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第61部分阅读
夏鼎 作者:po18
汉兵快速围住了宋军登城的狭小地段,不断有被杀死的禁军尸体抛下成来,郭万超扣在手中的预备队汉军比普通城上军兵更为训练有素,在沈开的指挥下,精锐牙兵径直贴上数量稀少的登城宋军,几个合攻一个。 大量的其他汉兵则用带着铁钩的拒杆将宋军搭上城头的云梯远远地撑开了去,此刻宋军忌惮着城头有大量袍泽,不敢朝着这段城墙释放石弹,正利于汉兵几十个合作一队,齐声呼喊着号子,把沉重地云梯一架接一架推倒在地。可怜云梯上满是控鹤军死士,连敌军的面也没见到,便摔得血肉模糊。
赵炅城头上的宋军越战越少,不断有死尸坠下,再战下去,登城的百十个禁军勇士便要全数交代在太原城头,左右两手紧紧握拳,最后长叹一声,道:“罢了,来日再战,鸣金收兵。叫城头勇士退下来吧。”话音落下,旗牌官便命军卒敲响金锣,城头上饶自苦苦撑持着的禁军终于松了一口气,且战且退,退下了十数人,但最终断后的几名虎捷军却被蜂拥而上的北汉兵斩成数段,丢下城墙。赵炅直看得头上青筋暴起,双目圆睁,喝道:“弩阵何在?快放箭,射死这伙凶徒!”此刻宋军弩阵的箭矢也终于补充了上来,又是万箭齐发,城墙上不及躲避的北汉兵死伤无数。
宋军攻上城头又被打了下来,士气已泄,当日便不再攻城,赵炅传令当先登上太原城头的勇士无需解甲,即刻前来见驾,他要亲自褒扬。
正文 二十七章取经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34 本章字数:4065
天武军校荆嗣奉召,不暇裹伤便御前见驾,遥遥望见官家头戴珠冕,身着黄袍,便强忍疼痛拜倒在地,口称万岁。赵炅见他左右小腿的胫甲尚且各插着两支箭,左手血肉模糊,似乎是被石砲误中,浑身都是鲜血,心中顿时起来爱惜之意,动容起身,叹道:“有荆卿这等勇士,乃国家之福。”又转头对管辖着天武军的殿前都虞侯崔翰道:“如此忠心赤胆的勇士,不可薄待了他。”崔翰唯唯遵令,又道:“陛下天威感怀,是故将士们奋不顾身。”
赵炅将荆嗣好言宽慰一番,钦赐伤药,命卫士将他带了下去,沉声对帐内道:“前朝丞相王朴言,并州乃必死之寇,不易征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朝廷禁军虽然奋身报国,不惜性命,但禁军选练不易,若是强行攻城,折损必大,众卿有何良策可此坚城?”他顾虑着攻下太原后立刻要转攻幽燕,是以不欲在太原城下折损太多军马。
诸将正思索间,潘美出列秉道:“可征发河东民夫,环绕太原四周修筑长堤,决汾水灌城。”见官家似有犹豫,潘美道:“先帝征伐河东时,亦曾决汾水浸泡城墙,撤军之后,城墙受烈日暴晒,顿时崩塌,若官家不忍水淹满城百姓,可依照此法,毁了太原城墙。且看河东凶寇,如何以坚城自恃。”
曹翰在旁道:“城中哪里还有百姓,刘继元将拿得动兵刃的男丁都已征召入军了。”他顿了一顿,又道:“只是灌城之法耗费时日,“他抬头瞥见赵炅脸色似有所动,又道,”为了防止城中军兵有余力冲出来毁坏长堤,须得一边发力攻打城池,一边修筑长提,城内军兵眼见我军修筑大堤,城墙早晚不保,必无斗志,也许大堤还未修筑成功,这城池便先给打下来了。”
赵炅征询曹彬、崔翰等大将意见,尽皆赞同潘曹之说,禁军大将几乎都参加过前几次攻打太原的战斗,对于攻城的艰难知之甚深,于是,便定下了一边发民夫修堤决汾水灌城,一边攻打太原四面城墙的计策。
安西节度使陈德回到营帐中,一边将盔甲解脱,一边听张仲曜禀报道:“于伏将军率两千白羽军已经渡过黄河,不过夏州衙内李继奉不欲与北汉军交战,自损实力,只一味放任军兵在黄河东岸各州府劫掠百姓。”
自从禁军主力从汴梁开拔之后,陈德与安西军各部一度中断的联系又有所恢复,承影营军士来自朝廷边镇精锐,在禁军中亦有人脉,大军一动,各部交错行进,总有渠道向陈德禀报请示各种情势。
陈德笑道:“见小利而亡命,干大事而惜身,用在这李继奉身上再合适不过。如此小肚鸡肠,畏畏缩缩,怎能成事?比之李继迁远远不及,对了,李继迁可有消息?”
