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盈门 正文完结+番外第5部分阅读
喜盈门 正文完结+番外 作者:未知
默不作声地将药喝了,坐到火盆边烤脚:“哪有这么简单?这是因为我长大了。我死了两次,早就明白,要么就是让她们知道害怕,不敢再害我,要么就是一直忍气吞声,无声无息地死去。我不甘心。”
明菲脸上的绒毛像桃子上的绒毛一样,细柔可爱,浓密的睫毛半垂,掩盖了眼里的情绪,小巧精致的下巴微微往上翘着,显得颇有主见。想到刚才她让自己守着房间,她跑去寻人帮忙时的冷静和有条理,娇桃默想,这孩子并不比府里那群挖空心思争宠的公子小姐们笨,先前对着余妈妈的那副可怜娇俏的面容,是否也是故意装出来的?
娇桃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些天明菲对她的依赖让她一直以明菲的保护者自居,可原本柔弱可怜的三小姐突然之间就变了身,又精明又强悍,连她没想到的事都想到了。这种变化,让娇桃很不适应。
相比娇桃复杂的心理活动,明菲却没什么多想法,既然开战了,便要早作准备才是。她吩咐娇桃:“等天黑后,你记得去柴房边那间耳房里,那床下有一根核桃木门闩和一把破菜刀,你悄悄把它拿来备用。”
娇桃讶异地看着明菲,明菲淡淡道:“夜里风大雪大,背后山里有饿狼,得把门闩紧了,拿菜刀剪子放在枕头边,我才睡得着。”
娇桃去厨房端饭时,厨娘和那粗使婆子正唾沫横飞地讲明菲今日的事迹:“真是没娘教的孩子,学成这个样子。一个小姑娘,为了一条狗,大手大脚败银钱也就不说了,竟然那般狠毒,要取人家的性命。以前我还以为她是个老实可怜的,哪知道家里来个丫头陪着,就变了样,肯定是那娇桃教的。”
另一人道:“这扫把星就是扫把星,就算没事儿也要整出点事儿来。”
娇桃叹了口气,三人成虎,明明是要条胳膊,现下已经变成要命了,明明是汪氏母女害人,又变成明菲的错。又听粗使婆子压低了声音笑:“你不知道,听说大姑娘和二狗子……”下面的话听不清,片刻后,二人高声笑起来。
娇桃咳嗽了一声,大声道:“奶奶,您这是要到哪里去?”厨房里顿时死一般的沉寂。
娇桃又立了片刻,才推门进去,望着一脸不自然的两个婆子笑:“二位妈妈在说什么呢?远远听着就热闹得很。”
粗使婆子笑着往外掩:“没什么,烤火说闲话呢。”
娇桃拦住她:“妈妈不要走,我有事要和二位说。”
粗使婆子和厨娘对了一下眼,都有些心虚:“姑娘有什么吩咐?”
娇桃笑眯眯地从荷包里抓了两把铜钱塞给二人:“要过年了,我们三小姐赏的。两位妈妈拿去买点好吃的。”
那二人刚要伸手去接,娇桃笑着一让:“我们三小姐可是个宅心仁厚的姑娘,今日的事只是小孩子被欺负了,气性大,赌气说的傻话。日后有人问起,二位妈妈晓得该怎样说。”
“那是,那是。三小姐是老婆子亲眼看着长大的,这吴家村里,再没有比她更和善的姑娘了。有些话是以讹传讹的,当不得真。”二人忙着数铜钱,满口的好话。
娇桃笑道:“我家小姐让我来端饭。”
厨娘忙把给吴家人做的好饭好菜扒拉出来分了些给她:“早就弄好了。”
第十八章 转折(三)
更新时间20101025 18:30:15字数:
一整个下午,明菲都在侧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傍晚时分,终于有个相识的孩子偷偷溜来告诉她:“地瓜的婆娘让我和你说,你家灰灰没死,她看到有人把它从二狗子手里抢走的。二狗子青了的那只眼睛就是那个人打的。”
明菲大为惊讶:“那是什么人?”
那孩子摇头:“地瓜婆娘说,让你先把银子给她留着,今日晚了,明日又再说其他的。”
明菲抓了一把麦芽糖给那孩子:“我晓得了。”
娇桃问明菲:“三小姐打算怎么办?”
明菲道:“先等着吧。”想必,寻上门来的人会越来越多。天黑之后,果然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但都被吴家的长工给轰走了。
厨娘刚收了娇桃的钱,便自觉自愿地去为明菲打听消息。回来后告诉娇桃,外面都说灰灰没死,最起码没人看见二狗子吃狗肉,也没人发现狗皮狗血什么的,二狗子那眼睛上的青痕,也的确是在今天早上被人打的。
当夜,明菲主仆二人清洗后,将门窗闩紧,灭灯睡觉,明菲道:“娇桃姐姐,你给厨娘钱了?”
