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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公务员第32部分阅读

      唐朝公务员 作者:未知

    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来”,张相文一句多余的都没说,接过飞钱交给了同来的长随,吩咐了几句后那长随便催马走了,“这事还是请我四叔代办,大哥你尽管放心就是”。

    随后两天,原本空荡荡地老房子里逐渐摆满了起来。要说张相文这个四叔还真是会办事,置办下送来的东西既实用又透着些雅气,等将他置办下送来的家伙什儿都放好之后。这院儿重新修缮过地老屋俨然有了几分乡绅家的气派。

    要不怎么说张相文的四叔会办事,除了这些家具之外,他还特特儿的送了几个缝衣婆子过来,带着上好的绸缎料子就地给唐成一家三口量尺寸的置办衣裳。

    唐成根本不用算,也知道这些花销远远不止三十贯,原还琢磨着把留下的几十贯备用钱贴补进去,却让张相文给拒了,“这花的都是我自己地私房。我四叔没掏一个铜子儿,咋?大哥就不收我的礼钱了?”。

    要说当初结拜的时候还有几分玩笑意思的话,这些日子下来唐成心里确乎是把张相文当成亲弟弟了,亲兄弟之间再客气就没意思了,“行啊,等你成亲的时候我再给你贴补回来”。

    就这样忙忙叨叨的,连带着连八月十五都没心思过,成亲正日的前一天中午,吃过饭后唐成就带着张相文及一帮同去迎亲的人到了县城。

    第二天,早早起身的唐成换上吉服后便带着一套锣鼓喜庆班子敲敲打打的往李家而去。原本按时俗有“下婿”地讲究,所谓下婿就是俗称的“弄女婿”,起自北朝,至唐朝时此风尤炽,弄女婿常用的招数就是妇家女宾齐集,一人准备一根缠着五彩布的花杖,等新女婿进门时便打将过去,若是新女婿灵便些知道多撒喜钱串子还好,若是手慢迟钝的话,没准儿就得好生吃上几杖。这既是女家亲戚讨要喜钱的一种方式。也是给新女婿的下马威,让他知道妇人娘家的厉害,莫做出亏待新妇的事儿来。

    风俗虽然如此,但毕竟还是要看人的。以唐成如今地录事参军身份,李家人又怎好把他当一般新女婿对待?因此这弄女婿的过程不过就是有个意思罢了,喜钱串子照撒,花杖一下没挨。

    自打李英纨娘家人上次演了一出儿强逼家财的戏后,不仅是张相文,连带着唐成也对这家子人没什么好印象,是以进来之后循着该走的程序都走了一遍后,片刻也不多呆地将李英纨接上马车走了。

    看着唐成淡淡的神情。不仅是李家老两口脸上干臊臊的。那两个上座的舅父也没好意思细看唐成,至于李英贵兄弟俩。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日他先人的,谁知道唐成这穷措大转眼之间就升成了录事参军?要是知道这个的话,老球还干出当日那没脸的事来……

    唐成没心思猜度他们的想法,刚一出了李家院门,锣鼓班子就再次叮哐大作地敲响起来,引得路人纷纷围看。

    唐成个子高,长相本就不赖,今朝又仔细梳洗打理过,再有华丽地吉服一衬,端坐在马上的他愈发就显得高大俊朗,引得围观地路人不断指点赞叹。

    迎亲队伍上了正街之后,也不知是那家店铺的老板心存巴结,就地在店门前的火笼里烧了一大堆爆竹,所谓大姐做鞋,二姐有样,越是这些能在正街做生意的人越是消息灵通,他们多是知道那高头大马上坐着的就是新任录事参军大人,赶上这样的事儿谁不要凑凑热闹,再说烧顿爆竹又能使费多少?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自第一堆爆竹之后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正街从街头到街尾都响起了爆竹声声,这波子来的急,持续的时间又长,一时之间小小的郧溪城尽数淹没在了连串儿的噼啪乱响声里,外面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就是性子再沉实的人在家里也呆不住了,纷纷赶出来趁热闹。

    拜那些爆竹所赐,几乎满城人都被炸出来往正街赶去,往日安静的郧溪县城在这个上午实是热闹的够呛,尤其是以唐成为首的迎亲队伍经过的正街更是人头涌动,喧闹的不堪,人群中有些上了年纪的老郧溪人见着眼前这景象,忍不住咂舌叹道这可是几十年不遇的热闹,往日里就是除夕,上元也没眼下的动静儿大。

