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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第33部分阅读

      夏鼎 作者:po18

    是太厉害了,眼看好几个部落最勇猛的战士瞬间都被射倒,连人带马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昨天还在草原上放牧的部落战士便有些吃不住劲了,就连弯着腰躲在马脖子后面的苏合都暗暗心惊,他见过些世面,知道这弩箭在中原也是民间禁用之物,普通商队最多偷偷携带十几部对付马贼,谁曾想打劫行商也会遇到如此密集的弩射。他回头一看,不少部落的勇士已经偷偷打马往回跑了,阿穆尔,阿穆尔哪去了?苏合到处找着他的护身符,远远地看见了他的背影,这条贪生怕死的狗!苏合在心里骂道,赶紧拨转马头,趁着还没有冲到最前面,快速回马奔驰,比起初带头冲锋的时候跑得还要快。

    “真是乌合之众!”韩禹有些轻蔑地看着敌人远远的背影,已经跑出了五十步以外,大声喝道,“收弓。”三百弓箭手依令停止了对后撤敌军的射杀。在他们身后,全身着甲,严阵以待的一百名长枪手和五十名刀盾手还坐在地上,敌人的勇气不足以支持他们冲到阵前,这些士卒乐得多休息一会儿。

    侧方,商队的民夫此时已经把车阵搬开一处甬道,骠骑营校尉辛古带着一百骑兵如离弦之箭般顺着敌人退却的方向追击而去。和衣甲简陋,兵刃五花八门的部落骑兵相比,辛古手下骠骑人人着甲,就连马的前胸部也有铁板甲,侧腹部有牛皮铠遮护,手持长槊,马鞍旁边还挂着横刀,弓矢,而且和适才冲杀一阵的部落骑兵相比,马力正劲,可想而知,这只骑兵一旦冲入敌人阵中,必然如虎入羊群一般。

    由于辛古等骠骑兵的甲胄平日行军时都放置在大车上,临战时才穿着,各部落头人见商队之中冲出一只精悍的着甲骑兵,个个都面如土色,不少部落也曾被契丹征发勇士参加过战斗,知道这等正规着甲骑兵无论装备还是武力,都远超仓促集结而战的部落骑兵,而为可怕的是这样的骑兵背后必然代表着一方势力。不少头人已经在暗暗后悔来趟这趟浑水。

    “哦?居然还有着甲骑兵么?这商队越发有趣了。”看着身旁的阿尔斯面色发白,李继迁嘴角一撇,轻声对身后的侍卫长慕容耀吩咐道:“让铁鹞子上马,有仗打了。”

    正文 十六章铁鹞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03 本章字数:3096

    正当岚州骠骑堪堪追上败逃敌军之际,斜刺里冲出一只骑兵,人数虽然不多,但骑士全身都包裹在铁甲之中,面部也用铁质面罩遮住,只露出眼睛,就连骑兵胯下战马,除、鼻、四肢和尾外,也全都披挂着铁甲。就连太宗皇帝创立的玄甲铁骑也不曾有这般厚实的铁甲,和当面这只真正的具装甲骑相比,辛古所率领的岚州骠骑,倒显得像是一只轻骑兵了。“铁鹞子!”当先的骑兵一声惊呼。

    夏州铁鹞子,乃是夏州拓跋氏帐下精锐,全部骑士皆是鲜卑、党项贵族,因为骑兵皆是贵族,所以最重家族荣誉,宁可战死也不愿被人耻笑为怯懦,一个铁鹞子骑士往往有多达十名仆从,不但全身重甲,而且所乘的健马都是西域好马,重负之下奔驰突击犹能速度不减,便如一座移动的铁塔般不可阻挡。

    具装甲骑兴起于北朝,但由于装备昂贵和机动性差而逐渐被半身甲的骑兵甚至不着甲的轻骑兵所取代,然而,源自北朝鲜卑皇室的夏州拓跋氏却将祖宗纵横天下的具装甲骑原封不动地保存了下来,这只铁骑虽然无法像后世的蒙古骑兵那样万里奔袭,但凭借这排山倒海般的冲击力,是平坦正面战场上的霸主。

    “于伏校尉,有党项贵人主持其事,来者不善啊。”康恪阗策马上前道,对夏州党项铁鹞子,他还是很熟悉的,眼下党项人还未建国,也没有如后世李元昊所做那样将所有部族重骑兵整合成一只强大的骑军。现在所谓铁鹞子,其实指的是夏州党项、鲜卑族中的贵族战士,以增大在战场上活命的机会,贵族家战士上阵往往穿戴着祖传的全身铠甲。这些人往往是头人们的儿子,从小习武,各自将来都会拥有拥有大小不等的土地、牛羊和奴隶,他们长成战士以后,代表着各方部落的效忠和臣服,依附在不同的首领周围。因为这些具装甲骑战力极为强悍,久而久之,夏州铁鹞子威名不胫而走,而一个党项贵人的势力有多大,只看他身边跟随着多少铁鹞子,便一目了然。这伙铁鹞子足有上百之数,代表着数十甚至上百个部落对首领党项贵人的臣服,可见为威望极高,势力不小。