娇桃道:“几个铜钱。”
明菲道:“我明日还你。”
娇桃翻了个身,道:“不用了,这钱……”她下了决心,道:“这钱原本就是您的,是大公子命奴婢替您收着的。”这钱是留着应急的,原本以为明菲是小孩子不懂事,不敢让她知道,谁知明菲竟是这样一个人,那告诉她也算不得什么。
明菲沉默了片刻,道:“那能告诉我有多少么?”尽管此时就下结论为时过早,但蔡大公子对他这个胞妹,真的是很好。
娇桃道:“六十两银子。两千个钱。”为了瞒着余婆子和娇杏,她花了好多心思才藏好这笔钱。那车夫老七还在的时候,是藏在老七那里的,等余婆子和娇杏要走那日,老七才偷偷交给了她,之后她又极小心地用陶罐装了藏起来。
明菲高兴之余,又有些失望,这钱由娇桃保管着,不能随意拿出来赔清虚小牛鼻子的钱,她还得另外想办法。算起时间来,清虚也该找她拿欠的钱了,怎地还不见他来?
娇桃低声道:“三小姐,你觉得灰灰真还活着吗?如果还活着,怎么不回来?真的有人救了它?”
明菲道:“我也不知道。先等等看吧。”
娇桃原本想把外面风传艳儿和二狗子的事说给明菲听,又想到这样小的孩子,不能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污了她的耳朵,日后大公子知道了定不会轻饶自己,便罢了。
第二日一大清早,昨日那报信的小孩子又溜进来报信,让明菲立刻去地瓜家,说是找到灰灰了。
明菲知道,地瓜和他婆娘都是老实人,自己去她家瞅瞅也没多大关系,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得请芳儿和厨娘找个借口瞒着吴家其他人陪她一道去。
芳儿却不能跟了去,她被汪氏关了起来,再不许她和明菲来往。她心里很不好受,她昨日听得汪氏和艳儿在背后咒骂明菲,连带着对她都没好脸色,狠狠骂了她一顿,又知道因为害怕泼皮们对艳儿使坏,吴贤声特意带了酒肉和钱去找里正帮忙。这都是明菲那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引起的。
她觉得明菲此次受伤后,变了许多,让她觉得很陌生,似乎从来就没认识过这个人。虽说她姐姐想害死灰灰不对,但也不过是条狗而已,明菲怎么能说出那么狠的话呢?一条狗怎么能和一个人的胳膊比?她把她的疑惑和金柱说了,金柱说,人有钱就会变的。明菲真的是因为有了钱,所以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吗?她觉得又委屈又不解,她都尽力帮明菲了,为什么明菲就不可以看在她的面子上算了呢?
厨娘得了好处,背着吴家人和明菲在外面偷偷碰了面,一道往地瓜家去。有五大三粗的厨娘做保镖,明菲心里踏实了许多,只是芳儿因她受苦让她心中多少有内疚。但要叫她因此就原谅吴家,放弃报复,那是不可能的,特别是今日吴贤声和汪氏、艳儿,看到她时眼里的那种怨毒,让她一点悔意都生不出来。
今日不同往日,村人见了明菲,表情都怪怪的,明菲镇定自若地和他们打招呼,村人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客气和小心,再没人敢当着她的面喊她扫把星。
地瓜家住在村西头的树林边上,离村子有点远,周围没什么人家户,二人到了门口,刚叫了门,就听见一阵熟悉的狗吠声从里面传来。
明菲喜出望外,待到门开,灰灰瘸着一条腿摇着尾巴欢快地迎上来,俯首贴耳的围着明菲转圈,亲热得不得了。明菲小心的摸了摸它的骨头,幸好没有断。
地瓜不在家,地瓜婆娘笑嘻嘻地将厨娘引到屋里,让她烤着火,自己拉了明菲进了另一间屋,说是要和明菲谈酬劳。
地瓜家的这间屋窗子极小,又昏又暗,空气不流通,还烧了个火盆,混浊闷人的气息中,又带了股特殊的火烛香烟味。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目光灼灼地看着明菲。
明菲吓了一跳,立刻就要转身往外走,那人压低声音道:“狗是我找到的,你不想认账了?”
明菲听到声音才认出这是白风观的清虚,猜他大概是来要那五十两银子的,因不好当着地瓜婆娘说明白,便道:“我当然认账。但我只带了那坨银子,算你的,还是算她的?还是你们自己分?”