    听着外边儿滚滚的爆竹及潮水般的嗡嗡声,喜车里头披大红盖头地李英纨再也忍不住了。轻轻掀起盖头布的她悄悄的将车窗帘子挑起了一线往外看去。

    烟火缭绕,人山人海!很难想象小小地郧溪城里会出现这样的情景,也因此。眼前这人头涌动,挤挤嘈嘈的景象给了李英纨以巨大的震撼。

    这那里是什么热闹?对于她这个出嫁的新妇而言,眼前的热闹就是实实在在的体面,是值得一辈子回味和珍藏的最美好记忆,尤其是在看到路人指指点点评论唐成要人才有人才,要前程有前程时;在看到街道边人群中无数年轻女儿向她地马车投来艳羡妒忌的目光时,李英纨虽然还没喝婚酒,但人已经醉了。浓浓的醉了。

    过往的四段婚姻经历一一浮上心头,在那样凄惶背景的映衬下,眼前的一切就愈发显的醉人,就在这一刻,李英纨憋在心里十多年的那口郁气终于彻彻底底的吐了出来,吐的干干净净,吐地意气风发。

    以正妻之礼迎娶妾室,就不说唐成平日里的好,单是他给了自己这样一个婚礼,单是他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爱他,惜他,就是为他付出一切李英纨也觉得值了。

    真值了!

    等迎亲队伍艰难的走完正街出了城门时,端坐在马上的唐成一扭头之间见着张县令就站在城门外不远处的路上,其实不仅是他,赵老虎、林学正也都在此。

    唐成见状正要下马,那边的张县令已连连摆手制止。

    “那儿有新郎官中途下马的道理?”,张县令几人笑着走了过来,“刚就听城里闹腾的不行,着实让本官揪了心思。谴差人问过之后才知道竟是你在迎亲,说起来本官到任也有年余了,就没见过本县有如此热闹的婚礼”,笑着说到这里。张县令扭头看向了身侧地赵老虎,“赵县丞,恭喜恭喜呀!”。

    赵老虎护短,尤其今天出嫁的又是他打小就最喜欢的二外甥女儿,看着马上高大俊朗的唐成,心底着实欢喜地赵老虎笑的异常开怀,“同喜同喜”。

    又说了几句闲话后唐成才得着机会打问,却原来今天就是孙使君到县的正日。刚才前头已经来报说使君大人的车驾到了十里亭。而张县令等人就是来此迎候孙刺史大驾的。

    因有这么个事儿在唐成也没在城门多耽搁,几人说了几句后。迎亲车队便继续往前,然后循着道左的小道直往乡下家中而去。

    刚一转入小道,策马走在最前面的唐成就注意到了地上那些纵横交错的车辙印儿,能碾出这么多纷乱地印子,这条道上今天得过多少马车?

    自打刚才辞别张县令几人后,陪着唐成来迎亲地张相文就一直在古古怪怪的笑。

    张相文笑地实在是硌应人,唐成忍不住就在马上抬脚踢了踢他的腿,“你笑个啥?”。

    “我笑县令大人刚才那句话”,眼瞅着他又要卖关子,唐成抬腿就准备踢过去,至此张相文才嘿嘿坏笑着道:“那儿有新郎官中途下马的道理?”。

    这就是张县令刚才的原话,这没什么呀!正自寻思的唐成看到张相文挤眉弄眼儿的样子后才反应过来他影射的竟然是男女床第之事,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唐成没开口,脚就已经踢了过去……

    等迎亲队伍回到村子后,唐成才赫然发现刘里正前两天刚派人整修过的村道上已被轩车和妇人出门的葱油小车拥拥堵堵的溜边儿停满了,一群孩子在马车丛里穿来穿去的玩闹,只看这轩车的架势,不定来了多少人。

    唐家老屋从屋内到外边的场院里都坐满了人,男的一色是袍衫,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个着力收拾过的妇人,刘里正带着他家娘子正里里外外的忙活招待,天气分明已经过了八月十五,但刘三能的头上却跟大夏天一样沁满了汗珠子。

    见迎亲队伍到了,屋子内外的宾客同时起身,这少不得又是一阵喧闹,刘里正瞅着唐成跟人寒暄的空当插花儿说了几句,话里的意思不外两点,一是今天的客人比预想中来的还多,根据身份尊卑不同分做了三处安排,除了唐家这两处之外,还有一拨身份不高不低的财东都被安排到了他家招待吃茶,请的是邻村牛兰花他爹做知客招待。

    至于刘里正另一点说的就是因知州大人要巡查本县,所以县衙前两日行了公文,着地方里正近期内不得擅离属境,正是缘于如此,今个儿里正们都没来,来贺喜上礼的清一色儿都是各家里正娘子,这也是院子里坐着这么多妇人的原因。

