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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公务员第67部分阅读

      唐朝公务员 作者:未知

    他这是愤懑而饮,别有怀抱了。hubaoer

    “唐成你这是……”,唐成未答韦播的问话,一边儿侍酒的梁盼盼因就将唐成暴打薛东之事叙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双目一转道:“文会散后唐公子离府最晚,贱妾观其出府时面有激愤之色,却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何事?哈哈哈哈”。唐成这一笑真是声震屋宇。笑声里地激愤之意三里外都能感觉地清清楚楚。“我离府晚是因为蒙了镇国公主地召见”。

    “噢!镇国公主素不轻易许人。这是好事啊”。韦播地身子猛地向前一探。

    “好事。是好事。公主在沐浴处所这等私密之地见我。焉能不是好事?”。唐成地笑声愈发地响亮了。原本地激愤之外更多地有了讥嘲之意。“我本将心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某十年寒窗。数载历练。素来也以用世干才自许。不料在公主眼中却只是个该以色侍人地张昌宗之辈罢了。身着纱褛。与诸面首争宠于汤池之室。好看重。好看重啊!”。

    竟为此事?梁盼盼、韦播两人此前一直在猜测唐成最后留在公主府到底干了什么。此时真个听到之后。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过细瞅瞅唐成地容貌。再想想太平公主于男女之事上地肆意。发生这样地事情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唐成也不理会他们地沉默。顾自又自斟自饮了一觞后。抓起身前案上地玉著叩案而击起来。手中边敲口中边合节长歌: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唐成满带激愤又讥诮的声音将这四句连歌三遍后,手中玉著猛然一顿,嘶声浩叹道:“某虽有用世奋进之心,然则时不我予,世不我予,呜呼,奈何!”。

    口中浩叹方完,唐成伸手处就又将酒瓯抓到了手中,一叹一觞,任是梁盼盼及韦播劝都劝不住,接连三四觞急酒下肚,就见正再次倒酒的他身子猛然一歪,带起一片“哗啦”的杯盘碰响声中,唐成已合身醉趴在身前的几案上。

    见状,韦播与梁盼盼相视一笑掸了掸溅到身上地酒汁后,伸出手去推了推,“唐成,唐成……”。

    趴在案几上的唐成伸手像赶苍蝇一样拨拉开韦播的手,头也没抬的口中含糊道:“我醉欲眠,君且去,且去……”。

    韦播看着唐成这醉态可掬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嘿,这唐成看着甚是干练,却没想到酒量这么浅窄,这才喝了几觞竟然就倒了”。

    “在公主府时他就已饮过不少,眼下这是二遍酒了,宿酒易醉,更何况还存着借酒浇愁,存心求醉的念头”,梁盼盼看着歪倒在案几上形容狼狈地唐成,叹息声道:“我醉欲眠君且去原是出自六朝渊明陶公,陶公一生常处于仕与隐的艰难抉择之中,欲仕则世道污浊,欲隐则贫病交加自给不能,其言其诗历来最易为失意士子所称引”。

    “噢,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韦郎有所不知,贱妾这也是见得多了。每年科考之后,这样的士子贱妾总要碰上几个”,梁盼盼叹息着轻笑道:“士子们多年寒窗苦读,随后不远千里进京赴考,其中艰辛自不待言。一朝落第自是万念俱灰。论说起来唐成还算好的,这些年贱妾所见还多有痛哭流涕以至于伤极吐血的,莫说四五觞酒,似这等心气极高的一旦绝望,觞酒便醉的也多”。

    “嗯”,韦播看着唐成摇了摇头,“看来他也是知道得罪了太平公主就今科无望了”。

    闻言,梁盼盼点了点头,看向唐成的眼神儿里实有几分真心地惋惜,“贱妾也是今天才知道近日来哄传京城,被贺博士及张春江赞许为其才如海地《蜀道难》竟是出自他手。此后为七织不惜当厅对公主宠爱的堂侄大打出手,这唐成真算得是有才有义了,这样地人竟然科举无望。哎。真是可惜了”。

    “一年多来我这可是第一次听到你对某人如此称许”,韦播的手抚上梁盼盼肩头时话音儿里已微微带上了些酸味儿。

    “诗才什么地就罢了,贱妾这些年见过地才子也多”,身子顺势偎进韦播地怀里,梁盼盼幽幽声道:“贱妾称许的是他对七织的那份情义,盼只盼……”。

    “本将军千金一诺,还能负了你不成?”,韦播生性不习惯这般的儿女柔情,硬硬的安慰了一句后。手指着唐成豪声道:“就是他也没什么可惜的,没了张屠户也吃不了混毛猪,嘿嘿,镇国公主还真能一手遮天?”。

