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唐朝公务员第44部分阅读

      唐朝公务员 作者:未知

    乱局之中,到了马东阳这个地步,趁乱而上也绝非不可能?此番若能上去,一两年之内只要略有政绩,往吏部活动个慰留,他便能再干五年,这一反一正就是七年。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七年,你知道这对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孙使君脸上又露出了那很江南的笑容,只是唐成怎么看这笑容里都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嘲讽,“只是出了今天的弊案之后,这就再无可能了。刀笔吏们正是他应份当管,出了这样的事情,靳御史一个折子上去,任谁使劲儿,吏部那一关都别想过去”,言至此处,孙使君停住脚步,“如此,你可明白了?”。

    “嗯”,唐成点点头。

    “你不会明白的,不到马东阳这个年龄,不到他这个处境,唐成你永远不会明白此事对他的打击到底有多大”,孙使君摇了摇头:“所以,你就不会明白你面临的危险有多大”。

    “嗯?”。

    “马东阳虽然进取无望,但自保有余,他还会继续呆在这衙门里”,孙使君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州衙,“此事了结之后就该是年关了,年关之后……新使君想是也该到了”。

    孙使君的落寞持续的时间很短,“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但一直都没想明白。既然有郑大人这个路子在,唐成,你为什么不走?”。

    这个问题唐成无法回答,“父母都不愿远离乡土”。

    闻言,孙使君笑笑,很江南,显然他不信这话,但是也没再问,只悠悠的说了一句,“此时距离年关还有一个多月,唐成,也许你该再仔细想想”。

    说完,不等唐成答话,孙使君已摆了摆手,“我累了,有事改日再说”,然后便迈步出侧门而去……

    请假一天,请书友们批准!

    周六事情很多,特请假一天,明天继续更新!恳请书友们批准,谢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孙子的,谁怕谁呀!

    孙使君离开的侧门是开在州衙的一个小园子里,这个小园子虽然不大,但因刺史大人天天要从此地往来,所以杂役们打理起来就份外的经心,春秋时节时花红柳绿的看着也甚是喜人,便是孙使君平日若在公事房里呆的久了闷气时,也喜欢到这个小圆子里散散步透透气。

    目送孙使君从侧门走了之后,唐成没急着走,负手之间在小园子里的花径上缓缓慢步而行。

    时下已是寒冬,小园中早已百花凋残,一片萧瑟衰败的景象,唐成的眼神无意识的看着那些衰飒的花草,脑子里边儿却在急转而动,想着孙使君刚才的那番话。

    孙使君的意思分明是在劝他走啊!

    虽然早知道新来的山南东道观察使将是工部侍郎于东军,张亮也说了些这人的情况,但毕竟太过于粗疏,他到底是什么样人,来了之后又会行些什么章程?现下想这个看来似乎是太远,但对于金州府衙及唐成来说,于东军的一切都将作为一个坚实的背景存在着。而年后必将剧烈变动的金州府衙就将在这种背景下运转,起舞。

    可惜呀,关于这个背景的更多情况却是未知。

    这些远的背景不说,新来的州刺史又将是个什么样人物?强势?平和?抑或是孙使君这样外松内紧的?说起来这新使君的行事风格可是实实在在关系到每个在州衙里谋食儿的人。可惜,对于新使君的情况也是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唐成摇了摇头,不拘是大背景还是未来金州的小环境都是未知,比之眼下,他跟马别驾相处的难度确乎是大了许多!

    没有了孙使君,没有了直接的借力。要面对一个被自己挖过坑儿的马别驾,这样地情势……还真是太他妈有挑战性了。想到这里,唐成狠狠吐了一口气。

    天寒地冻的天气,他吐出的这口气顿时就在眼前化成一片白雾,随即倏忽消散。

    难就难吧,靠!没有了孙使君自己就不活人了?一个老马就值得自己望风而遁?老子好歹也是男人。是男人就不能怂了!

    一脚重重的踢在前面那棵树上,树干震动之间,犹自挂在上面的瑟瑟枯黄落叶飘飘而下,落在唐成头上,肩上,他却没去拂,只觉随着这一脚下去,心里面却是松快多了,与此同时,也自有一股子血性的斗志在寒风地吹拂下从心底涌起。

    自打踏进郧溪县衙。在唐朝干公务员也有这么些时候了,前有张县令,赵老虎;后有孙使君,说起来这还是他唐成第一次在外无依仗的情况下独自应对艰难的局面。紧张固然是有些紧张,但这种紧张的压力对于性子坚韧的人来说,也能促起血性和斗志。

    来就来吧,老子好歹也是穿越人,孙子的。谁怕谁?