    “刘叔,劳累你了,这情分我忘不了”,看着一脸汗珠子直冒的刘三能,唐成这句话说的很真挚,要是没有刘里正这个总知客,就今天这阵势,唐张氏两口子根本就应付不过来。

    看着眼前这喧闹的样子,唐成也没敢再拖,往三处跟客人都寒暄了一遍,顺便将另两处的客人迎来老宅观礼后,成亲的仪式就一刻没耽搁的开始了,原本按唐俗成婚一般是在晚上,取婚“昏”之意,只是眼下这阵势已经摆成了这样,真也是等不起了。

    传毡、拜堂、撒帐……这一套程序完整的走下来之后,饶是唐成性子沉稳,也因过度的喧闹而头昏脑涨,直到挤得水泄不通的宾客们在礼成后被分散三处坐席后,他才总算得了机会猛喘了几口气儿。

    张相文比唐成还忙,毕竟唐成只要按着主礼的吩咐去做就行了,而他却又要跑腿,又要招呼,再加上周遭的闹嘈,着实比唐成这个新郎官儿累的多了,“我的个娘啊!没想到成亲这么折腾人!”。

    他这边刚没喘上几口,那边儿刘里正已使人来请他出去招呼客人,张相文向唐成做了个鬼脸后,急慌慌的跑出去了。

    唐成歇了一会儿后就想着去找父母,只是刚才这边主礼一办完,他二人就去了借住的土房子那边招呼客人,现在想见也见不着。就连兰草儿,如今也在刘里正家那一摊子里忙活着。

    就为他这次成亲,家里人真是一个都没闲着,且个个都使的够够儿的,想到这里,唐成心里蓦然冒出个想法:要是自己这升任录事参军的公文晚几天下发该多好?

    这也只是想想,转眼之间,唐成就被特意要找他喝酒的宾客们给拽进了席上。

    觥筹交错,你来我往,唐成好容易将三处地方都应付过一遍,眼瞅着酒宴将要结束,终于能松劲儿的时候,却见一脸酒红的刘里正忙忙慌慌的挤了过来。

    这刘里正是个有静气儿的人,很少见到他如此失态的时候,唐成见他如此也是唬了一跳,今个儿这喜日子别出了什么事儿才好,“刘叔,咋了?”。

    “走,快走!”,刘里正连喘息儿的功夫都没有,扯了唐成就往外跑,边跑边道:“孙使君来了,点名要吃你的喜酒,我也是刚刚接到的信儿,使君大人的车驾怕是都快要到村口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突然的转折与跨越

    “孙使君来了?”,唐成一愣之后实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这毕竟是他成亲的好日子,孙使君这个面子可真是给的大了;忧的却是眼下这乱糟糟的样子可怎么接待才好,尤其还是赶的这么急,“这么大个事儿,县上咋也没提前通知下”。

    “那差人说了,孙使君下了话不让提前通知,怕扰了这边的大礼”,说到这句话时,正一路小跑的刘里正也没忘侧身瞅了瞅唐成。

    踢腾,这个唐成实在是太能踢腾了,他成个亲把一州刺史都给招引来了,天爷爷呀,那可是五品刺史,本州第一号人物,自打有这个村子以来,它就没来过这么大的人物!再听听孙使君下的话儿?这个兔能兔能的唐成究竟有多大面子?从他到县学不也就一年多功夫嘛,他怎么就能把世事踢腾成了这般红火的样子……

    “刘叔你想啥呢!快走吧”。

    “噢,走,走!”。

    还不等到村口,刘里正转过这间房舍刚一看到村道上那一长串儿马车后顿时就急了,“村道本就窄,如今又被占了半拉,使君大人的马车怎么进的来?对了,使君大人到了,这怎么着也得黄土垫道才成,现在要人没人,辰光也不够……咋整,阿成,这可咋整?”。

    刘三能是本地负责的里正,这要是一个接待不好让使君大人怪罪下来……孙使君地来头实在太大。刘里正一时慌了手脚。

    “孙使君很和气的,既然他前面有了交代,断不会为这事怪罪你”。看到往日在村里行事有度的刘里正慌成这样,唐成伸手拉了他一把,“现如今倒是要赶紧找个人通知我父母过来”。

    “孙使君真地很和气?”,见唐成郑重点头,刘里正总算是放下些心来,“阿成你说的对,孙使君是点名来吃你喜酒的,唐老哥两口子不来不像话”。

    不定使君的车驾什么时候就到了。这时候两人谁也不好走,刘里正抓了一个路过的村人回去报信儿。

    就在前方出现一片浩浩荡荡的车马时,唐栓两口子也到了,不仅仅是他们到了,那些宾客及满村人几乎都到了。

    刚才那回去报信的村人心急之下也没想到太多,寻着正招呼客人吃好喝好的唐张氏两口子后,扯着嗓门就把这消息给撂了出来。

    孙使君要来吃唐成地喜酒,这个消息吼出去,原本闹嘈不已的场院里转瞬间就已鸦雀无声,天爷爷。那可是本州第一大官儿,就连县老爷也归他管着!