此时夏州李氏叔侄当中的翘楚大都各掌一州,李继迁不过在羌族藩部中有不低的人望罢了,还隐隐为他的叔叔哥哥所排斥不齿,张仲曜一直不明白陈德为何如此重视李继迁,只是安西军的将军大都对陈德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有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是无足轻重,但后来的事实却证明,陈德信手布下闲子,却往往能相互呼应,最终却有大用。
“李继迁自从上次在草原上被辛将军击破后,铁鹞子损失了很多,加上受到其他李氏族人的猜忌,实力已大不如前,不过他还经常出没在地斤泽中,接好羌人部落,但与白羽军的声势却无法相比。”张仲曜沉吟着说道,按照于伏仁轨的说法,地斤泽如今日益控制在白羽军的掌中,李继迁频繁出没于地斤泽,假以时日,必有机会将他除去。于伏仁轨从陈德的指示中感到了陈德对李继迁极深的忌惮,按照这时代的习惯,斩草除根是最好的解决之道。因此他也不遗余力地派出军中细作查探李继迁的行踪。
陈德抿了一口茶,听出于伏仁轨与张仲曜的言外之意,沉声道:“告知白羽军,定难节度使李继筠若是身故,李继奉必有动作,届时夏州大乱,如有机会解决李继迁,便不须犹豫。”张仲曜点点头,陈德还是首次针对敌人首领下达格杀令,可见他对李继迁的不放心。就陈德而言,这李继迁在历史上的表现确实太过出色,倒不是他的统军能力和势力有多么厉害,而是这个人对党项羌部的感召力,简直就是后世精神领袖一类的人物,此后屡次逃脱宋军的追杀,运气犹如打不死的小强,所以当得趁他羽翼尚未丰满,党项羌各部尚未完全受他蛊惑的时机,及早除去。只是现在夏州名义上都奉李继筠为主,若是白羽军杀了他的弟弟,激怒李继筠,恐怕招致李氏各部联手来攻,最终无法再立足定难五州。
张仲曜又道:“辛将军来报,宗教裁判所诸长老达成协议,凡人但有自称神祗,迷惑众生者,一律皆是邪魔外道,当处以烈火焚烧之刑,请军府协助,还有宗教裁判所诸长老请求开设学校,传授神旨。”
陈德思索半晌,点头道:“宗教裁判所确认神旨的事情进展缓慢,不过这一条倒是不错。让各军府准许宗教裁判所按照此条捕拿邪魔外道,但是如果要动用军府的力量,需得被捉拿的人同时犯了国朝刑律才行。火刑太过残忍不宜提倡,上天有好生之德,准许宗教裁判所协调诸正教在各州建造镇魔石塔,将认定的邪魔外道囚禁在石塔之内,终身不得与外人接触,但禁止肉刑拷打。”
张仲曜记下陈德的吩咐,又道:“宗教裁判所还要求,由裁判所派出神职人员向军士和百姓讲解神旨,以防他们被邪魔外道所迷惑。”
陈德皱了皱眉,沉声道:“这个暂缓,现在神旨就那么两三条,且都用意高深,而且许多问题众长老还在争执不休,有什么好讲的?”他顿了一顿,对张仲曜道:“宗教裁判所所传播的乃是神旨,务必去芜存菁,没有众长老充分讨论便开始向百姓宣讲,必定错误丛生,相互矛盾,反而使裁判所声誉扫地。告知众长老,各正教各自传道吾安西军是支持的,但要借用裁判所的名义,还得等待众长老们钻研出更多关于如何体察神意的学识,使它适合普通军士百姓,安抚心灵,再安排他们阐发神旨宏论不迟。”
待张仲曜记下后,陈德又道:“跟随商队去巴格达的智慧之馆取经的使者,去大食和更西方诸城市寻访知识渊博的智者的使者团出发了吗?”张仲曜秉道:“萧将军,李将军传来的消息,三队使者各携带大批黄金、丝绸和茶叶,一批前往大马士革求购书籍,一批前往大食各城市寻访延聘知识渊博的智者,一批前往更西方地中海各城市寻访和延聘智者。目前均已出发。”
陈德点点头,沉声道:”这桩事虽然不急迫,却是头等重要的事情,让使者们注意多与大食城市里的精诚学园,以及地中海沿岸的宗教智者接触。这些智者们虽然在信神上各执一端,但正可以宗教裁判所的长老们互相砥砺,好叫他们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陈德言罢,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此时古希腊的科学理论,大都掌握在一些波斯和西方的宗教智者的脑子里,他们信奉的原则是“科学是神学的女仆”,陈德处心积虑要从继承了古希腊科学理论传统的波斯和地中海地区引入科学及思辨传统,就必须引入此时掌握着科学的宗教智者。
另一方面,宗教裁判所的各正教长老在安西军的保护和支持下,确实认真地进行了大量关于什么才是真正的神意的辩驳,裁判所和梁左丘所执掌的学校目前是安西军辖境内思想最开放的所在。宗教裁判所的各教门长老除了中原原有的,以及中亚神秘主义宗教之外,便主要受印度佛学的影响较深。新的宗教思想引入,对宗教裁判所原有的正教长老来说也是一种冲击,思辨和理论越多,对神意的解读也就越容易脱离“形而下”的阶段,产生纯粹“形而上”的神学,这样下来,宗教裁判所就不易与世俗政权发生冲突,而且间接倡导了理性思辨的风气。陈德是不介意宗教领袖们整天为“一个针尖上能站立多少个天使?”“神是否能创造一块他自己也举不起来的石头”这样的命题而终日辩驳的。而在这样精通神学、擅于思辨的宗教长老面前,迷惑世人的异端邪说便如同薄纸样一戳就破。
张仲曜记下诸般事项后,叹道:“今日观看禁军攻城,以中原人力物力之丰,以天下攻一隅的威势,这太原城确实是旦夕可下。”陈德道:“不然,诸军苦无减少伤亡的攻城法,乃打算修筑长堤,引汾水浸泡城墙。”张仲曜讶然道:“筑堤浸泡城墙耗时甚久,二十万大军在外,粮草消耗不在少数,陛下既然有经略幽云的想法,怎能同意如此迁延时日的战法?”
