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花开之还魂女儿国(完结)第16部分阅读
四时花开之还魂女儿国(完结) 作者:未知
香闭了闭眼,瑞珠把蕈香有些僵硬的身子搂得紧了些。
“那个四儿是皇姐的,就算赏给了我我也不打算动他。”
“可是……”蕈香睁开眼,湿漉漉的眼睛闪了闪,瑞珠翻了个身,把蕈香压在了身下,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蕈香的额头。
“我问你四儿的事是为了让你知道,我和你、和茹叶、还有和春航之间不是什么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事儿,我伤了头,忘了以前,但你们都是我的人这事不会因为我不记得而有所改变……所以若真要说起理所应当、天经地义,应该是我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去疼你们、照顾你们,而不是说你们就应该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来喜欢我……你明不明白?”
“就算你们不喜欢我,我也会好好的照顾你们……但是现在你和茹叶都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俩,可对于春航,我虽然喜欢他,但他却有不喜欢我的自由,我不勉强他非要喜欢上我,原本对你和茹叶我也应该这样……”
“香儿怎么可能不喜欢您——”蕈香心中又酸又沉,忍不住低叫了一声,话还没说完眼泪已成对的掉了下来,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大胆的说出这种话,但是瑞珠话里的意思却让他心尖儿一丝一丝的疼得发颤,她是主他是仆,他从来只知道奴才伺候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主子如果厌了,扔了奴才也是理所应当的,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当宝贝一样的怜爱,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把蜜做的刀子扎进了心里,虽然痛,却也感觉甜……甜得让人身子打颤……
“香儿……”瑞珠忽然发现什么般的低低叫了一声,蕈香咬着嘴唇努力的想缩起慢慢烫起来的身子,却被瑞珠只用一只手就打破了所有的努力。
“别……”蕈香只来得及低低的喘了一声,就被瑞珠用舌头封了嘴,浅浅的咬了咬蕈香湿了的嘴唇,瑞珠的手隔着衣服轻轻磨娑着蕈香硬邦邦的中心,低低的,一声一声的用半哑的嗓子去勾蕈香的魂儿:
“要不要?说……告诉我你到底要不要?……”
蕈香被瑞珠磨娑得几乎都快哭出来,清秀的脸微微扭成起来,湿漉漉的眼睛哀求的望着瑞珠,薄薄的嘴唇几乎快要咬出血来。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半晌,就在蕈香快要放弃羞耻的吐出那声哀求时,瑞珠突然轻轻哼了一声,手指开始若有若无的用上了力:
“算了,你不说也没关系……”
蕈香干涩的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喘,瑞珠俯下身又用力咬了一下蕈香的嘴唇,只听被蕈香强忍住的呻吟一下子全泄了出来。
瑞珠做为奖励一般的加重里手下的力道,嘴里诱惑般的轻哄着说:
“再出点儿声,上次不是跟你说了你的声音甜得让人心尖发颤吗?”
“不……不行……主子不行……别再动了……”蕈香张开嘴急促的小声喘息着,尾音开始不由自主的向上扬起,瑞珠被他半张开的湿润的嘴唇吸引,突然停下手,两只手捧起蕈香染上红晕的脸狠狠的吻了下去。
“哈……哈……唔……啊……”
蕈香模糊的低吟着,被挑起情欲的身子又软又烫的瘫在床上,任瑞珠扳着他的脸狂吻,酥麻的感觉从舌尖上传递过来,瑞珠终于想起还要喘气的松开嘴抬起头,用力的喘了一口气。
“主子……”
蕈香低低的呻吟了一声,手指焦灼而颤抖的绞着瑞珠的衣袖,不知自己到底是该说‘不要’还是该说‘要’。
“瑞珠,以后背着人的时候都可以叫我瑞珠,不关什么合不合礼法的事儿,我喜欢你所以才叫你这么叫……”瑞珠望着蕈香湿漉漉的仿佛可以滴出水来的眼睛,低低的说。
蕈香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蜜汁随着瑞珠的目光流进他的心底,蕈香的手指痉挛似的抖了一下,打着颤的呻吟了一声:
“亲我……再亲我一次……”
“你不说我也忍不住啊——”瑞珠轻轻的吐了口气,两张滚烫的柔软嘴唇又紧贴在了一起,蕈香在自己的神智清醒的最后一瞬,听到一声抽泣般的颤抖着的低吟从自己的胸膛溢出:
“啊……主、主子……不……瑞……唔……珠……”
64 过渡
主子,这里有刑部司录薛大人派人送来的请帖,您看……?”月总管拿着请帖,瑞珠刚换好了常服,正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因为是小朝,所以她只在朝上装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大瓣儿蒜就被放了回来,下朝的路上,还被后面赶上来的一个刑部三品问了些关于她昨天说过的法典的事情,其中的意思大概是要请瑞珠好好赐教一下关于民刑双分的具体事宜,瑞珠在心里暗笑,不知那个女官是不是看到昨天薛玲珑向她搭讪成功,所以也想来抱一抱她这个王爷不算粗的腿,瑞珠原本想随便敷衍了事,可那女官也真叫弃而不舍,从正殿一直跟瑞珠跟到宫门口,瑞珠只能一路上都用和蔼可亲的‘啊?’、‘啊’回答那个女官的喋喋不休。
一直到瑞珠上马的最后一刻,那个女官还在再接再厉的继续着‘王爷……’‘下官……’,听得瑞珠心里终于开始有点于心不忍,骑上了马之后回头向那女官问了一句:
“大人贵姓?”