    韦播话刚说完,不等梁盼盼再说什么,就听房中通往厢房的门户“呀”的一响,手腕处挂着马鞭的韦睿一脸儿笑地从里边走了出来,“五哥好豪气,这话真说的是掷地有声”。

    “七弟。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怎么,碍着五哥跟小嫂子亲热了?”,韦睿的心情看来实在是好的很,“我听说了你那营里兵将闹事的消息后当即就赶过去了,去了之后才知道五哥已经走了。你那亲随说小嫂子的丫鬟曾来找过,我就直接到了这里,谁知我来了你们还没到,小嫂子这闺房不方便,遂就在隔壁厢房歇着,后来……”。

    韦播一听韦睿说到上午兵将闹事的事情,脸上的笑容顿时就不见了踪影,“别提那些个混账行子,愣是把老子的怀柔当成了怕事。一群喂不熟地白眼狼。有他们难受的时候儿”。

    “五哥别生气,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咱们又是什么身份,值当得跟这些粗人置气?五哥你上午措处的就好。有将帅之风”,韦睿说话间顺手将韦播的酒觞斟满后递了过去,“三叔说的好,现在情形特殊,咱们且先将就着他们,等大事一了,五哥你想怎么收拾这群王八蛋,弟弟我绝不拦着”。

    “算了,不说了”,韦播仰脖将一觞酒一饮而尽,郁闷道:“我接着忍就是”。

    见韦播郁结难平,韦睿笑着转了话题道:“五哥也别恼,弟弟这儿倒是有个好消息”,说着,韦睿偏头看了看趴在案几上睡得正香的唐成,“是关于他地”。

    “噢,什么消息,老七你快说”。

    韦播听到这个消息也实在是真高兴,论说起来一个正三品的抚远大将军怎么着也不至于对区区一个应考士子如此在意,但他情况不同啊!

    韦播虽说出身于显赫一时的京兆名门韦氏,且也是嫡系血脉出身,无奈父母却去世的太早。父母这一去韦播的日子就难过了,大家族从外面看着光鲜富贵,但内里的倾轧争斗却是一刻不停,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半大孩子难免要受各房的气。

    韦播自小也是受宠长大的,突然之间怎么受得了这个,但他既无力反抗就只能忍着,忍到憋不住时就难免啼哭,哭地多了他在府里就越发不招待见,发展到最后就连下人都敢对他阳奉阴违了。越是如此,韦播越受欺负,表面地性子也就越弱,而心中隐藏的暴戾也就越多。长而久之地下来,就使其形成了近似病态分裂症般的性格。此后别说是族学,就连房门都出得少了。

    简而言之一句话,韦播本人就是个活生生地唐朝版问题少年,韦家偌大一个家族,在那段日子对他还算不错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就是三叔,而另一个则是他姑母,也就是当今的韦皇后。

    三叔对他的好是出于子侄间的一视同仁,毕竟他是个在外统兵的将领,每年回家的时候有限,回来后见着子侄们看谁都亲。相较于三叔,那时尚是太子妃的姑母对韦播可是实实在在的真好。别看韦家上一代兄弟姐妹不少,但要论兄妹间感情,却是韦播父亲与韦后最为相得,兄妹俩打小就是如此,随着年龄渐长更是历久弥深,韦后对韦播的这份疼爱实是爱屋及乌的结果。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就在韦播兴高采烈的看着姑母终于从太子妃晋位皇后时,随着女皇一声令下。姑母跟着没过几天皇帝瘾的姑丈被流放到了山南房州幽居监管。这一去就是十四年,十四年里没有依仗,又是那么个性子地韦播过地什么日子只有他自己知道。

    白眼儿,轻视,这些韦播经历的太多,眼睁睁看着比自己小的多的同族兄弟都已放出去做官而自己却年过三十依旧一业未立,韦播的痛苦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

    如此年复一年,十四年下来后,对于韦播来说。除了自己的姓氏及血脉无可更改之外,对于家族他早已没了什么感情。

    晴空一声霹雳,张柬之等人趁着武后年老得病之机发动宫变,迎回了在房州幽居十四年的姑丈重登帝位,韦播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短短三两年之间从恩萌的七品武职一路蹿升,直到今次正式出掌御林左卫,他这升迁的速度实是让人咋舌。

