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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棠纪事 作者:那梦无

    引得人有些食欲。

    辛竹微有疑惑:“如今这时节竟还有青瓜么?”

    “是在火洞子里煨出来的,城外西山的农户专有人侍弄这个,”柚香笑着道,“夏季里这青瓜倒不值个什么,如今天冷了,三寸来长的小青瓜却能卖到一两银子一斤,且拿着银子还不大好买呢,外头都笑说这青瓜如今该叫金瓜才是。”

    辛竹听了,暗自咂舌,不是为这青瓜价贵,而是佩服燕京城外的那些个农户的手艺。

    陆嘉月却只望着那一碗虾仁馄饨,默默地出神。

    听身边的丫鬟们说,她已经病了好几日了。

    起初只是一味的发烧,整个人烧得昏昏沉沉,水米不进,全靠着汤药续命。直至三日前,忽然就退了烧,人也渐渐清醒了过来。

    曲家的人七嘴八舌,有的说是大夫人每日里求神拜佛,吃斋茹素,以诚心求得上天垂怜于她。有的则说是太医院程太医的医术高明,妙手回春,治好了她的病。

    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哪有什么上天垂怜,妙手回春,她能这样快的醒过来,只是因为她又重回到前世罢了。

    前世里正是这个时节,十三岁的她,初到曲家。

    父亲陆勉升迁,出任云贵布政使,言云贵乃烟瘴寒僻之地,她年纪幼小,又素来体弱,恐生出灾病,不宜带她在身边。于是赴任之前,便将她留在了曲家,由姨母照养。

    姨母孟氏是她母亲的同胞长姐,也是曲家的大夫人,性情温和贤良,自她到孟氏身边,孟氏待她真如亲生女儿一般,体贴照顾,无微不至。

    可是她自六岁失了母亲之后,就从未再离开过父亲。

    父亲离京的那一晚,她蜷在被窝里哭了一夜。

    也因此在曲家落下了一个怯懦胆小,任性哭闹的名声。

    许是因为太过思念父亲,又许是因为初到燕京,水土不服,没过几日,她便一头病倒,缠绵病榻月余,汤药吃了几十斤下去,才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后来,她在曲家住了三年,期间父亲曾回过一次燕京,面圣述职。到了第三年上,朝中传来了父亲不日即将升迁,回京入六部任职的消息。

    于是她日盼夜盼,满心期待与父亲团聚。可是谁知天子骤然驾崩,燕京大乱,历经一场浩劫之后,新帝甫一登基,竟治曲家谋逆大罪,除了曲家二房幸免于难之外,可谓满门俱诛。

    而父亲陆勉则被朝廷以贪墨渎职的罪名,褫免官职,押解回京入刑部待审,却没几日,无故亡于刑部天牢之内。

    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似平地里乍起一声惊雷。

    她连父亲的尸首都来不及收殓,就已被判定为罪臣之女,罚入教坊司为伎。

    第二章 前尘

    ?    教坊司里多有罪臣之家的女子。

    从前也都是锦绣闺阁里娇养的明珠,只因家门不幸,受了牵连,遭这灭顶之灾,沦为浊世里供人随意采折践踏的玩物。

    身处困顿之中,陆嘉月想起父亲陆勉常常兀自吟诵的诗句。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就在教坊司将她当做一件珍宝,待价而沽的时候,她对着镜子,用一把小银刀,亲手划破了自己的脸。

    昔日盈润无瑕的如玉面容,因数道血淋淋的疤痕,变得丑陋可怖。

    教坊司的司正一怒之下,命人将她鞭笞得体无完肤,扔进柴房,由她自生自灭。

    满身的伤痕如烈火灼烧一般,令她痛不可抑。不过半日,她便奄奄一息,心中神智思绪也如流沙,无声无息散去。

    然而这一息尚存间,她又见到了父亲陆勉。

    陆勉不再官袍在身,他穿着极简素的青布襕衫,仍是从前温和儒雅的模样,满脸温柔怜爱的笑意。

    “月儿,别怕,爹爹来接你了。”

    ........

    待到再睁开眼睛,迷蒙恍惚许久,才明白自己竟是又回到了三年前,初到曲家,正是生着那场大病的时候。

    “小姐,快吃吧,”辛竹另取过一个粉彩细瓷小碗舀了几个虾仁馄饨,捧到陆嘉月手边,“再泡一会儿可就不好吃了。”

    前世里陆嘉月最喜欢曲家的小厨房里做的虾仁馄饨。

    拈了汤匙,舀了一个送入口中,鲜香爽滑,滋味一如前世。却不知怎地,眼中直落下泪来。

    醒来三天了,她一直都怀疑自己身在梦中,直到这熟悉的味道重又回到舌尖。

    这绝不是梦。

    她是真的重新活过来了。

    泪珠儿不断落下,跌入碗中,溶入汤汁。

    辛竹眼尖,已先瞧见了,却没作声,只捧了一方绢帕奉上。

    曲家上下没有人不知道这位陆表小姐爱哭的毛病,辛竹是她自幼的贴身丫鬟,更是早已习以为常。欲待开口劝解,陆嘉月却已拿绢帕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珠儿,端着碗一口接一口地吃起了馄饨。

    除了眼圈儿微微泛红,平静得像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