“下官不敢在王爷面前称贵,不敢不敢,下官免贵姓施……”
“原来是施大人,咱们三日后再见。”瑞珠没等那女官报完姓名就在马上朗声一笑,双手抱了抱拳骑马身小跑了出去,那女官在后面微微僵了僵,心里明白瑞珠已看破她是在趁机巴结,原本小朝是不需要她这种兰品的三等文官出席的,不过她昨天在一旁窥视到了今年的文选新官和这个纳兰王爷的结交过程,回去家后就琢磨了一整夜,反复思量这个纳兰王爷病好之后,性子似乎真如传闻中的一样变得与以前有些不同,如果说之前的瑞珠性子温吞绵软,行事敦厚却也给人滴水不露,那么如今的瑞珠给人感觉变得大开大放了许多,但却更加重了那种让人抓不到衣角的奇怪感觉——
这女官原本也是殿试的文生出身,虽然文墨不错,但真正让她能留在京里任官的原因却是她当年费尽家财努力疏通的结果,但无奈的是她虽成了京官,背后却没有大靠山,而且她为人虽不算清高正统却也不会油滑钻营,再加上她隐隐自觉自己终是读书人,对大口茭大恶自然不屑一顾,终落得在京四年官职仍是不高不低,虽也和一帮同级的大臣有所结交,却终不过是点头而已。所以经过一夜苦思,这个女官终于痛下决心,决定豁出脸面好好的巴结一下那位纳兰王爷,虽然当今朝中当道的是文武二首,但这纳兰王爷终是皇亲国戚,女帝又一直宠信,虽然瑞珠目前还没有具体的实职,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委任个什么,自己若巴结上她,运气好便可一起跟着向上走一步,运气不好也不会有什么大祸,总好过投入国舅或者宰相门下,虽然能有一时的飞黄腾达,但说不定什么时候两派互扎时就会被踢出来做垫背,她当初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才一直没狠下心,去投靠当朝这两大派别的……
这‘施’姓女官经过一夜苦思,虽下定决心去巴结瑞珠,但由于人本来就有那么点不识时务的木讷,如今又是去做那种在她的思想标准里只有小人才会做的事,原本还是有些灵气的脑子也就被固得死死的,直到早上也没想出究竟要怎么去向瑞珠溜须拍马,最后眼看上朝的时间快到了,她就只好一咬牙,明知道今儿自己不用上朝却依然去了,然后等到下朝之后再半路截着瑞珠学昨天她看到的薛玲珑使过的手段,心里巴望着只要先和瑞珠搭上话便等于有了开端,之后要怎样她到时再一步一步现想,结果她从殿门一直跟瑞珠跟到了宫门,瑞珠都只不冷不热的用‘啊、啊’给她搭腔,弄得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咬着牙硬是一遍又一遍的说些她知道的法典问题,其实她若脸皮厚些,只大大方方的报出自己名姓便算成功,可这人偏偏总爱在关键的时候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硬就是想不起就算别人不问、自己也可通名报姓一番——眼见着瑞珠人已上了马,这女官原本以为这次的巴结无望,却没想到瑞珠在马上突然问了她的名姓,这‘施’姓女官大喜过望的报了自己的姓以后发现瑞珠已明白自己的目的,当下心里上下忐忑,又喜又悲,不知自己这步走的究竟是成了功还是失了败,只能愣在当地好半天,终于又在心里做了决定,心道如今看来这纳兰王爷对她来说,仍是比国舅和宰相更可投靠之人,她既已舍出了一次脸,还怕舍不出第二次、第三次?她如今也算在那纳兰王爷面前挂了个姓儿的人,以后只要再苦下心好好钻营一番,不怕投不进这纳兰王爷的营!
