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公务员第48部分阅读
唐朝公务员 作者:未知
色立变,一纸简单地军令状看了许久都没放下手来,“完了,大人,这是个陷阱,陷阱哪!”。 秋读阁
唐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冯海洲。
见唐成还是如此,冯海洲已经是痛心疾首了,“大人,这修路可是容易地?道里不给一文一斗的钱粮,徭役额度也是一个不批,拿什么修路?指着州衙?金州可是个穷衙门”,心绪太过激动之下,冯海洲将军令状递回的手都有些哆嗦了,“大人,这那儿是什么军令状?这就是你当替罪羊的卖身契!”。
“海洲,别激动,坐下,坐下说”,唐成站起身按着冯海洲的肩膀让他坐下之后,又去给他倒了一盏茶水端过来,“海洲,你是怎么知道这消息的?”。
“马别驾把露布都贴出来了”,看到那张军令状后,明白事不可为的冯海洲情绪由激动转为低落,声音也是有气没力的,“那露布上说大人你现在是专管修路事宜,除司田曹外,西院儿各曹公事均由他本人统一署理。此次修路上面儿什么也不给的消息就是在看露布的时候听到的,现在各曹都在议论这个,都说大人……大人你是失心疯了。我原还以为只是谣言,凭大人的聪慧断不至于掉进这般拙劣的圈套,谁知……哎……”。
“噢。他把露布都贴出来了!”,唐成闻言笑出声来,“别驾大人这次可真够雷厉风行地”。
“这都啥时候了,大人你……”,冯海洲终于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大人?莫非你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天无绝人之路嘛,事情不做做怎么知道行不行?”。笑着回了一句后,唐成收了笑容正色看着冯海洲道:“海洲,你可愿意随我去做此事”。
冯海洲迎着唐成灼灼的目光站起身来。
“我不去,谁去?”,冯海洲地答话既不激昂,也不消沉,很平和,但这平和里自有一股义无反顾的坚定。
“好!”,唐成重重一拍冯海洲的肩膀,“说干就干。你先去给我找一个善画山川地理图的画师过来,要画工越精的越好”。
当着唐成的面说出刚才那句话后,冯海洲但觉心里轻松无比。自打正月初七从牢里放出来,又回家看过之后,对于唐成,他心里一直就憋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东西。今天,随着刚才那句话,这股憋得人难受地东西终于吐出来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就只剩下了一个心思——士为知己者死!唐成现在就是要去跳崖。他也闭着眼睛跟上去了。
冯海洲什么都没再问,自去找画师,唐成趁着这功夫到了外间的公事房,他这一露面,众刀笔吏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唐成却没说什么,走到老邓身边,交代着这些日子里由他负责主管曹里的常务。
老邓在司田曹干的时间最长,几十年下来,本曹每一个流程。每一个流程里存在的猫腻都是再清楚不过的。依他的性子,开拓自然是不成的。但要说守成看家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大人放心,只要我老邓在这间公事房一日,本曹就断出不了问题”,老邓说着这话时,语气及看向唐成地眼神里都莫名的染上了浓浓的悲壮。
“邓兄我自然是信得过地”,唐成笑着拍了拍老邓后,又扭头将众人一一看了一遍。
这一刻,公事房里的气氛很是特别,每个人迎上唐成的眼神儿颔首点头时,都是一脸的凝重,一脸的悲壮。就好像唐成真是去跳崖似的。
一圈儿之后,唐成拱了拱手,什么话都没说地转身出了公事房。
唐成带着冯海洲和他找来的画师一路出城直接去了三潭印月,三潭印月码头一如既往的冷清萧瑟。
下马站定之后,唐成吩咐画师的事情却也简单,就是让他把眼前的码头和远处的金州城给画出来。
画师自去一边儿忙活的时候,唐成则惬意的看着那三潭幽静的江水。
多好地天然深水码头啊!就这么浪费着真是太可惜了!