    有姑母地宠爱及这两三年的历练,韦播总算是正常了些。至少从表面上看去不那么柔弱了,随着环境的变化,他甚至在很多时候还表现的有些反常的强势。除此之外,胸中的那份暴戾也被安抚着隐藏的更深了。总而言之,就是在韦后回来的这两三年里,韦播总体而言正常了不少。

    这次接了这么个重要的差事。不管是为自己争气,还是为了对得起姑母,韦播都不容这个差事有失。但他也颇有自知之明,此前既无领兵施政经验,自小又读书无成,要想办好差就不能不找人帮忙。但他又能找谁?家族里地人指靠不上,唯一还算有些交情的老七自己也有一摊子事情要忙,再说他深心里也实在不愿事事靠着什么都比他强的老七,如此以来他就只能靠自己去找人了。

    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这两年入仕后的历练下来。韦播也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对于一个上位者而言,能选准人才。用对人才就是最大的才能。傅说之于商王,姜尚之于武王。这样地例子他就算没学过,总也还听说过。

    入职以来军中的事情让他焦头烂额,每每不得不需要老七来救场,越是如此韦播就越焦急,力不从心之下这找寻人才的事情就愈发显得急迫,正是在这种情势下,唐成以一幅匪夷所思却又轰动帝都的布幔横空出世在了韦播的面前。

    尤其是在经过上午再一次的兵将闹事之后,就有了抚远将军韦播对唐成这个士子非正常的关

    “唐成已经醉了,嫂子就安排他到厢房睡下吧”,见韦播问的急切,韦睿笑看着唐成被杂役扶走后,这才自袖中掏出了一纸素笺来,“五哥,唐成的底子盘清楚了,你看看”。

    韦播虽然无文,但普通书信还是尽能看地,从韦睿手中接过那纸素笺后,韦播低头就看了起来。

    那山南东道地亲信这回真是尽了力,直把唐成从郧溪县衙入仕以来的经历盘地清清楚楚,从剿灭二龙寨到金州修路,再到道城里的大雅至正园,桩桩件件分毫不漏,韦播越看越是欢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唐成果然是个真人才。

    细细看完之后,面绽笑容地韦播猛的一合素笺,“老七,这个人我要了,你可不能跟我抢”。

    “你我兄弟何分彼此,你的就是我的”,这句说完,韦睿微微一顿道:“只是此子与安国相王府颇有勾连,五哥若要用他,于这一节上不得不加小心”。

    “他一个山南士子能跟相王爷有什么关系?充其量不过是感恩张亮罢了,张亮是个什么东西能看在相王爷眼里?老七,这事可是早就说过的”,正在兴头儿上的韦播不等韦睿再说什么,断然一挥手道:“还是你当日那句话,这个唐成我用定了”。

    “好好好,现在这情势可不就正是用人的时候,这到手儿的人才还能放跑了不成?弟弟不过是要哥哥留心些罢了”,说到这里,韦睿笑指着厢房道:“用人就要先收心,五哥这就去吧!至于张亮那里自有我去找他说话”。

    且不说芙蓉楼这边唐成与韦播互飙演技,单说太平公主闻报唐成摔门而去后,仅只微微一愣,脸上竟无意外神色。

    “公主,此子太过放肆,要不要让九郎出去传个话儿?”。

    秋冬之际的长安还是有些太干燥了,太平公主慵懒惬意的躺在汤池之中,半闭着眼睛懒洋洋道:“不必了!这个猴崽子好机敏,真真假假连本公主都利用上了”。

    这话听得那美少年一头雾水,不过他心中对唐成的恼怒却是不那么容易消的,“此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分明是对公主的大不敬,若不让他吃些苦头……”。

    不等美少年这句上眼药的话说完,便见汤池中水波一翻,太平公主白嫩的手已结结实实的掴在了他脸上,这一声脆响在封闭的浴室中份外清晰。

    “多事!”,太平公主收回手时,一双凤眼又已恢复了刚才半闭的状态,近日侄子李隆基多次提到唐成,看他的作为再经刚才的一试,看来三郎倒是没说错,这个唐成很有些意思啊。

    只要能看清楚这个,要不要面见说话也就不重要了。闭目养了一会儿神后,太平公主慵懒的声音续又响起道:“来呀,笔墨伺候”。

    第五十三章 寄厚望于你!