    “敌军有铁鹞子反制我军骠骑冲阵,倒是难办。”于伏仁轨也拧紧了眉头,他出身土浑,对草原骑兵的弱点颇为清楚,一怕严整厚实的步阵,二怕重骑兵驱散,眼下己方步卒不过五百,根本无法结成足够纵深的步阵,而骠骑兵又受到铁鹞子压制,不能驱散敌军轻骑。

    拦在骠骑营去路上的铁鹞子不过百骑,却有着犹如泰山压顶般的气势,败退的部落骑兵见来了强援纷纷在头人的带领下整队返身冲杀,从两边挤压骠骑营的队形,迫使他们和铁鹞子正面相接。

    看着前面黑沉沉的铁骑端着骑槊冲来,沉重的马蹄声代表了势不可挡的冲力,辛古心中暗骂,怎么草原的部落也配备得起昂贵的具装甲骑了,一副人马全身甲将近百贯,根本不是连铁锅都要靠抢的草原部落能维持得起的。眼看避无可避,两军相逢勇者胜,辛古纵马上前,挥舞手中沉重狼牙棒,两马交错之际,“当”的一声,砸中一骑铁鹞子的脑袋,这骑兵双腿却仍然牢牢绑在马身,虽见脖颈已断,脑袋软软垂下,健马却带着已死的骑士从辛古身侧冲过,直冲的他身后几骑骠骑踉踉跄跄。

    马战之道,速度就是骑兵的生命,两支不断催马骑兵各自挥舞着铁槊,以最大的速度撞在一起,岚州骠骑和铁鹞子都训练有素,两军相接时的战斗也格外残酷,两马交错之际,铁槊笔直地捅进一方骑士的胸腔,得手者旋即弃槊拔刀护身,有的还未拔出刀来,便被对方第二波的骑士刺死马上。重骑相接的大忌便是避让对方的兵刃,一旦心存侥幸,闪躲对方兵刃,那就不但活不下来,还白白丢下性命,哪怕刀锋迎面,铁槊当胸,也绝不可避开,而是要努力使自己的兵刃也同时刺中对方。对付这等速度下重骑兵,刀剑几乎无用,特别是对铁鹞子来说,浑身上下都是铁甲,连脖子两侧都竖着护板,骠骑营的制式横刀砍上去不过一丛火花,几条划痕而已,而只穿着胸甲的骠骑兵却要吃上大亏。

    两军相交,不过数息时间,辛古回头一看,骠骑军只剩六十多个,而聚成一团的铁鹞子数量竟似未见减少,毕竟像辛古这般武勇的太少见了,铁鹞子变态的铠甲,着实让岚州骠骑吃了大亏。

    刚才的重骑兵对决让未曾见过如此血腥砍杀的部落骑兵都有些震撼,一时间还未回过神来围攻,辛古凝神沉思,具装甲骑在大辽也有,号称铁林军,他在契丹时曾经见过皮室军演习,在铁林军侧翼驱逐敌人的军队必然有重装步卒,而不是仅仅是轻骑兵,因为骑兵善攻而不善守,只有步卒才能结出难以穿透的坚阵,将敌军挤压到正面,任由铁林军践踏。骠骑营虽然穿着铠甲,但远比铁鹞子轻便,转向灵活。想到这里,辛古一转马头,率领骠骑斜斜地往铁鹞子的旁侧的部落骑兵冲去。

    这一下势如利刃分水一般杀入旁侧的部落骑兵阵中,杀发了性的骠骑兵铁槊攒刺,横刀挥砍,铠甲单薄,又不善这般狠战的部落骑兵顿时吃了大亏,眼见铁鹞子正绕着大弯掉转马头,辛古大喝一声,挥舞狼牙棒,将一名来不及逃走的部落骑兵砸得脑浆迸裂,再次率领骠骑营改变了冲刺方向。随后紧紧跟来的铁鹞子也毫不客气的用长矛,弯刀挥砍挡在铁骑之前的溃军,那些挡在前面的部落骑兵忙不迭地向两旁闪开,唯恐吃亏。

    利用铁鹞子冲力大,转向不便的缺点,辛古率领着岚州骠骑不断改变方向,在敌骑从中来回冲杀,终于穿透敌阵,胯下战马已浑身流汗。绕了一大圈,回到自己阵中,辛古再看身后骑士,仅剩下四十不到,算是吃了大亏。如果没有铁鹞子出现,骠骑营完全可以保持速度快速穿透敌阵,付出很少的伤亡就将这些部落骑兵搅得七零八落。但不断地变向也减弱了骠骑营自身的速度。可这支铁鹞子全盘打乱了辛古的计划,虽然始终没有追上骠骑营,但始终保持着威慑,压制着骠骑营的气势,使周围的部落骑兵有胆量向狼群一样扑上来四处撕咬骠骑营的侧翼和后卫,令岚州骠骑也有不小损失。

