,自当祸福与共,同进退。龚远和挑挑眉,眼里巳流露出些许真正的笑意:“那你是怎样想的?”
明菲道:“你从不曾和我说过自己想做到什么程度。”王老爷子说,他只想要回全部财产的话是在说谎,若只是要回财产,他一个人就能做到,而不需要去求王老爷子。她陪他扑腾了许久,却不知他到底想做到什么程度。
龚远和叹了口气:“你认为我想做到什么地步?”
明菲试探道:“百死不能泄愤,你其实并不看重钱财……”
龚远和低下头,给她夹了一箸鱼:“先用点东西。”
还是不想告诉她?明菲只好低头吃菜,良久,她抬起头来望着他:“如果我告诉你,我其实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不敢说最理解,但最起码比其他人稍微好一点点,你信不信?”
龚远和失笑:“不敢说最理解,但起码比其他人稍微好一点点,那还不是最理解么?”
明菲也笑,探手握住他的手:“总之,不是一无所知,因为那种痛,我也体会过。而且,你好我才能好,利益相关。
”这件事上,他完全可以相她。
利益相关……龚远和细细品味了一回这几个宇,忍不住苦笑,只是利益相关。可他能怨谁?这是他自找的。
明菲见他苦笑,只当他为了这事心中发苦,继续道:“为什么要报仇?为什么要分产?因为想要过好日子,想要过得快活。说实话,王老爷子的话有道理,假如报仇和分产之后,反而不能过好日子,又有什么意义?他的话有道理,但我看见你刚才的样子,我心中更不好受。就是你说的,我们是夫妻,要过州辈子,过好日乎最重要,开心最重要。所以,你想怎么做,应当和我说实话,就算是我不能给你有力的帮助,最起码我能帮你摇旗呐喊,助肋威,出出主意。”
龚远和重点抓住了其中一句话,她看见他难受,她心中不好受。他抬起眼来认真地看着她:“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话?你真的觉得我开心最重要?”
明菲点头:“是的,你开心最重要。世上有两样东西买不到,健康和幸福。假如叫你放过她们,固然我们以后的麻烦会少很多,闲话也会少很多,也许你的仕途也会平坦根多,但是你心里一辈子都不会快活,是不是?” 龚远和情不自禁地点头:“是,轻易放过她,我一辈子都不会快活。”
“可是,就如王老爷子所说,你不遗余力地逼整个二房,也会给你带来许多的负面影响,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在今后的岁月里,你会因此受到无穷无尽的施累,你现在也许觉得无所谓,可要是你有了孩子,”明菲顿了顿,“特别是你最心爱的,恨不得含着捧着的心肝宝贝,你看到他们因此而受委屈,受挫折,你会不会后悔?”
明菲说到此,想到自己将会有这样一个可爱的,雪白粉嫩的小肉团搂着她的脖子娇声娇气地叫娘,她的心顿时软成一汪春水。两世为人,心理年龄确实是到了想要并能接受孩子的时候,虽然现在时机不对不能要,可一旦有了,她就想把最好的给他,不叫他吃他的父母吃过的苦头。
龚远和敏锐地发现明菲的眼神变了,如水的温柔,那种眼神,他只在明菲和蔡光庭、明玉、光华相处时,还有糊里糊涂的梦里见过。明明是在说正事,他的心偏乱了,不由自主地去猜测她是不是在想着他们的孩子。他出神地看着眼波温柔的明菲,觉得她从所未有的美丽。
明菲还在等他回答,见他不但不答话,反而定定地盯着她看,看得她很是难为情,不由轻轻雄了他一下:“你看什么?我问你话呢。”
“哦,啊。”龚远和收回目光,声音里有前所未有的温柔:“你想得比我长远,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你的主要目的是要她不得好下场,而不是要追回拿笔钱。是不是?要报复仇人,是要叫他难受的同时自已还快活是不是?伤敌一干自损八百的事情没意思,你不会做的是不是?”
