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第54部分阅读
夏鼎 作者:po18
拜别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30 本章字数:4228
所谓冷瘴,乃是这时代对高原反应的一种别称。大唐军队屡次受挫于大非川,乌海以南,很大程度便是这冷瘴所致。常年活动在海拔一千多米的唐军,在海拔两千多米的河湟地区与吐蕃人交战占据压倒优势,但一旦进入海拔三千米以上的大非川以南地区,却被习惯高原生活得吐蕃人屡屡击败,不得不说,高原是上天赐给吐蕃人的坦然屏障,同样,高原使吐蕃人繁殖效率低下,一直到近代都只有几百万的人口规模,唐代以后再没有对中原形成过威胁,而是选择了向中原朝廷归顺臣服。
当着众将的面,陈德将冷瘴产生的原因简单介绍几句,罗佑通和林宏连连点头。
“我走之后,各军当合力将河西之地的残敌余烬扫荡干净,然后大力招揽关中汉人西进屯垦,参照岚州竟土之法分给土地,定居耕种三年后授予地契。”布置完各军远期的作战方向后,陈德缓缓将话题转到理政方面,“驰猎军治鄯州,锦帆军治凉州,骠骑军治灵州,练锐军治沙州、瓜州,白羽军治夏州,练锐军治甘州、肃州。各州城内的居民,从事商业的列籍为商民。”
陈德顿了一顿,走到大幅的西北各军州地图跟前,河西之地形如蝶蛹,安西军将从这里振翅而飞,掀动风潮。他指着地图上陇山以西,直至葱岭,撒马尔罕的大片地区,沉声道:“虽然军号安西,但是朔方、河西、陇右、安西、北庭这万里之地,都是我军将要驰骋的战场,吾离开这段时日,诸君姑且狠狠选练兵马,打磨爪牙,日后自有用武之地!”
于伏仁轨和罗佑通不自觉的相互看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读到了热切之情。鄯州现在尚且在吐蕃人手里,夏州更是党项拓跋氏的腹心之地,但这两州更是襟带山河的要害之地,与其将治所在瓜州,肃州这样的内地,还不如在更广阔的地方施展拳脚。占据了这两州,就可以像辛古收服草原部落一般,收服吐蕃部族和党项人,将来的成就,又何止一军指挥使。
“城里的商户们颇为狡诈,军士们每天打熬力气,和这些j商斗心眼可是为难。”辛古颇有些感慨的叹道,现在每个军都分到一座大城,让原先在岚州时便对商户分外头疼的军士治理城池,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当然,这是在军士们不用横刀讲道理的情况下。
“这个好办,”陈德见各军指挥使都面露难色,笑道,“吾有个省事的法子,将城内有头脸的大商户都组织起来,让他们成立一个商会,城里修桥补路之类的事情都交给商会维持去。再将城内所有商铺造册登记,按照大小位置、岁入多少,给每个商铺核定一个税额,这个叫做商铺税。城内的商户,每口人一年上交价值一贯的钱物,这个叫人头税。这两税税额定好后,每年由商会代收来交给军府便成。作为交换,城里一切事务,由商民推举的护民官同商会共同商量着办吧,这个叫商民自治。等于是商户们出钱向我安西军买了自治权,同时也接受我安西军的保护。”
“如此甚好,可是,若是两税税额太高,商户们肯答应吗?”李斯沉吟道,他是料理过一段民政的,深知市民讨价还价能力的可怕。“无妨,我军定制商铺税,大致按照城中商铺一年所入十中税二来定,人头税不得擅自增加。”陈德担心将领们擅自增加人头税,着重强调道,商铺税在某种程度上有调节贫富差距的作用,而人头税的作用则相反,“几年以后,这些商户给我们交上来的赋税,肯定会比朝廷从前的税款丰厚得多。”陈德颇为自信地肯定道。现在安西军已经完全控制了河西走廊,虽然无法想象拥有城市自治权的商人们将如何创造贸易财富,但少了官府管制,胥吏刁难,商业经济的活力肯定会比朝廷管制下要好。想到此处,陈德又补充了一句:“各军不必驻屯城内,只在城池旁边另择险要之处,设立堡垒安置大军。军府不得经商营利,违者开革。”
“难道州城就完全交给那些商户们自己管治吗?”于伏仁轨有些不解地反问道。