“大人,还有什么要做地?”。
“海洲你别急,过两天有得你忙的”,唐成仰头点了点那画师,“等他画好再经我补充之后,你就得跟我跑一趟襄州”。
“这时候去襄州?”。
“是啊,不仅要去襄州,还得派人去扬州,这都是好地方啊,有钱人多”,言至此处,唐成嘿嘿一笑,“不找着他们,咱们那有钱修路?”。
“大人是指着这码头挣钱来修路?”,冯海洲也不是个笨人,略一寻思倒也摸到些唐成地心思,但让他不明白的是,“大人这想法自然是好,只是总得先有了路,这码头才能用得上。如今修路的钱粮和徭役都没有,大人你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招商引资嘛!”。
“招……商……引资?”,冯海洲彻底听晕菜了。
“种得梧桐树,自有凤凰来,这个你该明白了吧”,见冯海洲一脸的迷糊不解,哈哈大笑的唐成换了一种他听得懂的言语,“海洲,三潭印月可是山南东道最好的天然深水码头,这就是独一无二的资源,这就是梧桐树!守着这么好的资源还怕没钱?有了钱还怕没粮?没人?”。
一口气儿说到这里后,唐成转过身来,“海洲,你记着一点”。
“什么?”。
“资源,尤其是像三潭印月这样独一无二的垄断性资源,才是真正最可宝贵的财富!”。
第一百五十章 你有情,我就有义;你让我灰心,我就让你伤心。
对于什么“资源”,还有什么“垄断性”的这些新名词儿,冯海洲都是闻所未闻,但是随着唐成的解释,他的意思冯海洲倒的确是明白了。明白的同时,他心里陡然冒出一个词儿来——下晃晃套儿,这是一句金州的土话,若翻译成后世的语言就是空手套白狼。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眼前这个三潭印月的码头的确是个天然的好码头,但总得有合适的路修到这里后,它才算真的有用。简单的道理就是:有了路,这码头才算有用,才能来钱。
冯海洲打小儿就是在金州长大的,作为一个地道的金州人,按照金州的规矩就是:要想买东西,就该一文钱一分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才是常识性的天公地道,祖祖辈辈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同理,卖东西也是这样啊,你想卖东西换钱,那总得先有东西才成吧?货都没有就想着收钱,别人凭什么给你钱,人家都是傻子不成?
而今唐成就好比卖家,码头就是他想卖的货,但问题是货物本身根本就没有成形。
冯海洲明白唐成意思的同时,其实心里就已经觉得这想法悬乎,太有悖常理了嘛,事物反常既为妖!
尽管心下犯着嘀咕,但对于冯海洲来说,唐成的解释还是有用处的,至少让他安心了一些,安心什么?他安心的就是唐成好歹还有个计划,虽然这计划怎么听怎么不靠谱,但毕竟总算是有!对于这次本就存了报恩之心的他来说,唐成干什么他都会跟着。既然他想干这个,如今又不得不干,那还有啥说的,跟着干就是了。
等那画师干完活儿,唐成瞅着天时已过正午,遂也就没再回去,与冯海洲在街上找了家酒肆吃了饭,稍事休息了一会儿后就到了下午上衙的时间。
“海洲,你下午也别去曹里了”,走进州衙大门。唐成对冯海洲道:“就去西院儿其他曹里转悠转悠,先摸摸底子,州里虽说是指望不上,但只要能弄到一文钱一个人,有总比没有强,蚊子再小它也是肉嘛!重点就是司户和司仓两曹,看看钱粮和徭役额度啥地”。
“嗯。我这就去”,冯海洲走了两步之后又转了回来,“大人,明个儿早晨我就不来衙里了,赶早儿动身去下面县上转转,钱粮就不说了,看看能不能从他们手上挤些徭役额度出来”。
“举一反三,好!”。唐成拍了拍冯海洲的肩膀。笑着道:“海洲你真是个好帮手”。
冯海洲闻言,没说什么的笑笑去了,他走了之后,胳膊下夹着画卷的唐成也没去司田曹,而是转身到了东院儿。
正好张相文轮班在衙里没有上街,见是唐成来了,顿时颠颠儿的跑了出来,跟刚入郧溪县衙那会儿相比。张相文如今可是干练利落的多了,虽然依旧是上衙时间的全身披挂,却再没有了当日一跑起来就腰刀打的搞笑情景。
“大哥,我正找你,你中午去那儿了,连家都没回?”,远远的就开始说,等走近之后。张相文瞅了瞅左右。“那啥的修路你真接了?听说还跟使君大人签了军令状?”。
“接了就是接了,这还能有假!”。
“真接了?”。张相文双眼在唐成脸上一通乱转后,身子又往前凑了凑,低声道:“这么简单地套儿你不可能看不出来,大哥,说说吧,你到底什么个意思?”。
