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阅读_第 156 章
他微微一怔,静默的外表下倒真有那么几分惊讶的表现。我不等他细想,忙沉痛地继续说:“虽然长安离吴越很远,但朝中纷争多少也会传过去一些吧。姜氏权倾朝野,一直视沈家为眼中钉,意清此番入兹兰山便是被姜弥所迫,若是以姜弥的心狠手辣,他怎会让意清活着回来?”
窗墉下灌进来一些秋风,夹杂着迷迭香馥郁的香气,吹动裙摆像是一只凄惶寻找枝头栖息的蝶。我将想好的话开了个头,心里便没那么紧张了,稍稍放松了些去看他的反应。
沈槐诧异:“长安乃天子脚下,意清是皇后的兄长,那姜弥也太无法无天了。”
我抚弄着银丝叠绣的袖摆,摇了摇头:“连陛下都要让他三分,他心里又何曾装着法度与天道?”
沈槐忧愁道:“意清是兄长仅剩的儿子了,若是有个什么差池,那该如何是好?”
我见他的忧色也不像装出来的,便将心放宽了几分,但面上还存着一丝焦惶凄伤,将这几分拿捏得微妙,又不误了说话:“不瞒叔父,我久居深宫,纵然有心营救意清,可是碍于大周祖制,后宫不得干政,稍有不慎便会授人以柄。父亲这一走,沈家便失了主心骨,纵然有外臣看不过去想要襄助一二,可没个主事儿的,又拿不出主意。”
沈槐似乎是听明白了一些,面上的情绪如秋江里的浮叶,和风一吹便都抹了个干净。他垂敛着眉目,似是极认真地在思索,在权衡。
我便安静地坐在一旁,等他的反应。
“可……我久居吴越,连长安里的人都不认识几个,对政事更是一窍不通,如何能当了这个主事人?”
我清冷地笑了笑:“叔父以为朝中人趋奉的是姜弥这个人,亦或是从前的父亲?他们膜拜的是人头顶上的权势,是背后的靠山。你只要当了吴越侯,不需你去认识别人,自有数不尽的人削尖了脑袋来认识你。到时将你放在那个位置上,自然有一呼百应的效果。”
“吴越侯?”沈槐抬眼看我,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不和规制吧,兄长的爵位理应由意清来继承,我怎能越俎代庖?”
他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也不是个急功近利的人。心里存着规制,存着血脉亲情,这样最好,不贪心的人用起来最令人放心。
我将手扣在桌角上,微微一笑:“叔父也姓沈,且是沈家的嫡出之子,有什么不合规制的?况且,我已经求过陛下了,他答应了。”我故意不说往事,就是不想让他以为这一切是顺理成章的,将萧衍搬出来,是为了隐约提醒他,这一切与他而言是来之不易的,大好的机会,需要我的进言,天子的恩赐,才能让他有这么一份殊荣。
机会来得可贵,稍纵即逝,不容犹豫。而将来,也需得时时记得,是谁给他的尊荣。
沈槐惊叹:“陛下竟会答应,这……”
我装作漫不经意地侧头,露出一点烂漫颜色,“我是太子的母亲,是大周的皇后,这点事情,只要我开了口,陛下怎么会不答应?他虽是个有主见有手腕的英主,可对我,还是有求必应的。不然,姜弥屡屡要将自己的女儿塞进后宫,我不许,陛下就宁可驳了姜弥的面子,也不纳她。”
沈槐半天未语,似是无法从这些话里走出来一样。他素白的袍子在封襟处绣了一支曲径幽婉的墨兰,与他温秀出尘的气质极为相称。果然吴越是个好地方,待得久了人也变得清仙脱俗,不似长安,各个都跟成了精一样媚俗。
或许是太出尘,我见他竟隐约生了抗拒之意。
未等他说出话来,我忙开口:“叔父的母亲应是与父亲差不多时候过世的吧,父亲当日就是为了回吴越奔丧才在同安被害的。现在想想,若是他那时不回去,兴许就能保住一条命吧。”我见他生了内疚的神色,忙接着说:“我曾听父亲说起过祖母,那是个极要强的女人,想必当年沈氏嫡脉丢了延顺的爵位,她应该很是不忿吧。”
沈槐耷拉下了脑袋,有一种被说中了的颓丧。
我勾起唇角:“她也会时时在叔父面前念叨吧,袭爵的四世家是何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