    走?唐成从没想过。即便是孙使君刚刚委婉劝他的时候,他也没想过要走。走,往哪儿走?

    往回走!有老马在,就是想退回家种地都不成,破家县令,灭门令尹。远的不说,他可不想跟陈子昂一样,多牛叉的一个人,竟然被一个小县令段简给冤死在狱里。

    往回走不成,往长安更不成。黄金之城里可比金州复杂也危险的多了,李三郎将要面对地那些敌人,无论是韦皇后还是太平公主,甚或是他老爹安国相王,那一个不比老马厉害十倍、百倍?若是他唐成连眼前这个马别驾都应付不了。去长安还有个鸟用?

    唐成如今的情况就是个进退无路。就是能进能退他也不会走,老子就跟这儿耗上了!还是那句话。是男人就不能怂,孙子的,谁怕谁呀!

    化解了孙使君刚刚那番话带来的负面情绪后,满怀斗志的唐成再次重重一脚踹在树上,看那黄叶飘零,漫天飞舞。

    “这鬼地方,真够冷的”,心气儿平顺之后,唐成才觉出此地的冷来,再没心思于此逗留,迈步向外走去。

    刚刚想的是自己年后地路,此时走在这麻石铺成地花径上,心思重归于清明的唐成猛然间想到的却是隔壁房州通往道城的路,皇帝牵挂着这个,于东军下来也是为了这个。

    刚才还真是糊涂了!年后山南东道的大背景有什么不清楚的?不就是路嘛,管他于东军是什么人,管他行事手段如何,他地目的都在这个。别的不知道,看不清楚又怎么了,只要抓住这个主要矛盾,路子就错不了。

    他那四百多亩河滩地也不是白买的,还指着这条路增值挣钱呐!路啊路,唐成走着脚下的路,心思却转到了皇帝想修,于东军要修的那条路上。

    在这个过程中,比邻房州的金州能发挥什么作用?而他自己又该怎么具体的,实实在在的抓住这个主要矛盾?

    风潮、大势,这样地词语看来悬乎,听着也头晕,却是实实在在,威力无比地存在。而且越是在人治的社会中,风潮地威力就越大。后世里曾有风潮所至,瞬时之间将一个农民造就为副总理,使一个小工人火箭般崛起为国家副主席,唐成不想做王洪文,也没想过要当陈永贵,他当下所想的仅仅是借助风潮。

    混衙门许多时候没有对错之分,或者说衡量对错的方式不同,它更讲究方向,风潮一起,跟着走就是对,逆着走就是错!

    山南东道即将刮起的风潮是什么?路,只要跟住了这个风潮,隐身在这个风潮里,就是最大的安全。

    通过张亮知道了即将到来的风潮所在,这是唐成此刻最大的优势,但受制于身份及位份的限制,在想到怎么跟上和利用风潮时,现下的唐成却是很难有什么规划,事情太大,变数太多。他知道的东西又太少,看不清啊!

    看不清就看不清吧,想了一会儿没个头绪后,唐成索性不再去想,既然无力大势,就只能等这股风潮起来之后再做应对。至少他知道方向,充分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年后要做地就是走对方向,并在风潮中努力抓住每一个可利用的机会。

    暂时撇开这些形而上的大势不想,边往家走,唐成在路上就想到了眼前实实在在的事情。因老梁而起的这个弊案对于他来说,在今天之后就算已经彻底过去了。此后他所要做的就是在司田曹这个判司位置上不能出事

    立身需正啊,唐成在心里再次提醒了自己一句,不该拿不该收地钱一文都不能要,这不仅是因为受了上午那个孩子的触动。在眼前的情形下,他更是不能留下任何把柄让老马去抓。往近了说,这是保身的必须;往远了去说,司田曹判司这个位子他不能丢。

    修路第一条就是要用地,只要还在这个位子上,只要他还管着金州的田亩,即便他官再小,在于东军修路的大业中也绕不过他去。这就是个口子。虽然是很小的一个口子,却是唐成得以附身风潮的门户。

    洁身自好守住门户的同时,该强化联络的也要联络了,譬如郧溪县衙,上面没了孙使君,从下边借力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心里想着这些。唐成到家时天色早已彻底黑定,进了内院儿正房,兰草服侍着他换下了外穿地衣裳。