“什么个意思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楚”,有了冯海洲的例子在前,唐成知道“招商引资”这在后世尽人皆知的事情要想给唐人解释清楚,还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的,“再说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来找你就一件事”。
“成,那我晚上去你那儿”,张相文也利索,“啥事你说”。
“我修路需要人帮忙,而且还得是信得过的明白人,你能不能来?”,说完,唐成又补充了一句,“要来就是专门干这个,现在手头儿上地事情都得放下,时间还长,这你得想清楚了”。“想个球,就是你不来找我,我也得去呀”,张相文抬手在唐成肩膀上砸了一拳,嘿嘿笑道:“大哥你在这儿等等,我这就找我二叔说去,说好了当下就跟你走,好歹也能出去松快松快的跑几天”。
话刚说完,张相文转身一溜烟儿的跑了,唐成因也就在东院等着,往来公差见他的时候难免要招呼下,只是这些公差看他的眼神儿却都有些怪异,那就像,就像是……在看失心疯一样。
州衙,马别驾公事房
正埋首看着一份文卷的老马听到敲门声后,头也没抬的用鼻子哼了一句:“进”。
敲门进来的人乃是司仓曹判司牛公明,高高胖胖地身材倒跟他司仓地职司应和的极妙,“大人,搅扰了”。
“是老牛”,马别驾抬起头来,“嗯,坐吧”。
见马别驾伸手要拉绳使杂役奉茶,牛公明笑着摇手止了,“就两句话的事儿,说了就走”。
“噢!这么急”,马别驾放下了手中的公文,端正身子道:“什么事你说”。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司田曹的冯海洲,对,就是去年年底那案子中唯一放出来的那个,下午一上衙他就窜到我们曹里去了,到处找人套交情问话,看他的意思是在摸官仓的底细,属下刚来地时候,见他又窜到司户曹的公事房里了”。
“他套出什么了?”。
“大人放心,咱们曹里都是懂规矩的,还能让他套了去”,牛公明一脸的忠心耿耿。“属下此来就是请大人明示个说法,以防万一那唐成要把使君大人给搬出来查问仓中存粮时,也好有个应对”。
“现在官仓里本州有权调用地存粮可多?”。
“这两年年成好,仓里确实攒下了些。不过到修路这块儿到底有没有,有多少?总还得别驾大人拿个章程,毕竟州里还有其它事情要用,即便现在没事,下半年,明年总得有吧!把这一预备上,账面上就平了。现在有的也没有了”。
听到这话,马别驾看向牛公明的眼神益发的和煦了,“公明不愧是老衙门,未雨绸缪,虑事很周全哪!本州贫瘠,能攒下点存粮不容易,得预备在大事上嘛。啊!”。
“是,属下明白了”,牛公明正要告辞时,却被马别驾又给叫住了,“公明,别急着回你那公事房,司户曹孙判司那儿也去走走。”
牛公明闻言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是”。
目睹牛公明出了公事房。马别驾沉吟了片刻后轻笑之间喃喃自语道:“终于知道急了?想要钱粮想要人。唐成,你就安心地等着吧……”。
州衙东院儿这边,张相文去的时间比唐成预想地要长。而且出来时脸色也不像刚才那般鲜活。
“怎么,司马大人不同意?”。
“咳,我二叔那人,大哥你还不知道他,遇见啥都是个谨慎!”,张相文叹了口气后笑道:“走吧”。
唐成自然明白张子山为什么不同意。如今满衙门就没一个看好他的,更何况素来是以谨慎闻名的司马大人,“走啥呀,既然你二叔不同意,你就别去了”。
“这可不行”,张相文急了,瞪着眼睛道:“从小到大,我这可是第一次乍着胆子跟我二叔顶嘴。好容易才使他吐了口儿。不去?那我不亏死了”。
“你呀……”,心下热乎地唐成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两人往外走的时候。唐成突然伸手揽住了张相文的肩膀。
唐成往日是最讨厌在大庭广众之下勾肩搭背的,这个张相文知道,此时见他如此反常,遂也左瞅右瞅了一番后,郑重的低声道:“没人,有啥事你说”。
唐成的脸色也很郑重的凑到张相文耳朵边,“你刚才跟你二叔顶嘴,他揍你没?”。从东院出来之后,唐成就打发张相文回去收拾行李,好生歇息以养足精神,只等他晚上写好给都拉赫等人地私信后,张相文就将作为信使,明天一早动身启程直奔扬州。
让张相文回去之后,唐成回到了自己的公事房,找出金州的山川地理图,就在那画师的图稿上添补起来,这副图可是他招商引资的名片,实在疏忽不得。
好歹也练了这么长时间画,尤其还是专攻粉本描摹,虽然比之那专业画师还有不如,但唐成添加出的东西也是有模有样,相对之下倒是更简练,也更为主题突出。