陈德道:“兴许是官家初领兵,对大军持久作战的疲敝之处没什么实际感受。而重臣要么不知情,要么心中反对攻略幽燕,存心在太原便将粮草消耗掉。”
注1:智慧之馆:阿跋斯哈里发王朝[中国史书称之为“黑衣大食”]建都于巴格达。为了仿效波斯人于五世纪在钟底沙普儿(jundishapur)设立医学院和天文学院的先例,阿跋斯第二代的哈里发阿尔-曼苏尔(al-ansur)招罗了许多科学家到巴格达来。印度科学书籍如数学的《悉昙多》和《苏色卢多》与《闍罗迦》当时都译成了阿拉伯文。第三代哈里发诃伦·阿尔-拉希德(harunal-rashid)下令翻译了许多希腊的典籍,第四代哈里发阿尔-马蒙(al-aun)约于公元828年建立了一个名为“智慧之馆”的机构,继续进行这种翻译事业。主持翻译工作的人是景教徒胡那因·伊本·伊舍克(hunaynibnishaq,约公元809-877),他把盖仑的医学著作大部分译为阿拉伯文,同时还翻译了托勒密的天文著作。他的工作为他九十多个门人继续下去。这些人当中主要的有他的儿子伊舍克(公元910年卒)和他的外甥胡拜悉(hubaysh),前者翻译了托勒密和欧几里得的著作,后者翻译了希波克拉底和底奥斯可里底斯的著作。
注2:伊斯兰教国家的炼金术是在九世纪兴起的,其首创人被称为“神秘主义者”扎比尔·伊本·海扬(jabiribnhayyan),在中世纪西方人把他的名字拉丁化为格伯(geber)。他遗留下来的著作据说是十世纪的一个神秘主义学派“精诚兄弟会”成员们所汇编的。炼金术从来就具有一种“非官方”学术的性质,它一方面和神秘宗教有关系,另一方面也和工匠的化学传统有关系。这种关系在伊斯兰教国家的炼师中尤为显著。正统的穆斯林教派是官方的逊尼派(sunni),而在一般伊斯兰教徒中,广泛流行的则是苏菲派(sufi)的教义学说。苏菲派中较激进的一翼是所谓夸尔马蒂(qarati),这一教派主张人人平等。他们兴办学校并编纂百科全书,企图通过这样的启蒙工作实现平等的理想。他们特别对工匠感兴趣,伊斯兰教国家中的行会便是由他们发展起来的。他们在一些城市中开设了“精诚学院”来传布他们的思想。
正文 二十八章宿敌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34 本章字数:3083
由周入宋,汴梁禁军已是第四次攻打太原。唐末帝室衰微,两大枭雄朱温与李克用争霸天下。在太原兵户口口相传的故事里,河东军总是扮演了不畏强权的悲剧英雄的角色。在太原城中,骂人为汴梁子,便是指斥其好吃懒做,背信弃义。
中和四年,汴州宣武镇为流寇黄巢所迫,向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求援,五万河东子弟誓师出征勤王,连败黄巢,大局已定之时,孰料乞师求援的汴州宣武军突然反戈相击,派人包围李克用所住的上原驿,四面纵火,乱箭齐发,李克用死里逃生,从此拉开驻守汴州的宣武军与驻守太原的河东军长达百年相互攻杀的序幕。
此后朱温篡唐称帝,国号梁朝,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毕生忠于唐室,死时赐三支箭给儿子李存勖,一箭讨刘仁恭,因幽州不平,河南不可图;一箭击契丹,因阿保机背约附贼;一箭灭篡唐自立的朱温,状志未酬,遗恨绵绵。其子李存勖励精图治,最终灭亡后梁,建立后唐。