那边那个‘施’姓女官以后又是如何钻营咱们暂且不提,只说这边瑞珠看了看月总管手上的帖子,喝了口茶说了句:
“把请帖收了,我已答应会去赴约,具体该怎么回就看你的了。”
月总管望了一眼自家主子,自从自己主子回来之后,她只一天一天的在心里念佛,感谢老天让她能有机会看着她主子越来越成|人,她从主子十二岁起便担起了王府管家一职,可以说是看着她主子长起来的,她知道她的主子如今的性子虽然温柔,但这份温柔里却少了之前的懦弱而多了英姿飒爽的爽朗和皇室女子应有的霸气,也许那份霸气连她主子自己都没感觉到,但是她在一旁看着却感觉心里越来越欣慰,这样,等她百年之后她总算能心中无愧的下去见先帝……
瑞珠见月总管下了去,就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眼见外面的太阳已经升起了许多,算了算时间现在也就大概上午九十点种,心里惦记起昨天春航说过从今天起便会开始教蕈香弹琴,虽然瑞珠对昨天又被春航赶走而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别扭,可有禁不住心里小猫儿抓一般的想去看蕈香和春航练琴,反复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恬下脸的站起了身,先去里屋照了照镜子,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容貌绝对是俊秀潇洒、明艳风流,然后才拖拖沓沓的向春航的屋子缓慢挪了过来。
瑞珠挪到春航的院子外,听了听,却没听到琴声响起,想了想,终于还是抵不住心里想见春航的痒痒,走进了院子,春航在屋里正有些发呆的坐着,一旁的清桐看着他主子有些青白的脸,终于忍不住低声说:
“主子,要不我去跟蕈香公子说一声,就说您今天不舒服,让他改日再来……”
“别去。”春航皱了眉低低的说了一声,清桐闭了闭嘴,又心疼又无奈的望着自己的主子,他看他主子的脸色就知道他主子昨晚有没睡好,虽然王爷今天并不一定真来,可毕竟是昨天说了的,他昨天也看到王爷和蕈香公子真心相好的模样了,他知道他主子虽然面上不露,可心里却一定跟油煎一样的不好受,他原本还盼望着自己主子能和王爷重新好起来,可看如今这模样,他主子心里要是再多难受几次恐怕还没等到王爷和他主子和好,他主子这身子就已经先撑不住了,与其看着他主子一天一天的烦闷消瘦下去,他现在倒宁愿回复到以前那种谁也不理他们的清静生活中去——
65 春航~
清桐正瞎想着,一抬头却看到已走进了屋里的瑞珠,先被莫名其妙的吓了一跳。
“蕈香还没过来……”春航抬起头也看到了瑞珠,站起身低低的说了一句,心里有些莫名的黯然酸楚,瑞珠感觉这屋里两人似乎都对她的到来并不欢迎,心里尴尬的叹了几叹,面上还是扬起笑的说了句:
“我坐会儿就走。”
“……”春航慢慢的低了眼睛,之前瑞珠不来见他时,他总觉得心里压了什么似的发沉,可如今瑞珠来了,他却只觉得心上压得东西更重了些,沉得他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难怪她那个同伴兼好友总是对她说什么‘无欲则刚’,之前没发觉自己喜欢他时心里倒没有什么顾忌,随便的说些笑些倒比现在自在……]
瑞珠心里苦笑了一下,清桐在旁边端上茶,隔着茶盖瑞珠依然能闻出杯子里香露散发出的甘甜清透的味道,瑞珠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想了想忽然抬起头低声说:
“和我下盘棋吧。”
春航抬起眼睛望了瑞珠一眼,慢慢的点了点头,棋盘依然在里屋靠窗的位置摆着,瑞珠在棋盘前坐下,黑白两色的棋子渐渐的在规整的方格摆出图形,屋子里只听到棋盘上清脆的落子声,瑞珠原本有些堵的心随着棋子‘嗒嗒’的落在盘上,渐渐变得明快了些,不到两柱香的时间,瑞珠被杀得盘上黑子所剩无几。
春航抬起眼望了瑞珠一眼,瑞珠眨眨眼睛,低低的说了声:
“再来。”
春航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就又摆上棋子,片刻之后,瑞珠又输。
两个人都沉默着把自家的棋子收回到棋篓,瑞珠一边收着棋子一边忽然低低的问了句:
“你讨厌我?”