得到龚远和的肯定后,明菲继续道:“那么我觉得,事情可以分两步走。第一,钱财数目必须要点清,钱财上她做下的那些事情该揭露的就揭露,手段稍微和缓一些,算清账目之后,该放过的就放过了,没必要逼得太紧,留点余地,不是要谁感激,也不是怜悯她放过她,就当花钱为下一步作准备。她不要脸无所谓,只要大家都知道她其实是个什么人,将来无论她怎么闹,都没有理由,都站不住脚。
第二,她做的有些事情,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就算了,毕竟嚷嚷出来对整个龚家的名声都有伤害,连带着咱们也没脸,逼急了还会横生枝节。且不如,咱们自己心中有数就行,另外寻了法子收拾她。朱姨娘和她不是正闹腾着吗?咱们再给他们添把火,加把柴,叫他们自己烧去。咱们还做咱们的孝顺大度的侄儿侄媳,体悯弟妹的哥哥嫂嫂,咱们只要过好咱们的小日子,坐在隔壁看热闹,等着她不得好死就行,你看行不行?”
龚远和静静地看着她:“要是这把火烧不起来呢?”
明菲很肯定地回答他:“烧得起来,一定烷得起来,她和害过你的人一定都不会有好下场。
退就是进,进就是退,你比我聪明,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他经过那许多的险恶,还能顺利活下来,本看就说明他是一个善于取舍的聪明人,此事之所以咬着不放,应该是长年累月淀积的恨意太深,人又年轻,血气方刚,才会走入死胡同。要说她出的这些主意,他一定也能想得到,但他心中的结,却是要慢慢梳理才能解开。
“好,我听你的。慢慢来,就算不为我自己,不为龚家,也要为你和咱们的孩子想想,明日我就去寻王老爷子。就算有舅舅担着,这个事情还是要他出面的。”龚远和爽快地答应下来。他还记得他和她的那场关于斩草要不要除根的争执。他当时生气,是因为他意识到,这个事情不是谁能说服谁的,而是观念不同,所以无法协调。他本就深深得罪了她,得知她的此种观点后,更是不敢和她说有些话,有些事,只怕她知道后,更加认为他心狠手辣,不留余地。
明菲见他答应得如此顺溜,反倒有些迟疑了:“你真的想通啦?” 按她的想法,罪魁祸首应该是龚二夫人和朱姨娘,龚家的其他几个公子小姐,和龚远和算不上深仇大恨,不是什么要紧事和要紧人,理清以后,喜欢就多交往,不喜欢就不来往。
龚远和微微一笑:“真的想通了。我更看重你对我的一片心,你舍不得我难过,叫我突然就不难过了。”言毕故态复萌,朝明菲挤挤眼:“你不是还想和我喝第三杯酒么?现在可以了。”
明菲笑着斟满一杯酒,正要去斟第二杯酒,龚远和按住酒壶:“咱们共饮此杯。”抬起酒来递到明菲面前:“你先喝。”
明菲依言喝了半杯,他方坏笑着拿回去,就着她的口脂印子饮了剩下的半杯酒:“菲菲,其实我今夜很欢喜。”
明菲看见他的嘴唇含在她的口脂印乎上,酒劲上头,满头满脸通红。
第167章 挑拨
那一晚龚远和明知明菲喝不得多少酒,偏寻了各种理由硬劝着她喝了不少,明菲尚有几分清明,坚决不喝他才罢了。宵禁相近,金簪进屋看到迷迷糊糊倒在龚远和怀里的明菲,气得嗔怪不已,哪家的奶奶会在外面喝酒喝成这个样子?半是嗔怪半是为明菲开脱地道:“奶奶年纪轻,大爷也不劝着些,反纵着她喝成这个样子,被人瞧见也不知会怎生说。”
“也没喝多少,是你家奶奶沾不得酒。再说有我在,你罗嗦什么!”龚远和心情好,也不和金簪计较,将兜帽披风把明菲从头盖到脚,叫洗萃去寻了小二,让车夫将马车赶进院子来接人。
金簪坐在车辕上,不时从晃动的车帘缝隙里偷看着车中的情况。只见龚远和不同以往的没有骨头样,坐得端端正正的,反倒是往日坐得端端正正,走路步摇都不会晃一下的明菲软软地倒在他怀里。龚远和将人抱得紧紧的,不时细心地替她拉一下披风。
金簪抿嘴笑起来,坐在另一边的洗萃好奇地探过头去,大着胆子往里瞅:“你笑什么?”
金簪“啪”地一下打在他头上:“你胆子不小哇?”
洗萃已然看清了里面的情形,撇撇嘴:“大爷有时候心肠挺坏的。
金簪一愣,竖起耳朵堆满笑容:“你说什么?怎么个坏法儿?”
洗萃得意地笑起来:“想知道啊?让我也打你一下试试,男人头,女人腰,摸不得的,不知道啵?”
金簪瞬间翻了脸:“想打姑奶奶我?你做梦!”