此后百年,河东军屡屡自太原出兵讨伐中原朝廷的都城汴州,在频繁的改朝换代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开运三年,开封兵三十万不战而降,契丹人大举入寇中原,是河东镇首倡义旗,中原各镇群起攻击契丹军,迫使如日中天的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仓皇退出中原。直到郭威代汉自立之前,河东镇兵对汴梁朝廷禁军保持着从道义到胜负比上的绝对优势。高平之战,河东军刚刚开始攻击,汴梁禁军便无愧于他们墙头草本色,冲着刘知远三呼万岁解甲归降,但周世宗凭借他堪比李克用那种暴烈的不世帅才扭转了战局,世宗殁后,赵匡胤继起,中原国运,河东与汴梁之间,斗转星移。
虽然汉皇隐帝残暴不仁在先,但占据河东自立北汉的刘崇亦无负于郭威,北汉据太原自命为正统,与汴梁朝廷相抗。只是,天下大势所趋,即便有中原最好的坚城和精兵,在大宋禁军地全力攻打之下,太原的沦陷,只是时间的问题。
从南面城头望出去,一道黄土夯筑的土堤正在逐渐形成,宋军征发了数万民夫,采取分段包干的法子,每段向左右延伸,直到最后全部合拢。土堤还未建好,从汾水饮水的渠道已完工了大半,河东军屡次出城破坏宋军修筑土堤,却总被在旁监视护卫的优势宋军骑兵击退,死伤了数千人后,只得蛰居在城墙之后,眼睁睁地看着这道要命的堤坝渐渐成形,晋阳城史上屡遭水攻,城中军民更经历过一次宋太祖决水灌城之祸,对城外的宋军无不咬牙切齿地咒骂,却又毫无办法。
修筑堤坝的同时,宋军亦未放松对城池的攻打,二十几万禁军轮番上阵,拉开了架势,大宋集天下物力的优势显露无疑。城西南角的羊马城先被曹翰攻破,建雄军节度使刘继业被迫退后,力保南面城墙,刘继元宫城所依靠的晋阳西面城墙直接暴露在宋军面前。
汉皇刘继元企图派使者向契丹请援,使者却被石岭关都部属郭进擒拿,押到太原城下斩首。此后由春至夏,潘美都督四面攻城禁军数十万昼夜不停地轮番攻打,太原城里箭如雨下,城头垛堞,城内房屋被石弹所破,几无完好。满城百姓中的成年男丁大都上城助守,只余老弱妇孺在家中惶惶不安。但河东与汴州百年交战积怨已深,兼且近年来已被禁军攻打过四次,屡屡听闻汴梁军打下太原后便要毁城屠城,所以守城军兵虽然疲敝不堪,但仍然苦战不止。
四月,大宋官家派出使者,招降刘继元及守城将士,守城军兵连禀报也不肯,直接一顿乱箭将他射了回去。赵炅自觉受了羞辱,连夜披挂甲胄督促众将攻打太原,日夜不停。北汉国主刘继元发动城中百姓拣取宋军射入城内的箭支,以十文钱一支箭收购,居然收集了上百万支箭。到了五月间,北汉重臣人心开始浮动,先是北汉宣徽使范超号称出战,实则企图出降,被宋军误杀,后有马军都指挥使郭万超出降,为赵炅所纳。
自此以后,北汉朝廷臣僚中归降之议蜂起,唯有先前主张纳土降宋的刘继元义弟,建雄军节度使刘继业坚持不愿降,刘继业言道,若是战事未开时,汉主纳土降宋,不失为保全百姓的上策,但交兵近四个月,双方都死伤惨重,一旦投降,汉国宗室大臣虽然可以保全,满腔怀恨河东的开封兵屠城的可能却是极大,所以为了满城百姓计,当坚持守城,拖得宋军钱粮耗尽,自会撤去。至多不过玉石俱焚,也比那解甲归降之后,大家伙儿引颈就戮要好。城中军民大都认可刘继业的说法,只是汉主刘继元日夜都被希图投降的臣僚围绕游说,渐渐地已经有所意动。
宋军渐渐侦知了城内的一些动向,开始有意识地加强了对刘继业所防守的南面城墙的攻打力度,但建雄军乃是北地首屈一指的精兵,在控鹤军与虎捷军狂风暴雨一般的轮番攻打下,凭借着高耸厚重的城墙,守得甚是坚韧。遇到战机可乘,刘继业间或还会率领精锐骑兵出城袭杀因为疲敝而队列混乱的攻城禁军,负责南面城墙的宋将彰德节度使李汉琼亦是一员猛将,为了调度精兵阻遏杨家骑兵的反突击,连日来都亲自驻守在城墙下面挖掘的攻城洞子里,不眠不休地指挥军兵向上仰攻。赵炅原本在直逼刘继元宫城的太原城西面督战,闻听南面战斗更为惨烈,士卒伤亡累累,便穿上重甲,要亲身前往攻城洞中指挥军兵攻城。李汉琼闻言大惊失色,不顾矢石从城墙下面赶回来,哭泣苦谏官家保重龙体,方才使赵炅打消了这个主意。