    辛古正沉吟间,忽见敌人骑兵群又出花样,部落骑兵分为数十队,远远的围绕着岚州商队的车队放箭,因为担心车上货物,他们到没有放火箭,饶是如此,车队防御圈内已然箭如雨下,士卒和商人们不得不躲在车下,岚州骑兵则强迫爱马伏在地上,支起大盾牌挡箭。

    这番情形与刚才又不相同,因为部落骑兵并不打算冲击车阵,所以奔跑的队形极为稀疏,且毫无规则,步卒弓箭手难以集中瞄准,而少数探出身去反射骑兵的步卒往往还被对方的神箭手当成靶子照顾。

    一时间,漫天箭羽带着劲风不断落在岚州商队的车板上,盾牌上,货物包裹上,虽然岚州人马皆有遮蔽,损失不大,当耳听得“梆梆”的箭支不断插入木板之声,岚州士卒只能躲在大车、盾牌下面,反击不得,所有人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于伏校尉,今日只怕凶多吉少。不如我等交出货物,让这些蛮人离去?”康恪阗眼看着车阵之外来回奔驰的马队道,这也是西行商队的惯常做法,众寡不敌便舍财保命,大部分的部落也只要货物而已。

    于伏仁轨看着辛古平静的眼神和满脸通红的康恪阗,面色沉重,他也是老行伍,眼下己方骑兵仅三百,步卒五百,康克阗手底下近千车夫行商都做不得用,却被四五千骑兵包围,若全都是乌合之众还好说,可没想到敌军阵营中居然还有夏州铁鹞子作为支撑,于伏仁轨心中暗想,就便是八百杨家骑兵在此,恐怕也保全不了吧。可是指挥使寄予厚望,交出货物,自己在岚州军中好容易才有的地位,怕不要一落千丈,人前人后,懦夫之名,再也洗刷不掉。望着车阵外面不断奔驰射箭的敌骑,于伏仁轨脸色狰狞,他长吁一口气,沉声道:“辛校尉,末将愿与敌骑死战!”

    辛古微微闭上了眼睛,陈德临行时叮嘱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辛校尉,这八百子弟,都是我岚州军的种子,货物丢了,没关系钱还可再挣,兄弟们要是丢了,就再也站不起来,是我岚州最大的损失。倘若贼人势力强大,众寡不敌,宁可舍弃货物,要多保全兄弟们平安回来。”想到此处,辛古心中不禁一抖,猛的睁开眼睛。

    正文 十七章 国殇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03 本章字数:3384

    李继迁拒绝了岚州商队交出货物,整队返回的条件,要求他们全部放下武器,听候发落,实际上要商队的全部战士、车夫、行商束手就擒。

    “呸!”这是辛古对他的回答。

    听完随从带来的回复,李继迁不怒反笑,扬起马鞭指着被重重围困的岚州商队,对满都拉图部落头人阿尔斯傲然道:“原本还想招揽几个勇士,明日打破车阵,将这些狂徒全部充作奴隶。”

    远处,岚州商队车阵的上方,旌旗破碎,残阳如血。眼看天色渐暗,不善夜战的部落骑兵停止了射箭袭扰,饿了大半日的岚州商队才有机会将水囊从大车上取出,和着干粮、肉脯果腹。白日交战中受伤的士卒忍着疼痛挖出箭头,用烈酒消毒处理伤口,被射中要害部位的士卒平静地躺在大车下面,等待死神。商队中不少受伤的趟子手捂着伤口不住地呻吟哀号。

    遥望部落骑兵的营地里升起袅袅炊烟,辛古嘴里嚼着肉干,用力将包裹右侧肩窝箭的布条勒紧,沉声道:“明日定是一场苦战,草原人奔驰飞射的战法极为耗费马力,待他疲乏时,于伏校尉你带着有马的商人率骑兵突围先走,我带着步卒民夫原地坚持。”

    “不,辛校尉乃我军统领,怎可自陷”于伏仁轨话音未落,便被辛古打断:“吾不是和你商量,这是军令。”他凌厉的眼神顿时让于伏仁轨的推让言语都憋在肚中。眼望着营中士卒升起的熊熊篝火,辛古道:“我是一军统领,怎可擅离职守,你当奋力突围,回禀大人,劫掠我岚州商队者,乃是党项李继迁。”见于伏仁轨点头称是,辛古喉头一动,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就闭上眼睛,合身躺了下去。