洗萃耷拉下肩头,愁眉苦脸:“不肯就不肯啊,怎么就从姐姐变成了姑奶奶,这隔着辈分可怎么办才好?”
金簪立刻瞪眼:“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都没说……姑奶奶您息怒。”忽听龚远和在里面说了一句:“都少说一句吧,吵着你们奶奶。”
花婆子带人在垂花门口迎到二人,看到醉态可掬的明菲,又气又急,觉得龚远和就不是一个好人,害得一个端庄的闺秀成了酒鬼,平白被人笑话。可看到明菲红朴扑的脸,亮晶晶的眼,傻兮兮的笑,又心疼了,挨上前去扶明菲,却被龚远和挡开,眼睁睁地看着龚远和将人抱进了屋,一迭声地命人准备醒酒汤来。
临睡前明菲还记得问一声紫罗的病如何了,花婆子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什么,她也没听请,只隐约听到龚远和叮嘱了一句什么,然后身边的人就都散了。
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龚远和窸窸窣窣地帮她脱衣服,少不得要来回来吻抚摸一遍,合着她的耳垂说上许多混账话,明菲被他吹出的气息弄得痒痒,忍不住咭咭笑出声来。听得耳边一声轻叹,约莫是,只有喝醉了才略略可爱些儿,有点小女儿状。
第二日一早,明菲从梦中惊醒,才发现早已日上三竿,迎面对上花婆子铁青的脸,回想起昨夜的事儿,吓得冷汗涔涔,陪笑道:“妈妈……”
花婆子冷着脸道:“奶奶,您如今是做了当家奶奶的人,老奴是说不得您的,可夫人那里总能说得一句半句。这在外面好酒贪杯的,醉成那个样子,还被大爷抱着进屋来,这些下人还不知要怎生编排您呢。”
明菲扶额叹息:“我真没喝多,不过就是五杯酒而已,想是这酒后劲特别足罢。”风水轮流转,想当初花婆子不许她喝酒,端出许多大道理压她,她也能一一给驳回去,如今却是要陪着笑脸求人。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不堪,前日二人对酌,她陪了三杯,也没什么感觉,谁想昨日多喝两杯竟然就不行了。
花婆子想起她小时候喝那桂花酒,也是没喝多少就醉了的,却也怪不得她,叹了口气:“您酒量浅,不能喝酒,以后莫要再喝了。在外面露出醉态,小心叫旁人轻瞧了去。”这个旁人,包括龚远和,就怕龚远和嫌明菲不稳重。
明菲忙应了,再三保证,花婆子方露出笑脸来:“奶奶今日要去接五少爷,大爷将车留给了您,自己骑马去的,车早就套好,您吃过平饭就去?”
明菲披衣下床,“还得到隔壁去应卯。这几日要照顾华哥儿都不能去,得亲自去说一声才是。”
这里刚收给完毕,紫菱又到了帘下候着。金簪知道龚远和对她和紫罗都没心思,好脸做足,忙着帮她通传:“奶奶,紫菱来回紫罗的病情呢。”
白露和丹霞闻言,暗自冷笑一声,就是姨娘也没有这般作态的,一场风寒而已,一天要来回几次,这是怎么说?真仗着自己是大爷身边的旧人儿了?但见明菲、花婆子、金簪等人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摸样,也就争着上前去帮紫菱打帘子:“紫菱姐姐,奶奶这里正念叨着呢,可巧的你就来了。”
紫菱进屋行了礼:“奶奶万福。”
明菲笑道:“紫罗好些了么?”
紫菱迟疑道:“还是什么都吃不下,这样下去只怕熬不住。”
白露在一旁听着,冷不丁插了话:“紫菱姐姐,昨夜她不是说想吃来汤么?金娘子还专为她煮了一碗,难道也没吃下?”
紫菱忙道:“原本是要吃的,可后来却又突然说不想吃了。”
明菲摇着扇子皱眉道:“药也没吃下?”