太原城中,捡拾宋军射入城里的箭支,在衙门胥吏那儿换取铜钱,再购买一些糊口的食物,已经成为了太原城中百姓的生活常态。李久言老汉投奔儿子以后,因为代北常年兵荒马乱,建雄军都头李呈祥便在太原城头中买了一处房舍给他居住,李久言便带着娟儿留在太原,原本李呈祥在代北戍边,李老汉与娟儿二人相依为命。朝廷大兵压境,建雄军自代北回援,一家人倒团聚了,只是李呈祥旬日都在城墙上面戍守,军饷军粮也多日没有发放,为了糊口,李老汉每天仍是要带着娟儿,冒着丧命的危险四处捡拾箭矢。
此刻,李老汉与娟儿正躲在一处没了主人的临街破屋里,提心吊胆地等待宋军箭雨稀疏下来。
经过这些天奔波,娟儿已经不太怕在箭如雨下般的环境里穿行了,李久言也是老兵油子,居然根据过去几个月经验推断出宋军箭尽的大致时辰,专挑这个时候带着娟儿出去捡拾没有损坏的箭支。
“爷爷,朝廷怎么有那么多的箭啊?”娟儿等了老半天,也不见箭雨稀疏下来,不禁有些羡慕地望着那些顶着箭雨在街边屋后拣箭的人,这些人大都衣衫褴褛,见到一簇簇完好的箭矢,就好像饿极了的老鼠见到白面馒头一般。刘继元为一支箭开出的赏格是十个铜钱,而一千个铜钱,在如今的太原城中仅仅能换到熬出一碗稀粥的杂粮。
她话音刚落,忽然一声巨响,李老汉叫声“不好”,一枚百来斤的石弹砸穿了屋顶,就在离两人不到半尺的地方轰然落地,将地面砸出了三寸多深一个大坑。一时间屋里灰尘弥漫,呛人耳鼻,娟儿被吓得呆立在当地,说不出话来。李久言怕她吃了惊吓,哄道:“别怕,这落下过石弹的地方,便是老天爷点卯过了,难得再有石子落下来。”
恰在此时,街道上传来数声惨叫,原来是宋军的箭雨不知为何忽然变密,几个拣箭的百姓躲避不及,中了好几箭,忍痛不过大声的呼叫,这样一来身手更加不灵,屡屡中箭,在街面上翻滚了半晌便没了声息。
娟儿颇为惶恐地看着这幅场景,终于忍不住,呜呜地低声哭泣起来。李久言婆娘早亡,拉扯李呈祥都是靠着棍棒底下出孝子,男儿流血不流泪的古训,见她哭泣,只叹了口气,等到宋军的箭支终于稀疏了下来,按时辰,大约是一拨箭支用完,正在等待辎重接续的当口,李久言便不叫娟儿,独自走出屋舍,小心翼翼地挑选那些箭头没有损坏的箭支。未几,李老汉感觉身后有些声响,回头看时,却是娟儿也跟了出来,她没有力气将射入砖石缝隙和房梁上的箭支起出来,只能四处寻找恰巧呈斜角碰在屋瓦上,又弹落在地上的箭枝。见娟儿脸上犹自挂着泪珠,如同花脸猫一般,却紧咬着嘴唇,李老汉又叹了口气,伸手将那插在已经被射死的百姓身上的几支箭起了出来。
正文 二十九章覆巢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34 本章字数:3175
太平兴国四年五月六日,经历近五个月的抵抗之后,北汉前枢密副使、左仆射马峰让人抬自己进宫,痛哭流涕劝刘继元投降。刘继元出于同河西回鹘景琼可汗同样的担心,未与城中大将商议,当夜便派通事舍人薛文宝送降书给赵炅。
赵炅乍闻汉主刘继元愿降,喜不自胜。此时,由于河东军民的拼死抵抗,禁军将士伤亡者更多不胜数,内外马步军都军头王廷义,殿前指挥使部虞侯石汉卿伤重而死,其余大将中,李汉琼、荆嗣、呼延赞、韩起亦重伤。
赵炅当即至城北,宴薛文宝于城台,受其降,并命其带诏书给刘继元,以示抚慰,许其延享富贵。赵炅答应免除刘继元其罪,并赐给袭衣玉带及金银鞍马3匹、金器500两、银器5000两、锦彩2000段,文武百官也各有赏赐。又任命刘继元为特进、检校太师、右卫上将军,封彭城郡公,任命劝降有功的北汉丞相李恽为殿中监、马峰为少府监。作为交换,刘继元当于次日,也就是五月六日早晨出降,并立刻打开四面城门,放任禁军大队进城。