清虚望了地瓜婆娘一眼,笑道:“我要的是五两银子。她么,我愿意给她那只绞丝银镯。”
明菲以为他是指那五十两银子的事,便道:“我只带了一两银子过来,暂时没多的。”她暗示他,她会想办法早日把还欠他的银子还上的。
清虚道:“你不想认账?我告诉你,昨日二狗子要打死你那狗时,可是道爷我出手才救下那狗的。看到他眼睛上那团乌青了吧?就是我打的。一拳加上一条狗命,值不值得五两银子?比狗死了,你又去下了人家的胳膊,惹一身的腥臊好得多吧?”
明菲这才知道他是真的还想要赚这五两银子,只好从怀里掏出银镯踩成的那坨银子递给清虚:“我没说不给,真是没带这么多钱,你们先拿着这个。”
清虚把那坨银子扔给地瓜婆娘,冲她使了个眼色,地瓜婆娘眉开眼笑地出去,把门掩上。不多时,门外传来她和厨娘的对话:“你等下子,菲菲去茅坑了,大丫,撮点瓜子上来给你六姨吃着耍。”
清虚这才望着明菲不怀好意的笑:“你很有钱啊?为了一条笨狗就可以拿出五两银子来,欠我的五十两银子要拖到什么时候才给我?你若是敢赖账,信不信我嚷出去?”说着目光落在明菲胸前的小金长命锁上,狐狸眼顿时闪闪发亮。
这狡猾爱财的小牛鼻子见了银子不要脸的程度明菲可是深有体会的,她警觉地将长命锁塞进衣领里,后退了一步,道:“都说了我不会赖账,你还要怎样?我那里还有二十两银子,你先拿着,等过些日子,我又给你剩下的。”
清虚已经站起来,立在她面前,堵住她的退路:“你心里一定在骂我吧?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骗你?二狗子那样的人,我一个十三岁的人怎么可能打中他,还能把灰灰救出来?所以不想给我这五两银子?是不是?”
明菲看着他狡诈的笑容,冷静地道:“是真是假都和我没关系。我只知道,灰灰还活着就够了。给你五两银子不是不可以,只是灰灰你要带回去,不拘在什么地方,总之不能让它吃苦受罪。”她养不了灰灰了,这次侥幸逃过,那下一次呢?狗可比活人值得信赖多了,她最可怜最落魄的时候,从来不曾抛弃过她的,就是这狗。
第十九章 转折(四)
更新时间20101026 9:24:09字数:
“再添二两。”清虚伸手去捞明菲的长命锁:“是你那个后娘给你的?虽然小,但也值得点银子吧?不如把这个添上给我,就抵欠我的那银子了。”
明菲一把按住:“不能给你。要是给了你,我无法交代。”她若是弄丢了陈氏给的这玩意儿,还怎么扮演母慈女孝的场景?这可是个重要的道具。
“我记得你那银镯子还是你亲娘留的吧?怎么舍得亲娘给的,反而舍不得后娘给的?”清虚翻脸:“你很快就要被接走,到时我从哪里去寻你讨债?有钱不还,道爷最恨你这种人了。你给不给?不给我就喊了!”作势吸了一口气。
“只要我活着,断然没有赖账的道理。你若是敢乱来,我就喊非礼,好个贪财的花花小道士啊,就连九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你就等着被宋道长赶出去吧。”明菲迅速抓起桌上的水碗,预备随时砸上去。要论皮厚心黑,她一个将近三十岁的人会怕这小毛孩子?他要敢喊,就等着她请他挺尸吧。
明菲绝对不是和自己开玩笑,清虚气得要死,狐狸眼危险地眯成一条缝:“我以为我就够不要脸的了,谁知道你比我还不要脸。有你这种女孩子吗?竟然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
“活都活不下去了,拿名节来做什么?我才九岁呢,什么都不懂,倒是你,有你这种滛邪贪财的道士吗?”明菲笑得灿烂:“你最好求祖师爷保佑我好好的,不然可没人赔你银子,也没人再给你赚银子了。那样,你离那天下第一富的梦想可就越来越远了。”
古人早熟,特别是这个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小道士更是早熟,如果不是因为宋道士,明菲是不乐意和清虚这个爱财如命的小牛鼻子打交道的。清虚大概也是极讨厌她的,若没有宋道士,他也不会和她打交道。他们,彼此看不顺眼。
“我不要你的长命锁了,怕你短命!”耳朵一疼,清虚已利索的将明菲耳上的一对赤金梅花耳钉摘下来:“我也不要你二两银子了,就拿这算了。”
他这个动作令明菲想起前世在街上遇到的那些抢人金耳坠金项链的混蛋,耳垂火辣辣的疼痛更令她勾起了极不好的回忆。
见明菲眼里真的冒出怒火来,清虚痞痞一笑:“小丫头,可别觉得吃亏。我再帮你出点气好不好?那个狠毒的艳儿不是二十三就要出嫁了么?我让她嫁不掉好不好?让她和二狗子凑一对,让汪氏睡着都哭醒,闹得吴家家宅不安。”
毁了艳儿的一生?明菲沉吟了一下,笑着摇头:“不好,她要是日日都在我面前晃,岂不是让我心烦得要死,饭都吃不下?还是让她早点嫁掉,嫁远点的好。”
清虚红润饱满的菱角嘴微微一翘:“大发善心,想做好人?”