“药能吃下小半碗都不到的样子。” 明菲回头对花婆子道:“我急着要去二夫人那里。妈妈你替我走一趟,去和她说,但凡能吃得下些许,就一定要忍着吃下,早吃早好;若是吃不下,始终不见好转,大夫总进出内院不方便,大爷的意思,就是要挪出去养病的。”
花婆子含笑道:“是。昨夜大爷还问奴婢,华哥儿过来往着,会不会被过了病气。”
紫菱闻言,惊得眼珠子乱转,这么快?这么绝?大爷果真靠不住。再回头,明菲已经扶着金簪和丹霞的手出去了,花婆子笑看着她: “走吧。”
二人到了紫罗门外,却听紫罗在里面同小丫鬟说话:“这粥熬得挺好的,再给我盛半碗。”
紫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向花婆子:“妈妈,她……”却见花婆子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自打起帘子进屋去了。
紫菱赶紧地跟了进去,只见桌上她去时还满满当当的药碗早已空空如也,紫罗正盘腿坐在床上,动作优雅地端着一只粥碗吃的正香,看见二人进来,忙放了粥碗要下床给花婆子问好:“我好多了,烦劳妈妈挂心。”
花婆子忙按住她:“别动,你是病人。奶奶听紫菱说你什么都吃不下去,病得厉害,担心得很,怕你得被挪出去养病……”笑着把明菲的话说了一遍,补充道:“看你好了,奶奶必定很开心,咱们院子里的正缺人手呢。”
边说边笑看着紫罗的脸色,果见紧罗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淡淡地扫了紫菱一眼,飞快地答道:“烦劳夫人挂心,奴婢心中实在惶恐不安。
但实际上,奴婢昨夜就能用药,今早已经能进汤水,此刻更是感到胃口大开,想必就是这一两日就能大好了。”
花婆子见紫菱的眼睛瞪得老大,微微一笑,起身告辞:“既然如此,大家伙儿都放心了,大爷还和奶奶说,若是再不好,要另外请个大夫来瞧呢。”
紫罗的眼里顿时多了几分活气,口气却是谦恭无比:“奴婢只是一条贱命,哪里就敢如此兴师动众?真是折杀了。还请妈妈帮奴婢在奶奶和大爷面前问好,就说奴婢如今拖着病,不敢乱走,待到好后就去给奶奶和大爷叩头谢恩。”
花婆子心情愉快地离去。
她才走没多少时候,紫菱就将那一旁伺候的小丫头给打发走了,回头气势汹汹地指着紫罗:“你太不要脸了!装死装话的,一副快要死绝了的样子,亏得我记挂姐妹之情,四处为你奔波,为此得罪了奶奶和奶奶跟前的不少人。谁想你是个白眼狼,我刚在奶奶那边替你求了恩典,你转过头就来这么一出,这是要叫上上下下都觉得我是个说白话的么?现在你如意啦?”
紫罗淡淡地挑了挑眉脚:“你替我求的什么恩典?是不是在奶奶面前说我水来不进,病得要死了,于是奶奶怕晦气,就赶紧地叫花妈妈来瞧,如果是真的,好立刻把我挪出去?然后你就少了一个眼中钉肉中刺了是不是?”
紫菱有些心虚,但很快就掩盖过去,气势更凶狠了几分:“我可没说你病得要死了,就是说你什么都吃不下。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紫罗往床上一倒,阴阳怪气地道:“我先前就是吃不下,现在就能吃得下了,这能怨我么?你要没别的事,就请了,顺便帮我开开窗透口气,你身上的脂粉味儿熏得我发恶心。”
紫菱抖着嘴唇,气极反笑:“好,好,你是听到大爷要为你另外请大夫,又得瑟上了是不是?咱们走着瞧,我就看你能不能如愿做上这个姨娘!你还不知道呢吧?大爷和奶奶恩爱着呢,昨日奶奶不过多喝了一口酒,大爷就将她从大门口一直抱进屋,还亲自替她洗的脚,擦的脸。你也不瞅瞅你那样儿,会淋淋雨,烧烷菜,喂喂狗,觉着自己就了不得了吧?不要脸的马蚤狐狸,我呸!”