赵炅连夜在晋阳城北修筑受降台,五月初六日晨,刘继元率官属身着素服纱帽出城投降,在受降台下俯伏请罪。作为一个国家的北汉,至此彻底灭亡,而对城中各处不知底细的河东军民来说,真正的地狱才刚刚开始。
此时太原城的南面尚且在刘继业手中,刘继业接到汉室投降的消息后,为了防范不测,并未打开南面城门,而是收缩建雄军,占据南城。观望宋军入城之后的情势。果不其然,各部宋军从北、西、东各城门涌入太原后,立即开始不受控制的烧杀滛掠,原本对宋军就抱有极大反感地太原士民自然群起反抗,而这种反抗更刺激了宋军。
刘继元投降后,赵炅将北汉国妃嫔尽皆纳入御营。征服者的最大的快乐之一就是占有失败者的女人,江南李煜专宠一人,又偏偏在北上途中落水而死,令赵炅无由享用这种专属于征服者的快感,眼下五个月的奋战终于有所回报。刘延让等老将也眼热别部进城发财,各自带着不多的亲兵入城洗掠,其实对这些赋闲的高阶武将来说,洗城所抢掠的财富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是洗城的过程却是他们所享受的,这也是一种职业军人常犯的战争病。各部除了搜掠民财外,还将太原城中妇女掠取充当军妓。
当各部都蜂拥入城的时候,安西军待在御营之中毫无动作,反而显得有些居心叵测,于是陈德也带领三百安西牙兵从北门入城。陈德在原有的史书上是知道刘继业据守南城不降的,此刻李汉琼还受命在南面与刘继业对峙,陈德便带着牙兵穿城往城南而去。一路之上,目睹了无数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惨事,也有不少太原百姓隐藏在房顶屋后向陈德等安西军施以冷箭,但陈德与张仲曜皆约束部属,不得擅杀百姓,仗着盔甲坚固,一路从城内大街缓缓南行。街道上到处倒伏着尸首,其中大部份都是老弱妇孺,时不时的,街道两旁的房屋里面会会传出数声惨叫,或者从破烂的窗户里隐约看见拼命挣扎的女子。更远处,隐约可见分散的黑烟冒起。
行至一处,见数百虎捷军将一百多个太原兵按到在地,就要问斩,旁边已经堆积了许多人头。
这样的场景陈德一路上见过不少,眼下手上兵仅三百,自保尚且困难,虽然动了恻隐之心,却只能约束牙军速速通过而已。忽听一人高声喊道:“士可杀不可辱,要杀便杀,吾李呈祥手上契丹狗、汴梁猪的命也有几十条,何惧一死!”陈德停住脚步,循声望去,却见一名身着军袍的粗壮汉子背反扭了双手,按倒在地上,想是控鹤军要他跪下就死,他不愿意,便被放倒在地,旁边宋军军官见他大声鼓噪,唯恐旁边的太原军卒群起作乱,当即便要下令将这一百多太原兵一起斩首。
“且慢动手!”眼看事情紧急,陈德不待向张仲曜吩咐,高声制止,走到李呈祥面前,端详他的面庞与李久言有三分肖似,问道:“你可是李久言老汉的儿子,建雄军都头李呈祥?”
李呈祥本来已经瞪眼待死,忽听陈德问话,大声道:“是又怎的?汝是谁人?”他自量必死,也无意向陈德这等宋将乞命,这话答得颇为硬气。张仲曜心知陈德是遇到故人,示意牙军散开在陈德与李呈祥周围保护,陈德道:“吾乃安西节度使陈德,与你父亲有些交情,他应当和你提到过吾吧?”李呈祥闻言,颇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他,片刻之后方道:“你是陈节度?你不是在西域打回鹘吐蕃吗?怎地和汴梁子做了一路!”陈德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再跟你解释,不过既然吾碰到,便不能让你在吾面前送了性命!”
他二人的对答都落入旁人耳中,陈德此言一出,周围的待死的太原兵群起哀求道:“陈节度活我!”“陈节度救命!”“陈节度,吾等是杨家的兵,和岚州军一同打过仗的!”
