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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 作者:这碗粥
他在小镇待过,对乡村民情习以为常。他感兴趣的是经过的一所学校。
简陋的四根立柱,托着“邬山中学”的牌匾,围墙就一排纯黑栏杆。“老婆,这是你的母校吧?”
“嗯。”黄一衍扫过去一眼,外观和几年前离开时差不多,但是冷清许多。
宁火拿起手机拍照,“你中学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和现在一样。”
“哦。”他恍然大悟,“孤僻,冷漠,不合群,负心人。”说到最后,自己又委屈上了。
黄一衍:“……”
车子飞快地驶过学校,到了民政局。
宁火戴上帽子,下车。
黄一衍停车,锁车。离了他几米远。
迎面有一位拎着青菜的老人见到了她,推推老花眼镜,停下脚步眯眼打量,想认又不确定。
黄一衍走向民政局的步子退了回来,主动上前打招呼,“肖老师。”
“真的是你啊,黄一衍!”半头灰发的肖老师声音仍然响亮。
“嗯,好久不见。”
这位是黄一衍的高三班主任,去年退休了。肖老师之所以对黄一衍印象深刻,是因为她酷爱逃课,屡教不改。和隔壁班一个叫刘永岩的混子走得很近。
两人成绩差,没考上大学,结伴去了大城市。
肖老师转头看看民政局的牌匾,“回来结婚吧?”
“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黄一衍索性应了。
肖老师看一眼她身后,没人。他又回头望,“对象呢?”
宁火刚才进了民政局,见到黄一衍遇上熟人,他又走了出来。距离近,肖老师声音又大,宁火听见了,想走过来。
黄一衍说:“他迟到了。”
于是,宁火停在了几步外的门口。
“哦,刘永岩怎么样了?”肖老师笑问。
“挺好的。”好或不好,都和她无关了。
肖老师这话倒是降了音量,“你俩还一块不?”
“不了。”
肖老师没有意外。“当年就劝过你。十七八岁的光阴,恋爱就像饥饿时的野果子,味道好不好是次要的,只管填肚子。你个性要强,他也好强,强强联手那是生意,过日子,两块石头谁捂谁,可是大问题。”
黄一衍心平气和听着肖老师的数落,不过,说到了石头谁捂谁,她看了一眼宁火。
他压着帽子,上半脸被遮挡了,只剩下一双薄唇。
和肖老师道别,黄一衍走进民政局。
结婚在一楼,离婚在二楼。楼梯就在进门右边角落。
挺好,互不干扰。
结婚就像过年贴春花的一映红妆。离婚则成了年末旧画,铺满了世俗的纸屑。
黄一衍上了楼。
宁火跟着上去,他走得慢吞吞的。到了二楼,他转眼看到墙上张贴的告示。他扯了下嘴角。
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翻着二人的资料,看一眼半脸阴影的宁火,“把帽子摘了。”
宁火拿下帽子。他往上吹气,被帽子压过的刘海飘了飘,再落在额头。
真人比照片更帅。工作人员足足愣了三秒。接着,才例行问话:“离婚原因是?”
“夫妻感情破裂。”黄一衍冷淡地回答。
工作人员检查完资料,说:“好了,给你们登记完了。过一个月,如果双方同意,再来办离婚。”
黄一衍皱眉:“什么意思?”
工作人员向楼梯口努努嘴,“申请之日起一个月后,才能领离婚证。”
黄一衍:“……”
宁火把帽子戴了回去,全程不参与对话。
黄一衍缓和语气,“同志,我们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工作人员答:“同志,先忍忍,一个月。”
省内有几个离婚冷静期的试行区,都是三四线市县,邬山镇正在其中。镇上的年轻人越来越少,出生的孩子也少,公共配套没了以前的热闹。自从实行了这项先登记再发证的规定,有四成左右的夫妇在这一个月里回心转意。
由此可见,婚姻就是头脑发热的冲动,无论聚还是散。
黄一衍白跑一趟了,这下轮到她灰败如速冻豆腐了。她差点找工作人员打一架。
宁火连忙拉走了她。
出了民政局,上了车,她想抽烟,却发现今天出门没有带烟。她重重地拍了下方向盘。
宁火在微信给她连发几个红包。
她表情没有回暖。
他说:“老婆,别生气。一年过来了,还怕一个月吗?我到时候再陪你过来离,你说离,必须离。”
她不说话。
一个月以后……恐怕她已经身处风暴中心了。
正想到这事呢,突然接到了易昊军的电话:“大黄。”
“易先生。”
宁火瞟她一眼。
易昊军说:“我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