春航拿着棋子的手微僵的停了停,原本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瑞珠把最后一枚棋子放入棋篓,停了停忽然抬起眼睛,用低得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很轻的说:
“你既然讨厌我,我便也不再缠你,你我再下最后一盘,输了我就走。”
春航听到瑞珠突然说出的话似乎呆了呆,心里百种滋味的痉挛了一下,他还未品尝出自己心里涌起的到底是何滋味,瑞珠的棋子已率先落了下。
棋盘上轻轻‘嗒’了一声,春航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跟着那一声响不同寻常的跳动了一下,手指有些发僵的执起白子落在气眼上,瑞珠思索了片刻,又下了一子,春航紧跟,但不知为何,春航只感觉每次听到棋盘上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响,呼吸就会小小的乱一下,不到片刻,棋盘上的黑白双子已对垒分明,瑞珠细思片刻,又下一子,春航木着脸执起白子堵住了黑子的气眼,瑞珠也不着急,手里拿着黑子盯着棋盘想了半天,黑子落,春航看着面前的棋盘,知道再不用一柱香的时间这盘棋就算下完了……
瑞珠看到春航默不作声的执起白子,忽然轻轻的说了声:
“我在宫里的那几天,见过季辛了。”
春航的手一抖,手里的棋子竟然直直的落到棋盘上,瑞珠也不抬眼,只迅速的拿起黑子去更加混乱棋盘上被刚刚那颗白子打乱了的对垒局面,春航手指微抖的拿起白子,想遮掩住眼中慌乱的把目光强移到棋盘上,刚刚瑞珠的那句话像匕首一样插入他原本被混乱麻木了的脑中,春航盯着棋盘,却只感觉那一个个黑白棋子在他眼前旋转。
“真没想到我居然和他三哥长得那么像……”
“不过感觉不太一样,他长得比我稍稍好看那么一点……”
“你见过虹儿吗?那孩子长得很好,看样子应该有六七岁了,你来王府有七年了吧,那应该没有见过她……也许过两天我应该送你去见见她……”
瑞珠每下一子就低低的说一句,春航的嘴唇渐渐的发了白,脑子里只回旋着瑞珠那些不轻不重的话语,手里的棋子几乎是机械式的一枚枚拿起、然后放下,早已没有了规法,瑞珠凭着只是入门级别的围棋知识紧盯着黑多白少的棋盘,手里的黑子慢慢的再次落下,春航不再拿棋子的呆望着棋盘,瑞珠看了又看,终于抬起头,望向脸上神色木然的春航很低的声音说:
“他全说了——还有,这局我赢了。”
春航惨白着脸木呆呆的注视着棋局,听到瑞珠的话半晌不语,瑞珠笑着眨眨眼,刚想说话,却见春航白着脸缓缓的站了起来。
“王爷……赢了……这盘棋也下完了……王爷请回吧,春航不送了……”木然的转动了一下眼睛,春航神色僵硬而混乱的扯了扯嘴角,低得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种凄楚。
瑞珠笑容收敛的怔了怔,还未来得及开口,春航已跌跌撞撞的一步跨了出去,抬了抬手,春航似乎想把守在外屋里的清桐叫进来,但声音却不知为何全哽在了喉咙里半丝也不出来,心头有什么东西一涨一涨的发着痛,春航怔怔的眨眨眼,眼前的东西全在飘悠悠的打着转。
耳边响起瑞珠听起来似乎相当遥远的一声轻喊,春航摇摇头,只觉得心里一阵清楚又一阵糊涂,但不管是清楚还是糊涂,都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在他脑海里盘旋不下——
[她知道了……她原本已经忘了……可那人又把什么都告诉她了……他与她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他与那个人第一见面时,他十五,而那个人比他小一岁,那一季,正是春花遍地的好时节,他看着那个人站在花亭里,一身大红的衣服称得一张俊秀的小脸雪一样的白,一点樱唇涂得鲜红,称着那张雪白的脸不知为什么让看着他的人心里会有种轻轻绞起的感觉,他记得当时的他只呆呆的站在花园里望着那个一身红衣的人,那个人一双柳眉凤目,目光流转间有种说不出的好看,那个人见他呆站着,轻轻斜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他的爹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他一下,然后拉着他直直的向那个人拜倒——