“当然不是,军府要在城内设立刑事裁判所,任命州官和捕快,专事纠察干犯刑律之事。还有,让各正教教门长老设置宗教裁判所,防止有人妖言惑众。让商民们自己成立商事裁判所,不涉及刑律一切纠纷让他们自己仲裁去。李斯你再筹建一个巡回商事裁判所,巡视各城,专门审理商民官司。各城商民可以选择在本城的商事裁判所解决纠纷,还是在巡回裁判所解决。”陈德看众将都仔细记下来了裁判所的安排,这些将领在岚州已经有许多处置纠纷的经验,心知这个事情非比寻常,若是设置失当的话,军政长官就会有满脑袋官司缠身。“还有,从现在开始,各城裁判所就要积累成例法。”陈德想了想补充道。
就这样,连续十数日,陈德仿佛唠叨的唐僧一样向各军指挥使交代了治理地方的各项事务,对这些半辈子都在沙场上滚爬的军将而言,种种商户和荫户自治架构,确实最大限度的将他们从繁琐的民政事务中解脱出来,躺着收钱的事情谁都愿意。而对于那些安西军统治之下的子民来说,“自治”这两个字的意义,要很久很久以后,才品尝得出那酸涩中带着甜美的味道。
朝廷的旨意很快下来,不知是赵炅还是赵普的手笔,反正是大大地褒扬了陈德所部的赤胆忠心,钦赐各军旗号,并宣布了陈德改镇安西节度使,观察甘肃凉灵四州。看来,朝廷对陈德的知情识趣还是比较满意的。如果他能迅速起身入朝的话,朝廷就会更加满意了。东线大战在即,董遵诲奉命将灵州城移交给安西军,自己率领城中两千禁军,一路护送安西军节度使陈德入京。自从旨意宣布后,董遵诲已经派人来催促过陈德好几次,仿佛担心陈德赖在河西不走一般。
陈德原有的亲卫已经分派到各军中充当骨干,此番入京所携带的,乃是新编六军过程中选拔出来的三百牙兵。承影营校尉张仲曜有献河西的大功,却不能得授军指挥使,陈德对他心有歉疚,正巧需要一个熟悉汴梁朝廷情况的军官为副,便任命他兼任了牙军营校尉,以示信重。这样一来,众将反而要向张仲曜道贺了。一切都准备停当后,便与董遵诲约定了吉日启程。而担心党项拓跋氏发难的白羽军欲早日回到地斤泽,出发更在陈德之前。
这天早晨,但闻三声门响,陈德沉声道:“进来。”一见却是于伏仁轨一脸肃容的立于门口,拱手道:“白羽军今日返回地斤泽,仁轨特来向大人道别。”
陈德笑道:“待会吾和众将还要相送白羽子弟,于伏将军岂不是要道别两次。”话音未落,脸上笑容却收敛起来,原来一身戎装的于伏仁轨进门之后,居然推金山、倒玉~柱地跪倒在地,重重叩下三个响头。
“男儿膝下有黄金,于伏将军,你这是作甚!”见平日里素来崖岸自高的于伏仁轨居然说跪便跪,陈德不觉有些失措,还来不及伸手去扶,于伏仁轨已经立起身来,看着陈德,沉声道:“大人为相救全军眷属,亲身赴险,此恩此义,仁轨粉身难报。此去经年,兵战凶危,只怕未必有机会向大人行跪拜大礼,仁轨便莽撞一次了,此去成败不论,此心追随大人,仁轨九死无悔。”原来白羽军所在形势乃诸军中最为险恶的,于伏仁轨此番回去于党项诸部周旋,亦未必有必胜的把握,兼且陈德本人身在汴梁虎口,为了不留将来遗憾,索性先行了臣子的跪拜大礼,以示追随决心。
白羽军走后两日,终于到了陈德本人出发的日子。黄历上写着大利西方,忌作灶,宜出行。
听张仲曜相请出行,陈德推开门出来一看,不知何时,院落中已经整整齐齐站满了百夫长以上的军官,不知何时聚集到陈德的院中,见陈德出来,同时让开一条道路,在各军指挥使的口令下向陈德行以军礼。见陈德投来探询和斥责的目光,张仲曜颇为尴尬地解释道:“大人不欲张扬,属下知之,可总得让兄弟们表表心意。”
陈德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院落中两百多条汉子,个个身姿挺立如枪,辛古、李斯、罗佑通、林宏都在其内,他们投来的目光中满是忠诚和热切,让原本平静的陈德也不禁心潮起伏,他整了整头盔,将肩头的猩红大氅拉直,啪的一声,向这两百多个忠心的部属还以军礼,大声道:“诸君各自努力,待陈德归来,与诸君一同开拓万里河山!”不知送别的军官有没有听懂这句突然涌到脑海里的话,陈德迈步走下台阶,缓缓从百夫长的人丛中走过,对每一个百夫长他都真正用目光致意,最后走出了这片院落。此间作别之后,安西军各路豪杰将分赴各方开疆拓土,沙场角胜,来年再聚时,不知会少了哪几个兄弟。陈德心头不禁陡然涌上一丝伤感,旋即将这股愁绪压了下去,只余满腔滚烫的豪情,大步迈出门去。
