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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洱的船 作者:粥小九
了灯,陪床的姥姥已经进入沉睡。
肖洱从床上坐起来。
她的身体极度缺水,数日的高烧将她整个人都掏干了。
以至于绝望到了极点的时候,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从沈珺如打肖长业那一个耳光开始,肖洱就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她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是恨吗。
可是——恨谁呢?
肖洱只觉得荒凉。
她想起梦里那只船,她怀念起那只船来。
将近十天,肖洱没再梦见她的船。
因为早被大海吞没了。
连同她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对未来所有的期许。
肖洱爬上飘窗,拉开窗户。
病房位于医院住院部的十三楼,高处夜寒,风正凛冽。
肖洱站在飘窗上,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她轻而单薄,摇摇欲坠。
夜幕下,长街两侧是星星点点的暖色灯光,间或夹杂着红与绿。
是交通信号灯。
肖洱凝视着某一处。
是医院大门外的人行横道。
她忽然想起2012年的圣诞夜,小马市的初雪。
人间夹在天地当中,风霜雨雪飘摇。
只有一个人,穿过灯火,朝她走来。
肖洱低头去看。
仿佛真的还能看见,少年乌黑的脑袋上落了雨雪,在灯下亮晶晶的闪着光。
他仰起头冲她笑了。
洁白的牙齿,一双清澈的眼,熠熠生辉。
肖洱扯了扯嘴角,手握着窗框,慢慢蹲下身子。
夜黑得像是没有明天,但总会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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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那边,沈珺如特地去了一趟,帮肖洱办了一个月的请假手续。
十月下旬,肖洱和姥姥坐上肖长业的车,去了璞塘的龙泉寺。
龙泉寺在半山腰,被一片青翠竹林环抱其中。
上山要走很多阶石阶,肖洱和姥姥都爬得吃力,一个是体虚,一个是年迈。
两人走走停停,终是赶在午饭前到了寺内。
很朴素的一座寺庙。
这是龙泉寺给肖洱的第一个印象。
龙泉寺因泉得名,始建于隋唐,鼎盛于明清。一千多年兴衰更迭,饱经战火。
千年古刹,如今早已式微,不若当年风貌。
只是山中还留有终年流水不枯的龙泉,位于龙谷之端,泉水酷似龙口垂涎而出,汇成涓涓细流,潺缓而下。
人们相信,有山有水的地方,是有灵性的。
只是何为灵性,没给出具体的说法。
姥姥拿着身份证去办理挂单手续,肖洱坐在寺内石凳上等候。
龙泉寺所没什么大名气,但在小马市还是很受欢迎的去处。
香客不少,也有游人。难得的是,都安静规矩。
穿僧袍的僧人和挂单的义工各司其职:洒扫庭院、引导游人、更香添火……
一方小天地间,一切的存在都自然得体,井井有条。
负责接待肖洱和姥姥的,是一位年轻的义工,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五官画在脸上似的,少棱角,极清淡。
她领着两人去住宿处——很简单明净的小房间,只两张单床,一张茶几。
茶几上挂一幅卷轴,两个大字:自在。
姥姥双手合十,说了一句:“感念。”
女人也不发一言,只轻轻颔首,转身离去了。
下午,两人用过斋堂的斋菜后,姥姥带肖洱去敬香还愿。
龙泉寺前,是一颗树龄逾百年的雀舌黄杨,两旁立宋、清碑刻各一块。
寺内供有观音佛像,肖洱从姥姥手里接过燃香,学着她的样子,俯低身体,供养诚心。
一切都很静谧、妥帖,无纷争、少杂念。
让人心生温柔。
有云游至此的修行者,寺内常住,在一旁翻阅经书。
看起来竟不足三十岁。
偶尔有进香之人向他寻求解惑,他便放下书,提点一二。
肖洱走过去。
她不言,他便也不问。
卿且自在。
“小师傅,为什么人们总说,众生皆苦。”
搁在经书上的手指微曲,神色从容的小师傅抬头望向肖洱。
他目色清明,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他说:“佛说四法印,诸行无常、有漏皆苦、诸法无我、涅槃寂静。”
肖洱:“听上去很拗口。”
小师傅没再跟她说晦涩难懂的原文,他用白话,尽可能简明地同肖洱说众生皆苦之意。
佛家讲苦,是由众生自己的业感报应而来,众生的业感,是由无始的无明覆障而来。
众生由于无明之惑的烦恼,而造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