添补完手头这份,正当唐成开始翻版第二份时,冯海洲推门走了进来。
唐成抬头看了看冯海洲的脸色,“没有?”。
“有也没有”,冯海洲摇了摇头,“金州是穷,但毕竟是这么大个衙门,还真能一点都没有?司户曹原本还好,牛公明进来一趟之后就开始叫苦了!我刚才蜇摸着又回司仓曹找相熟的探问了一下,原来我前边儿刚从这曹里出来,判司牛公明后脚就出去了。”
“去找老马了?”。
“嗯”,冯海洲颔首道,“我去找服侍马别驾地杂役问过了,那个时间牛公明正好去过”。
冯海洲说完,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咱们修路就不是为了金州?因私废公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干成什么事?”。
见冯海洲如此,心里不爽的唐成倒是笑了,“海洲你在衙门都多少年了,这话倒像是刚进来的新人说的!放心吧。没了张屠夫,咱也吃不了混毛猪。”
“这倒不是发没用地牢x福,就是有些灰心”。
“灰心有啥用?只能给自己添堵”,唐成看着冯海洲,似笑非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谁让咱灰心,咱就得……让他伤
散衙之后,冯海洲直接回了家,明天一早下县,下县回来后就得跟着唐成跑襄州,随后的这段日子且是有得他忙活了。
冯海洲要等明天才开始忙活。唐成则是当晚就忙活的不轻。
回家之后草草吃过饭,他就一头扎进了西厢,翻版那份三泉印月码头的地图,给扬州相关人等写信,等这一通忙活完后,起身舒活着腰身及手腕筋骨地唐成出房到了厨下。
兰草果然在这里,唐成进来时。正见她跟高家的凑在灶台处,高家的闭着眼睛双手合什,嘴里念念有词的样子活像个神婆,而半蹲着的兰草就更古怪了,手里拿着个烧的黑糊糊地东西在地上拍打着。
眼前这场景又古怪又好笑,尤其是高家的神婆模样,见她们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进来,唐成索性刻意地放轻了脚步。走近之后才猛然笑着道:“干嘛?偷嘴!”。
高家地位置虽然是对着门口。但因为正在闭目念咒,是以没看见唐成进来,背对着门口的兰草就更没注意到了,唐成地突然开口着实让两人受了惊吓。
高家的咒固然是念不下去了,兰草手里刚刚拿起地黑团团也“啪”的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儿,露出了里边一小把直冒热气的红豆。
“烧豆子有啥吃头儿,要烧也得烧红薯”,唐成顺嘴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唐朝可是没红薯的,当下便笑着打了个哈哈掩饰过去。
好在高家的和兰草现在也是心里有事,就没注意到他话里的异常。
“高婶子说吃这烧豆子能治胀气”,高家的这个求子偏方最大地禁忌就是不能有男人冲撞,说都不能说地。兰草随口诌了个理由后,便拉着唐成往外走,“找我有事儿?外边说去”。
兰草的这个说法唐成也没在意,穿越这么久之后他也知道。咒法在时下的唐朝可是医学里一个正儿八经的分类。就连专给皇家治病的太医署里也堂而皇之的设有从八品的咒禁博士,便是皇帝身上长了疔疮。也得先传咒禁博士来念一遭“东海大神三女郎,除疔有神方,但使疔公死,疔母亡,疔男疔妇自受殃……”。
“就在这儿说”,到了门外院子里站定之后,唐成问道:“最近你可见着来福了?”。
“前个儿在小桃妹妹那里还见着他的,怎么,阿成你要见他”。
“恩,有个事儿要请他帮忙”,唐成点点头,“他现在出来方便不?”。
“前些日子是不方便,如今二月二龙抬头也过了,没个年节地就强多了”,唐成最初毕竟是因为她才收留的小桃,随后小桃从请郎中瞧病到吃的住的,也都是唐成花用的钱,而今听说来福能给唐成帮上忙,兰草很是高兴,“来福从去年年底就念叨着要见你,说要给你叩头感谢的,只要能帮上忙他肯定能尽力,阿成你想什么时候见他?”。
“看他的时间,越快越好”,说着这话时,唐成就想到了马别驾,“嗯?怎么了?”。
“阿成,你刚才笑的好古怪”。
“来福就算要磕头感谢也得感谢你才是”,唐成伸手捏了捏兰草地脸蛋,嘿嘿笑着道:“我刚就在想他要是跟你磕头该是怎么个样子?”。便动身往扬州,唐成将他送到了城外十里长亭处。
毕竟这是远路,这时候交通又不发达,往扬州一来一回地且得些时候,唐成倒还有些伤感,反倒是张相文不仅没有半点身处离亭时该有的伤感,反倒是兴奋地很,“大哥,托你的福,兄弟我这次可算是能去个远处了,扬州,啧啧,多好的地方啊”。