    听到孙使君要来的消息,就连方圆五十里内最大的场面人刘里正都发慌,遑论唐张氏两口子负责招待的左近村邻?随后这消息就跟长了腿一样瞬间传遍整个村落。于是就有了现下合村人等拥着唐张氏两口子出迎的盛况。

    人群里那些有体面的宾客,尤其是诸位里正娘子们原还对今天之行有些不满,毕竟这里既是乡下,仓促之下唐家接待的也不够周到,如此以来在自己地头上被人奉承惯了的里正娘子们心里就有些憋屈,只觉自家男人阵仗闹的太大,礼金又备地太厚。

    及至随着人群看到越来越近的刺史出行仪仗时。里正娘子们才算对自家男人彻底服了气,成个亲能让本州使君大人亲来,有这样的脸面在,别说唐成还是录事参军。他就是个住茅草棚子的,这趟来的也不亏!

    妇人们这般寻思,那些来贺喜的商贾们则忙着拨弄心里的算盘珠子,录事参军是一个价,但是能让使君大人如此青睐,又这么年轻的录事参军就得再涨涨行情了,看来刚才送去的那份礼还是太薄,若为以后长远打算。说不得再得加加码子了……

    “当家的!”。看着孙刺史地出行队伍,看着那一排排挺胸突肚的公差。耳听着敲的咣咣作响的惊闻锣,站在人前地唐张氏有些发慌,随着队伍越来越近,唐张氏心里越来越慌,隐隐的甚至感觉小腿肚子都有些抽筋了。

    唐张氏不知该往那儿放的手捏着衣角搓了一遍又一遍后,终究还是没着落,“当……当家的”。

    悄悄伸出手扯住男人的胳膊,本想寻个依靠的唐张氏发现唐栓也有些手颤,这一发现直让她心里慌的更厉害了,竟至于连看人都有些不清楚的眼晕起来。

    唐成伸过来地手坚定而沉稳,唐张氏紧紧攥着儿子地手,吊在半空里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娘,没多大事儿,这不还有儿子在嘛,别慌!”,手上有了着落,耳听着这样地话,唐张氏总算是稳过劲来,虽然紧张难免还有,但毕竟眼前不花,小腿也能使上劲了。

    “当家的,有儿子在,别慌!”,唐张氏一手攥着唐成,另一只手按住了身边唐栓微微抖颤着的手,慢慢的,唐栓的手终于也不再抖了。

    孙使君的车驾终于到了,在前导的差人们手提水火棍过来静场时,不等刘里正说什么,有过接官经验的村人及宾客们已无声拜迎下去。

    唐栓两口子也要随之拜倒时,感觉到手上一沉的唐成猛的使了一把力支撑住了,“爹、娘,你们是主人家,不用拜迎”,低声的耳语过后,此时整个村口除了唐成一家三口之外,合村百姓及宾客里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静场之后,先是后面的张县令等人从马车里下来,亲往最前面的车驾迎下了孙使君,随后的整个过程在唐成看来不过是正常的寒暄,孙使君依旧是那副江南水乡人物地和煦。虽然他也说了几句“百年好合”之类的应景话儿,但言行举止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唯一不同地就是比之上次短暂的见面。这次的孙使君的确是亲热了些。

    对于这么个过程唐成记得很清楚,但对于唐张氏两口子而言,却始终有些迷迷糊糊的,事后他们在一起回忆时就只记得孙使君很和善的跟他们说了话,似乎还问了两句什么,但具体说的什么,问的什么,包括自己回答地是什么却怎么回忆都记不起来了。在他们印象中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孙使君走后村人们看向他们的眼神儿。

    强烈。多强烈的艳羡哪!当然,这样的场景唐栓两口子去年也遭逢过,但这次跟上次不同的是伴随着艳羡的那种摸不着却能实实在在感受到的距离,就在这一刻,在村人们眼里,跟他们做了几十年村邻的唐栓两口子跟以前已经是不一样了。

    作为王朝时代发展的最高峰,唐朝是个彻底地官本位社会,而当人的官位做到足够大,或者被别人认为足够大时,因这个官位而派生出的权力和影响力是能传染的。权利的魔力不仅后世里有,唐朝也有,甚至是表现的更为明显,也更为突出。