“我从来就是一个好人,可没害过谁。”明菲眨了眨眼睛:“主要是她又哭又闹真的很烦人,再说了,她名声不好,将来也会拖累我的啊。要是人家说,我住的那户人家家风不好,会连带着我也要受白眼的,多不值得。不如来点现实点的,让她成亲那日好好出回丑?”
清虚像个小老头似地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道:“好,你等我消息。她成亲那日,我来拿银子。你记着,最迟不超过明年清明节,你一定要把剩下的银子送来,否则……哼哼,五分的利钱利滚利,你自己算是多少。”
明菲抱着头低吟了一声:“二十两银子不翼而飞,你叫我怎么和其他人交代?你等些时候,我让人拿来当做香油钱好不好?”
清虚断然回绝:“不好!拿去观里,老头子又要全数拿了去。我就要那天去拿,不然你给我等着瞧!你可以走了。”
明菲原本还想问,宋道士接到她的便条后怎么说,想想还是没问,笑道:“我得了件好东西,听说是叫什么金刚石,给你瞧瞧。”手心一晃,一点亮光闪过,清虚好奇的凑上去,不妨明菲一脚飞起,狠狠踢在他的小腿胫骨上,疼得他“呀”了一声弯腰抱腿,等缓过气来,明菲已经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地瓜家。
明菲跟着厨娘回了村子,二人在离吴家小院不远的地方分了手,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明菲刚进了院子,娇桃就迎了上来,嗔怪道:“小姐怎么才回来?怎样,走这一圈精神些了吗?”话音刚落,她就眼尖的看到明菲耳朵上的梅花耳钉不见了,不但如此,耳垂还有些红肿,不由担心的看了明菲两眼,见她表情自然,衣饰整洁这才放下心来。
自己出门时娇桃明明知道的,却和自己说这种话。明菲疑惑地看着娇桃,娇桃冲她挤了挤眼,把目光投向院子的角落里。明菲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看到了一张马车。
难道是蔡府派人来了?明菲的心一阵狂跳,不敢相信地看着娇桃,娇桃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吴家的粗使婆子已经大声嚷嚷道:“三小姐回来了。”
吴家的正房里一阵马蚤乱,汪氏陪着一个四十多岁,眉眼凌厉,面容寡瘦,微带倦意,头发却梳得一丝不苟,衣裙整洁的妇人走了出来。那妇人的眼睛如同探照灯一般在明菲身上扫视了一圈,微微皱起眉头,上前两步,福了下去:“奴婢花氏给三小姐请安。”
娇桃给明菲介绍:“这是花妈妈,夫人特意安排来服侍小姐的,刚到。”
这是陈氏的人,也许不如余婆子那么受倚重,但也绝对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明菲几乎是在看到花婆子的第一眼就下了这样一个论断。花婆子的打扮和规矩,说话的口气,行礼的动作,无一不是无可挑剔的,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花婆子是专门来培训她的人,大概就是那传说中的什么教养妈妈之类的,她离蔡府不远了!