他这番做派顿时就把唐成的伤感冲的一干二净,那些嘱咐路上的话也懒得再说了,“走你的吧,悠着点儿,不该玩不该碰的东西沾都被沾”,随着唐成重重一巴掌拍在马背上,那马长嘶一声后,泼剌剌急奔而去,两个同行的长随见状忙也催马跟上。
张相文去扬州,冯海洲下县,公事房里的唐成则是拿着记载官地的文卷比对金州山川地理图,这修路要占多少地,占那些地,被占的那地私地该怎么调换,这些都是大费心思的事情。
说来也真是快,昨个儿晚上才说的话,仅仅隔了三天,来福就找着出来的机会了。
这次见面是在小桃租住的地方进行的,两人说话时,兰草和小桃都被唐成谴了出来,所以两人到底说了啥,其他人还真不知道。
约莫着三柱香功夫后,唐成站了起来,“请你帮什么忙我都说了,这事毕竟有些风险,愿不愿意做你再好生想想”。
“大官人救了小桃的命……”,来福很激动。
唐成没等他再往下说便摇手止住了,随后他特意转过身来肃容道:“来福,我答应收留小桃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马别驾府里的人,我救她就是为了兰草。这与今天请你帮忙是两回事,我要你既不去想报恩,也别去想给小桃报仇,只是清醒冷静的好好想想,愿不愿,又能不能做这件事!做这样的事情最忌的就是冲动”。
来福闻言,愕然的看了看唐成,略一沉吟后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愿做,也能做。”
“好”,唐成竖起了一根手指,“来福,一年!就从今天算起,你在别驾府最多再呆一年,这其间要多听多看,但最重要的就是谨慎保全好自己,除了刚说的这件事情之外,以后或许我还有请你帮忙的地方。但是这期限不会超过一年。一年之后,作为回报,我会给你和小桃办理新的户籍,给你新的差事,另外你俩成亲时,兰草也会有一份尚算得上丰厚的喜礼”。
“大官人,我来福为你做事图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唐成笑着拍了拍来福,“你有情我就有义,既然你是为我做事,我就得让你后顾无忧!”。
“嗯”,来福到这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脸涨红的点着头。
“走吧,你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小桃还等着你”,唐成笑着走到门口时又停住了步子,“来福,刚才我交代你的事情谁也别说,小桃和兰草也不能说”。
正伸手推门的来福闻言,诧异的扭过头来。
“这样的事儿就别让她们知道了”,唐成微微叹了口气,“她们都是心思单纯的好女人,就让这份难得的单纯继续保持下去吧……”。
可惜,唐成却没能直接等着看这件事情的结果,与来福密见后的第二天,风尘仆仆的冯海洲从县里回来了。
此时唐成这边也已准备好了,当下,两人第二日一早便策马直奔襄州而去,至于来福那儿,就等回来后直接看结果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财神爷凭什么要受委屈
襄州在山南东道实在算得上一个大城,风尘仆仆的唐成牵着马刚一走进城门洞,顿时就感觉一股漆味扑面而来。
经门洞走进城中后,首先看到的就是道路两边散聚着的一个个商队,这些商队里不仅有汉人,更有许多发式奇特的胡人,车马驴骡,甚或还有骆驼拥在一起,在尚算宽阔的路边绵延出数里远近,人声嚷嚷,加之马的嘶鸣,驴子的喷嚏,直使得整个街道喧闹无比。与眼前襄州的热闹比起来,金州实在是差得远了。
“好家伙!大人你看,这路两边的店铺几乎全都是卖漆器的”,冯海洲手指着街道半空高高飘起的店招道。
唐成的眼神儿现在就正着落在那些店招上,闻言笑着道:“是啊,要是没有漆器,襄州又岂会有眼下的繁华!要是没有这里的大漆器商,咱们又何必跑到这儿来?”。
漆器商就是唐成来襄州的目的,也是他设想中招商引资的对象。
襄州这地方虽然僻处山南东道,却是天下间最大的漆器生产及销售中心。“襄州人善为漆器,天下取法,谓之襄样”,作为百姓日常生活中常用的器皿,襄州漆器可谓是行销天下,不仅是在大唐内陆地区,便是在北方胡人部落及西域蕃国也大受欢迎,甚至还有了一个“库露真”的专称。自前隋开始,襄州就已经是大规模生产与销售漆器的中心,复经本朝近百年承平,眼下的襄州漆器行业已经发展到了最为鼎盛的时期,这个行业也造就了襄州一个特有的豪富阶层——漆器商!