    换上松软随意的家居常服后,唐成惬意的在火笼边坐下,边烤着火,边就手儿吃着火笼上烫好的酒。

    这一天唐成也有些累了,此时回到家里坐在火笼边,吃着烫的正好的三勒浆,直觉得全身上下。从里到外的无一处不熨帖。只要有这么个舒舒服服能彻底放松下来的家在,男人在外边儿再苦再累也不算啥了。“寒夜温酒,好享受啊!兰草,你也来吃一盏”。

    “三勒浆酒劲大,我吃了要晕头地”,兰草嘴里说着,手上还是接过唐成递过地酒盏饮尽了,喝完之后,她又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的功夫再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两个小盏,一盏胡豆儿,一盏风干的咸鹿脯,都是下酒的好东西。

    将两只小盏在唐成身侧的小几上放好后,兰草顺势在另一边坐了下来,“阿成,来福儿天近黑的时候又来了”,兰草说话时脸上语气有些虚虚地。

    回来时还想着刚才的心思,倒把这事给忘了,唐成嗯了一声,拈了一块儿肉脯丢进嘴里嚼着,含糊道:“他怎么说?”。

    “小桃的主子就是姓马,是州衙门里的别驾”,兰草说着话时,眼神儿一直停留在唐成脸上,甚是着紧。

    “果然是他”,早上就有了心理准备,唐成倒并不吃惊意外,“吱”的一声将盏里的酒吸到了嘴里,扭头看了看兰草,“嗯,接着说”。

    见唐成面色如常,兰草心里轻松了很多,边接过酒盏续酒,边继续道:“来福的职司也打问清楚了,他是马别驾的身边人,专门负责房的”。

    “身边人!”,闻言心里一跳,唐成接过酒盏地手在空中顿了顿,“那马别驾两口子知不知道来福和小桃儿地事儿?”。

    “这事儿怎么敢让主子知道?家法严些的,知道了要打死地”。

    唐成将酒盏凑到嘴边慢慢呷着,许久没说话,兰草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脸上慢慢的就有了些紧张。

    “嗯,不知道就好”,良久之后,唐成开口说了一句,也注意到了兰草的异常,“怎么了?”。

    “听说别驾的官儿可大……”,兰草脸上神色一黯,“阿成你要是觉得……“你瞎琢磨什么”,唐成顺手拈起一块儿鹿脯塞进说话吞吞吐吐的兰草嘴里,“我答应你的事儿还能变卦不成?”。

    “那……”。

    “没什么好那的,我既是答应了你,就没有再把话吃回来的道理”,唐成伸出手去,笑着在兰草脸上捏了一把,“你呀。就是瞎琢磨,倒酒!”。

    这一下,兰草是彻底放下去心来,脸上的紧张神色也没了,看着唐成的眼睛里水汪汪的全是依靠和信赖。

    “小心酒,洒了!”。唐成伸手把住了兰草手里地酒瓯,“赁房子和买丫头婆子的事儿都办好了?还有,他们准备啥时候出来?”。

    “都办好了,那婆子是个天聋地哑,就是年纪大些;两个丫头都是刚从山里出来的,见生人都怕的,话更是少”,兰草放了酒瓯后,用两只手捧着唐成的手,用手指在上面划着圈圈儿。嘴里继续道:“小桃妹妹得等机会,来福说过两天就是月中,马别驾两口子会去城外寺里拜求子观音,这会是个好时候。对了,来福还说要给阿成你磕头,感激你肯收留小桃妹妹”。

    “我又不是为他,要他磕什么头?人嘛当然是要见的,但不是现在”。说完。唐成把酒盏放到一边儿,这只手也握住了兰草地手,脸上无比郑重道:“该说的都说了,你这几天就不要再见来福了,记着我早上的话,他们怎么逃咱们帮不了。出来之后,至少十天之内不要去见小桃,走都别往赁下的宅子那边走。这对你对他们都有好处。”

    兰草点点头,“嗯,记下了”。

    “成,先安顿下来再说,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唐成拍了怕兰草的手,“等风声过了之后。这两人也没问题的话。身契、户籍什么的再慢慢想办法吧”。

    “嗯”,听唐成说到这个。乖巧点头的兰草双眼亮亮的,“对呀,阿成你是判司,也是官儿,能管着全金州地田亩呢……”。

    就着火笼热热的吃了半瓯酒,全身都暖和起来的唐成吃过饭后,便自往房去寻严老夫子,作为一个明经科学子而言,功课里所需的四他已经习完,五经里《诗经》、《尚》、《礼记》也已经完成,如今严老夫子正在讲的是《易经》的易理,等这个过去就只剩下一门《春秋》了。