    刺史大人驾到,原本闹哄哄已近尾声的酒宴顿时清净了下来,唐家老屋的正堂里其它的桌子都已撤下,独独的摆着一福席面,席面上坐着地不过只有孙使君、张县令、林学正、赵老虎、唐成及严老夫子六人。

    孙使君虽然说着要请唐栓两口子一起过来坐,但唐成实不愿他们难受,笑着以杂事需要照顾为由婉谢了。此后众人少不得要说一些吉利话,犹自披着盖头的李英纨也要出来敬酒,等这一切程序走完之后,席面上才算也清净下来。

    举盏邀饮之间。孙使君先是回顾了二龙寨的事情,将张县令及赵老虎等人褒奖了一番后,话题一转到唐成身上,夸自然也是要夸几句的,但夸过之后,孙使君才操着一口绵绵软软地江南水乡口音缓缓道:“无颇,我有意将唐成调往州衙使用,未知你意下如何呀?”。

    十几天前唐成破格擢升录事参军可是孙使君一力促成的结果。这边刚升了录事参军。还没正式上任就要转调到州衙,这……这算怎么个事啊?张县令等人不防孙使君突然说出这么句话来。几人的心思都有些跟不上。

    这到底咋回事儿,从县衙调到州衙,这毕竟不是个小事儿,咋提前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唐成恍惚了片刻,看到张县令等人的表情后才算是明白过来,孙使君的这个想法当是临时起意,要不然前面也就不会有他超擢为录事参军的事儿。

    而能让孙使君临时改变主意,并不惜乡路颠簸来自己婚宴的除了扬州地桐油生意之外,唐成再也找不到别地原因,对,肯定就是为这个。

    这么些日子下来,张县令用唐成实在是用的顺手了,最重要地是这个唐成实在算得是自己的福星,他还真不想现在就这样把唐成给放到州衙里,“大人,唐成刚刚升任录事参军……”。

    “怎么,无颇你舍不得了?将唐成调往州衙,这也是你郧溪县衙善于发现、涵养人才的荣光嘛,啊!偌大一个郧溪县衙还怕选不出一个新的录事参军来?”,孙使君笑的很和煦,很江南,但话语里的意思却硬邦邦的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唐成,他孙使君是要定了。

    孙使君既已说出了这样的话,张县令还能说什么?官大一级压死人,便是心里再舍不得也只能认了,只是他心里实在纳闷,这到底为了啥呀?毕竟唐成如今的身份实在够不上让一州刺史来亲自要人的。

    尽管张县令心中不解,但这份疑惑也只能放到心里,面带笑容的依了孙使君的提议。

    张县令与孙使君说话的当口儿,唐成边留心他们的对答,眼神儿却是寻到了赵老虎身上,虽说从县衙到州衙怎么着都算一个飞跃,但在这么大个事情面前他确乎需要赵老虎的提点。

    “嗯。好!”,孙使君对张县令地表态很满意,随后便面带笑容的转了过来。“唐成,你可愿到州衙?”。

    恰在孙使君问话的时候,赵老虎微微点了点头。轮到唐成说话时,自然少不得要说一番舍不得走地话,这倒不纯是为了面子上好看,论说起来他在郧溪县衙里的日子的确过的很舒心,要单从感情上说,唐成是真不愿走。是以这番话就说的情真意挚,直让张县令及林学正听得唏嘘不已,到最后时,这两人反过来对他好一番安慰劝说。

    看到眼前这一幕,默默无言的赵老虎暗暗点了点头,跟当日那个在县衙前的十字路口上发愣的年轻人比起来,眼前地唐成的确是成熟的多了。

    比起自己当年,唐成成长的速度快的多了,如今他又跃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二女儿啊二女儿。你选中的这个女婿到底能走到那一步呢?

    该说的都说完了,事情也就正式尘埃落定,刚刚擢升为郧溪县衙录事参军的唐成还没到职,就在成亲的正日随着孙使君突如其来地一句话完成了从县到州的跨越。

    从郧溪县城到金州州城不过大半天的车程,从县到州听来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但就是这看似短短的距离,郧溪县衙里这么多年来有多少代刀笔吏终其一生也无法跨越……

    红烛高燃,间或发出三两声荜拨的声响,唐家老宅辟出的新房内,一身大红吉服的李英纨端端正正坐在撒满了花果的榻上。因是头上披着红盖头,是以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当唐成推开门进来时,听见声响地李英纨想要起身来迎,孰知披着盖头的她竟没注意到榻边的踏板。身子一绊就歪了过去。