目送着陈德的背影,仿佛对自己说话,李斯用低沉而坚定的声音道:“大人一定会回来的。”此时此刻,位居军主高位的李斯居然觉得心头空空荡荡地不尽踏实,仿佛长久以来一棵遮风挡雨的大树荫庇突然不在了,又仿佛在茫茫草原上失却了方向一般心慌意乱。“原来指挥使大人在我等心中的分量竟然如此之重。”李斯暗暗叹道,也许正是为了担心朝廷发现这一点,大人才禁止部属们出营相送吧。
外面,一百五十牙军牵着马匹,列成严整的方队肃然而立,亲卫将陈德所乘的一匹白马牵了过来,在陈德上马之后,大家才在百夫长的命令下,以统一的动作翻身上马。
为了不让朝廷低估自己对部属的控制能力,陈德特意要求军指挥使以下的军官都不要送他出营,径自带着三百牙军及辎重,来到灵州城下与董遵诲会合启程之处。
安西四镇尚红,是故前朝有“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之句。陈德身后牙军撑起六面猩红大旗迎风猎猎飞舞。董遵诲已然等得有些心焦,见陈德只率领三百随行军士前来,送行将领一个也无,他也自高自大起来,心道,一个赴阙软禁的节度使,囚徒一般的人物,倒不宜将他礼遇得太高。一直待陈德骑马行至面前,董遵诲仍然高踞马上,大声道:“陈节度叫老将好等,若是诸事停当,吾等这边出发吧。”
陈德仍然沉浸在适才送别的气氛中,他人高马高,就这么双手搭着马缰,居高临下地看董遵诲,一语未发,直看得他心里发毛。董遵诲不知他有何用意,再看陈德身后三百虎贲之士,个个对自己怒目而视,不禁汗流浃背,暗暗骂了自己一声,当面这可是手握数万精兵,经略西域万里的安西节度使,自己怎地妄自尊大起来。陈德只这么沉默地看着,他便自己翻身下马,按照下官参见上官的礼数,拱手道:“下官董遵诲奉皇命护送陈节度赴阙,诸事已然准备停当,可否出发?”
陈德淡淡地看了一眼,仿佛大山一样的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见董遵诲有些心虚地侧头避过他的目光,方才沉声道:“走吧。”轻踢马腹,那刚驯服不久的白马不满的嘶鸣一声,向东奔去,三百卫士擎着大旗紧紧跟随在后。董遵诲立在原地愣了一愣,方才悻悻地带领两千禁军跟着,仿佛真的是保镖护卫一般。
远处,安西军营垒高耸的望楼上,辛古、李斯、罗佑通、林宏等人翘首东看,直到陈德大军消失于天际,依然矗立良久。
第六卷“春风不度玉门关”到此结束。下一卷“笑谈渴饮匈奴血”敬请观赏。
正文 第一章白马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30 本章字数:3279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自从董遵诲禀报安西节度使陈德奉召入朝以来,宋皇赵炅的心情就出奇的好,这一日竟取出王侁呈上陈德在长江舟中咏出的“满江红”词章观看。这词恰好契合了赵炅此刻心境,反复吟哦之后,拍案叹道:“王侁,这陈德他辞了朔方,请封安西,倒也知趣。做得出这样的句子,非是枭雄,便是忠良。待他入京以后,倒要好好考校一番。”
不待王侁回答,赵炅又道:“怪哉,如此好词,居然缺了两段,不知是何故?”
崇文馆书阁中,王侁侍立在侧,苦笑着答道:“此节微臣也问过陈德,他答曰少时不习诗书,长大戎马倥偬,兴致上来便吟咏两句,虽有文思,章句却多有缺漏。想要补全时,却又文思匮乏,只好搁置。”这么蹩脚的理由原本甚难取信,但王侁与陈德在金陵时相处甚久,知道他确实是胸无文墨,至于偶尔吟咏而出的绝妙诗词,只能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来解释。其实到现在未止王侁也未想明白,为何一个连句读韵律都不甚通的军汉,屡屡写得出惊人的词章,他几乎要怀疑陈德剽窃了其它饱学才子的文章了。可是,若是有人身负如斯才华,焉能默默无闻与林下。总而言之,陈德这人便如安西军势力的突然崛起一般,笼罩在重重谜团之中。
“原来如此,”赵炅只觉有趣,在他看来,诗词乃是末节,李煜腹中诗书胜过自己十倍,又能怎样?“少时不习诗书,倒是可惜了。不然做个学士倒也来不错。“赵炅自觉颇为宽厚,又问道:“此子既然乖觉,奉旨入朝,将如何安置家眷和岚州人众,他可有计较?”