    待《春秋》学完,唐成就算是正式出师了,当然,这里所说的出师是指最基础的东西已经掌握,真正具备了自学地基础,至于更进一步地析理辩经那就没个止境了,这不仅需要博采众家所长,更需要与现实生活结合起来增广见闻,而这些东西仅凭一个老师是教不了的。

    习结束时,已经是丑初时分,唐成将严老夫子送回房里,正准备去后院儿安歇时,却听到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叫他,“唐成,你过来”。

    叫他的就是自打进家门之后就从没上过一堂课的阎先生,此时,他正站在对面的房中,透过打开地窗户向唐成招手。

    唐成到了对面的房中,进门就闻到一股子酒味儿,火笼一个,烫酒一壶,胡豆一盏,阎先生正跟他到家时候的时候一样,正在享受着寒夜温酒的惬意。

    见到眼前这景象,唐成会心一笑,“阎先生,这么晚还没安歇?”。

    阎先生也没让他,“吱”的把盏里的酒喝干净之后,摆了摆手,“案上有笔墨,你想画什么都成,先临个粉本出来我瞅瞅”。

    这酒鬼总算是想起自己的职司了,唐成笑着答应了一声“好”,便自到案边拈起笔来。

    窗子开着,窗外正好就是一株桂树,《月下桂子图》唐成以前就临过,当下也没再想别的,拿起笔便开始点画勾勒起来。

    绘画与读一样,都是最能静心的,唐成一沉进去之后倒也趣味盎然,不知不觉之间,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副《月下桂子图》地粉本已经完成,若按时下地画法,就该再着色上彩,只是这老阎身为画技老师,搞笑的是屋里竟连这些最基本地吃饭物事都没有。

    绘完粉本之后,唐成等着墨干的时候自己仔细看了看,还行,以他的水平来说有这个样子也算得是超水平发挥了。

    “先生看看”,待粉本上墨迹全干之后,唐成将之拿到了阎先生面前。

    “你真学过画?”,老阎手里没停。喝酒的间歇瞥眼扫了一下之后,嘴里就冒出这么句能打死人的话来,“扔了吧,没得糟蹋了笔墨”。

    这么些日子下来,唐成早知道这老阎是个鸟人,是以对他这话倒并不生气。看他的做派越来越像后世武侠小说里不世出的高人了。想及于此,唐成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有些惊喜了。

    老阎既然是这个做派,唐成在他面前也就没像对着严老夫子那样,肃肃然如对大宾地一口一个学生,而是就势在火笼边坐下,拈了几颗胡豆在嘴里嚼着,边吃边道:“我学画时间短,月来又荒废的厉害,这幅粉本不入先生法眼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到底差在那里,那里需要改进,先生也该说说才是”。

    “说什么?哎,这胡豆不多了,你慢着点吃!”,老阎叉开不停微微颤抖着的右手五指罩在了装胡豆的小盏上,“你这副粉本就没有一样不差的,让我怎么说?”。

    我靠。老阎这举动真是极品哪。直把唐成看的哭笑不得,“那又该如何?”。

    “等等”,老阎将盏中地酒一饮而尽,又将装着胡豆的小盏往自己身前挪了又挪之后,这才起身往榻边走去。

    他那榻上乱蓬蓬的跟狗窝也没什么区别,老阎拱在榻上往靠墙的榻角掏摸了一阵儿后。拿出了一幅卷轴。

    “从明天开始,你就照着这个临,精气神儿、笔意什么的现在跟你说也没用,就求形似吧,记着,别耍小聪明,这画上是什么,你就照着来,一笔一画越像越好”。老阎顺手将那卷轴丢到了唐成怀里。“一天至少临一个时辰,一旦开始之后就不能再中断。一个月之后要是还临不到七分像,趁早把这画还我,你也就别再耽误功夫学画了”。

    唐成打开卷轴,见这却是一副《月下游园图》,图上绘的是几个仕女在月下园中玩赏的图景,这里面也有桂树。

    唐成毕竟也是学过一段时间画的,虽然手头上功夫不行,眼力多少还有点儿,展卷之后便觉这画看着舒服,看着好,但具体好在那里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行了,去吧,五天一次把你临出的粉本拿来我看,记好喽,别耍小聪明,老老实实按这个来,一笔一画都不能差”,将唐成边看画,边伸手过来抓胡豆,老阎顺手将小盏又往自己身边挪了挪,“走,这么晚了,赶紧走”。

    唐成伸手过去掏摸了个空,扭头过来才注意到老阎的小动作,我靠,至于嘛,不就是几颗豆子!