    次日清晨,天色刚刚发白,李继迁便督促着部落骑兵发动攻击。三千余部落骑兵休整了一夜气势旺盛,围着岚州商队的车阵奔驰如飞,健马倏忽来去,时远时近,骑手时而藏身马腹无影无踪,时而人立马上弯弓搭箭,对准岚州车阵缝隙中露出的人影放箭。通常放出一箭后,骑手便迅即打马而去,不待岚州弓箭手探身反击。但岚州军士如果缩在大车之后不闻不问的话,部落骑士便会冲到近前,试图突破车阵。有好几次,部落骑兵都靠近了车阵,甚至好匹马跳过大车之间的间隙,都被牙军营和锦帆营的步卒用长矛驱赶出去。对射中损失的弓箭手不断增加,辛古不得不将一部分准备突围的白羽营骑兵临时充作步弓手。他希望能够消耗部落骑兵的马力,李继迁何尝不是希望消耗岚州军的精力和士气,他的铁鹞子一直坐在地上休息,只等商队护卫军心崩溃那一刻,便发起致命一击。

    太阳,渐渐由东方的地平线渐渐升高,部落骑兵的战马经过半日奔驰,大都露出疲态,射出的箭雨也稀疏下来,辛古转头对于伏仁轨道:“敌军已经疲惫,请于伏校尉率领骑兵突围。”于伏仁轨刚刚开始整队,骠骑营还剩的二十几名士卒得知辛古将要死守原地,便都躁动起来,百夫长冯博更大声道:“辛校尉在此,我骠骑营兄弟绝不离去!”

    “放肆!”辛古警惕地往车阵之外张望两眼,确定没有敌军在附近,大声训斥道:“骑兵悉数跟随于伏校尉突围,军令如山,有不尊军令者,吾立斩之。”见压服了骠骑营士卒,辛古起身牵过自己的战马,把缰绳交给康恪阗,歉然道:“康老弟,吾不能护卫商队平安,这匹好马你且骑去,见到指挥使大人,代辛古交个令。”说完也不顾康恪阗是否接受,强把马缰塞到他的手中,径自走向车阵一角,指挥步卒偷偷搬开大车、鹿角,于伏仁轨早已整顿骑兵相候,此时车阵外围的部落骑兵已经经发现动静,于伏仁轨无法多做客套,只抱拳道:“辛校尉,保重。”带领着两百余骑催马杀出。

    突围的时机正是正午时分,在外围杀了半日的草原各部骑兵都是恹恹欲睡,人困马乏之下,措手不及,更由于草原骑兵大都只为求财,并无多少心思前来阻截追杀,竟给这支岚州骑兵一下子突出重围,而一直坐在地上休整的党项铁鹞子更是追之不及。眼睁睁刻着这股两百余轻骑溃围而去,李继迁大怒,想不到这小小商队也通兵法,自己居然中了疲兵之计,不过骑兵突围对他来说利弊参半,敌方的主力既然已经舍弃大队,不但防守车阵的兵力更加单薄,而且被抛弃的士卒定是军心沮丧,只需再加一把火,就能轻易攻破车阵。沉吟至此,他脸上神色却更见冷冽,招过各部落骑兵的首领,沉声道:“吾不忍折损勇士,方命游射疲敌,眼下跑了这股敌人,不知何时就招来援军,为了不致与前功尽弃,各位现在就去督促勇士,天黑之前,一定要攻破车阵。”

    各部落头人原以为放跑了商队护卫,这少年贵人会勃然大怒,正忐忑不安,谁知他居然如此识大体,吩咐的计策也极有道理,起先暗藏实力的心头就有愧意,却听李继先又道:“传我命令,各部分为三队,轮番冲击车阵,当先突入商队车阵者,赏铁甲一副,砍下一个敌军头颅者,赏帛布一匹。”草原部落往常劫掠商队的所得大都归头人贵族所有,勇士所得甚少,李继迁这将令传下去,各部骑士都大喜过望,而头人们纵有不满,也只能藏在心里,无人敢与这风头正劲的党项贵人抗衡。

    几乎是在岚州骑兵突围而去的片刻之后,对车阵的围攻便骤然紧张。就连李继迁身边的铁鹞子也都翻鞍上马,影影绰绰地跟随在疯狂地向前冲击部落骑兵后面压阵。部落骑兵挥舞着马刀、长矛,嘴里哟或哟或地怪叫着,仿佛排山倒海一般地向车阵冲去。

    军士孙玉清手持弩机,牙齿不自觉的格格打架,两腿也在哆嗦,他想着自己岚州城里还有一处宅子,治下两个民户,就无比羡慕那些突围而去的骑兵。望着看着咬牙切齿冲过来的部落骑兵,孙玉清脑中竟只剩一片空白,忽然一只手重重地拍在孙玉清肩膀上,吓得他浑身一抖,回头一看,却是牙军营的百夫长韩禹,他以为自己心中胆怯被看了出来,正讷讷地说不出话,韩禹用手指指两百步外的敌骑,对他笑道:“放近了再射。”说完又蹲在大车后面去拍其他士卒的肩头。在孙玉清身后一辆大车旁边,左军统御、骠骑营校尉辛古也张弓搭箭对准一个骑兵,眼见孙玉清回过头来,他冲他点点头,拇指轻轻一放,弓弦响起,远处一名骑兵捂着咽喉应弦落马。见校尉、百夫长都在,孙玉清顿感轻松,毕竟还没有被舍弃啊,用心将弩身上的望山对准马背上那摇摇晃晃的人影。