    唐成见状,忙上前扶了,“就这么想我?一来就投怀送抱的”。

    “……别……得用那银挑子才成……”,唐成都已将红盖头掀起一半儿了,却被李英纨偏着头又避了过去,“使君大人走了?”。

    “刚吃完酒地时候天色就已经黑下来了,这时节那儿还走得了,刘里正如今正安置他们呢”。唐成边顺手拿起旁边红布托盘里奉着的银挑子。边笑着道:“这几位个个都尊贵,刘里正今晚有得愁了!”。

    “这倒是……”。李英纨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成给止了,“今晚是咱的洞房花烛夜,老说别人有什么劲儿?来,坐好”。

    李英纨重又端坐回了榻上,也不知是她本身的缘故还是红烛的闪耀,总之她那一身红有些微微的颤抖,随着唐成手中的银挑子一点点撩起,妇人盛装下艳光逼人的桃花粉面终于露了出来。

    随后,唐成地发愣让这个特殊时刻地李英纨有些五心不定,“官人……你……”。

    “难怪有人说看美人就得在月下,灯下,花下,英纨,你今个儿真是漂亮”,得了夸奖之后,粉面含羞的李英纨愈发地多了几分美态,这含羞带媚的美态刺激的唐成再没了远观的心思,上前一步便将妇人搂在了怀里,口中学着后世电视剧里听到的话语调笑道:“娘子,天色不早,咱们这就安歇了吧!”。

    “……啊……阿成……我……想跟你……说说话儿……”,就这么断断续续一句话的功夫,唐成的手就已兵分两路钻进了妇人的裙内,“有话明天再说”。

    “阿成……”,感受到李英纨的坚决,唐成停了手,脸上也收了调笑,正色看着妇人道:“英纨,你的心思我知道,什么都不用再说了,从今天起,你我不仅是夫妻,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且好生过日子就是了”。

    妇人定定的看着唐成的眼睛,摇曳的烛光里,这双眼睛是如此的清亮,四目交投之间,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已早已万语千言,那憋了一天的话已不需再说……无需再说了……

    当又一个烛花荜拨炸起时,原本坐着相拥的两人已滚在了榻上,眼见着唐成的手已伸到李英纨白嫩嫩的背后要去扯那肚兜儿的红绳时,妇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呢喃道:“阿成,你还没吟诗呢”。

    “我日,现在还吟个鸟诗”,唐成是真急了。

    唐朝的诗,诗的唐朝,唐诗实已浸透到了唐朝社会的方方面面,譬如这婚礼,就有“下至大门吟”、“至中门吟”、“逢锁吟”、“至堂基吟”、“至堂户吟”等等关口,每一吟都得一首诗,其中最重要的除了“催妆诗”之外,现下这时候有讲究的也得来那么一首。李英纨对这次婚礼的看重不言而喻,那怕是在程序上也不愿留下一点遗憾,“阿成,你毕竟是读书人,有一两句的应应景儿,是个意思就成”。

    “这时候那个正常男人还能想起吟诗,兴起这规矩的不是太监就是二尾子”,唐成脑子里现在除了火还是火,人都着急上火成啥了,还能想的出应景儿的诗来,“要诗没有,来个曲儿凑凑数儿”。

    说到后来,手上又开始活动起来的唐成蓦然坏笑起来,“不过,我这曲儿得你大声念出来才行”。

    口里说着,他已压住了妇人白嫩水滑的身子。

    眼波向我无端艳,心火因君特地燃。

    一时间两条肉身子紧紧缠在一起,便连那床榻也不停的耸动摇晃起来,便在这荡荡轻摇之中,妇人断续的黏糯声音伴随着烛光在屋里流泻开来:

    情人爱我的身儿酥,我爱情人典雅风流。初相交就把奴家温存透。象牙床上,罗帷悬挂钩,哎哟咱二人,今晚早成就!舌尖嘟着口,哎哟情人莫要丢,浑身上酥麻,顾不得害羞,哎哟,咱不由人的身子往上凑。凑上前,奴的身子够了心不够……

    第二天将孙使君的煌煌车驾送走之后,唐成并家人总算是长喘了一口气,连兰草在内,一家人这些日子可是累瘫了。连带着身为总知客的刘里正也在送走孙使君之后,蒙头黑天黑地的睡了大半天。

    随后两天琐碎的事情虽然还多,但毕竟大头儿已经过去了,因也就过的平静些,李英纨心事终偿,高兴之下加之本人又是个极聪明伶俐的,是以公婆面前就做的汤水不漏,如此以来,她原本与唐栓两口子之间的隔阂便开始慢慢弥缝起来,总而言之,这三天唐家时不时就能听到笑声,实在当得上母慈子孝,合家欢然。