明菲只受了花婆子半礼,理由是花妈妈是陈氏派来的人,她年幼不敢全受。花婆子对明菲的表现很满意,就是嫌弃明菲竟然独自一人跑到外面去游荡,行礼的动作也不标准,实在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真的是太野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若是明菲什么都很好,陈氏又何苦让她来?先前就听余婆子讲过,这三小姐尚算知晓好歹,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慢慢教导就是了。花婆子这样一想,表情就好看了许多。
她们在那里亲热的嘘寒问暖,汪氏母女却不舒服了。
特别是汪氏,心里又酸又痛,一脸牙痛的表情。这次花婆子来,又给明菲带来了不少东西,不但如此,就连吴家每个人都得到了陈氏夫人赏下的年礼。听花婆子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过了年后,二小姐成亲时也会把明菲接去住些日子。明菲真的时来运转,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汪氏少不得将心中的不平和妒意收起,小心翼翼地招呼花婆子明菲等人去正房坐,喝茶烤火吃果子。
花婆子道:“不必了,听说过几日府上的大小姐就要出阁,想必奶奶也有许多事要忙。奴婢就不给奶奶添乱了,这便去小姐的房里,将老爷和夫人的训令传达给小姐知道。”
说完也不问汪氏的意思,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娇桃面前,颐指气使:“小姐的闺房在哪里?”走了两步,又道:“哦,对了,这次夫人让老七也跟了来,以后小姐出门要坐车,不能随便抛头露面,这样不合规矩。让老七来给小姐磕个头吧。”
此言一出,不单汪氏母女表情古怪,就连明菲都差点笑出声来,闺房?龟房还差不多。这村子统共这么大的地方,出门还坐车呢?真是千金大小姐了?只怕村里人更要把她当稀奇当古怪了罢。
只有娇桃对花婆子这种专门负责小姐规矩礼仪的教养妈妈看得比较多,比较了解,并且她也觉得明菲这样的身份,的确是不该抛头露面到处跑的,所以她露出非常赞同的表情。
第二十章 起点(一)
更新时间20101027 8:55:51字数:
且不说明菲忍笑忍得辛苦,汪氏母女酸成一片,这边花婆子高傲的指了指吴家的粗使婆子:“你,去把老七找来。”粗使婆子心说,这吴家的院子巴掌大点,人又是在厨房呆着的,还需要怎么找?嚎一嗓子就行了,于是吸了一口气,要上演狮子吼。
气刚运了一半,就见花婆子不满意地皱起眉头:“你是打算大声喊吧?当着主家这样大吼大叫的成何体统?你跑一趟,去把他找来。”
哎呀呀,这位花妈妈,脾气排场可比那位余妈妈大多了。粗使婆子偏惧怕她的气场和严厉的三角眼,不敢多说,应了一声,疾步朝厨房走去。不多时,老七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见了明菲,并不敢太过靠近,站在一丈远的地方立定了,规规矩矩地给明菲磕头问好。
明菲大大方方受了,娇桃不等她吩咐,先就拿了铜钱打赏老七:“你辛苦了。”
待老七退下,花婆子看向娇桃:“小姐的闺房呢?”
花婆子站在明菲的房间前,眉头紧皱在一起,一脸的挑剔和不满。汪氏并不敢真的就退下不管,而是小心翼翼地跟在花婆子身后,观察她的脸色,见她脸色不好看,忙道:“我们家里穷,让您见笑了。”
花婆子摇摇头:“乡下地方,原也不能太苛求。”跟着明菲进了屋里后,眉头更是皱得几乎夹得死蚊子。在她看来,明菲这屋子一点都不符合官家小姐居住的规范,卧房和起居间统共只一间,没有见客的地方,装饰也很寒酸,许多家具都退了漆,有些地方还黑黝黝的,就连遮挡的屏风也没一座,还比不上蔡府里丫头们的住房。当她目光转到墙角那一溜装炭的筐子上后,更是眼角直抽,嘴唇抿成了一条细缝。
但她到底是在大宅院里混了多年的人,知道炭放在卧房里,必然有原因。不过她奉的乃是陈氏的命令,底气极足,根本不惧怕吴家,所以她脸一沉,拿着娇桃就开了刀:“娇桃!你是怎么服侍三小姐的?看看这里,这些炭为何堆在这里?躲懒躲成了这个样子。大胆刁奴,你是夫人选出来照顾服侍三小姐的,竟然欺她年幼,这般怠慢,到檐下跪着去,自抽二十!”
明菲听见花婆子指桑骂槐,心中很爽,听得她叫娇桃自抽二十,到冷冰冰的檐下去跪着,忙道:“花妈妈,不关娇桃姐姐的事。这炭是我让她放在这里的。”
花婆子疑惑地问:“小姐为何要将这炭放在房里?难道没有炭房吗?这样多难看啊,小姐您虽然年龄小,但也该跟着吴家奶奶学习怎么拾掇屋子。吴家奶奶就没把炭放在屋子里嘛。您也别怪奴婢多嘴,夫人就是让奴婢来教您学这些的。”
又是一个妙人!明菲忍笑道:“妈妈说得是,我这就向婶娘学习。”转向汪氏行了一礼,道:“还请婶娘教我,这炭应该放到哪里去?”