    在辛古、韩禹等军官的带领下,岚州军士卒用弓箭和长矛对付那些前赴后继地冲上前来的敌骑,两百余骑兵的离去使车阵的防守兵力捉襟见肘,部落骑兵从四面不停得轮番冲击,持续地对单薄的防线保持压力,为了阻遏敌人的攻势,岚州军只能不停的拉弓放箭,有的弓箭手拇指被弓弦割伤流血不止,双臂酸软乏力,仍然咬牙切齿地坚持着,直到被跳上前来的部落骑兵砍倒也绝不退后。后方的民夫也被军士组织起来,三人一组为弩手上弦,弩手阵亡,民夫们便弩箭对着敌人发射。不时有部落的骑兵打马跳过车阵空隙,挥刀驱赶倚车而战的岚州军民,但已然杀红了的军卒们只管用长矛刺,用横刀剁,甚至民夫们用木棍捅,硬是一次次将冲进来的敌军赶了出去。辛古甚至还组织起数十名牙军营长矛手发动反突击,在车阵前将一伙敌骑捅翻,大大激励了士气。

    这般狠战从正午一直持续到天黑,部落骑兵循例收兵回营歇息,岚州车阵里,不管是军士还是商民,几乎人人带伤,全都累散了架一般,坐在地上喘气。

    红日,渐渐落下地平线,校尉辛古清点人数,还能勉强支撑战斗的军士仅存一百五十九人,弩机已经全部损坏不能使用,看着外面部落骑兵燃气的篝火犹如天上点点繁星一般,众军士默默无语地坐在火堆之旁,擦拭兵刃,调理弓弦。

    此番护送商队的步卒军士,全是自牙军、锦帆两营拣选的精锐,久经沙场,心里都清楚明日已成死战之局,却没人说丧气的话。

    孙玉清胸口上挨砍了一刀,和许多重伤的士卒一同躺在车阵之中,强忍着剧痛也不呻吟,他是楚州人,不知何时起,听身边的同袍轻声哼唱一首老曲子,“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声音断断续续,甚是微弱,这曲子孙玉清上私塾时曾经听老师讲过,此刻眼望着天上闪闪星辰,孙玉清仿佛魂儿也跟着这熟悉的音调飘到了天上,忽然,那歌唱的士卒声音弱小地几乎再也听不见,孙玉清便接着唱道“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这两句完,又有几个原籍江南的士卒一起唱道,“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岚州军中,牙军、锦帆两营士卒最多江南子弟,这壮烈悲凉的楚歌一起,勾起众多士卒的乡情,大伙儿都道明日死战而已,越发慷慨激昂,歌声直上九霄:“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正文 十八章震怒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03 本章字数:3225

    呯的一声,坚固的铁木桌案几乎拍碎,陈德目眦尽裂,声嘶力竭地吼道:“为什么不把我的士兵带回来!”

    于伏仁轨满脸胡子拉碴,浑身都是汗水、马粪和尘土的味道,康恪阗站在他身旁,身上的白袍都变成黑黄|色,衣服下摆只剩半边。二人皆是狼狈不堪的站在堂下,从未见过陈德如此震怒,都不敢说话,面面相觑地候在下首。他二人率两百骑兵突围之后,日夜赶路,丝毫不敢停留,连睡觉都在马上,终于两日后抵达岚州城,来不及喝上一口热茶,就立刻前来向陈德回报。此刻,面临着指挥使的雷霆之威,背上的汗水不住的冒了出来,于伏仁轨甚至都有些羡慕就地死守的辛古。

    陈德背着手在厅堂中不断来回走动,胸中升腾的怒火似乎要把整间屋子都烧成灰烬。整整五百军士啊,全都是牙军、锦帆两营的精锐,大部分都是江南起兵时便跟随的死忠之士,若单以忠诚论,每个人都有资格做百夫长!就这么丢在大草原上了,更为可气的是,自己最倚重的大将辛古,也生死未知。“我要踏平夏州,剁下李继迁的人头!”仿佛受伤的野兽,陈德拔出腰间横刀,狠狠道。

    “陈大人,”康恪阗见陈德渐渐冷静下来,方才敢小声道,“草原部落劫掠商队,残忍好杀,不过党项人的习惯却是尽量生擒人丁卖作奴隶,只需我等及时击破敌方,兴许尚能夺回部分被俘的兄弟。”

    “对,”陈德回身盯着他,仿佛面前是李继迁和部落头人,看的康恪阗心里也一阵发毛,“所有参与袭击我岚州商队的部落都要受惩罚,我要他们血债血偿!”他对门口侍卫的牙军大声命令道:“速速传令各营校尉前来议事,放鸣镝,所有军士营中备战,封锁全城。”又对康恪阗道:“康君,请派你手下子弟打探清楚此番到底有哪几个部落袭击我军,另外,请绘制详细地图供我大军出塞之用,还有,让粟特商队派出向导,为我军指示塞外道路。”在陈德威压之下,康恪阗满口答应,又道:“我会派出小股商队以做生意为名,事先进入敌方部落,摸清情况,方便大军行事。”