第168章 贴心
“哎哟哟,两位姐姐,老远就听见你二人吵闹不休。大家都是姐妹,吵成这个样子多难看,算了吧,算了吧,别被花妈妈听见,又要挨罚。”梅子抬着一小碟臭豆腐立在门口,笑嘻嘻的看热闹,“紫罗姐姐,听说你半点吃不下东西,连药都吐了,妹妹好担心。”
两个狐狸精!紫菱气哼哼地一甩袖子走了,紫罗朝梅子挤出一个笑:“谢妹妹挂心,我已经大好,你自去忙你的吧。”鼻尖飘过臭豆腐特有的腐臭味道,控制不住地发恶心。
梅子却已是端着碟子近了她床前,用筷子扒拉着烂的不行的臭豆腐,往她面前晃,笑道:“姐姐,你看这臭豆腐,合适了不?奶奶今早说想吃,妹妹拿不准合适不合适,请你帮忙看看。”
那臭豆腐的臭味儿一阵一阵地往紫罗鼻子里钻,臭的她的胃部一阵翻腾,“过了,早就可以了……”还来不及说完话,她已经飞快地伏到床边,一口喷了出去。
梅子眼疾手快,早就跳到安全的地方,也不嫌恶心,就看着她把药汁稀饭什么的都吐了干干净净,连黄胆计都几乎要呕出来,方走过去替她拍背:“何苦呢,吃不下就不要硬撑,吃少一点,才能消化……可怜见的,还是什么都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唉……”
紫罗眼泪都憋出来,猛然想起一件事来,指着梅子道:“你害我……”
梅子夸张地捂住嘴:“姐姐说什么?可别乱说,被人听见了不是好耍的。”
紫罗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是你给我喝了那碗姜汤……”不然她怎会病得如此无力?
提到姜汤,梅子嗤笑:“你去告我呀,爬到大爷和奶奶面前去哭诉呀。就说我暗害你,嗯,你还可以把奶奶也攀咬上,大爷必定心疼你得紧。姐姐呀,莫要以为别人不知,跑去隔壁报信的人是谁。”
紫罗气得喘气:“你莫斑口喷人!”
“啧,激动什么?我说了是你吗?记得多吃药,多吃饭,早点好起来,省得叫我和紫菱如愿。”梅子轻笑着扬长而去,却把那碟臭豆腐留在了房里。
臭豆腐的味道熏得紫罗一直发晕恶心,再叫人来伺候她,可明菲拨给她的小丫鬟早被紫菱给支使开了,紫菱听见了也不理睬她,故而喊死也没半个人影出现,只得昏沉沉地半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紧罗正觉得干渴难受,忽觉脸上一片清凉,好容易睁开眼睛,面前赫然出现的是丹霞的脸。丹霞拧了一块帕子给她盖在额头上,笑道:“你好些了么?奶奶送五公子回了娘家,临行前吩咐我过来看看你,这是怎么搞的,这屋里半个人影儿也没有。”
紫罗忙看向桌上那碟子臭烂豆腐,却发现早已不知所踪。墙倒众人推,一朝天子一朝臣,她心中一阵酸楚,侧过脸默默流泪。忽听外间一个小丫鬟叫:“丹霞姐姐,大爷回来了,快去伺候。”
丹霞忙叫那小丫鬟:“你进来,看顾着紧罗姐姐些儿。”起身忙不迭地去了。
那小丫鬟进了屋,垂着手拘束地道:“紧罗姐姐,你要我做什么?”见紫罗撇过脸不理,也不敢说话,就木木地一直在那儿立着。
不多时,梅子端了一只水晶盘子进来,将水晶盘子往桌上一放,指着里面两片西瓜笑道:“大爷听闻你吃不下任何东西,赏你两片瓜试试看,可想吃?若是想吃,我扶你起来吃?”
紫罗回头,只见水晶盘里红绿分明,西瓜特有的清甜香味闻上去特别舒服。梅子见她盯着西瓜不放,冷笑了一声,指着那小丫鬟: “你喂你紫罗姐姐吃西瓜,吃完了去大爷那里回话!”拿帕子煽了煽, “这天真热,我得赶紧回去,去得晚了,大爷赏的瓜要被丹霞她们几个分光了。”
紫罗的心情刚好点,立刻又郁闷起来,吃到嘴里的瓜也没那么香甜了。那小丫鬟见她蹙眉,忙笑道:“紫罗姐姐好福气,奶奶记挂着,大爷也记挂着。”
紫罗抿嘴不语,她们都想把她赶出去,她偏还就不让她们如愿!
她服侍了龚远和那么多年,没有功劳有苦劳,他那样的人,嘴上不说,她却是知道他最念旧情。不然也不会想着另外给她换大夫,又赏她瓜吃。只要他不开口让她走,想来蔡三也不敢打发她。三下五除二吃了西瓜,感觉人要清醒有力些了,便扶着小丫鬟的肩头坐了起来,道: “你去厨房给我要点稀饭来。”
厨房里却也没怠慢,小丫鬟很快端了稀饭来,紫罗吃到一半,却在稀饭中发现了一只绿莹莹的死苍蝇。紫罗愣了愣,白着脸看向那小丫鬟,那小丫鬟吓得脸色雪白:“不是我啊。”
话音未落,紫罗已经狂吐起来。好一歇,她才抬起头看着发呆的小丫鬟:“你扶我起来。”
那小丫鬟见她脸色青白,眼里似要喷出怒火来,不敢不扶,因见她衣衫凌乱,头发篷着,便好心道:“姐姐要去哪里,打点水洗个脸,梳个头,好么?”