    姚主簿老成精的人,对学子们的想法自然清楚,要说眼下衙门里也确实忙的需要补充人,他见眼前这少年容貌,头脑和举止都不错,原想着该是城里那个大户人家子弟,若是如此,不妨开个口子放他进了县衙就是,如此既能收个可用之人,顺便也能做下个大大的人情。谁知他出身如此不堪,人虽然不错,但若就此为他浪费一个吏员的名额又似不值。

    唐朝,尤其是眼下正蒸蒸日上的唐朝在吏治上管的极严,上州,下州,上等县,下等县分的清清楚楚,每个县里官员多少,吏员多少都有定制,当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由此就使每一个名额都显得很宝贵,也是姚主簿拉拢人脉和平地生财的重要手段,要让他就这样白白的给了唐缺,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姚主簿心里的寻思也只是片刻功夫,脸上一点也没显露出犹豫之色来,“你能从乡里进入县学,足证优等,眼下又立一功,恩,不错,好生干,本主簿寄厚望于你,啊!”。

    经过一番寻思,姚主簿还是决定暂不开这个口子,但也没有完全把路堵死。且先探探这唐成的底细再说,毕竟能从乡里挤进县学,这少年应该也不是全无背景。

    姚主簿这番话一出,其他学子们脸色都变了,“寄厚望”是什么意思别说他们读书人,就是个白丁也能明明白白的听出来。这次能来这里的三十人,除了唐缺之外可以说家里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背景关系的,自然知道因年前有七人年老告退,如今的县衙里就空出了七个名额,而七个名额中有三个是归属赵老虎属下的差役,这就是说刀笔吏的空额只有四个,眼瞅着唐缺隐隐已是先占了一个,怎不让他们又急又妒,一时看向唐缺的眼神儿都有些变了。

    姚主簿将厅中俱都巡视一遍后,就由姚清国陪着出去了,众人随即也都安顿下来重新做事,只是对于唐缺而言却再没了前面的平静,他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周遭有一束束含义不同的目光向他射来。

    故作不知的埋头忙活,今晚跟昨天一样,姚清国照旧是等天色黑定后才下令散班。唐缺将手头正忙活着的案卷归拢码好,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后起身准备走,结果却见昨天还跟等着他一起回的同班同学王家祥有意无意的避过他的眼神儿,独自出门走了。

    “张相文还真没说错,王家祥虽然念书肯下苦功,但气量还是太小”,唐缺自嘲的一笑,正迈步要走时,却听背后老刘的声音传来道:“唐成,等等”。

    唐缺陪着老刘一起出了县衙,虽然离子时的宵禁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县衙门外的街道上已经没了多少人影儿,远远只见西面的花神街璀璨,隐隐有箫管牙板之声随风传来。

    在屋里憋了一下午,唐缺深吸了一口略带着凉意的夜风,直觉心情气爽,昏沉沉的脑袋也清醒了许多,正在他把这口气长吐出去的时候,旁边的老刘笑着开言道:“毕竟是年轻,虽然是读书人,但屁股底下的坐功还差得远哪!”。

    “刘叔说的是”,闻言,唐缺也是一笑,“不瞒刘叔,连着这两天下午到最后的时候,我都觉得那胡凳上有蚂蚁爬似的坐不住了”。

    “坐功纯属时间磨出来的,你呀,还没影”,老刘笑过之后,又仔细的把唐缺看了一遍,“得,家里大胖孙子还等着我,不跟你说这些没用的了,今天喊你主要是提醒你一件事”。

    唐缺还以为自己干活时有什么问题,再一看老刘的脸色又觉得不像,“刘叔请讲”。

    “今天下午的事你是亲历的,我呀建议你这两天瞅时间往姚主簿府上拜访拜访”,老刘说话间拍了拍唐缺的肩膀,“我也是县衙里的老人儿了,看的出来姚主簿对你挺满意,若再走动走动的话,也许用不了几天就能脱了学子的身份,金榜题名!听是好听,但走起来实在是难哪”。

    唐缺好歹也是个穿越人,老刘话里的意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瞅着又一个机会放在他面前,但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落底似的。

    见他如此,老刘也不以为意,毕竟这是关系到一生的大事,“吏员虽不是官儿,但你只要不犯大错也没人随随便便能让你走,倒比任期一到就调来调去的官儿们自在。薪俸也尽够你过太平日子了,想办个什么事儿的也方便,再说走出去也体面。呵呵,想好了就抓紧,机不可失,这县衙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行了,话也说完了,我也该回家看孙子喽”,再次拍了拍唐缺的肩膀,老刘笑呵呵的拐进了右边的巷子。

    唐缺回到住处,正在内院小灶房里忙活着的兰姐儿见他进来,隔着窗子兴奋道:“今天下午我跟高家的上街,正巧遇见张记米铺在卖吴兴米,唐成你不知道,这种米晶莹白净,有水晶之名,用它做出来的‘清风饭’才香,待会儿你可得多吃点儿”。