    片刻之后,匆匆闻讯而来的各营校尉赶到指挥使府正堂议事,听了于伏仁轨通报的情况之后,众人皆是面色沉重,牙军校尉李斯当即反对陈德率军出塞。

    “大人,兵法有云,将不以怒兴兵,”李斯出列道,“若是急急率军出塞,我军不熟道路,粮饷不济,而且草原部落虽说无所统属,但毕竟是辽国羁縻之地,我方大动干戈,万一激怒辽人断我后路,或者奔袭岚州,后果无法可想!”李斯毫不客气地盯着陈德勃然欲怒的眼睛,在陈德气头之上还敢犯言直谏的,也唯有这个统领牙军的心腹校尉,其余众将虽然有赞同他意见的,也不敢出声。

    陈德面沉似水,道:“西行商路干系重大,贼人得手一次,若不全力惩戒,便是助长其气焰。”李斯正待反驳,陈德挥挥手制止他说话,接道:“此番商队出塞护送兵力不足,乃是吾的过失,数百军士随吾万里征程,陷于敌手,须得从速进击,在贼人尚未转卖奴隶之前将他们救出,我岚州决不放弃每一个兄弟。”他站起身来,对众将大声道:“我意已决,只待敌情清楚,大军不日出征,必将踏平贼子巢|岤。事关机密,即日起,无论军民,任何人不得出入岚州城。各位且回营厉兵秣马。”

    众将轰然答是,陈德目送他们匆匆回营的背影,唯独缺少一人,心中暗暗咬牙道:“老辛,你若有不测,吾将尽屠贼子以报此仇!”

    辛古昏昏沉沉中,似乎被人拖于奔马之后,身体仿佛要被撕裂,疼的昏了过去,又似被放置马上摇摇晃晃地走。醒来后,一片黑暗中,仿佛有人喂水喂食,他用尽全身力气睁开双眼,只见置身于一处穹庐之中,身边有名头蓝色头帕缠头的女子欢喜地叫唤一声,便跑出帐篷。

    辛古摇摇头,努力从昏沉中清醒过来,回忆起岚州商队最后的战斗情形,最后关头,他下令放火烧毁了所有的货物,无边无际的敌骑涌了上来,箭尽了,士卒们挥舞着弓背与敌人搏斗,刀折了,扑过去用牙齿撕咬,自己挥舞着一条步槊捅死了三四个人,不小心被一根长矛从身后插在腿上,然后被一支箭射中胸口,想到这里,辛古低头看了看,伤口已经缠上了布条,箭头被挖了出来。看来自己被救下来了。

    他打量着自己置身的这座穹庐,中间支着简陋的炉灶,地上的羊毛毡毯已经破损不堪,墙上挂着的一柄弓倒是很不错,看来这是一户普通部落牧民的帐幕,正思忖间,外面传来匆匆脚步声响,掀开门帘进来一条大汉,头戴圆帽,身穿一件破旧的棕色夹袍,足踏皮靴,腰上别着一把牛角刀。他见辛古朝他看过来,便笑道:“感谢长生天,你总算醒过来了。”

    辛古曾经在草原上流浪数年,听他说得是蒙古语,便也用蒙古语答道:“谢谢你救了我,请问我的兄弟们现在都怎样了?”

    这个牧人正是阿穆尔,那日他跟随头人的儿子苏合打进汉人的车阵,商队的货物连同俘虏早被分得所剩无几,苏合不忿,让手下的牧民将岚州军尸体上铠甲扒下来。阿穆尔发现辛古还有气,他曾经多次参加战斗,也好几次负伤,熟悉战伤的理疗之法,便解开辛古的铠甲为他挖去了箭头,也亏得辛古体壮如牛,昏迷之中也挺了下来。苏合见居然有个活的,便让阿穆尔把辛古带回他自己的帐幕,一旦醒转便将这汉人送到头人的帐中充当奴隶,如果这汉人死了或是跑了,那就让阿穆尔来赔,要么他自己,要么他的妻子其其格就要给头人去当奴隶。辛古昏迷这几日来,日夜都有阿穆尔和其其格喂他牛羊||乳|和奶茶。

    听阿穆尔有些不安地解释,辛古点点头,沙哑着声音道:“你救活了我,倘若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重重地报答你。”这时阿穆尔的妻子其其格也笑着端过来一碗热腾腾的奶茶,辛古接过来喝了一口,闭上眼睛,咸咸的奶茶尚是滚烫的,惹得其其格惊叹一声。辛古喝下去后,只觉得浑身的热气蒸腾,身体仿佛也好了一半,不禁再次赞道:“好茶。”其其格笑着接过木碗,草原人甚是好客,得了客人的称赞,心中也很高兴。