汪氏没精打采的道:“让人搬到东边耳房里吧。”
明菲眨眨眼:“那不好吧,那是家里的仓库,我随时都要用炭,要是不小心放个耗子什么的进去偷吃了东西,怎么办?”她的东西也算不少了,以后说不定也会越来越多,现下身边又有了两个人,怎么都得多弄间屋子才行。
难道你还想自己有间库房啊?汪氏张了张嘴,迎面对上花婆子的三角眼,只得道:“好吧,就搬到西边耳房里。”
明菲又行了一礼:“给婶娘添麻烦了。”她这里话音还未落,花婆子又道:“奶奶,不知奴婢的住处安在哪里?”
汪氏有气无力:“在……”刚开了口,花婆子又道:“三小姐很快就是大姑娘了,身边得有人随时跟着照顾才行。隔壁这间屋子不是少爷姑娘们住的吧?不如赏给奴婢住如何?”
这花婆子,真的是得寸进尺。原本那房就是客房,上次余婆子来的时候,也是住在那里的,但余婆子没说要常住不是?花婆子这一来,又占了一间房,还有那个叫老七的车夫,那匹马……汪氏的头好痛。
解决了住房的问题,花婆子又抱怨余婆子也不提前和她讲讲这里的情况,她好带架屏风过来,家具差点没关系,但该有的还是得有。
明菲冲娇桃使了个眼色,娇桃凑到花婆子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花婆子笑眯眯的望着汪氏:“奶奶,不知这附近可有集市?”
汪氏眨眨眼:“有啊?妈妈要买什么?”
花婆子道:“请奶奶给我家三小姐添一座四折的山水画屏风,换一个黄杨木大澡盆,一个脚盆,还有那牙刷子也弄几把新的来。钱么,就从小姐的份例银子里扣就行了。”
汪氏听得一阵眩晕,这得花多少钱?想要叫穷,人家又说了,是从明菲的份例银子里扣,可她若是应了,岂不要吃大亏?只得另寻了个借口:“妈妈,这澡盆脚盆牙刷子都是有的,上次余妈妈来的时候才添的。”
花婆子道:“牙刷子是要经常换的。澡盆和脚盆呢,不瞒奶奶说,奴婢来得匆忙,这些东西都没带,想要重新添置吧,又要另外花钱。因此不如让小姐用新的,奴婢就用那旧的,还望奶奶成全奴婢。”
汪氏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得应下,肉痛不已,当晚便上了火,牙齿疼得直哼哼,让芳儿拿了花椒放在炭盆沿上烤来噙着也不管用。
花婆子与汪氏的第一次见面,以花婆子完胜告终。
夜里花婆子歇下后,明菲才从娇桃那里知道,原来花婆子是陈氏的教养妈妈。明菲暗想,看来陈氏是要花功夫将自己完全培养成她的人。花婆子来教自己规矩礼仪,进退应答,都只是表面上的,最终目的是不是要控制自己?
她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陈氏不先让蔡家其他人看到她的惨样,再出手调教她,好教别人都记得新夫人的好处,反而先派教养妈妈来教她规矩进退?可以想象,她以完美的形象出现在蔡家众人面前,会引起多大的轰动。这可和她认知中的后妈形象太不一样了。但不管怎样,小心应对就是了,自己是已经形成成熟人生观世界观的成年人,也不怕她误导自己。
就这样,长着三角眼,挑剔无比,气场强大的花婆子以明菲教养妈妈的身份在吴家住了下来。有了她撑场面,明菲除了每日严格作息,学规矩被挑剔,还要练足一个时辰的毛笔字,绣两个时辰的花比较痛苦外,总体上算是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不必担心有人给气受,也不必担心有人克扣用度,更不必担心有人暗算她和娇桃。
明菲所担心的,就是怎样在二十三艳儿成亲那日将那二十两银子瞒着花婆子和娇桃,偷偷交给清虚,又怎样在事后不留尾巴。先前只有娇桃时还好办,趁乱跑出去交了银子就算了事,但现在有了教规矩的花婆子,只怕花婆子会把她和娇桃都拘得紧紧的,一点空隙都钻不到。
得益于花婆子成日讲规矩礼仪挂在嘴上,就连娇桃,现在也啰嗦起来了。想那日夜里,娇桃就不停地追问她那对梅花耳钉哪里去了,神色很是严肃,语气很凝重。
第二十一章 起点(二)
更新时间20101028 9:55:50字数:
明菲不以为意的道:“给人了。人家不是救了灰灰吗?那时候也不知道花妈妈会来,我想着灰灰以后不能再跟着我们了,我保不住它,便央那人将它带回去养。那人不肯白帮忙,问我要银子,我身上除了那只踩变形的银镯子外,就再没银子,所以将那副耳钉给了他。”