    这期间有两件事值得说说,第一个就是这次成亲所收到的随礼数目实在是有些大,大到唐张氏两口子乍一听就愣住了。

    二百一十七贯!这就是唐成收到的随礼总数,对于刚刚从穷日子里爬出来的唐家人来说,这个数字的震撼性效果不言而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挑战性少不了

    里正们似是提前商量好了一样,一人五贯,整整齐齐既没有多的也没有少的,连刘三能在内,十五个里正的礼钱就是七十五贯。至于那些来贺的商贾们就没个准数儿了,三五贯的也有,十贯二十贯的也有,最好笑的是有些商贾分明已在前面随过礼了,眼瞅着喜宴将要结束时却又跑去添礼,从礼单子上看来,类似这样的情况居然还不是一两个。

    有这么两铺大进项支撑着,再加上左近财东们及县衙中同僚的随礼,居然就把总数抬高到了这么大一个数字,除了二百一十七贯现钱之外,唐家收到的粮食和肉吊子也着实不老少,这些都是左近村邻们添的随礼,农人们手头上也没什么余钱,循的还就是庄户人家办事的常例,添菜添粮。粮食五升十升的攒起来,居然就堆满了半屋子。

    二百一十七贯,约合着后世七八万块钱了,若再算上张县令等人的随礼和这些什物啥的,唐家的这次成亲居然进项了十三四万,心里默算到这里时,唐成自己都吓了一跳。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流行于明清间的这句话真是半点不假,难怪历朝历代那么多人想做官,这来钱也实在是太快了,自己现在连个流内官都算不上,单挂着录事参军的名头儿,成个亲下来居然就收到这么多随礼钱,那些官儿更大,又有着狠心思的岂不是……

    扯这些感概都没用,眼前的现实是在办过这场亲事之后,原本贫寒的唐家突然就由温饱跨越到了小康,此时再想想一年多前衣食不继,唐张氏为救儿子甚至不惜自卖的往事,唐家三口相视之间都有恍然如梦的感觉。

    唐张氏将那厚厚的一叠飞钱翻了又翻,摸了又摸之后将之递给了身边的唐栓,“当家地。你也看看”。

    唐栓接过飞钱后却没像唐张氏那样,摸了摸、掂了掂之后,又将之递了回来,递还的过程中他特意使了个眼色瞟了李英纨一眼。

    这是老两口早就商量好的事儿。唐张氏自然明白当家儿的意思,再次爱惜地摸了摸那厚厚一沓飞票后,站起身的她直接到了李英纨身前。“阿成是吃公门饭的,天天在家时候少,家事账目还得媳妇儿你来操心,来,这随礼你好生收着”。

    唐张氏嘴里笑说着地同时,将这厚厚的一沓飞票重重拍在了李英纨的手上,随着这“啪”的一声闷响。唐张氏并一边儿的唐栓先是眉头一跳,继而整个脸色都活泛起来,尤其是唐栓。随着这些飞票的递出,他整个人似乎都展扬了一大截儿。

    “娘……这……”,昨天刚刚改口,李英纨这样叫唐张氏时委实还有些不习惯。不过她现在的为难却不是因为称呼地缘故,而是为了婆婆拍在她手里的这沓飞票。嘴里迟疑着,她的眼神儿自然而然往唐成看来。

    对于唐栓两口子地心思,唐成是再明白不过了。

    哎,谁让自家以前穷呢!偏生唐栓两口子骨子里又是个傲性人儿,从刚才的举动来看,这口气他们怕是憋的有些时候了。而李英纨如今的为难他也清楚。

    唐成上前一步从唐张氏手里接过飞票,点数着从里面抽出了五十贯后将剩余地递给了李英纨。“既是娘给的你就拿着。这里面还有以后还情的花销”。

    见李英纨接了飞票,唐成又转过身来将刚抽出的五十贯塞到了唐张氏手里。“这五十贯留家里用”。

    唐成嘴里说着,眼睛却看着唐栓。

    “这是儿子媳妇的孝心,成他娘你就收着吧”,原本还要推让的唐张氏在当家的发话之后,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小心的把那沓飞票给收了。

    这件事情了了之后,唐成因就说到另外一件,他如今到金州州衙已是板上钉钉地事情,加之手头上也有活钱儿在金州置办上一所宅子了,因就想着请爹娘跟他一起去金州,好生奉养他们享享福。

    可惜,他这番心思在唐栓那里碰了壁,就连心下实是舍不得儿子地唐张氏也有些忐忑,他们两口子一辈子都没出过郧溪,去的最远地地方也不过是县城,现如今突然要去金州州城,而且还是一去就不回来了……

    家里的地咋办,这秋庄稼的长势可是喜人的很!,还有养的那么些只鸡,眼瞅着都要下蛋了……

    至于唐栓,心思更简单,现在好胳膊好腿,身板子也好好的,就这样跟着干吃儿子去?这没得让别人,尤其是媳妇儿笑话呢!再说,他实也舍不得庄稼,尤其是这刚刚买回来的祖屋,多好的房子啊,在增添了这么些家具之后,就是邻村牛财东家的堂屋也不比咱这强上多少了吧?