    “先生,你看,这处地方……”,趁着老阎扭头过来地功夫,唐成伸手过去将盏中的胡豆抓了大半后站起身来。

    将手中的豆子一把投进嘴中,唐成嚼的是嘎嘣作响,嘴里含糊道:“天儿是不早了,先生你也早点睡吧,这豆子硬,年纪大了吃着不好克化”,说完,他半步不停,拿着画出了屋。

    听到屋外传来的笑声,老阎又低头看了看仅余五六颗胡豆的小盏后,喃喃嘀咕了一句,“小兔崽子!手可真够狠的”,嘴里虽是骂着,但阎先生皱纹极深的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澄宁老秃说地不错,这个唐成对自己地脾性!

    天儿这么晚了,下人们都睡了,这时候就是想找下酒的物什也没地儿弄去。屋外,唐成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忍不住又笑了一阵儿。这要说起来,跟老阎相处倒比跟严老夫子一起时轻松自在的多了。像刚才这样的举动,在严老夫子面前真是想都不敢想的。

    一边笑着,唐成自回了内院安歇不提。

    从第二天开始,唐成生活里就又多了一项内容,就是照着老阎给地那幅《月下游园图》临摹粉本,玩笑是玩笑,但对于老阎的要求,唐成却是不折不扣的遵行不悖,为挤出这样的整块儿时间,他放弃了习惯的午休。

    靳御史在衙门里一连折腾了五天,这才心满意足的从州衙东院儿撤离,陈亮、老何等人就安置在州衙后边儿的牢狱,等着最终的处断结果,看来,他们这个年注定是要在牢里过了。

    其间唐成去了牢狱几次,目的自然是为看冯海洲,除了请牢禁子多关照他些之外,也是告诉他自己这边正帮他活动着,处分肯定少不了,但差事想必也丢不了。至于他外边家里也尽管放心,自己会照拂着,钱粮什么地都不会短少了。

    三十六七岁地冯海洲在司田曹向来以沉稳著称,此时却在唐成面前哭的唏哩哗啦地,又是感激,又是羞愧,他的心情实难以用笔墨形容。

    当然,看冯海洲之余,唐成也不介意顺路欣赏一下陈亮如今的样子,落水狗,当日他可一点儿都没说错,前录事参军大人如今是再也人五人六不起来了。

    至于老梁,这人已经半疯了,唐成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实在说不上有快感。

    尽管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但衙门还是衙门,金州府衙早晚的钟声依旧准时响起,孙刺史和老马彻底撕破了脸,如今基本就是不照面了,好在年关将近,州衙里也都是些常务性收尾的工作,并没有什么需要会商的大事儿,否则的话,就凭孙、马如今这关系,还真是任啥大事也干不成。

    一天一天,日子就这么在表面的平静下过去了,腊八一过,辰光就飞一样的赶到了二十三的小年儿。至此,衙门里的人虽然还是日日都来,但心思早就跑了。家里扫扬尘,备年货,得有多少事儿要忙啊。

    唐成家也不例外,十一月底的时候李英纨就回来了,一并接来的还有唐张氏两口子,家里热腾腾的甚是热闹,这是两人成亲之后的第一个大年,李英纨歇了两天后便带着兰草兴致勃勃的准备起了年货,老两口也没闲着,带着高家的及丫头们打扫屋子,只把整个宅子的犄角旮旯都仔仔细细的收拾了一遍。

    过年了,对于家势正蒸蒸日上的唐家来说,上上下下当真是人人高兴,人人欢喜,唐成也尽情的投入了这样的气氛中,享受着家的温馨与温暖。

    等这个年一过之后,于东军及新任的金州刺史就该到任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腊月二十六下午,唐成拿着一卷从街上买来的红纸到了公事房后就开始忙活起来,说来也真是无语的很,唐人竟然是不用红包的,如此以来搞的他就只能买了红纸自己做。

    后世里唐成在公司干时,印象最深的就是每年放年假前发红包的时候,这时节真是人人振奋,个个欢喜。倘若红包领的厚实,心底自然而然就会对公司,对上司产生好感,说来这虽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手段,但对于和谐公司内部的人际关系,凝聚人心都大有好处,也是建设公司文化的一个有效手段。

    如今他大大小小也算是个管理者了,后世里这样的有效手段断然没有不用的道理。

    裁剪,粘贴,装飞钱,然后再在红包上面写些吉利话语,好在如今司田曹里剩下的人不是太多,否则还真够他忙的。

    这些都做好之后,看着天光到了快散衙的时候,唐成缓步出了公事房。

    因是明天就正式放假了,今个儿衙门里众人脸上的神色都很欢喜,见唐成走出来之后,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只等着判司大人正式宣布本曹封笔放假。