紫罗冷冷地摇头:“不用。”硬撑着下了床,靠在小丫鬟身上往正房走去。这样的折腾法,她这个病大约是好不了了,但就算是要被挪出去,她也要拉个垫背的。
虽是傍晚,外面风仍有些热,镶着金边的云彩挂在天际,院子里的紫薇花开了,在风中摇曳生姿,看上去分外美丽。紫罗视而不见,走三步歇一气,好容易到了正屋外,帘子外面一个丫鬟也不见,正屋中传出一片笑声,却是龚远和与丹霞、白露的。
紫罗有些晃神。咬了咬牙,就要开口,忽听身后有人惊讶地道: “你怎地来了这里?”却是花婆子带着梅子立在廊下,梅子手里还端着碗糖湘莲。
紫罗看到梅子,眼里放出强烈的憎恨来,扑上去一把抱住花婆子,大声喊道:“妈妈救命!”
花婆子生气地道:“这是怎么说?好端端的,你不躺着养病,偏生这样蓬头垢面地到处跑,还说这没头没脑的括,是疯魔了还是怎么了?”
说话间,紫罗已经白眼一翻,委顿倒地,引起一片惊呼声。如愿以偿的,龚远和从屋里走了出来,皱着眉道:“这是怎么了?”
明菲从蔡家回来,进门就觉得气氛不一样。丹霞候在主院门口,看见她和金簪过来就赶紧迎上去,压低声音道:“奶奶,大爷要把紫罗和梅子都赶出去呢。”
“为什么?”明菲吃了一惊,是赶出去,而不是送走。
丹霞提心吊胆地瞟着正房方向,迅速将事情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道:“紫罗说梅子欺负她,要害死她,梅子不承认,说紫罗是吃不下东西,害怕被挪出去才胡说的,又让紫菱来作证,也不知怎么说的,说着说着就牵扯到了您,大爷发了火,索性将她二人一并发落了。此时都拘在房里呢,说是明日一早就送走。”
明菲提步进了正屋,龚远和歪在罗汉床上看书,看见她进来,放下手里的书道:“怎样,家里可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若是你母亲忙不过来,我也可以请两日假。
明菲见他表情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征兆,接过白露递上的帕子,笑道:“她也不是第一次办这样的事了,有我帮她看着华哥儿,她就能施展得开。”
龚远和点点头:“你打算送点什么给你四妹添妆?”
明菲叫金簪开了箱子捧出一套新做的银珠银首饰:“一对簪子,一对头钗,一对手镯,一对耳坠,花了八十两银子。你看怎样?”
不过就是过得去而已。龚远和笑道“好歹是你妹子,又要做了隔壁的表弟媳妇,多添上些。”
“没什么意思,我们穷么。”明菲将匣子盖上,主动问起他: “紧罗和梅子是怎么回事?”
“哦,这才几天呢,就闹腾成这个样子,本来想留着她们将来配个得力的管事,日子也好过,既然等不得,索性早些打发出去,省得添堵。”龚远和淡淡地道,“紫罗就让她暂时去我们那个养狗的庄子上养病,那里她是相默的,也没人会慢待她;梅子,我想问问你的意思,是不是送去你那个陪嫁庄子?”
听这个话的意思,人无论如何都是一定要送走的。各打五十大板,谁也得不了好,这是警告所有人呢。明菲惭愧地道“都是我没管好家,叫你操心了。”
龚远和叹了一口气:“你怎地又想到那里去了,我这都是为你着想。这两个心思都太重,不宜长留身边。你打发紫罗,怎样都有人有话讲,说你容不下人,打发梅子,又要得罪你继母。我来做这个恶人,是要叫你高兴,不是叫你来和我说这个话的。你要是觉得梅子此时被赶走会叫人看不起你,就让她暂时先留一段时间如何?”
一席话说得明菲说不出的滋味,只能抬眼看着他:“你为我着想,我怎能不为你着想?你怎么安排都行,我没意见。”紫罗有现在这个结果,和她脱不了干系,梅子能做到这个地步,也和她睁只眼闭只眼有关系。但龚远和的态度却是出乎她的意料,他未必不知道她在其中起的作用,但他没有点破,而是顺利帮她达到了目的,她还能说什么?