王侁秉道:“据董遵诲那边传来消息,陈德家眷当在岚州与他会合,然后一同入京,其余部属将不日分赴河西,岚州完城献于朝廷。”
赵炅笑道:“如此甚好,若是陈德将家眷也送往河西去,他此生便休想离开汴梁了。对了让你为陈德选一座府邸,可曾办妥?”他一边说,一边凝神思索,忽然提起鼠须笔,在词章缺漏之处,写下“燕云耻,犹未雪,王师至,尽欢悦”六个字,再将词句连贯起来吟咏了一遍,摇头晃脑面有得色。
“下官在陇西郡公的府邸旁边,为陈德安排了一座府邸。”王侁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者赵炅的脸色,他知道对每日为巩固朝局和北伐大计劳心劳神的赵炅来说,换着花样折辱戏弄李煜乃是一种难得的娱乐。
“不错,不错。”果然,赵炅向王侁投以赞许的目光,这个秘权,果真是和自己贴心。他颇有些快意地叹道:“且看这二人异地重逢比邻而居,如何君臣相得。”如今在朝廷中地位远不如陈德的李煜,应该颇为尴尬吧。赵炅越想越是有趣,居然忘记了保持帝王应有的叵测,嘴角向上牵动,浮现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
如果让陈德来解释,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这视为心理变态的一种征兆。对赵炅来说,我弑兄夺位得国不正,你唐室贵胄温文儒雅,却又如何?现在你不过是任我欺凌的奴仆,最终记载史册上的,是对我的歌颂崇敬,和对你的鄙夷不齿。在真实的历史上,拥有天下美女的赵炅偏偏要去强犦小周后,也只能理解为征服者的一种快感。这一点上,赵炅与后世的铁木真应该是找得到不少共同语言的。
陈德毫无征兆地猛打了一喷嚏,颇为不巧,劈头盖脑地喷在身畔并辔而行的董遵诲脸上。
从灵州出发已经有半月,眼看就要到岚州,就要见到黄雯母女,陈德心中不禁有些惴惴不安。回想起来,将她们母女,连同数千军士家眷留置在孤城之中,其中的凶险不言而喻,应该是自己早就应该考虑到了吧,为什么还要不惜一切孤注一掷去夺取河西呢?难道真的是因为权势的诱惑吗?的确,归义军和甘州回鹘各部攻占玉门关这千钧一发的机会,不容错失。
一旦甘州回鹘彻底挟制了归义军,自己再想染指河西就难于登天。可是,这是将全军将士的眷属留置在岚州的充足理由么?这一路行来,陈德不停地在心中为自己寻找托词和解释,却总是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他知道,虽然没有人责怪自己,自己做的已经比这世上大多数所谓英雄更加地道,可是,良心上的债,却是永远欠下了。这也是陈德素来不喜将士们因为自己亲身入朝而感恩戴德的原因。
路上还算太平,就是无聊得紧,再加上身边这个牛皮糖似地卸任灵州巡检,就更是无趣。
董遵诲狼狈不堪地躲过这突然袭击,心中又羞又恼,自从那日被迫下马向陈德屈服之后,他便满怀悲愤,想我老董也是做过殿前副点检的宿将,要不是当年因为一些小事得罪了太祖皇帝,早该官拜节度使了,谁曾想居然还要遭受陈德这个晚辈的折辱。
他本不是心胸开阔之人,这些天眼看离河西越来越远,陈德身边只不过带了三百牙兵,而自己这边却是两千禁军精锐,胆气上来以后,便屡屡相机向陈德寻衅,想要找回那日的场子。
虽然此番同陈德一道进京,名为护送,实则监视,但面上却不能完全撕破,董遵诲目光落在陈德所骑白马身上,忽然灵光一现,故作惋惜地叹道:“陈节度所乘这匹白马神骏非凡,可惜,世上难有十全十美之事,只因世人爱白马神骏,此类坐骑,大多有华而不实之忧。”
陈德瞥了他一眼,心中暗叹,此人当真是个小人,当年以言语挑衅赵匡胤,被发配西北十数年,这亏吃得难道还不够大吗?是了,他在西北受各部藩落奉承惯了的,大概也没把这灵州巡检的位置当做是苦差吧。