一路看着两边的热闹景象及店招向城内走去,唐成见冯海洲对道路边一家客栈视而不见的继续往前走,遂开口叫住了他,“海洲,这不就是客栈嘛。还往那儿走?”。
眼前那客栈门口迎客的小二已经满脸堆起了笑容,看样子就要往这边走,冯海洲忙扯着唐成往旁边让了让,“大人,你看看这家客栈的门脸儿就知道了,肯定得是贵得很,咱们这位份等级要是住这样地客栈。衙门里可是不给走账的。还是往前边找找驿馆正经”。
“驿馆那些人啥德性你还不知道,咱们住进去怕是喝口热水都得自己烧!”。唐成笑着摇摇手,“就住这儿了,你这么远跟我出来,还能让你受那罪!”。
唐成口中笑说着,人已当先往客栈走去,那一脸堆笑的小二迎上来后。嘘寒问暖递热手巾把子的,真是殷勤的很。
“两间上房”,唐成将手巾把子递还给小二后,扭过头来对冯海洲道:“你看看,这不比住驿馆舒服!海洲。咱们这趟是来做生意的,住的差了,还就让人看不起了,要省钱也不在这上面”。
到了上房。好生又梳洗了一回。将满脸风尘之色都洗净之后。把自己安顿地舒舒服服地唐成捧着一盏热热地蒙顶石花向小二问道:“本州最大地漆器商是那家?”。
“朱家。周家”。小二不假思索地张口就来。
“不对呀”。小二地回答倒让唐成听糊涂了。“那行首是那家?”。
他在衙门也呆了这么长时间。自然知道这时候地工商业各部门几乎都有行会组织。米有米行。肉有肉行。其它诸如面行、布行、铁行、药行、屠行、果子行等等不一而足。对于襄州来说。最大地行会自然是漆器行。有行会就有行首。行首多有本行公推。衙门备案。职司之一就是负责规范和监督本行“行人”地交易。在行业内可谓是一言九鼎。也正因为行首地特殊地位。是以一般而言。每个地方某行当地行首肯定就是本行业实力最强者居之。否则就是当上了也服不了人。
“还没定。两家正争地厉害”。见唐成吃了两口茶。小二忙提了茶瓯给他添上。“朱家是老根底子硬。前两辈儿人都是本州漆器行地行首;周家地是近十年间蹿起来地。不过他们势头太猛。自打前不久朱八太爷去世之后。行首空缺。这两边儿就争上了“恩。说得好”。唐成顺手儿从袖中掏了一张一贯地飞票撇了过去。“仔细说说。这两家谁胜出地可能性大些?”。
小二一把攥住飞票。待看清楚是整贯地打赏后。脸上益发笑地灿烂了。“客爷。这个小地可说不准。单论生意地话。朱家老底子硬扎些。毕竟是多少年地招牌了。但周家也不松火。也不知他们从哪儿找了那么些高手匠人。造出来地漆器愣是又结实又漂亮。这小十年真是红火地不得了。”
说到这里,小二又往前凑了凑身子,压低了些声音道:“要说背后靠的,这两边儿也是谁都不让谁,听说朱家的是在道衙里有人,而周家的在道城行军大使衙门也有根子,就为这,本州的使君老爷都不愿意插手新行首的事儿,要不,早就该定下来了”。
这倒是有些麻烦了!