    转眼见阿穆尔脸现犹疑之色,辛古心中一动,道:“现在我醒过来了,你是否立即把我交到头人的帐幕中去。”他这话正说中了阿穆尔的心思,只是这些天来他日夜照料辛古,却不想马上让他去送死,摆手道:“勇士,你看你身上伤势还未痊愈,若是交到头人手中,说不定没有几天就被折磨死了,在我这里多住一段时日,身体长好了,再去做牛做马不迟。”说完叹了一口气,他家中甚是贫穷,辛古若是躺在帐幕里吃上一段日子,便再无余粮了。

    辛古却是知道草原人过日子的难处,伸手往怀里一摸,想找寻一些碎银子,只空空如也。阿穆尔道:“你身上的东西,都被搜去交给头人了。”辛古微笑着点点头,就这般在阿穆尔家里安心养起伤来,打算一旦伤势痊愈,便抢一匹马逃回岚州,阿穆尔虽然暂时会被头人拉去做奴隶,自己回到岚州后自会让将他赎出来,这救命之恩不可不报。

    他身体粗壮,伤势好得甚快,但腿上的伤尚碍事,只能勉强拄杖走路,无事时便坐在床上拉动阿穆尔挂在穹庐里的那张大弓,阿穆尔白日放羊,有时猎杀一些诸如草原鼠,野兔之类的肉食,其其格料理家务,用羊毛纺织毛线,从他们口中辛古得知,这部落叫做阿拉坦乌拉,部落里的男女老小有一千多口,大部分都是像阿穆尔这样的普通牧人,少部分是像头人阿古达木家那样的贵族,阿古达木家有两百多个奴隶,两百匹马,三千多头羊,五十几头牛,而阿穆尔家只有两匹马,四十多头羊,阿穆尔每年还要向头人缴纳10头羊羔,还有数量不定的羊毛、||乳|酪,和酥油作为族里的公产,其其格纺织的毛线和毛毯也只能卖给阿古达木家,族里谁家若是敢私自将和外人做生意,那就是背叛部落,要被阿古达木收了帐幕,全家都罚做奴隶。

    “不过是草原上一个又穷又小的蒙古部落罢了。”辛古在心里叹道,为顺利逃走又多添了几分信心,他装作腿伤未愈,实则做着出逃的准备,傍晚闲来无事,随口和阿穆尔闲聊,阿穆尔也是族中射箭、摔跤的好手,辛古却更胜他一筹,虽说不能真个交手,指点门道却是实打实的,让阿穆尔钦佩不已。

    到了晚间,阿穆尔夫妻和他便宿在同一帐幕之中,蒙古人穷苦,不仅一家只得一个帐篷,来了客人,中间竟连遮羞的布帘都没有,好几次夜深人静,听到旁边传来其其格压抑不住的喘息声,辛古不禁想起岚州城里还有一个女子在等着自己,心头火热。

    正文 十九章雷霆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03 本章字数:3335

    辛古自觉身体已经完全好转,他将这些时日来节省的口粮都取了出来,用布包好,经过观察,他知道阿穆尔习惯将水囊、常用的弓箭都放在马匹的旁边,草原部落民风淳朴,阿穆尔又是有名的勇士,不管是马匹还是物品都随意放置。辛古打算待晚间阿穆尔夫妇熟睡之后,偷偷牵马逃走,只要有水囊和弓箭,偌大的草原哪里都能找到吃的,从平素和其其格的闲谈中辛古得知,部落离商队遇劫的地方不远,辛古估计只策马倍道兼行,三日便可返回岚州。这些日子有几个粟特行商到部落里贩卖中原的茶叶和布帛,价钱比平常少了好多,头人家一口气买了五十斤茶叶,其余牧民人人都拿羊皮去他家换茶。

    这天傍晚,阿穆尔打回来一只野兔,辛古帮其其格将兔子剥皮后架在火上烧烤,阿穆尔在一旁揉制刚剥下来的兔子皮,他看着辛古,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辛古虽然性格直爽,但跟随陈德日久,又做了多日校尉,也能察言观色,心道,莫不是吃过这顿饭,阿穆尔便要将我交送到头人家中,到要好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只需拖过今晚,那便天空任鸟飞了。其实辛古无论是徒手,用刀还是弓箭,都比阿穆尔要好,只是这些天来承他夫妇照顾,不忍临行前再伤了他。