见董遵诲似乎还有意犹未尽,陈德便抢在前面说道:“这个倒也不尽然,吾所乘这匹白马,乃是将士们在边塞捕获的野马,虽然谈不上日行千里,但脚力轻捷,却是匹一可以相托生死的良驹。”
董遵诲自言自语道:“当真么?只怕未必。”
陈德也不看他,转头对另外一边的张仲曜道:“这白匹马生于野外,乃是虎狼出没之所。在群马之中,最是显眼,若是脚力不快,气力不足,恐怕早已葬身狮口狼吻。以马观人,若是天资挺拔,尽可以崭露头角,不必学那些蝇营狗苟之辈藏头露尾。”
董遵诲被他讥刺,脸色发白,冷笑一声道:“不知白马妨主之说,陈节度可否相信?”他今日打定主意要触陈德霉头了,说话便少了许多顾忌。陈德心道果然是小人难缠,自顾自地驱马前行,也懒得再理董遵诲。
后面张仲曜不与他客气,沉声道:我辈武人,这坐骑乃是杀敌的伙伴,并非主仆,何来妨害之说?倒是妄自尊大之辈,一味想要骑在这骏马的背上,总有一天要被摔得半死。”说完也不管他如何反应,径自催马跟上陈德去了。
董遵诲被留在原地,气得脸色铁青,发狠道:“岂有此理,老夫乃是三朝元老,官至殿前副点检,今日居然受此小人折辱。”指着张仲曜背影对林中道:“待到了汴梁,我们再好生整治这帮不长眼的东西。”
此时正值秋高气爽,疯长了一夏的野草已经开始有些发黄,在夕阳的照耀下,一浪一浪地随风起伏,晚风带来快要成熟的麦穗香味儿,“岚州近了!”摆脱董遵诲纠缠的陈德颇为快意地纵马驰骋,似乎看到了黄雯俏丽的身影正站在岚州城下。
正当陈德以为自己因为思念而眼花之际,张仲曜却在耳边道:“主公,那道旁相候的莫不是萧将军么?”
在萧九率领的一百军士护卫下,黄雯和周后走出了马车,正立于道旁翘首西望,为避开闲杂人的灼灼目光,两人都戴上状若斗笠的幂蓠,从帽檐垂下的轻纱笼罩全身,微风轻轻吹拂,透出轻纱笼罩中的丽人窄袖襦裙,婀娜动人。
注1:有一天,成吉思汗问孛儿出,人间最快乐的事情是什么?孛儿出回答道:在阳光明媚的春天,跨上骏马,手臂上跨着鹰去狩猎,看猎鹰把飞鸟擒来。接着成吉思汗又用同样的问题问及其他将士。他们的回答,或似孛儿出,或附合孛儿出。成古思汗昂然说道:“我说不是。人生最大的快乐是击败敌人。穷追到底,夺其财宝,看到他的亲人悲伤,听到他们的哭声,乘其马,夺其妻小带到后官。”注2:环州守将董遵诲,是高怀德的外甥,也是赵匡胤少时相识之人。他的父亲叫宗本,当年曾任随州刺史。赵匡胤小时候做客汉东,曾在随州宗本署所小住了几天。宗本很器重赵匡胤,而董遵诲却看不起赵匡胤,常借故欺侮赵匡胤。有一次,董遵诲问赵匡胤:“我经常看见随州城上空紫云如盖,还遇到过一条黑蛇长有百丈,忽然化为一条巨龙腾空而去。这是什么征兆?”赵匡胤笑而不答。
正文 第二章选择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30 本章字数:3717
昨天萧九接到军使传讯说陈德将要抵达岚州,便匆匆将这消息报知两位夫人。在黄雯的强烈要求下,一大早萧九带领一百军士护送黄雯等候在道旁。围城这段时间,周后和黄雯朝夕相处,感情也深厚了许多,加之要跟随陈德入京,也便随着黄雯一同等候。
陈德满怀着欣喜,远远地便跳下马背,把缰绳甩给张仲曜,三步并作两步向两位丽人走去。来到近前,他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直愣愣地看着轻纱笼罩后面的秀丽面容,两个人的眼中顿时都有些湿润。这情景令周围的军士都不自觉地受了感染,萧九带着颇有些尴尬地神色,踱步走了开去,迎上牵马走来的牙军营校尉张仲曜。