    “啊,知道了”,唐缺正在用心思,嘴里答应的就飘忽,他也没进灶房就直接到了书房坐下。

    自打听完老刘的话后,唐缺一路上都在思谋这事儿,依他现下的情况,有这么个进入县衙的机会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至于老刘口中所说的好处他是半点不怀疑,要不然也没有那么多人拼了命的想挤进县衙。说起来他要进了县衙,就跟后世里干公务员是一个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唐朝官吏更少,读书人出路更少,要是这样一看的话,总体上说在唐朝干公务员只怕会更牛。

    一旦进入县衙,不仅自己有了出路,家里的处境也能跟着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且若是运作的好的话,林学正那里也未尝不能通融,兴许既能干着衙门里的差事,又能抓住可能存在的科举机会,这样就是实实在在的一举两得。

    但他真要这样做时却又面临两个实实在在的困难,一个就是钱,纵然他不知道郧溪县城里办这事的行情到底是多少,但想来肯定不会少,十贯二十贯的只怕是不行;钱的问题还好说,毕竟还有毒寡妇那里可以借,他更大的心思却在张县令身上,毕竟他能来县学借的是张县令的力,就现下姚主簿与张县令的关系来看,且不说他这样投到姚主簿门下自己都感觉有些对不起张县令,若是将来姚主簿知道了他的过往后该怎么样?张县令知道此事后又会怎么样?

    第五十四章 是男人就不能怂!

    兰姐端着一个红漆托盘献宝似的走进来,见到唐缺皱眉沉思,放下手中的清风饭后柔柔的到了他身后,替他捏着肩膀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唐缺不愿因自己的烦心坏了兰姐儿的好心情,抓过肩头的手轻轻抚摸着问道:“兰姐儿,若是你对一个人有恩,结果这个人又投到你对手门下去做事了,你会怎么想?”。

    “这是忘恩背主,这样的人谁都瞧不起,要是身在贱籍的会被活活打死的”,兰姐儿说到“贱籍”两字时,脸上的神色一黯,“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兰姐无心的一句话破解了他心下纠结的烦难,是啊,这个时代的人没多少跳槽的概念,而对忠诚的看重远远胜过后世,就算张县令不会对他如何,姚主簿要是知道旧事怕也该看不起他,更不会信任重用他,如此一来即便不轰他走,也别想有所发展了。破除利益的迷惑,心头恢复清明的唐缺展颜一笑,转身搂住兰姐儿的腰肢,:“清风饭要是不像你说的那么好吃,看我怎么罚你”。

    听到一个罚字儿,刚刚心下还有戚戚的兰姐忍不住脸上一红,依稀想到了自己被唐缺撩起裙子,褪下小裤后“打”那白嫩嫩屁股的情景。

    经历了晚间的一番内心挣扎,吃完饭后重新坐在书几前的唐缺心中宁定的很,翻开书卷前,他的脑子里莫名生出个念头。

    张县令要是知道自己主动放弃了这么好个机会后,又会如何呢?

    这个突然而起的念头一闪即逝,现在的张县令只怕也是焦头烂额吧,这样的小事他又怎会留意?

    笑着摇摇头后,唐缺低头沉进书卷之中。

    第二天早晨,唐缺是被榻侧窗外的一阵雨声唤醒的,朦胧着眼刚一推开窗户,就觉一股微寒而清凉的雨气扑面而来,昨夜睡的太死,却不知何时竟下了场春雨。

    窗外阶下及对面房屋的青瓦上皆是湿漉漉的,却别样透着水洗过后的清亮,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是新的,入目处皆是一片清新。

    梳洗过后走出房屋,细看到院中廊下花盘中红凋绿残后,唐缺才意识到昨晚那场春雨只怕是下的不小。

    唐缺吃过饭后,左臂夹着裹书的布包,右手撑着一柄油纸伞飘飘然出门往县学而去,走在燕子楼夹道的麻石长街上,看着同样儒服装束的学子撑伞而过,唐缺隐隐觉得自己似是走入了一幅泼墨山水的画卷中。

    画卷!想到这里,唐缺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当日他已经拜天福寺澄宁老和尚为师,学的就是画技与琴技,两人还约定每五日去上一次课。但他这些日子太忙,一忙起来竟然把这件事忘的影儿都没有了,老和尚还不定怎么想他呢?