“奴家参见大公子。”
他爹的声音有些暗哑,却也无比的清晰,他跟着跪,脑子里却恍若遭到雷劈一般乱哄哄的一片,原来花亭里的这个人就是他娘被御赐下来的正夫,先帝的三皇子——季辛。
女帝赐婚,原本就是意在拉拢人心,他的娘是当朝一品的宰相,正夫之位又一直空悬,自是首当其冲的承恩之选,他记得他爹听说这事以后,只神色黯淡的笑了笑,低低的说了一句:
“早知道是免不了的……”
随后就不再多说一字,只留他在一旁心里反复的焦灼不定,即使身在相府从未远游,他也听说过那为先帝的三皇子季辛,传闻他冰雪聪明、风姿卓越,才智谈吐不输女子,心志高洁更是使见者愧叹,但纵使他有百般的好,却也只有十四——
“爹……”他迟疑的叫了一声,抬起眼,迎接他的依旧是他爹略微有些黯淡的笑容:
“别说了,也别跟你娘说什么,别让她为难,这十五年的衷情不悔,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已经够久了……”
他听了他爹的话,不再说话的低下了头,嘴薄薄的抿成一线,眼圈却慢慢的红了起来,他这是在代他爹哭,眼泪流下来,流出的不是委屈而是无奈,他懂他爹的话,一切,只是无奈……
大红的花轿被锣鼓喧天的抬进了府门,那一晚他和他爹谁都没睡,第二天一早,宫里服侍的人全撤了回去,然后他就被他爹带着来到花园里,看到了那个一身红装、神色却淡漠似隆冬寒雪的少年。
“起来吧。”少年的声音清冽而微哑,若是常人即使出身皇家,见到了妻家连儿子也比自己大的侍宠小爷也难免会生出一分尴尬,但那少年的声音中却带着一丝天生的高傲漠然,雪白的面容冰冷淡漠,倒是在地上跪着的他,心里莫名的生出一分慌忙与愧疚,心里不停盘旋着一个念头——那个人才十四,比他还要小……
“大人。”就在春航胡乱想着什么的时候,那个一直高傲漠然的少年却忽然的低了头,春航怔怔的望着向他的娘低头的弱质少年,不知为什么却总感觉低了头的他给人的感觉却比刚才仰着头时更加骄傲,他看到他的娘淡淡的扫了那红衣少年一眼,目光平淡,他的心又莫名的替那少年酸酸的揪起,为他娘望他的眼神,为其中全无半点新婚温情……
“以后你们好好相处。”春航听了他娘的话轻轻点了点头,其实他知道她娘那话不是对他说的,那话不轻不重却带有提点的味道,所以他点头,只为那个地位虽然尊重却也异常尴尬的少年。
“春儿,你还是不要……”与少年第一次见面的那晚,他爹欲言又止的望着他,想说话,最后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他不知道他爹想对他说什么,他只知道自从花亭一见,自己的心里竟全是那少年傲然淡漠的影子。
待到第二日在花亭里再度相遇,那雪脸红装的弱质少年斜着眼睛淡淡的望了望他,低低的问了一句‘听说你会抚琴?’,他几乎是有些诚惶诚恐的低下了头,清冽悠扬的琴曲自他手下流淌而出,但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自己自懂事起就沉浸其中的琴上,脑海里只模糊的不停闪过少年那柳眉斜视的模样,心里不知为何的一阵发慌。
婉转缠绵的笛声突然自他身旁响起,清冽的笛声如乍暖还寒时候溪流初融时的春水一般带着微微的寒意流进人心,春航身子微微颤了颤,转过目光却见那少年不知何时抽出一柄翡翠做的长笛,樱唇微抿的吹响与他琴曲相喝的曲调。
一曲弹完,春航呆呆的看着那少年收了长笛,微长的凤目轻轻扫了他一眼,低声道:“虽然不是十分的用心,你的弹得却也不错。”
春航只觉自己面上微微热了热,但心里却再也忘不了少年那带着股微寒、却也异常甘甜的笛声。
66 春航
“倾卧醉颜君莫笑,何处花柳不依人……”坐在花亭中的少年拿着墨迹未干的新诗,嘴边噙着个薄薄的笑,春航坐在一旁着迷的听着那清冽的少年声音念出绝美的句子,但那少年念了、看了,然后一个随手,就把那新写成的诗撕成了片片碎白,全撒进了花土之中。
