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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勒川下 作者:穆衍
他头发也全湿了,干脆拆了发簪散下来,站在一旁抖身上的水,甩了我一脸。
我滑到另一边瞪着他,步六孤的头发被阳光晒着,显出一点儿褐色,他停顿了好一会儿,往胸上抹了一点儿皂液,拿了刀开始刮胸毛,一边说,他留下,我就可以叫蔼苦盖回家了。
我赶忙让他找个盆子接着,也从池子里爬出来,步六孤熟练地把胸毛剃了个干净,撩了一把水冲了下,又举着刀转头打量我。
我磨敦的莫贺是个汉人,我像了我那个素未谋面的祖父,我不长胸毛,我被他盯得寒毛倒竖,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步六孤的眼睛也是蓝色,但是颜色很深,瞳孔也大,我见过狼狩猎,他有的时候看人就和狼看羊一样。
步六孤吹掉刀锋上的胸毛,放下刀去拿衣服,说,江傅山不怕被他这样看着,所以他确定蔼苦盖不适合他。
我用方巾擦了擦水,和他讲,新的庶长是纥骨尚,如果你下了决心,我会让他带蔼苦盖回去,但是我仍然不认为跟一个汉人名士是一个好主意。
步六孤告诉我,不会有比他从一个庶长的继承人变成暖床的奴隶更糟糕的事了。
“我开始又怕他又恨他,那段时间我每天都趴在他脚下,想着怎么能杀了他。
我可以在他睡觉时拿他的刀捅进他的心脏,也可以把我用来药耗子的砒霜拌到他的饭里,不过我总是什么都不做,我只是养了一只白狼,叫你莫贺给它取个名字。
你莫贺就叫它叱奴(鲜卑语,狼),过了半年秋天来了,他去打猎的时候给叱奴带了一只小鹿回来,叱奴不认识鹿,它没有咬死它,而是把它当做了玩伴。
但是那头鹿没有活过下一个冬天,我剥了它的皮,给你莫贺做了双鞋,我住在马厩时学会了给自己做鞋。
你莫贺很开心,他说他要娶我,我觉得可以,就答应了,我过得不错,也挺喜欢他的,但是他死了,我没有。”
步六孤和我一起走到院子里,我说,他死了,你就不喜欢他了,他没有反驳我。
拓跋文对江傅山选了谁也没有意见,冬天到来前,我送步六孤出了宫。
这半个多月我依旧被软禁在永康宫中,江傅山不时过来一趟,带步六孤出宫转转。步六孤每次回来总是捧着一两个食盒,里面装着平城小吃,他说是江傅山做的,为他那天唐突来给我赔罪。
说实话我是不太信这些都是他做的,不过看步六孤信誓旦旦,我又吃人嘴短的份上,就一概相信是他所做,教了步六孤一套夸赞之词。
我不知道步六孤是怎样和江傅山说的,总之他下次回来后满面拓跋文的冷脸也压不住的春色,也不再嚷着我给他做个粗大的角先生了。
拓跋文已经过了靠后宫笼络朝臣的年纪,他也不爱往后妃那里去,照旧天天过来一趟,有时候留宿,有时候不留。
我爱上了羊杂粉汤,蔼苦盖知道他可以回草原,正努力把小肚子吃回来,我想要什么就做什么,这玩意可能比较补,喝得我红光满面,天天觊觎拓跋文的大鸟。
拓跋文不堪其扰,给我只好找事做。
我给步六孤重新打了一个狼牙棒,顶端耐心地拉出尖刺,又镀一层精铁加固,棍子也用精铁,叫他按了手型印到上面,防止用力时滑脱。第二天一早步六孤起来习武,把它舞得虎虎生风,江傅山来找他时差点吓得掉头就跑。
步六孤走前我们在院子里喝了一晚酒,拓跋文来时我喝得多了,还在拿他的银边暖手炉烤肉,我趁他发怒前塞给他一盘烤好的斑鸠,含糊地和他说马上就剩下我了。
拓跋文没说话,步六孤离开第三天,纥骨尚也来找我告辞,说是要趁着大雪前赶到部族,他带了大批的奴隶和粮草,我也希望他能早一点到我的部族去。
我又送蔼苦盖离开,他走前已经重新回到了我阿干在时丰腴的样子,蓝眼睛闪着漂亮的光。我笑着看他走出平城,他回头冲我比了两个手势,一个是告别,一个是祝福。
拓跋文越来越忙,不再每天过来,差不多隔三天来一次,叫我也保持这个频率,美曰其名养生。
木闾头倒是整日待在我这里,他刚开始习字,蒙师倒不是江傅山,拓跋文另找了一个擅书法的中庶子教他。
中庶子叫尉元,尉元上午教完木闾头汉字,我下午教他鲜卑语,晚上间或和拓跋文一起吃顿饭,他赏了我两个厨子,我开始还不习惯他们的手艺,不过到过年时也差不多适应了。
除夕前一天拓跋文破例没过来,第二天我听被我收买的女官说,他临幸了一个善舞的优伶。
我剪了一小片金箔给女官,和她说做得不错。
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