陈德见状,便笑着对那监斩的虎捷军校尉道:“兄弟,给个面子,这伙太原降卒交给吾来处置,陈德铭感宇内,日后必有报答。”说完以后看了看张仲曜,张仲曜耸了耸肩,这时代并没有银票这种东西,打仗的时候,即便是张仲曜也不会在身上带着大把的金银铜钱的。
那虎捷军校尉恰好是曹翰手下,俗话说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他迟疑地打量着陈德,虽然陈德的官阶比他高了好多级,却只恶狠狠地瞪着陈德,不肯服软。五个多月来虎捷军乃是攻城的主力,打的仗最苦,死的人最多,与太原兵仇深似海,此番蜂拥入城,王直便打定了主意,一是要杀尽所有的太原兵,二是要多抢钱帛,三是最好找几个女人给手下的军汉泄泄火。朝廷准备即刻发兵攻打幽燕的计划,似王直这样的中级军官是完全不知情的,在他们心目当中,攻城五个月,太原城破,就好像一场马拉松长跑到达终点一般,现在是尽情发泄的时候了。禁军完成了世宗皇帝和太祖皇帝都没有完成的,征服河东的壮举,就算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官家和将军们又怎会发落他们呢?
见王直居然还在犹豫,张仲曜有涵养还没什么,牙军营的悍卒当即恼了,主公难得低声下气赔笑相求,这虎捷军校尉居然还不买账,都头朱导当即走上前去,用手一推那王直的胸口,大声喝道:“我家节度使的军令,谁敢违抗!”说罢也不待王直等虎捷军反应过来,径直带着百十个军士给李呈祥及百多个建雄军军卒松了绑。安西军久镇岚州,当年营救汉民,强抢军粮时,又曾得刘继业相助,是以上下对北汉建雄军都有一份感念之情,陈德亦在军略讨论当中多次提及,建雄军可以为安西军盟友,因此朱导等牙军的作为,倒并不纯然是擅自主张。
陈德、张仲曜顺势推舟,对手下牙军的行动并不阻止,只用冷冷的眼光注视着王直等一众虎捷军军兵。王直忌惮他是将军,不敢当场动手,只偷偷命自己手下军兵速去报知曹翰。
绑着李呈祥的绳索一得解脱,陈德还未和他说话,他便当即拜倒在陈德面前,大声求道:“吾父和娟儿皆被汴梁子押到南城去了,危在旦夕,还请陈节度相救!”原来李呈祥给李久言买的这所宅子所处的街坊正是建雄军的家眷聚居所在,入城的宋军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这个消息,居然把所有老弱都押到南城去,逼迫建雄军解甲归降,连带着李呈祥等回来接应家眷的百多个建雄军军卒也被俘虏。
他这一跪,其余建雄军军卒也跪倒一片,众人心知肚明,汴梁禁军将那些老弱妇孺押到两军阵前,必然是百般侮辱胁迫,无所不用其极,眼下能够救此危难的,便只有指望这个和建雄军还有几分情分的陈德。
陈德微微沉吟,救下建雄军眷属不是件简单的事,大大超过原来的预计。但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片刻之后,他点头道:“那就相烦李都头带路,吾等勉力一试!”李呈祥等建雄军士卒大喜,当即带着陈德穿街过巷,抄近路来到南城内侧城墙的前面。
此时太原乃是数朝经营的千年古城,刘继业所据守的南城,既是整个太原城的南面城墙,又是一座周长四里的小型城池。数百虎捷军正将数百建雄军的家眷看押在一处大宅之内,只待曹翰率领虎捷军主力赶到,便要将之押往南城的内侧城门外面,威逼建雄军解甲归降。
李呈祥对太原城中街坊的熟悉程度远过宋军,不多时便找到了那拘禁建雄军家眷之处,远远便听到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声,似是看守军卒正在施暴,陈德,李呈祥等建雄军军卒心下一沉,纷纷加快了脚步向前跑去。
正文 三十章完卵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34 本章字数:3341
沿着墙角靠近了宋军关押百姓之处,张仲曜先安排牙军营看住了四面路口,然后百夫长朱导带兵拍门,半晌,才听见里面有人不耐烦地吼道:“王老三么?来啦来啦,急什么?”此刻除了据守南城的建雄军外,太原城中有组织的抵抗几乎没有,所以这股数百人的虎捷军不虞有他,看守门户的军兵也不细细盘查便轻易打开大门,一见门外站着数百军士,大部分虽然穿着朝廷制式军袍,却全不认识,不由得愣在那里。
朱导懒得与他啰嗦,将那开门地军兵推在旁边,一面带着众牙军鱼贯而入,刚刚进入院落,便见几具妇人的尸首软软地被绑在几株槐树之下,两名虎捷军士卒正将几名妇女从看押百姓大屋中拉扯出来,那几名妇人都是抵死不从,几名军汉一边打,一边指着那绑在树上的尸首高声恐吓道:“他,再不识抬举,这便是下场!”两侧厢房之中,亦传来高声喝骂与妇人嘶喊之声,院中尚站着三百多个虎捷军军士,本来全都望眼欲穿地那厢房中正在施暴的同袍快些完事,许多军卒早已急不可耐的将裤带解开,用双手提着,只待前面完事儿便要提枪上阵。突然间大门口又闯入了一彪人马,虎捷军军卒全都转头看了过来,有的手忙脚乱地忙着将裤带系好,有的带着敌意的抽出了腰间横刀,有的则高声骂道:“这里的妇人都是虎捷军的,先来后到的规矩懂么,要找女人往城中别去寻去!”