良久,周后轻轻一声咳嗽,总算将这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的两人惊醒过来。陈德老脸微红,还未脱口说出满怀歉意的话语,黄雯却先道:“女儿很想念你呢。”陈德正想厚颜问一句:“你呢?”周后在旁却道:“恭喜陈将军迎娶了回鹘公主。”不满之意溢于言表。陈德颇感尴尬,正欲解释,从军士丛中却走出一人,上前躬身道:“下官萧轸,谨代南京留守韩大人向陈将军问好。”
陈德定眼看去,正是当年岚州截取契丹借给北汉粮草时的押运官萧轸,他脸上涂了黄黄的药水,颔下沾了浓密的胡须,但既然已经通名报姓,陈德仔细观看下自然不难认出。既然此人来到,陈德到不便在他面前儿女情长,他先将黄雯和周后送上马车,从张仲曜手中接过自己的马缰,一边牵马而行,一边笑道:“有劳萧将军,韩大人可好?吾听闻他在大辽国做得有声有色,很是为他高兴。”其实这段时间陈德专注河西,对韩德让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但心想既然韩德让后来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在辽朝的官运自然是顺风顺水的。
陈德收服河西实力大涨,所谓今时不同往日,萧轸是韩德让的心腹,在辽国管制也不小,此番化妆做军士前来相见原本有些忐忑,见陈德和颜悦色,亲近之情并无不同,心中暗暗赞叹,这才是真英雄好汉子的气度心胸。他当即拱手道:“承蒙将军挂怀,韩大人如今深得我朝皇帝和萧娘娘的信重,新任了南京留守,燕云十六州便宜行事,正思报效国家。”他左右一看,萧九和张仲曜牵着马跟在两步以外,其余军士则在更远处。
陈德见他作态,摆手笑道:“无妨,萧将军和张校尉都是我可以相托生死的兄弟,有甚么事情都不避忌。”后面萧九和张仲曜闻言也朝他点点头,丝毫没有矜持自喜之意,生死相托,正是他们几个人之间关系的平实描述。
萧轸见三人声气相通,心中暗暗羡慕,沉声道:“韩大人有言,汴梁赵氏不重豪杰,折辱英雄,数月前岚州被围之时,韩大人因为一些事情被拖在上京无法施以援手,以致陈将军眷属受困,深为遗憾。如今上京事了,燕云十六州十数万军兵皆由韩大人统领,陈将军不必再受那汴梁赵炅的挟制,我大辽骑军三万自朔州出,一日便可至岚州,莫说是救陈将军眷属脱困,就是数千将军麾下健儿的家眷,也可一并救出,送往河西。”
陈德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韩德让汉人身份,要执掌燕云十六州,在上京方面确实必有一番明争暗斗。不过也有可能是忌惮大宋禁军雄劲,不欲孤军深入南面开战,当年太原被围,契丹军奉命救援的时候尚且拖拖拉拉,何况是岚州。反而使自己,一旦招来契丹人相助,这天大的污点就再也擦洗不净了。想到此处,陈德便拱手谢道:“韩大人有心了,不过,吾已经与汴梁朝廷和谈清楚,受封安西节度使,家人部属,也都已经脱困,就不劳烦辽国军队了。”
萧轸听他话语间隐隐拒绝的意味,并不以为忤,盖因韩德让早就知道陈德接受了安西节度使的敕封,辽国上下都慨叹赵炅运气太好,送出去一个官衔儿,几乎兵不血刃就白白收了河西千里之地。要知道那河西可不比中原汉地,乃是群山环绕,东控西域,西接中土,北临大漠的一块宝地,健马成群,百姓乐死,将士敢战,富饶的大宋如果真的能将河西的战争资源全部消化,便如虎添翼。
若是陈德一口应下向辽国求援,萧轸到还不好办了,燕云十六州虽有军兵十数万,但辽国兵制极杂,这些账面上的兵丁大部分都分散在军州和部落里,就算是韩德让仓促间也难调集出一支足堪于云集在太原南面的大宋禁军向抗衡的力量。不过韩德让早已料定陈德必然不会接受辽国的救援,之所以叫萧轸这么说,不过是投石问路的一句话而已。
“陈将军一言九鼎,真英雄也。”萧轸面不改色地赞道,“韩大人托小人传话,所谓明人不做暗事,眼下大宋觊觎我燕云十六州之心,早已昭然若揭,不知若有南北交兵那一日,陈将军到底站在那一边?”