娇桃严肃的看了她一会儿,道:“可是您的耳朵眼,似乎被拉伤了。您不要怕,有花妈妈和老七在,一定能为您讨回公道的。再说,那耳钉是夫人给的,又是女儿家的饰物,落到外人手里对您的闺誉不好,得去要回来才行。”
她才多大呢,一个还没开始发育的黄毛丫头就要注意名节了?明菲的脑仁一阵疼痛,暗骂清虚小牛鼻子不是东西,见钱眼开。少不得应对娇桃道:“不要紧的,我心里有数。这件事不要声张惹麻烦,我想法子弄回来就是了。”
娇桃见她不肯多说,虽觉得蹊跷却也不好再问。那次是混过关了,但明菲知道,这种事情若是再发生一次,娇桃只怕就再不肯帮她隐瞒了。
转眼到了二十二那日,要过礼,阴沉了几日的天突然放晴,阳光灿烂,吴家小院里欢声笑语。花婆子趁早把一对不好也不差的镶玉石葫芦银耳环装在一个漂亮的盒子里交给明菲,让她亲自送去给艳儿添妆。
明菲实在是对和艳儿搞好关系不感兴趣,有些懒懒的,想让娇桃送去就算了事。花婆子拉着她絮絮叨叨的讲了一大通官家小姐该有的风度和礼仪,又说不管别人怎样,自己该做到的一定要做到,这样别人说起来,怎样都不会把是非说到自己身上。
明菲知道花婆子说得极对,但她实在是厌烦透了艳儿那张和汪氏形神俱似的刻薄嘴脸。被逼无奈,只得在花婆子的监视下,慢吞吞的寻到艳儿房里,当着村子里那群来凑热闹的女孩子们的面,将那盒子递给她,笑道:“艳儿姐姐大喜。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一点心意而已。”
看见明菲来送东西,在村中相识的姐妹面前给自己长了脸,艳儿心里还是高兴的,但二人的仇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可能因为这么件事儿就忘了。
因此艳儿撇撇嘴,接过明菲递上的盒子,随手扔在桌上,淡淡的道:“谢了。”也不请明菲坐,别过头和其他女孩子们谈笑起来,完全视明菲为无物。
倒是那群女孩子,原来虽然觉得明菲命不好,不敢多交往,但也不是真的讨厌她,又见明菲如今打扮完全不一样,穿着崭新的粉蓝缎子镶银鼠皮袄裙,脖子上还挂着个明晃晃的金长命锁,显得粉妆玉琢的,身后还跟了个穿绸着缎的体面仆妇,都有些不自在,不敢配合艳儿的孤立计划,有人立刻就站了起来给明菲让座。让座的人就被艳儿狠狠的瞪,一来二去,就冷了场,艳儿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明菲拿眼睛看着花婆子,看吧,你一定要我来,人家给我难堪了吧?我冷了人家的场,人家更恨我了吧?现在看你怎么办?让我怎样才能完美退场,而不是灰溜溜的溜走?
花婆子收到明菲的目光,笑了笑,上前行了一礼,道:“艳儿小姐何不打开盒子,看看这对耳环可喜欢?这镶玉耳环,是我们夫人从花满楼亲自挑选的,原本是三小姐的心爱之物,但她听说正好和夫人送您那套簪子配一套,就毫不犹豫的拿出来了。”
艳儿心中已是动了意,却不想当着明菲掉价,但禁不住周围想长见识的姐妹们的撺掇,表情极不自然地打开了锦盒。花满楼是水城府最有名的银楼,做出来的东西向来以精致美观出名,这银耳环虽不是上品,但在村人眼中,也是够耀目的了,自然是得了众人的交口称赞。
于是,明菲明显感觉到众女看她的目光又不一样了,除了羡慕,还有一丝向往。众人又要艳儿将同知夫人赠的添妆拿出来看看,艳儿不肯,坐着不动。但此时气氛与先前已经完全不同,热闹了起来。
花婆子见机示意明菲告退,明菲脸上带着可爱的笑容,道:“艳儿姐姐,各位姐姐,你们慢慢聊,妈妈布置给我的功课还没做完,我就不陪你们了。”
除了艳儿没起来外,在座的其他女孩子都站起来与明菲告别。艳儿冷哼了一声:“草鸡变凤凰了。”
明菲充耳不闻,出了艳儿的房间,就看见芳儿咬着手指站在门口,脸和手冻得红彤彤的,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脚步声响,她立刻回头,期盼的望着明菲:“菲菲。”
“芳儿你找我?”明菲刚往芳儿走了几步,就被身后的花婆子一巴掌拍在背上:“三小姐,背挺直,步子要小要稳,还有你的声音太大了。”
芳儿惊诧的看着明菲敢怒不敢言,无可奈何的表情,畏惧的看了花婆子一眼,连忙把手指从嘴里拿下来,背着手站好,小声道:“菲菲,你是来给我姐姐添妆的?”