    唐成并没像以往的判司那样,直接宣布放假,而是迈步到了公事房中年级最大的邓家春书案边,拱手笑道:“邓兄在本曹资历最老,年纪最大,但于日常公事上却能兢兢业业,实堪为本曹文吏之楷模”。

    邓家春是个老实人,典型的老黄牛般人物,似他这号的人谁用着都放心,但同时也是最容易被忽视的。进了衙门几十年,像眼前这般的遭遇,邓家春遇到的还真是少。眼瞅着唐成在同僚的众目睽睽之下给自己行礼。老邓全身既感发热,又觉发躁,“大人,折杀我了,你……”,嘴里说着,这老实人便忙忙地要起身还礼。

    “邓兄不必如此,除夕将至,你也忙了一年。今个儿本司是代表司田曹感谢你,谢你一年以来对曹中事务及本司的支持,这个礼,你尽受得”,一把按住了正要起身的邓家春。唐成边笑着说话,边自袖中掏出了一个红包放在他面前,“今个儿咱们只论年齿,不论尊卑。这里边是些小意思,是曹里感谢邓兄家人的,没有嫂子他们的支持,邓兄在衙门里也难如此尽心,嫂子他们若有什么喜欢的,自己买了便是,除夕将至。这也算曹里表示的一点小心意”。

    邓家春拿起那红包。只见封皮上是判司大人一笔极其漂亮的八分楷:

    除夕将至。值此辞旧迎新之际。唐成谨代表金州州衙司田曹恭祝邓家春兄:合家欢乐。万事顺意!

    这句话若放在后世不过是再普通不过地表面文章。谁看了也不会觉得怎样。但在眼下。在这唐朝却是全然不一样了。

    开天辟地第一遭儿。有了红包;开天辟地第一遭儿。上官给下属贺岁;开天辟地第一遭。上官给属下地家属发钱。这么多第一遭着落在邓家春这么个素来被人忽略地老实头儿身上。其引发地效果之大实在出乎唐成意料之外。

    进衙几进四十年。邓家春何曾被上官这么礼遇过?又何曾被上官这么重视过?看着红包封皮上这一笔漂亮地八分楷。刹那之间。老邓心中地滋味真是五味杂陈。莫可名状。全身地燥热都涌了上来。虽未饮酒。但他脸上却如同酣醉一般涨红地厉害。捧着红包地手更是哆哆嗦嗦个不停。“大……大人……”。胸中激流滚动。竟使满心感动地老邓说不出一句囫囵地感谢话。憋到后来情绪激荡之下。年过五旬地他眼角竟然沁出两滴泪水来。

    “邓兄。年关除夕该高兴才是。明年本曹及本司少不得还多有仰仗之处”。邓家春如此表现实让唐成也大感吃惊。他没想到自己灵光一现地举动竟然有如此强烈地效果。

    现如今老邓并没有打开红包。也就是说他并不是看到里面飞钱地数字才有如此举动。仅仅只是那几句话。在后世再普通不过。简单不过地几句话。

    这个年头还真是太缺乏尊重了!等级尊卑把人与人之间限定地死死地,尤其是在衙门里更是如此,正因为人与人之间缺乏尊重,是以他这个在后世看来再普通不过的举动竟然有了如此杀伤性的效果。

    “嗯”,老邓这会儿心旌摇动的太厉害,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听了唐成的话后只是用力点头不已。

    眼前的这一幕真是前所未见,公事房里其他那几个刀笔都看得呆了?上官给下属行礼?上官给下属贺岁?上官给下属地家人表示心意?若非这一幕就实实在在在眼前上演着,任谁听了也不会相信。

    饶是如此,太过震惊之下,他们还是看得呆了,一时之间整个公事房内鸦雀无声。

    “好好好!”,唐成拍了拍老邓的肩头后向下一个人走去。先是一个拱手礼,继而给出红包,司田曹剩余七人都享受到了老邓同样的待遇,至于他们心底的感受,只看看公事房里因感动而有些凝重的气氛就知道了。

    “大人……这……”,从座位上猛然站起的苗实因举动太大,带动了身后胡凳“哐”的一响,众人寻声看来,就见他愕然站在那儿,手上捏着一张从红包里取出的飞钱。

    “这是曹里积攒下的公余,既是公余便是本曹公有,大家忙碌了一年,倒正好分发下来”,唐成笑着向苗实摆了摆手,“这些钱每一文都是干干净净地,放心收起来吧。”

    众人刚才因是心思复杂,是以也多没立即拆看红包,此时见了苗实地举动后,纷纷拆封取出飞钱,一看到那上面的数字,几乎个个瞠目。

    三十贯!