陈德没想到韩德让这么快就要自己做选择,果真是凌厉手段,他看看身后,笑道:“陈某在河朔兵仅三百,站在哪一边,似乎都无关紧要吧。韩大人要关注的对手,不是我,而是禁军中的精兵良将。”
萧轸故作不屑道:“就凭汴梁膏粱子弟,焉能与我北地豪杰匹敌。”但是他的话却显得底气不足,该因为最近数十年来,在周在宋,汴梁禁军与辽国军队的交战中都是大占上风。禁军是集天下精锐而成的军队,在某种程度上,这时代辽国人也有“恐宋症”,要不然韩德让也不会巴巴派萧轸来打探一个大宋节度使的向背。
“若是大宋向北侵犯燕云,大人能否自河西出,进兵关中,届时宋军必然首尾难顾,韩大人击败汴梁禁军后,大宋再难有可战之军能抵挡将军麾下虎狼之军,韩大人代大辽皇帝陛下和萧娘娘共同保证,若是将军与大辽联兵攻宋,我大辽只求保住燕云故有之地,中原江山,凭将军自取。”萧轸话语中提到辽国皇帝和萧后,神情也严肃起来,连带着对陈德也尊重了不少,仿佛他现在已经黄袍加身一样。
陈德身后的萧九与张仲曜都只有一步之遥,他二人也知道陈德与韩德让交情深厚,却未料及订立盟约,辽国协助陈德在中原改朝换代这等惊世骇俗之语也从萧轸口中吐出,还信誓旦旦是得到了辽皇和萧后保证的。一时间,二将的呼吸都不禁沉重了少许,张仲曜警惕地向远处宋军方向遥望一眼,转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陈德的背影,萧轸身着岚州军常见的军袍,跟随在陈德身边仿佛一个随侍的亲卫牙兵一般,并无半点令人起疑之处。
陈德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他看着萧轸满是期冀的脸孔,心中微微叹息一声,轻轻地,却是坚定地沉声道:“烦劳萧将军转告韩大人,他的好意陈德心领,吾不欲做石敬瑭。”这石敬瑭乃是第一个将燕云十六州从法律上割让给辽国,也是第一个向辽国自称“儿皇帝”的中原皇帝,虽然后来中原皇帝自称“儿子”,“孙儿”,“臣”的所在多有,奈何万事开头难,所以石敬瑭也在后世历史上大大有名。不过说来此公并非全无心肝,称了“儿皇帝”以后,总是夙夜忧愤,皇帝没做多久便撒手西去。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陈德是不做的。
耳听陈德拒绝了辽国伸出来的橄榄枝,后面的萧九和张仲曜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皇帝的诱惑,不是一般人能抗拒得了的。而萧轸脸上也并无挫折的神色,反而赞道:“陈将军高义,韩大人料定你是只肯直中取,不愿曲中求的。萧轸得与将军这样的当世英雄说话,真是三生三世修来的福分。”他这话咬实了陈德想要夺取大宋天下的野心,陈德也懒得与他辩驳,两人不咸不淡地又扯了几句,萧轸便告辞离去。
陈德目送着他的背影,心想,与韩德让之间的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不过就算是河西万里之遥,辽国依然有他的影响力在,自己根基未稳,也确实不宜现在就把两家的关系弄僵。平心而论,韩德让这个人有担当有气魄有手腕,不看各自立场的话,乃是世上值得一交的人物。
“大人恕罪,这萧轸自称是韩大人使节,有要事禀报,所以属下便将他带到了迎接的随从中,谁知还未向大人禀报,他竟然擅自上前说话,惊扰了大人与两位夫人,请大人责罚。”萧九在旁躬身秉道。
适才他安排得确有不妥,但人总有疏漏,陈德却也不好责怪,只笑道:“吾也未料到,契丹人中间居然也有如此滑不留手的人物,下次让两个军士将他看紧便罢了。萧将军以三营军士力扛五千禁军数月,保全了全军眷属和满城百姓,劳苦功高,请受陈德代全军将士与岚州百姓一礼。”说完便俯身施礼下去,萧九连忙侧身避过,陈德却如此重情,萧九虽然不居功,心下却感动不已。
注:石敬瑭
后唐末帝李从珂继位后,任石敬瑭為河東節度使,後來開始對石敬瑭起疑,石敬瑭也暗中謀自保。石敬瑭以多病為理由,上表請求朝廷調他往其它藩鎮,借此試探朝廷對他的態度。末帝在清泰三年(936年)五月改授石敬瑭為天平軍節度使,並降旨催促赴任。石敬瑭懷疑末帝對他起疑心,便举兵叛变。後唐派兵討伐,石敬瑭被圍,向契丹求援,九月契丹軍南下,擊敗唐軍。石敬瑭在十一月受契丹冊封為大晉皇帝,認契丹主为父,自称儿皇帝,然後向洛陽進軍,末帝在閏十一月(937年1月)自焚,後唐遂亡。
石敬瑭滅後唐後,按约定将燕雲十六州献给契丹,使中原地区丧失了北方屏障,另外每年纳岁绢三十万匹,並向比他小10岁的辽太宗耶律德光称自己為“儿皇帝”,耶律德光为“父皇帝”。
石敬瑭在位期間,各地將領叛變事件不斷,他的兒子重信和重乂亦遭叛軍殺害。后因成德節度使安重榮及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先後接受吐谷浑部族投降,石敬瑭屡遭契丹责问,乃忧愤而死。
後世史家一般認為石敬瑭是漢j,為宋朝因不能守長城而積弱,以至日後亡國負責。不過,錢穆在國史大綱中指出,石氏不可被稱為漢j,原因是他本來就是胡人(沙陀人);石敬瑭行兒皇帝之禮亦是游牧民族之習慣。
正文 第三章送礼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31 本章字数:3280
“两位听到了,吾刚才似乎是拒绝了一袭黄袍。”陈德目送韩德让特使的背影,若有憾焉地对上前的萧九和张仲曜二将说道。
“大人高义,末将等敢不效死。”张仲曜当先躬身行礼,到如今,他对追随陈德再无疑虑。皇权的诱惑,不是什么人都能抵挡得住的,只有未曾经历的人,才会大言不惭的讥笑石敬瑭,不知道在他所出的那个内外交困的年代,即便后世鄙夷如石敬瑭者,亦是一世枭雄之属。
对身为汉人的萧九和张仲曜心中所思所想,陈德十分清楚,他微微一笑,沉声道:“非是吾敌视胡人,彼辈虎狼之性,与之合作,定要坚持一条原则,那就是以我为主。不然,必然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说到这里突发感慨道:“汉人喜安居,耕织乐业,胡人游牧迁徙,涉猎劫掠已成习惯,不以强盗为耻,国中多有汉人,勤勉耐劳,方能积财富饶,若是耽于逸乐,不免被胡人所觊觎,所以汉人治国定要尚武尚军,否则,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说完,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萧九和张仲曜一眼,沉声道:“这些道理,你二人可记住了?”