龚远和微微一笑,将她拉过去:“老爷子答应写信给爹爹,到时候他也会出面。”
一切备齐,只欠东风。
第169章 梅子
夜里明菲去看了梅子,梅子独坐在灯下埋头做针线,床上摆着几个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大小包裹,看来已是做好离开的准备。
她见明菲等人进去,丝毫不惊讶,笑着起身请明菲坐了,自己洗了茶盅奉上茶后就束手立在一旁。
明菲拿起她做的里衣来瞧,针脚细密,袖口和领口有着繁复美丽的花纹,不由惊叹一声:“我从不知你针线活做得如此的好。”
梅子轻笑:“奶奶不知道的事情可多。”
花婆子怒目道:“大胆!”
明菲摇摇手:“妈妈你去外面等我。”
花婆子先是不肯,后来见明菲态度坚决,梅子那样儿也不是如同紫罗那般失望绝望到发狂的模样。只得道:“奶奶,老奴就在门口候着,您有事叫一声。”
梅子道:“花妈妈,您放心,我不敢把奶奶怎样的。”
花婆子瞅了她一眼:“你知道就好!”大步走出门去将门关紧,自在外面候着不提。
梅子笑望着明菲:“奶奶有事请吩咐。”
明菲平静地着着灯下的少女:“夫人同我讲,你爹从前是从五品盐课提举,因犯了贪渎之罪,被处了极刑?”梅子这个身份没公开过,不知陈家当初是怎么弄到人,却又隐瞒了的。陈氏想方设法将其弄到蔡家,一直隐瞒着,就连明菲出嫁时给的卖身契,都是假的,直到明菲那日去问陈氏,陈氏才告诉她真相。
梅子的笑容一僵,随即很讥讽地道:“不错,我爹他一个小小的从五品盐课提举就贪了五十万两白银,今上如何能不震怒?自然要杀他以儆效尤,我娘投缳自尽在袱中,其余人等,没入官奴,我,就是一个官奴。”从前她也是锦衣玉食的官小姐,可她现在却只是一个没有身份,没有自由的官奴,一个可以被人任意拿捏,没有任何威胁的官奴。
明菲叹道:“你这么做,是故意的吧?你不想留在这里?”她就不信以梅子的聪明,会在把紫罗拖下马的同时也把自己给拉扯进去,除非是故意的。当初梅子是如何的冷漠无情,她清楚得很。
梅子笑了笑:“做奴才的,想留在哪里,又怎由得自己?从前夫人要奴婢跟着您,跟紧了吧,奴婢知道您不会相信奴婢,又怕招您恨,叫大公子设法要了奴婢的命;想讨好接近您呢,又怕惹得夫人不高兴,轻轻儿就要了奴婢的小命,只好远远看着。看着四小姐和三公子欺负六小姐,不想报信,是因为夫人当时需要这么一件事,好同你们同仇敌忾;宁愿讨好陈公子,也不愿意看您的眼色行事,是因为陈家人知道奴婢的底细,夫人离不开陈家的支撑,相比而言,您就不那么重要。奴婢以为,样样替夫人考虑了,她总会放女婢一码。”
梅子自嘲地一笑:“谁想夫人对您太好啦,她为您考虑得如此周到,连您怀孕时不得不准备的通房都替您准备好了,当然,她也是为了五公子,可始终您也得利了。您不喜欢奴婢跟了来,奴婢也不喜欢跟了来的。至少在蔡家,几个姨娘个个比我漂亮。老爷看不上,公子们自然也瞧不上,熬个几年,也许还可以过点好日子。奴婢想主动求去,走不了,不如顺手替您做件事,也把自己给送出去。”
她仰头望着明菲天真的笑:“那么,奶奶,奴婢做了这件事,又向您坦白了这许多,您是否可以相信奴婢其实对这锦绣堆并不感兴趣?”
只不过是不甘心做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明菲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意,便正色道:“你很敢说,也够坦白,还很透彻。你这么聪明,我舍不得你啦,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不得不寻个通房,到哪里去寻你这样合适的人?”