    事已至此,懊恼也是无用,唐缺能做的就是等中午散学后赶紧去给老和尚赔罪,只是他心下也发愁,如今都忙成这样了,那儿还能抽出时间去学琴学画?

    被这事一冲,唐缺刚刚生出的诗情画意顿时烟消云散,脚下也没了刚才的悠然,加快步子往县学赶去。

    唐缺走进县学校舍,远远的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一阵高过一阵的喧闹声传来。走进去一看,却发现几乎所有的本班同学都挤到了一块儿,正围着课业最扎实的那几人唧唧喳喳的说着什么。

    走进教室的唐缺扯了扯正在人群里四下里蹦跳的张相文,“出什么事了?”。

    “柳随风那厮下战书了”,张相文满头油汗,脸上的表情既是义愤填膺,又是兴奋不已,看来古怪的很,“中午散学后他要挑战咱们”。

    说完这句后,张相文转身就又往人堆里挤去,老远都能听到他的声音,“战,这厮敢跟咱们比四书五经!他娘的,是男人就不能怂,战,一定要战,咱非得灭了他的威风不可”。

    唐缺心态不同,对这样校园争风的事情也实在没多大兴趣,听完后就自回到了座位上,坐定之后,心里不知怎的又蓦然想起柳随风昨天下午的那个古怪眼神儿来。

    早不挑战,晚不挑战,他选的这个时间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整个一上午,教室里的气氛都有些躁动不安,时间越临近午初就越是如此,以至于整个上午先生的脸色就没好过,而受到戒尺惩戒的学生也破天荒达到了十三个之多,平均每节课都有三四个,这其中还不乏好几个本科公认的好学生。

    在戒尺噼啪乱响声中,时间终于到了午初,黑着脸的先生还没完全走出教室,就有许多学生急不可耐窜到窗边儿向外张望。

    “来了,来了,柳随风出校舍了,他朝这边走过来了”,进士科与明经科的校舍就是前后排,所以看的非常清楚,那学生一报信儿,教室里就是一阵噼啪乱响,原本正在收拾的书也不管了,学子们随手一扔就跑了出去。

    “哎呦我的好大哥,还不快走”,张相文窜过来拉正在收拾着书卷的唐缺,却忘了他这只手刚刚才扎扎实实挨过三戒尺,一碰之下顿时“哎呦”一声叫出口,当下忙换了一只手,死拉活拽的把唐缺往外扯去。

    毕竟是关涉到全班的大事,唐缺虽然有事也不好先走,当下就跟着张相文出了校舍。

    柳随风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他身后自然也跟着一批进士科学子,为首的那几个却脸熟,正是也被选进县衙帮忙的士子。

    看到这阵仗,唐缺就隐隐觉得柳随风突然的挑战怕是跟自己有关系。

    “你看这厮张狂的”,张相文一脸的不忿儿,“我就见不得他天天的一身白,弄的跟花神街里的兔相公一样”。

    这话惹得唐缺一笑,眼前这柳随风着装还真有怪癖,非得穿纯白颜色的才行。

    第五十五章 哗然,全场哗然!

    眼下正是散学的时候,其他科学子一看到这架势,再看到柳随风后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当下都围过来看热闹,不一会儿的功夫,周围就已被挤得水泄不通,就连专为分隔校舍种植的桃树上都有人窜了上去,只让原本就被昨夜风雨摧残的桃花再受蹂躏。

    眼见人聚的差不多了,柳随风看了看对面站出来的那几个人道:“我下午还有事,现在就开始吧”。

    “你看看,大哥你看看,这厮张狂成啥了!”,张相文使劲转着身子想把身边紧紧挤着他的人给挫开,“这要是比拳脚,我非得一拳先砸他脸上,然后伸脚就往他身上踹,让你白,老子让你白!”。

    不理会兴奋过度的张相文,那边的比试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了。

    唐缺这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柳随风表演才艺秀,难怪他那么傲气,还真有傲气的资本,论说他一个进士科学子,主要科目是在诗赋,将来要考的也是诗赋,明经怎么着也不该是他的强项,但这一比起来才发现,他在四书五经上的功底非常扎实,这种扎实不仅唐缺难以相比,就连同班那几个有名儿的优等生也招架不住。

    唐缺班上一共推举了三人与柳随风对比,前两个一个比《中庸》,一个比《孟子》,诵经上不分高下,但一到对经义的论辩上时,这两人顿时就相形见绌的败下阵来。

    唐缺进学时间短,还看不出太多的东西来,但第三个上去比的王家祥从前两场比试里看到了不少东西,这柳随风不仅人聪明,只怕家学更是丰厚。他随口引来的许多的典章记载及书名甚至连他这个明经科的学子都没见过。