陈德这些感悟并单单来自书本,在前世,他曾有幸随扈一名日耳曼国政要攀登长城,当导游向外国友人介绍说,中国长城是古代中国人为了抵抗北方蛮人南下劫掠而修筑的。那兴致勃勃的日耳曼首脑对陈德道,在欧洲的中部也有一条长墙,是罗马人修筑的,他们要抵挡的,就是我们日耳曼人的祖先。话语间充满了骄傲之情。现在想来,后世日本、东南亚、中国等国度屡次遭受的金融劫掠,不也是以战争为收割机的游牧民族对勤恳积累财富的农耕民族劫掠的一种嬗变吗。别人是鉴古而知今,陈德却是相反,对胡族的本性,他说不上厌恶和憎恨,却比这世代任何人了解的更深。
“属下明白。”张仲曜与萧九齐声答道,相互看了一眼,彼此在眼中都看道感动之意。陈德相待部属,并无故意做出圣心叵测的姿态,反而极其愿意与部下研讨自己的想法,似辛古、李斯、萧九等辈,原本并无太多超出常人的见识,但跟随陈德日久,耳濡目染,看问题的方式便有不同,而随扈陈德的数百牙军,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军政方略两面都有不少收益。
“这段时间宋人攻城甚急,城内伤亡可大?”陈德先问萧九道,遇到事故先问人员伤亡乃是华夏的美德,上位者若是弄错了顺序,不免为人所轻。陈德满心里虽然装着许多其他事情要向萧九询问和交代,却仍然要先问城中伤情。
萧九恭敬答道:“军士尚好,死伤了一百多个,但登城助守的民户因为没有铠甲防护,而且训练不精,死伤了三千多人。”他这话其实有些折扣,为了避免军士的死伤,萧九不但以军士为十夫长统领民户登城射箭助守,而且还将更多的军士放在第二线,以避免受到宋人攻城弩的杀伤。
此节陈德也未深究,脸色有些黯然,道:“好在我岚州民户大都是光身,也没有家小拖累。这样,如有家小的,便按照军士标准给予的抚恤吧,受伤的都由匠作营养起来。”萧九唯唯称是,陈德又道:“此番我带夫人赴汴梁住上一段日子,不久以后,白羽军和骠骑军将接应岚州军民撤往河西,每一批撤走大约三千人左右,除了军士眷属,匠作营之外,城内民户如果愿意跟随我们到河西开垦的,也可一同带走。我军走时可带走大部羊马牲畜,将所有地契发给民户。府库里面留一些资财犒赏前来接管城池的宋军,免得他们大索民间。”他叹了一口气,“岚州子民跟着我们受了苦,既然要走,也该尽力给他们个好安排。”
萧九本来以为陈德要将岚州刮地三尺再走,未曾向他还要蓄意给接管的宋军留下一些浮财来免得他们劫掠民间,正感慨间,忽听陈德又补充道:“留下来的资财要偷偷送到宋军各营,上下都要打点好,就说是我安西军代岚州士民聊表心意。不要光交给统兵军官,否则底下军兵没有好处,一样要到处抢的。”
萧九在蜀国做过禁军统领,当年也是收钱收到手软的主,当下凛然答应,又问道:“不知大人对匠作营有何安排?”他心中装着一事要请陈德定夺,却要先听听陈德对匠作营有何安排,免得与大人的想法不符。
陈德满意地看他一眼,缓声道:“到了河西,匠作营的规模还要扩充,不宜在积聚在一地了。毛纺作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