又探问了一阵儿将小二知道的消息都问清楚之后,唐成摆了摆手,“嗯,行了,你出去忙吧”。
小二前脚出去,特地洗了澡换了一身衣裳的冯海洲从外边进来了,“大人,走吧,趁着天时还早,咱们该拜访谁这就去吧。事情早办完早走,这客栈太贵了!”。
唐成正想着小二刚才说地事情,却被冯海洲最后这句话给逗笑了,“海洲,你也是衙门里地积年老吏了,这客栈就是贵些,也不至于如此吧”。
冯海洲闻言自嘲的一笑,“为我去年年底那事儿要退钱,把大舅子攒下开酒肆地钱给借来了,就为这,他媳妇天天在家里摔摔打打的,我这也是急着还钱”。
“有这事儿你怎么不跟我说,回去我先借你把这窟窿填上”,唐成说完,也不容冯海洲再说什么。便将小二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要依我的意思,咱们还是该去找朱家”,冯海洲略一沉吟后道:“毕竟他们是多年的老招牌了,底子再怎么着也厚实些”。
“行,就按你说的,找朱家去”,唐成说走就走。拿上画轴后,迈步就向外边走去。
作为襄州有名的漆器世家。朱家很好找,一个硕大地坊区里,单是他家就占了五分之一的面积,屋宇连绵成黑鸦鸦的一片,看着甚是气派。
凭着“金州州衙录事参军事”的名刺,唐成两人没在门房里等多久。就见到了朱家现在的当家人朱显升。
三人寒暄了几句坐定之后,唐成也不等朱显升绕着的探问,便开门见山的摊开地图,说明了来意。
听着唐成地话,朱显升先是愕然。他没想到身为州衙录事参军事的唐成竟然会跟他谈生意。
随着唐成说地越多,朱显升脸上的神情由愕然变为匪夷所思,你那码头要有路才有用,如今连路的影子都没有,居然就拿没用的码头来管我要钱了,别人是画饼充饥蒙自己,这个年轻的过份的唐参军竟然拿画饼去蒙别人,天下还真有这样地好事儿?
一时之间,朱显升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心里也越发的怀疑起唐成的身份来,不仅因为唐成表现出来的,在他看来是“拙劣的骗术”。更因为朱显升从刚才看到唐成时,就有些不相信会有这么年轻地录事参军事。
不到二十岁的州衙录事参军事,谁见过?别说见了,满山南东道各州打听打听,就是听也没听说过。
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朱显升脸色也越来越淡,粗粗的听了几句后。根本就没在意唐成后边说的是什么。
察觉出朱显升的脸色变化后。唐成停住了自己的话,“朱先生对我说的不感兴趣?”。
“某是做经济营生的。生意人就讲究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对于空中楼阁确实是不感兴趣”,朱显升颇堪玩味的看着唐成,“说起来让我感兴趣地是金州州衙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年轻的录事参军?”,言至此处时,朱显升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奉劝二位,要是手头紧的话大可直言,若是存着别样心思,那你们可是来错了地方”。
他这话一出来,唐成脸色立时就变了,合着废了这么多口舌,在朱显升眼里自己竟然就是个骗钱的叫花子!
唐成拍了拍身边同样脸色急变后正要开口说话的冯海洲,边慢慢卷起画轴,边看着朱显升微微一笑道:“朱先生既然对我身份的真假感兴趣,何不报官试试?依着唐律,冒充朝廷官吏行骗可是很重的罪名哪!”。
朱显升却没料到唐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正是他接着想要说地话。
看了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地朱显升,唐成侧过身去笑着对冯海洲道:“海洲,其实我也有一件感兴趣的事”。
冯海洲看了一眼朱显升,很配合地问道:“大人感兴趣的是什么?”。
“我感兴趣的是为什么百年老招牌的朱家自从朱八太爷去了之后就开始江河日下,而今更是连传了几代的行首位子都保不住了”,言至此处,唐成扭过头来向脸色铁青的朱显升笑问道:“不知朱先生能否为我一解胸中疑惑”。
“你……竖子欺人太甚”,随着拍案而起的朱显升一声招呼,几个家丁从外面一拥而入,“来呀,把他们给我绑了”。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见那几个家丁气势汹汹的拥了过来,唐成“啪”的一声摔了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厉声喝道:“谁敢!”。
那几个家丁吃他这一声厉喝及气势所逼,竟是不约而同的脚下一顿。