    印刷术开始于隋,说起来到眼下的初唐,整个印刷术发展的时间还很短,而且用的还不是泥活字,而是制版极难的雕版印刷。所以书籍也就非常珍贵,对于读书人而言,往往有许多书都是只听过名字没见过真本,不是不想看,实在是想看都看不着。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许多大户人家子弟在学习上就占据了天然的优势。

    眼见比经义胜算不大,王家祥就起了弄险的心思,一口报出《尚书》来。尚书乃是先秦第一本叙事散文,是商周记言史料的汇编。先不说这本书的文字本身诘屈聱牙,单是书的内容也多是些文告训词之类,远没有带韵律的诗赋好背。选择这个,他就是想跟柳随风纯拼背书功夫。

    咱是明经科,背书可是最拿手的基本功。

    “这货也不全是个书呆子嘛!”,听王家祥报出《尚书》,张相文跟其他明经科学子一样,阴沉沉的脸上总算有了点儿幸灾乐祸的笑模样。

    可惜,他脸上的笑容没能保持多久,就被柳随风超卓的表现给打击的灰飞烟灭,这厮还真他娘的是全才,一部诘屈聱牙的《尚书》愣是让他背的琅琅清清。

    “二弟,柳随风是狂,不过他确实有狂的资本”,唐缺看到这里时,心里都不得不佩服这个狂生了,以十五六岁的年纪能像他这样,即便是再狂些也尽说的过去。

    既然是行险,王家祥报出《尚书》其实也是在强撑,柳随风彪悍至此,他也只能无可奈何花落去的败下阵来。

    三战三败,柳随风延续了他连战连胜的战绩,而唐缺这一班学生的脸是彻底摔地上了,一见王家祥落败,学子们懒的留在这里看柳随风狂妄的臭脸,转身之间就准备一哄而散。

    恰在这时,就听柳随风的声音悠悠传来道:“唐兄胸藏锦绣,未知可肯赐教?”。

    自从柳随风年初进入县学后开始他的挑战之旅以来,都是一人对一科,眼前还是首次对个人发起的挑战,顿时勾起了观者的兴趣,众人的目光都在柳随风注目处的人群中搜索,想看看到底是那个人这么拉风,竟能让柳狂生点名邀战。

    接着,唐缺很容易就从人群里被择了出来,原因实在太简单,他那一个班上,除了他就再没有第二个姓唐的。

    跟在唐缺身边的张相文先是一愣,随即就异常兴奋起来,“这厮可是点名邀战,大哥,就是输咱也跟他战到底。他要是敢在你面前赢了就张狂,弟弟我立马就找他挑战拳脚,看我揍不死他!”,同窗也有一段时间了,唐缺的课业如何张相文还是有谱的,手里虽在推着唐缺,但话语里明显信心不足。

    唐缺扭头看看,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聚焦在他身上,本班同窗也都用一副同仇敌忾的眼神儿看着他,他虽然对这种小孩儿斗气似的比试没什么兴趣,但当下却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再说他也实在烦柳随风的举动。

    你赢就赢了,狂就狂了,干嘛还非得招惹我?这么做的目的明明白白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下我吧。

    “好,我跟你比”,走出人群的唐缺边抚平被挤出褶皱的团衫,边笑着对柳随风道:“不过我不比明经,我要跟你比……即兴赋诗”。

    哗然,全场哗然!

    进士科的柳随风来挑战明经,而这个明经科的唐姓学子却要挑战诗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说比,敢说这话就牛气,听着都提气来神儿,众明经科学子一愣过后爆出连片的叫好声,“老唐,好样的!”。

    即兴赋诗!听到唐缺所说,柳随风明显愣了一下,跟着他一起来的进士科学子却已是满脸笑容,不过他们的笑容跟唐缺同学的笑可不一样。要是真有诗赋之才,还会跑去读死记硬背的明经科?柳无涯可是本科公认的才子,比即兴赋诗,找死吧你!