    像唐成一个月地月俸也不过只有四贯二,苗实等人中月俸最高的邓家春也不过只有五贯一。三十贯,这个红包至少抵得上他们半年,乃至于七八个月的薪俸了。

    不是说这些刀笔吏们没见过三十贯钱,这笔钱虽然不少,但也说不上太大。对于苗实等人来说,一则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儿,二则没想到唐成地出手能这么大方。虽然他嘴里说的是公余,但大家都是衙门里的老人儿,谁还不知道所谓公余其实就是司官们的禁脔。这三十贯就等于是……唐成在拿自己的钱给他们发!

    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唐成只看众人的脸色就已经知道他们心里再想什么了,感动,好,就是要让你们感动!

    年后孙使君一走,唐成就得独力面对老马了。到那时候再后院起火可就要命了,今个儿之所以生出发红包的想法,也就在于想做提前的安抚,前方打仗,后方一定要稳固。而今看来,这个灵光一闪地红包策略倒比他此前预计的效果还要好上十倍不止。

    差距呀!这就是差距,若论管理者笼络人心的手段,后世里的公司比唐朝的衙门真是强地太多了。而今随意拈来一例便有如此效果,不知这算不算穿越者的硬性优势?

    见好就要收,事情办到这个时刻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唐成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过来后。只简单扼要的说了一句:“行了,公事已完,现在本司正式宣布——封笔放假!”。

    要说这时间也赶得恰到好处,堪堪等唐成说完,外面散衙的钟声也已悠悠敲响。

    唐成向众人笑着拱拱手后,便当先出了公事房。而他的身后依旧是一片安静,显然苗实等人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醒过神儿来。

    出了衙门,唐成又顺路去了一趟冯海洲家,给了他的家人一份同样的红包。

    在冯家人无尽的感激中走出来,唐成看着外面热闹地大街,扩胸展臂之间长长吐了一口气,狗日地,这一年忙活的跟打仗似的,现在终于能松快几天了。

    年关将近。街上人来人往的甚是热闹。心底彻底轻松下来的唐成在街市上闲闲的溜达,东瞅瞅西逛逛地慢慢往家走去。

    当嘴里嚼着点心果子。左手提花灯,右手提溜着点心匣子的唐成回到家里时,天色正值黄昏。

    “娘,接着,这是我给你和爹买的大四酥点心,听说那师傅是从襄州过来的,这点心果子的味道确实是好”,唐成嘴里吃着说着,手上的点心匣子已经递给了就在门口忙碌的唐张氏,“这东西要趁热吃才香,娘,你赶紧拿进去跟爹一起尝尝”。

    “襄州来的师傅,呦,那可够远的!这点心果子不便宜吧”,唐张氏接过匣子之后,抬起手来把唐成嘴边沾着地点心渣儿给擦掉了,“都成亲地人了,看着一点不老成”,爱怜的笑着说完这句后,唐张氏把点心匣子提溜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嗯,是香!只是我跟你爹都多大了,还吃这个惹人笑话。成,你提进去让你房里地收起来,也好留着走礼用。你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这年下走礼花销大哪!”。

    “哎呦,我的老娘啊,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儿子挣钱了,挣大钱了,如今你二老想吃啥都行,就这点心果子,要是不嫌腻,天天吃,顿顿吃都成”,唐成将手中的花灯递给一边的老高后,接过唐张氏手中的匣子顺手就给打开,从里面拈出一块儿桃酥塞到了唐张氏嘴里,“咋样,好吃不?”。

    “好吃”,唐张氏脸上笑的份外甜,“这孩子,一点都不会过日子。行了,娘自己来,你要再这么喂,让外人看见还不得笑话死咱家”。

    “老高,这个是给你的,让你屋里的和闺女也尝尝”,匣子里总共四包点心,唐成取出一包丢给了老高后,挽着唐张氏往里边走去,“儿子孝顺娘天经地义,谁爱看爱笑随他去”。

    “这孩子,又浑说”,嘴里虽是嗔怪。但唐张氏眉眼间的欢喜浓的都要溢出来,“成啊,你昨个儿说今天上完衙门就放假,放了?”。

    “放了”,唐成重重的答应道。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放了就好,阿成你也该好生歇歇了”,唐张氏接过唐成递来的点心果子喂进嘴里。“今个儿晚上,娘给你夹油盐面鱼儿吃”。