喝住那几个家丁后,唐成脸色复归平常,甚至还向朱显升笑了笑,“朱大商贾,冒充朝廷官吏固然是重罪,但以操商贾贱业之身竟敢污蔑朝廷官吏更是要加罚的重罪!这话我得说在前边儿,到时候你可别怪我言之不预”。
“就凭你……”。
“我身上带着观察使于大人亲自具名签章的公文,就凭你一介商贾当然不认识”,唐成上前一步,“要不咱们就请襄州王甫成使君给验验真假?”。
观察使于东军刚刚上任不久,且在道城里也没多呆,还远没到尽人皆知的地步,而本州使君的字知道的人更是少,竟然都被眼前这个唐成给说准了,再看看他这表现,想想他所说的有于观察使具名签章的公文……朱显升一时竟有些拿不准了。
那几个家丁被唐成的言语及气势所夺,停了步子后看看唐成,再扭头看看自家主子,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朱显升脑中急如电转,却始终拿不定主意,绑人容易,万一这唐成是真的,善后可就麻烦了,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此来襄州还是奉观察使大人之命,这……虽然心思急转,但转的越多,朱显升就越是拿不定主意,却又咽不下这口气,一时脸色就是青红一片。
“既然朱先生无心留客,海洲,咱们走吧”,见朱显升如此,收好画轴的唐成一笑之间,负手从那几个家丁中间悠然直穿而过。
目睹唐成走出正堂,走出房门,朱显升的脸色又是一番急变,几度扬起的手最终却又黯然落下……
出了朱家大门,冯海洲猛然吐出一口气,“好险”。
“险什么,这升平年月,海洲你还怕他黑了咱么不成?朱显升不过就一庸人罢了,行事多疑却不知求证,不求证即冒然轻言,轻言而又寡决,这般优柔迟疑之人,就是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等事来!”,唐成也随着冯海洲回头看了看朱家的宅院,“来时还觉得这宅子气派,现在再看看却觉着怎么都透出一股子衰败的味道。以今日看来,襄州漆器行行首之位必为周家所得”。
唐成说完却听不到冯海洲的话,“海洲,怎么了?”。
“没怎么”,冯海洲的脸色有些古怪,“只没想到大人看着年纪极轻,见事却是……”。
似乎觉得后面的话有阿谀之嫌,冯海洲笑笑后就没再接着说下去,转了话题道:“大人你刚才倒也有些冲动”。
“该忍的时候自然得忍,但不该忍的时候也绝不能忍”,唐成一个轻笑,“咱们是来给他送钱的财神爷,财神爷凭什么要受委屈?”。
“大人,咱们现在去那
原本还是二选一,现在倒解了烦难”,唐成掂了掂手中的画轴道:“走,会会周钧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这无关声明,这是理想
近十年来领着周家混得风生水起的周钧比唐成想象的还要年轻些,连四十岁都不到,最多不过三十七八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经改装后式样极接近儒服的衫子,白白净净的人,和煦温文的气度,再加上这么身衣裳之后,这就使得周钧像极了州县中的那些教谕先生们,单从外表上实难看出他会是襄州漆器行的两大龙头之一。
就连他接待两人的处所也显得有些特别,竟然没在商贾们最引以为傲的富丽堂皇的正堂,而是墨香萦绕的书房。
“这是我备下的顾渚紫笋,虽然是去年的茶,但所幸保存的尚好,却不曾损了天然真香。至于这水也是取自山中林泉,二位请”,让过茶后,周钧略略提了提衫角坐了下来,端起一盏茶向唐成笑着道:“以唐少兄如此年纪便能出任一州录事参军事,果然是少年俊彦”。
闻言,唐成笑笑,向一边坐着的冯海洲递了个眼色后,低头轻轻的呷着茶水。
冯海洲见状也无多话,放下茶盏后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来,这原是他与唐成住朝廷驿馆的凭信,这凭信倒与后世七八十年代的介绍信颇有几分相似。上面备细注明了两人的姓氏、籍贯及司职。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份证明文书上所加署的官印。
周钧没有半分扭捏的接过文书,将其细细看了一遍之后,复又大大方方的交还给了冯海洲。他的这番表现与刚才所见的朱显升真是高下立判,此时再想想唐成对朱显升的评价,冯海洲益发觉得他那番话说的有理。
周钧退还文书的同时,唐成也已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一边,拿过画轴“刷”的一声摊开在了两人之间地茶几上。
身为录事参军事,唐成的年轻已经让周钧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