    眼看阿穆尔闷头揉着兔子皮,辛古也不说话,其其格也觉的气氛有些不对,笑道:“阿穆尔,平常你和辛大哥话说也说不完,今天怎地变成了没有嘴的葫芦?”阿穆尔抬眼看她,满脸通红,似乎下定了决心,转身从柳条柜子里面拿出一个包袱,沉声道:“今天苏合跟我说,要把你卖给远来的商队当奴隶,辛大哥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把你交出去,今晚你就走吧!”辛古诧异地看着阿穆尔,问道:“我走了,你就不怕苏合拉你去当奴隶吗?”其其格也用焦虑的眼神看着他,阿穆尔将包袱放到辛古身边,苦笑道:“就算拉我去当奴隶,也不过是每年要交更多的羊羔和羊毛罢了。”其实阿穆尔是部落里有名的勇士,草原上的财产可以用刀子和弓箭抢到,阿穆尔如果是自由人的话,说不定就有翻身的机会,但如果成了头人家的奴隶,便再无出头之日了。辛古心里明白,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目光落到每个人面前的木碗之上。

    阿穆尔和其其格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装满奶茶的木碗中,原本平静的茶水正在微微地震动,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到简直都要溢了出来,四面八方响彻隆隆的马蹄声,如同翻翻滚滚的雷霆袭来。“有敌人!”阿穆尔神色大变,起身取下挂在穹庐上的大弓正待出门,辛古却把他拦住,沉声道:“骑兵已经冲进营地,你现在出去,想送死吗?”

    他原来做马贼时,日日夜夜都要逃避仇家追杀和官军围捕,对伏地听声之道尤为精通,眼下只听来袭马蹄之声突然大作,辛古便知这伙袭击部落之人乃是悄悄拉着战马步行到两三百步之内上马,然后全速催马冲击,这等偷袭关键处在于潜行时不被发觉,一般草原部族骑兵根本无法完成,来袭者定然是军纪严整精锐骑兵,一旦偷袭得手冲进部落营地,往往部落帐幕里的战士刚刚走出,便迎面碰上杀进营地的敌人,被砍杀当场。

    此时反抗已经无用,唯一的生机,乃是留在帐中躲过敌骑第一波最为血腥无情的杀戮,假如来袭者对受惊的部落人马管控不力,百姓开始在营地里来回乱窜时,或有机会趁乱抢马逃走。不过既然来袭者能够镇静到牵着马步行到如此近的距离再发起攻击,未必就不会在营地之外留有机动分队,专门围杀趁乱逃出的漏网之鱼。无论如何,在这等强大袭击面前,像阿拉坦乌拉这种小部落是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的。

    阿穆尔正待挣脱辛古的阻拦,忽然外面传来数声惨叫,一抹飞溅的鲜血噗的一声喷到帐幕之外,火光映出一大片血迹若隐若现地顺着帐幕流淌着,随即传来人体如木头般到底的声音,也不知那出去的人是被割了脑袋还是捅中了心口。

    紧接着,远远近近的惨叫声陆续传来,都是阿穆尔和其其格所熟悉的同一部落人的声音,而从最初到现在,除了雷霆般的马蹄和兵刃刺入人体之声,袭击者居然一声未发,只管闷头来回驰马和杀戮,似乎有几处帐幕已经被点着,熊熊的火光映照得帐中烤肉的篝火都有些暗淡,更映出账目之外影影绰绰来回奔跑的骑兵的身影,或执长槊,或举长刀,在部落的营地里往复驰骋,一旦偶尔出现一个站着的部落战士的身影出现,立刻便被近处奔来的骑士一击即倒,马蹄声、杀戮声,惨叫声,连带着火烧帐幕哔哔剥剥的声音,响做一片。

    其其格的脸色已经煞白,她不敢想象,若是片刻之前辛古没有拦着阿穆尔,现在会发生什么。辛古随手拿起阿穆尔放在帐幕里的一把匕首,身形弓起,仿若蓄势待发的一头豹子一动不动,阿穆尔紧握着手中的弓箭,一手护着其其格,三人都心中祈祷来袭的骑兵千万不要顺手丢出一个火把,烧了这个小小的穹庐。

    这般奇袭对于小小部落来说真有雷霆万钧之力,而且部落头人阿古达木和他的心腹们正设宴招待敬献了大笔买路钱的粟特商人,个个喝得酩酊大醉,几乎在遭到袭击的第一时间,他们都失去了放抗之力。

    外间的混乱只持续了很小一会儿,虽然对阿穆尔等人来说,这一会儿就好像一年那么漫长,当所有的反抗都被压制之后,整个营地便安静了下来,帐幕外面袭击者策马巡视的身形也变得缓慢而稳健,有人用蒙古语大声喊道:“岚州军剿灭强盗,不想死的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跪着出来,跪在帐幕门口不许再动。”

    辛古一颗悬着的心此刻才放了下来,伸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珠,用汉语骂道:“兔崽子,前面都是废话。”他小心的将匕首藏在怀里,示意阿穆尔和其其格和自己一起来到帐幕门帘后面,侧耳细听并无异样动静之后,方才双膝跪地,三人依次以膝盖挪出帐幕,刚刚出来,便又一支粗大的马槊从三人头上掠过,一骑健马粗暴地用马蹄刨动着泥沙,载着半身着甲的骠骑营军士,示威般地在各处帐幕门口跪着的降俘面前巡行来去。

    岚州军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