    母子俩说笑着到了内院儿,唐栓此时正趴在树上给内院儿的桂树磕枝,唐张氏老远的就喊,“当家地。儿子回来了,给咱买了点心果子,是襄州师傅的手艺,可香!你赶紧下来尝尝”。

    “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奶娃娃,还吃这个?”,唐栓从树下下来之后,说的话跟唐张氏刚才几乎是一模一样,“这好东西该收起来留着走礼用”。

    听着这样的话唐成是彻底无语了,这几天都跟他们说过好多回了。儿子如今挣钱了。有想吃的想穿的尽管花用就是,偏生他们跟没听到一般,该节俭的时候还是节俭的很。

    “让你吃就吃,别屈了儿子地一片心”。

    唐成将手中的点心果子递给唐栓,问道:“英纨她们不在”。

    “去街上制备年货、年礼去了”,唐张氏打开了匣子里的一个油纸包。细细的数着里面点心果子的数量,口中道:“阿成,你得给你屋里地说说,这年货多少是个够啊,我瞅着现在都不老少了”。

    “就你嘴多”,不等唐成说话,唐栓已先接了口,“阿成如今管着全金州的田亩呐!身份不一样了,家里人客就大。尤其是这年下。现在不多制备点儿,到时候丢了脸面咋办?”。

    “好好好。算我嘴多”,唐张氏将果子数完之后,乐呵呵的笑出声来:“正好,这一满包是二十个没动,这一包吃了七个,咱三人一人再吃一个,就是剩下十个,两造加起来有三十个,赶明个儿那五个外孙来了,一人六个分的匀实”,嘴里笑着,她已伸手又拈出两个点心果子分别递给了唐成和唐栓各一。

    “娘,这还是啥金贵东西不成?你们既然喜欢吃,那吃着就是了,等姐姐他们明天来了,咱再买,一个孩子一匣,两匣成不?”,说着,唐成顺手从点心匣子里狠狠抓了一把塞进唐栓手里。

    “这尝尝鲜也就够了”,唐栓又将之放了回去,脸上正色对唐成道:“成啊,话既然赶到这儿了,媳妇儿又不在,你两位姐姐的事儿咱们也正好说道说道”。

    唐成有两个姐姐,这时代女子也没个正经名字,只有家里叫惯的小名儿,大姐兰花儿,二姐杏花儿。

    唐成穿越来的时候,兰花和杏花都已经嫁为人妇,嫁的人家儿也是老家附近村里的农户,说是嫁的近,但农家平日地事情实在是太多,坡上,家里,喂鸡做饭,再加上孩子闹着缠着,这两个名份上地姐姐回来的次数就实在是少,即便是回来,作为农家村妇的她们也没什么多余话好说,只是默默的帮着唐张氏干活,如此以来,见得既少又缺乏交流,唐成对这两个姐姐自然没什么太多的印象,也谈不上有多少感情。

    提过茶瓯帮唐张氏两口子倒上水之后,唐成也坐了下来,“嗯,爹你有啥事就说”。

    “他娘,你来说”,唐栓张了张嘴,最终弄出这么一句来。

    “你就不能说,那就不是你闺女?”,唐张氏白了唐栓一眼后,看着唐成道:“成啊,不是当爹娘的偏心,你如今有了出息,爹娘寻思着看你能不能拉两个姐姐一把。你大姐三个孩子,老大是个儿子,二闺女三闺女就不说,这个大儿子她们两口子也有心让他上学堂念书,只是这花费……至于你二姐,那就更不说了,她男人陈华贵就是个二混子,杏花儿如今地日子过的艰难哪”。

    说到这里,唐张氏两口子都是一脸的愁苦。

    “爹、娘,你们也别犯难,自家儿子还有啥开不了口的,有什么章程只管说就是”。

    “你大姐夫,就是宝成,你发怪病的时候可没少借钱给咱!这次我们来前儿,他们两口子一起到过家里。听你姐的意思是想让宝成到媳妇儿的桐油铺子里学些经济营生,要让孩子上学堂,年长日久的下来,单靠地里刨食是不成的”。

    “学经济营生,这可不同种地,就不知姐夫……”。

    “你姐夫能行,他是个滑爪人儿,脑子好使,心思也够用。上个月媳妇回去收桐油,我们那一里就是宝成负责地,料理地可好,价钱还比其它里便宜了一文。也就是经过这?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