    柳无涯的愣神儿也就是一转眼功夫,随即嘴角微微一翘道:“好!”。

    第五十六章 残红三千瓣,不及一支鲜

    “既然是我选的比试内容,那诗题就由你来出”,唐缺话刚出口,就又引来叫好声一片。

    先是选择比试内容时针锋相对,既而在题目上示以大方,这唐缺以弱击强却也不占半点便宜,再看他面对柳随风时的淡定从容,却比刚才先自存了怯意的王家祥三人强的多了。真是没想到,一贯在班上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唐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柳随风深深看了唐缺一眼后,一笑之间微微侧头道:“诸位同窗,就劳你们给选个题目如何?”,他这人素来骄傲,话中的意思就是也不想占唐缺半点便宜。

    “行啊!其实还有啥好比的”,跟着柳随风而来的进士科学子们漫不经心的四处瞅了瞅后,也就选定了目标,“左近也没什么景儿,就以那棵桃树为题,两柱香功夫为限,至于诗的好坏,自有诸位同窗公论”。

    随着他们手一指,原本因人太多而爬上桃树看热闹的那些学子们忙不迭的从树上出溜下来。

    时令是三月初,原本正是桃花正艳的时候,本来他们选定的这株桃树花也开的好,无奈这树桃花先经昨夜一场风雨,刚才又有学生窜上去蹭来蹭去,此时已是一副花凋蕊残的模样。春日里咏桃树,亮点可不就在花儿上,此时这模样还怎么咏?

    看热闹的众多学子看看桃树,再看看柳随风及唐缺两人,随后又看看桃树,于无声之间已将通往桃树的道路给让了出来。

    等唐缺及柳随风两人到时,这株桃树三尺范围内的人都已自觉向后退去,愈显拥挤的人群静静的看着比试的两人围着桃树细看。

    静静伫立树下,先是看了看半数残红和地上的花瓣后,唐缺又抬起头来细细在树枝上逡巡,顺着夜雨浸湿的黝黑树干到绿意葱葱的桃叶,他恰好看到这挺翘的枝条前端有一朵刚刚开放出来的桃花。

    拂着和煦的春风,在满地残红的映衬下,这朵刚刚盛开的桃花是如此的娇艳夺目,散发着盎然的勃勃生机。

    细细的在花下凝望许久,熟悉的诗句已从唐缺心底浮现出来,恰在这时,柳随风也已有了定作,他也不等唐缺,先自朗声吟道: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可惜骤雨打落后,残红片片点莓苔。

    他这首诗纯是写实,“明媚谁人不看来”一句直如白话,但胜在清新,读来朗朗上口。“残红片片”仅用四字就勾勒出一副花残满地的景象,尤其是后面一个“点”字极是考究,甚得炼字之妙。纵观全诗,确实不错,若再考虑到这是一首在短短时间里吟出的即兴诗,评价还能更高。

    围观的都是县学中士子,自己就算做不出来,平日里背下的也多,耳濡目染之下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虽然大多学子素日里都看不惯柳随风的狂态,但此刻见他有如此才华,说不得也要叹一个“好”字。

    原本因唐缺刚才的表现猛然振奋起来的明经科学子在听完这首诗后一阵儿黯然,作诗不像明经,功夫用到就能出成果,它更看重天赋。哎,心气儿足不如才气儿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站在人群前面的张相文听完柳随风的诗后,也不管手上刚挨过戒尺,狠狠一咬牙双手合拢后就是一阵猛搓,他娘的,现在就只等比试结束,他可就要上前找柳随风挑战拳脚了。不把这兔相公打的满脸花儿,就解不了憋下的心头恨。

    周围的叫好声对于柳随风而言就跟没听见一样,吟完之后转向唐缺道:“唐学兄,请”。

    闻言,唐缺看了看柳随风,又看了看围观的众人后,也朗声吟出一首同样的桃花诗来:

    三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残红尚有三千瓣,不及初开一支鲜!

    刚听唐缺吟出前两句,柳随风眉头一皱,脸色已是有了变化。同样写春日风雨后的桃花,“三月春归风雨天”比他的“桃花春色暖先开”无论在用词还是画面感的构造上都要好上一筹,而唐缺的第二句“碧桃花下感流年”在极清淡的伤感之后,更隐约蕴含着时光易逝的哲思,这就在意境上使全诗有了一个升华。

    等到听唐缺后两句吟出,柳随风已经知道这场比试是自己彻底的输了。他纯乎写实,写实写的虽好,但“残红片片”透出的全然是一片萧瑟的景象,这却与第一句的点明的“春”意不合。其实隐约已犯了大忌。但唐缺虽然也写了“残红三千瓣”,但他写这句却纯是为最后一句“不及初开一枝鲜”做铺垫。

    唐缺这首诗,用词炼字不必说,给人带来的感受上虽有春雨无情,春思轻愁,但总体上又保持着春的希望与春的生机活力,而将这两种感受综合起来,就还原出了在现实中实实在在感受到?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