张仲曜带着安西牙兵进入远落后,并不答话,前排军士抽刀举盾,后排军士取出随身早已上弦的短弩对着前面措手不及的虎捷军。陈德越众而出,环视周围丑态不堪入目地虎捷军军卒后,虎目圆睁,厉声喝道:“吾乃安西节度使陈德,陛下有旨善待河东百姓,汝等竟敢劫掠妇女肆意滛辱,可知犯了大罪么?”不管赵炅心中如何看待太原士民,但至少在面子上,朝廷在接受刘继元投降的旨意中便阐明了善待河东及太原子民的恩德,为了体现天恩浩荡,更有河东免税三年之意。而众军在城破后大肆洗城,劫掠妇女,赵炅则采取了选择性无视的态度。
“少拿官家压人,殿前班已将晋阳宫中妃嫔都带到御营给官家享用,各位将军享用北汉大官儿家眷的也有不少,咱们兄弟也是打仗流血的,难道就不兴玩两个敌军眷属?”一个虎捷军校尉一边提着裤子,一边从厢房中钻了出来,朱伯朝五短身材,草草披在身上的军袍下面露出纵横交错的刀伤箭疤,甚是吓人,满脸胡子,一双阴鹜地三角眼不住地打量这陈德,隐隐带着挑衅地意味。陈德纵然官居节度使,也管不到虎捷军的事,再说,这个安西节度使的底子,禁军中军官都清楚。
听他出言不逊,陈德双眉一竖,他与张仲曜事先商量,打了快刀斩乱麻,以势压人的主意,便喝道:“好个目无朝廷,以下犯上的悍卒。若是纵容了,朝廷王法,官家颜面何存!来人,将这狂徒拿下,交给军法官问罪,将这些被劫掠的妇人统统给我放了。”他话音刚落,早有准备的牙军便一拥而上,三拳两脚将猝不及防的朱伯朝按倒在地,反剪了双手拖到陈德这边,其余牙军则纷纷以刀剑弓弩逼住蠢蠢欲动的其他虎捷军军卒,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虎捷军原本也是禁军中精锐,但这伙军卒急于行乐,身边军械不全,又忌惮着陈德乃是朝廷的节度使,若要与他为难,自己吃亏的可能到是多些,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城中妇人多得是,也不差这几十个,首先出头的朱伯朝当场被安西军牙兵拿下,对面百多柄强弩对着,唯有眼睁睁看着安西军将扣押在院落中的数百建雄军眷属带出。
李久言与娟儿被安西军军兵带出之后,见陈德站在院中朝他们注视过来,娟儿高兴地喊道:“陈大哥!”拉着李久言便跑到陈德面前,她初遇陈德时尚且还是孩童,如今年方及笄,模模糊糊有了男女之别的意识,原本想要扑到他怀中,奔到陈德面前,却又扭捏站在当地,一双明眸满溢着喜悦之意,注视着久别重逢的陈大哥。
陈德亦微笑着朝她与李久言点点头,安慰性地拍拍娟儿的肩膀,小姑娘身量长高了,又对李久言拱手道:“李老丈,别来无恙!”旁边地虎捷军军卒见状,方才恍然大悟,抓错了这安西节度使的故人,他要救人,便索性搬出陛下的旨意,将这一伙建雄军的眷属全都给救了,那被按倒在地的朱伯朝更大声叫道:“陈德,这数百人皆是太原贼寇建雄军的眷属,你假公济私,私通刘继业,误了大事,曹将军必定放不过你!”陈德笑道:“若是曹将军有话说,吾在官家那里和他打御前官司便是。”五代军中规矩,纵兵洗城间发生的种种事情,向来是既往不咎,如果陈德将这些建雄军眷属安然带出,曹翰事后也说不出什么。
出了这间大宅,方才和李呈祥等百多个建雄军军卒会合,适才陈德担心虎捷军生疑,引发不必要的冲突,才命李呈祥带着这些建雄军在宅院后面相候。家人团聚,还来不及唏嘘,牙军营李舜便上来秉道:“大人,虎捷军打着曹翰的旗号。五千多人正飞速从西面赶来,”陈德沉声道:“曹翰是不肯吃亏的人,呈祥速带这些老弱妇孺回南城避祸,吾留在这里阻他一阻。”
火烧眉毛,李呈祥无暇谦让,当即带着老弱向南退走,张仲曜指挥三百安西牙兵排好阵势,弓弩在前,刀盾居中,最后是手持马槊的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