    最终,唐栓两口子都没应下要去金州,只说让唐成先把自己安顿好了再说,毕竟这去的是陌生的地方,至于他俩,且等着农闲的时候去住住,至于儿子说的长期孝养,好歹等身板子动弹不了了再说。

    唐成闻言,知道现下劝说无益,加之父母如今在村里的日子过的也滋润,因也就没多说,哎,且先随着他们吧,许是这样他们心里还畅快些,身子骨也能更好些,至于接来同住孝养,以他二人如今的年纪再等等也可以。

    新婚三天回门,回门之后,唐成也就没再回乡下家里,而是在县城里准备起前往金州的事儿,说是准备,其实他更多的是在忙于拜客,家里的收拾都由正兴致勃勃的新妇李英纨带着兰草在办,至于在金州城里置办新宅子的事情就拜托给了张相文的幺叔处理。毕竟他也算得是金州城内有头有脸的富商,消息门路什么的都要广些。

    刚刚到手还没暖热的一百六十贯钱全数送了过去,为置办这份房产,手头上刚刚富裕些的唐成就又穷了下来。不过唯一可堪自嘲的是在穿越一年多之后,他好歹也算得是有产阶级了。

    张县令等人那里都是要去辞行地,一并感谢他们这些日子的照顾,除此之外县衙刘叔他们那里也要见见面,约在一起吃顿酒什么的。还有东院儿的那些公差,说来没多少,然则真个一走动应酬起来却甚是花时间。

    时间就在这觥筹交错,花团锦绣般地话语中如水逝去。仅仅在成亲后的第八天,孙使君人还在邻县巡查,抽调唐成的公文就已经从州衙发往了郧溪县衙。着十日后正式入职。

    该拜访地都拜访了,该走动的也走动了,这一晚唐成去了赵老虎家。

    四个下酒小菜,一壶温酒,两人在赵老虎家的后园子里谈说了许久,唐成将前次扬州之行的备细一一道来,半点也没隐瞒。

    静听唐成说完之后。赵老虎沉吟了许久,才缓缓说了一句话:“该取的取,该舍的就得舍”。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

    “来,给我倒酒”,接过唐成斟满递来地酒盏,赵老虎浅浅的呷了一口。“有这么个机缘认识这么些人,是造化!跟这个比起来,那金山银海倒不值当什么了,我的意思你明白?”。

    “明白!”。

    “恩,你小子灵醒,不用我多说”,说话间,赵老虎也没用筷子。就手从盘子里面抄起一把胡豆在嘴里嚼地嘎嘣乱响。“再去扬州,不论做什么事儿总要瞅准了想清楚了再下手儿。该舍的时候就要舍的大方,那些人不拘那一方都不是眼皮子浅的,你总要舍地大方才能让人记住你,能记住你呀,这线头儿就算是穿上了”。

    “嗯”。

    “虽说是吴玉军也跟着一起,但这铺子生意的大主意你要自己拿稳,想好了该干的时候就别总忌着他刺史小舅子的身份,他图的是钱,你要的是路,这个不能忘!就是金山银海真堆在你面前也不能忘!”,就着胡豆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后,赵老虎抹了抹酒水淋漓的嘴,沉声道:“动手前要稳,一旦动手就得狠,忌讳这个,忌讳那个地就容易心乱,心乱地人是成不了事的”。

    唐成提过酒瓯为赵老虎续上酒,能与赵老虎地想法不谋而合,这让他心里沉定安然了不少,如果说当初去扬州时为的是钱,那情势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后,比钱更为重要的东西已经悄然出现了。

    唐成从赵老虎家出来之后就直接回了家,推开二进院落时,天际那轮原被乌云遮住的下弦月恰好露出了真容,淡淡的月光洒照下来,院子里种着的花草便有了一片片疏离的光影。

    云破月来花弄影,当真是好一番清幽的美景,然则唐成却没心思去欣赏,停住步子的他?br /免费txt小说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