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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娇纵 作者:兜兜麽
她稳坐高椅,他跪地在前。
两人视线,一个俯瞰,一个仰望,情势与在乌兰之时已是天差地别。
陆寅怒不可遏,盛怒之下身体也多几分力,抬脚向上,双肩猛冲,就要起来。让云意凉凉一句,“本宫叫起了么?”屈平再是一脚踹过去,踢得他老老实实跪回原处,心中恨得要呕血,两腮憋红,两只眼外凸鼓胀,如同河岸边斗气的癞□□。
云意瞥他一眼,不屑道:“不懂规矩……”
陆寅满腔恨意无处去,咬紧了后槽牙,愤然道:“顾云意,你好大的胆子!你最好时时谨慎,不要有一日落到爷手里,否则必要你求生无门,求死无路!”
“放肆!”柳眉倒竖,面含愠怒,是上对下惯用的脸孔字句。再看德安,“你去,按规矩,教教他什么是尊卑贵贱。”
德安倒像个多年修禅的老和尚,时时刻刻都能入定,青白的面皮上没半点多余表情。主子让他上前,他便甩开拂尘,挽起袖子走到陆寅面前。
陆寅目眦欲裂,望向云意,眼底是熊熊燃烧的愤怒与仇恨,“顾云意,你敢!”
“有何不可?”她半分不惧,吩咐德安,“掌他的嘴!”
屈平屈正将陆寅死死按住,德安六岁就进宫当差,这样的事情做得多了,晓得改如何使劲才打得响亮,又打得人半边脸都痛得没知觉。不过这一回用的,既不是戒尺也不是篾片,力道吓得猛了,震得自己手心也一阵麻,更不要说被左右开弓抽上二十个耳刮子的陆寅。这一生未曾受过如此屈辱,在他看来,云意此刻的得意,屈平屈正的轻蔑鄙夷,以及德安木讷无声,都将是他此生此世到死都抹不去的记忆。
恨一个人恨到极点是什么感觉?就像高*潮,巅峰过后,反倒无力再续。
他顶着一张高高肿起的脸,双颊通红,嘴角已裂,血成小注沿着下颌落向地面。再对上云意,已然没有了先前气焰,打服了,羞辱够了,只剩下失败者的痛苦喘息。
云意适才站起身来,慢悠悠说道:“你说世事难料,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但即便是‘楼塌了’,本宫也不是你这种下*贱东西能轻易作践的!”
捏着团扇轻挥,屈平屈正一并退开,陆晋即便没了束缚也没能站起身同她对峙。
“何必委屈?如不是你贪得无厌,又怎会中计困于西陵。如不是你当日出手折辱于我,又怎会有今日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可惜施暴者永远看到的是自己所受责难,却从不对过去所犯罪行存有分毫悔意。”然则更可怕的是,多数时候连围观者都以满腔“正义”指责为自己讨公道的受害人,若分君臣尊卑,她今日即便要了陆寅的命又如何?且不要说区区几个耳刮子。云意稍顿,继而道:“今儿本宫心情好,留你一命。他日要报复寻仇,尽管来。不过瞧你这副无能又无用的模样,本宫便连跟你过过招的兴致都没有了。赶紧儿的,眼泪鼻涕擦一擦,不是口口声声忠义王世子么?好歹也给你爹留点儿脸面。”
语毕,朝着木木呆呆的陆寅勾一勾嘴角,留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转过身领着人走得干干净净。
陆寅颓然伏于地面,整个身体蜷成一只垂死的虾,额头磕在地面,脸深深埋于胸膛之下。屏风后的小仆听见轻微的压抑的抽泣声,过后是拳头捶地的闷响。
到头来,也从不认为自己做错,父母兄弟都罪该万死,只他一人无辜受累。
出了营帐,德安尚有许多不安,忍不住问:“殿下不日就要出嫁忠义王府,而今如此得罪王府世子,就不怕…………”
云意没甚所谓,全然未将陆寅一事放在心上,“我害得他被困地宫,为了求生,什么脏东西都往肚里塞。受过这样的苦,你以为我再给他下跪请罪,他能原谅我年少无知,就此既往不咎?”
德安摇摇头,“不会,此人气量狭小,又自视甚高,恐难释怀。”
云意笑说:“如此一来,倒不如先出一口恶气,逞一时之快,也好过窝囊半生。小德安,你说是不是呢?”
她含着笑看过来,眼神闪闪烁烁如天上星,看得德安也一怔,连忙低下头,呐呐道:“殿下说的句句在理,奴才……好生佩服。”
云意拿团扇轻轻敲一敲他头上*一统帽,轻笑道:“晚些时候给你主子准备一套厚实衣裳,咱们天黑出营。”
德安傻傻问:“天黑外出?这荒郊野地的,殿下不怕么?”
“怕什么?还怕有吊睛白额虎,嗷呜一声吞了你呀?”
德安弯腰盯着自己脚尖儿,有点害羞,“要不,还是找荣王殿下借一队人马?”
云意道:“还真怕上了?放心,我带你去见你干爷爷,他那人神通广大,还怕老虎么?”
四月的天,夜里多少还是有些凉。云意身上多加一件织金雀金裘披风,织了满身的孔雀翎。想起来还是她存在京城张大员外府的私藏,阴差阳错跟着荣王南逃的队伍抵达江北。传说织金的手艺在前朝就已经失传,这可算是天底下独一件的好东西。从前见了总要欣然快意,如今穿在身上,也觉不过尔尔。
或许这就是年华老去,心也跟着长成一棵老树。
此次外出,她已与荣王报备。自领了一队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