得到明菲肯定的答复后,她高兴起来:“你不怪她了是不是?”
明菲口是心非的笑:“不怪了。”啊呀,她很卑鄙的哄骗纯洁天真的小朋友芳儿,而且越哄越顺口了。
看着芳儿灿烂的笑容,明菲有些不是滋味。如果明日艳儿果然出了个大丑,芳儿又知道了是她干的,指不定会有多痛恨她呢。因为心中内疚,势必要做点什么才会好过一点,于是拉了芳儿低声道:“将来我送你全套,比这个还要好。”
芳儿愣了愣,脸火烧一般红起来,看了花婆子一眼,低低的道:“只要你别恨我们家的人,就比什么都好。今日事情很多,我先走了。”
明菲的手里还残留着芳儿手上的暖意,身上的新绵袄裙也很温暖,她却觉得那冷风一阵一阵的吹。没有人是傻子,再小再善良的孩子也有属于她的敏感和直觉。经过灰灰这件事,她对吴家的敌意,特别是对汪氏和艳儿的那种敌意,又怎能瞒得过芳儿?
第二日一大清早,花婆子就将明菲从温软的床上挖起来梳洗进食,嘱咐她道:“小姐,今日吴家的人和事都会很多,人多事杂,说不定什么阿猫阿狗都会出现。您得趁早把该做的做好了,无事就不要出去,有事也让娇杏代劳。”
虽然早就猜到吴家院子小,花婆子定然不会让她出门,但明菲还是很郁闷,想想外面热火朝天,她却连门窗都不能打开。还有清虚小牛鼻子,若是见不到她,拿不到钱,不晓得会不会闹腾出点什么意外来?
天刚亮,吴家的小院子里便已经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吴氏是第一次嫁女,哭得眼睛都肿了,艳儿也哭得不行。明菲在屋里听到外间的欢声笑语和间接传来的那几声哭,心里越发闷得发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的胸腔里横冲直闯,几乎就要冲破她苦苦维持的笑容和淡定,如疯魔一般的冲出来,撕裂她的心。
她想起当初她和那个人要结婚时,刚开始也是那么热闹。那些天妈妈又是心酸又是喜悦,总有说不完的话要和她交代。她不耐烦的对那个人说:“就在本市,以后又不是见不了面,这么啰嗦。”
他干笑着,有些惴惴不安的说:“你父母舍不得把你嫁给我是不是?要不然,咱们推迟一段时间,等他们适应适应?”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怎么推迟啊?”她笑:“他们也不是舍不得把我嫁给你啦,他们很喜欢你的。你这么好,对他们又那么好……”
当时他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强,她再说什么,他都心不在焉起来,她想当然的认为,这段时间准备婚礼的事让他累着了,还催他早点回去休息,第二天早上来见她。哪里会想到,当天晚上他会和她的好友一起痛哭流涕地跪倒在她和她父母的面前,哀求她们放过他们还有他们那个未曾出世的小崽子?
当时她家里还有从老家赶来参加她婚礼的亲戚,她难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机械的看着他和那个女人的嘴唇一张一合。那个女人见她不说话,竟然膝行到她面前拉着她的衣服说:“晓曦,你成全我们吧,我知道你一向都是最善良大方的,从小都舍得把自己好吃的好玩的分给我……难道你忍心看着我们一家三口被活生生的拆散,忍心让我未婚生子,忍心让你的小侄子成为私生子?”
她气得眼前发黑,举起手想狠狠抽打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一耳光,他却识破了她的意图,扑上去拉住她的手哭:“晓曦,你打死我吧,都是我不好,她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我如果不和她在一起,她哥哥不会放过我的……”
哦,对了,那个女人的哥哥是本市一个很出名的政坛新秀,她忘了他正好在政府部门工作。她到底没能搧下那一巴掌,只能木愣愣的看着老父亲为她收拾残局,强撑着一口气把那对贱男女赶出去,然后瘫倒在她大伯的怀里,从此再没醒过来。
第二十二章 起点(三)
更新时间20101029 9:05:38字数:
心情好,无理由加更,o(n_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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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官来啦!”喜乐自窗外响起,锣鼓索拉震天的响,鞭炮响起来,人们欢呼着,忙着关门堵新郎,喜悦而忙乱。明菲痛苦的揉了揉太阳|岤,继续沉浸在往事里。
父亲火化的那天妈妈一夜白发,第二天就有些不对劲了,刚开始只是有些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