梅子没有预料到她会如此答复自己,微微一愣,随即笑起来:“您不会的。奴婢早在您留下金氏母女时就看出来了,像奴婢这样的人,您舍不得。假使,您和奴婢换了一个身份,您也和奴婢差不多。”
明菲冷笑,“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为什么舍不得?你眼睁睁看着五小姐被人欺辱,却冷眼旁观,夫人叫你看着我,你却躲避推脱,跟了我,我每日给你好吃好穿,你成日就想着摆脱我,挑着家里的丫头惹是生非,你这种不忠不义,冷摸自私的人,我怎么舍不得?我和你互换一个身份?可惜我始终和你不可能互换一个身份。不管你心中怎么想,我始终可以轻轻就捏死你。”
梅子皱眉看着她:“奶奶为什么生气?奴婢以为,奴婢为您试探了大爷的心思,又和紫罗一起走,您应该高兴才是。”
明菲盯着她的眼睛,咄咄逼人:“是,你很聪明。这件事你起了不小的作用,但我要你明白,不是你的功劳!如果我不肯,你什么也做不到!大爷的心思,也用不着你来替我试探!你想走是不是?现在你可亦我了,我还偏不让你如愿!”
梅子终于有了几分退却和担忧,“奶奶,您才过门,大爷的话,您还是要尊重几分才好的。”
“好笑!什么时候你一个卑微的奴才还能管起主子的闲事来了?大爷是说了这样的话不假,但他还和我说,只要我愿意,我喜欢,我爱把你怎么着都可以。现在,我就不想让你如愿了。”
两人互相对视着,终究是求人与被求的关系,梅子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奶奶,奴婢知道您是个好人,求您成全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明菲不答,将她的里衣拿起来看,见最后一片叶子还未填满,索性穿针引线,认真细致地替她填满了。绣完最后一针,收了线头,花婆子轻轻拍门:“奶奶,大爷使人来瞧,您可要安歇了?”
“很快就来。”明菲了一声,将手里的针线放下,看着梅子瘦削的肩头和挺直的脊梁终是叹了口气:“看看你,就是求人,也弄得这么僵硬。你还要求着我,就敢在我面前如此嚣张无礼,那么,不管我生气也好,拒绝你也好,做什么也好,你都是自找的,是不是?”
梅子头想了想,抬眼看着明菲:“奴婢谢奶奶提点。”
明菲道:“你大概是怨着夫人的,想着夫人将你给我,就是为了让我物尽其用,好拿捏你,用你来讨好我,好叫我帮着照拂华哥儿。可你却不曾想过,比你合适的人也不是没有,夫人也有可能是可怜你的,想着你聪明,不敢做那飞蛾投火自取灭亡的事,就会乖巧听话,而我,心中不曾将你当做对手,也就会手下留情,纵然你委屈了些,却能保一世安稳。”
梅子有些发怔,随即淡漠一笑。
明菲起身道:“当初花妈妈常常为了我这边的事儿挨骂,可你不曾被骂过吧?为人处世,不要只记着别人的不好,忘记了别人的好。该低头的时候要学会低头,不然你这个脾气,迟早要吃大亏。”
梅子见她要走,忙一把揪住她裙角:“奶奶,奴婢知错了,记住奶奶的金玉良言了,您肯放过奴婢么?让奴婢去庄子上帮娇桃姐姐的忙吧,求您了。”
“你起来吧。”明菲从她手中扯回裙角,“我如你所愿,要去就去吧。你自己的情况你自己清楚,”明菲顿了顿,加重语气,“想做什么,小心些,这世上不止是你一个人聪明。”
见明菲稳稳当当地走了出去,梅子方站起身来,扫视了那件里衣一遍,微微叹了口气,坐到灯前撑着下巴发起呆来。
明菲叮嘱花婆乎:“明日拿二十两银子给梅子。”
花婆子小声道:“奶奶,梅子这丫头实在刁钻。您要是厚赏她,她兴许还认为是应该的,其他人也会误会。指不定就会编排,说是您教着她和紫罗斗的。
明菲道:“你不说,我不说,她不说,其他人怎会知道我厚赏了她?”
花婆子有些不情愿地道:“哦。”
明菲又道:“紫罗也赏十两,公开的赏。”
“她也配!”花婆子啐了一口,道:“不要脸的,跪在地上拉着大爷说,有几句话私底下想同大爷讲,大爷好心让了她,她竟敢同大爷讲,奶奶心中只怕没大爷,心疼大爷呢。”
“她说得这么直接?”
花婆子道:“也不是了,反正意思就是这个。”
明菲挑了挑眉:“大爷怎么说?”不愧是长期跟在龚远和身边的人,知道龚远和多疑,张口就往要点上去。
花婆子微笑起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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