春航在一旁低低的‘啊’了一声,少年转过头望了他一眼,那目光中全是薄薄的、不带温情的清冽,即使如此,春航依然觉得自己的心又莫名的悸了悸,他与他已相交半年有余,心里已完全明了了他的冷、他的傲,也完全明了了他的痴、他的怨——他的痴怨不为情,为的却是他只是个男儿……
“不多陪我会儿吗?”少年神色淡漠的目光凝视着他,让原本想走的春航又坐了下,春航望望月已高升的亭外,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但那面白似雪的俊秀少年却不带一丝犹豫的笑了笑,低声说:
“昨儿你娘已来过了,她昨儿既然来了,今儿也就不会再来了。”
春航被那少年那种毫不掩饰的嘲弄态度弄得脸上微微一红,他不知道自己应当做出怎样的反映,成婚半年,他娘与这个比她儿子还小上一岁的正夫可以说是相敬如宾,虽无冷遇却也没有半丝温情,而面前这个冰雪般剔透的人,面上永远带的是不经心的傲然和冷淡——
“那诗可好?”倚在花亭中的少年突然问,春航轻轻的点了点头,那少年便静静的笑了,笑容清冽中带着半丝味薄的嘲弄。
“诗写得再好又有何用……未成婚时这种空闺寂寞的东西还可以扬一扬花名,被那些喜好风雅的女子倾慕一番,可如今成了婚,如是再被世人知道宰相府里的正堂夫君还在写这些h药词艳文,只怕反倒会惹来不守夫道的恶名……”
“……”春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不知该如何开口,少年望着他笑笑,红红的唇称着雪白尖瘦的脸形成一种牵引人的诱惑。
“又不知该叫我什么了?虽然我是你娘的夫婿,但是连你爹都只叫我这个正堂夫君一声‘大公子’,难道我还硬求你叫我一声‘爹’?”
春航的脸滚烫的涨红了一片,半天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少年望着他,忽然渐渐收起了脸上嘲弄而玩味的笑。
“春航……”
少年慢慢的走到他面前,细白的手指半是温柔半是强硬的抬起他的下颚,微长的漆黑凤目细细的凝视着他,带着一丝好奇的目光在他的眼眉间慢慢游走。
他僵僵的任少年仔细的打量他,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心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渐渐翻滚起来,慢慢的,他看到少年的眼中又涌起嘲弄而玩味,少年俯下身,想要更清楚的看清他一般把脸很近的凑过来。
“我过去一直都没发现……你不管是长相还是性子,都是去做正堂夫婿的最佳人选,你若真是我生的,搞不好现在已经嫁出去了也说不定……”
春航被少年话语里的嘲弄弄得欲言又止的皱皱眉,那少年见他眼中微薄的不安和不悦,忽然静静的笑了。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投错了身子,我若女子的话,一定会向你娘要了你去……”
他听到少年的声音很低很慢的在他面前响起,然后慢慢的,少年如同花瓣般娇嫩的嘴唇就轻轻贴到了他的嘴上,温热的气息从嘴唇上柔软的接触中传递了过来,奇怪的是,他心里原本的那丝不安在少年吻上的那一刻突然消失不见,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等了这一刻很久一般静静的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嘴唇上原本温热的感觉被带着花香的风吹得凉了下来,他睁开眼,那少年已不在了面前,他怔怔的抚上自己的嘴唇,一直平静的身子终于开始轻轻的抖动起来。
“季……辛……?”
他自语般的喃喃着那个一直在心里回旋了千百遍却一直没能叫出口的名字,又过半年,宰相府的正夫有喜,龙颜大悦,之后不足一月,他便由皇上钦点,被一台青缎软轿抬进了刚被册封为纳兰亲王的瑞珠王爷府,当屋里的喜烛点起,他头上的红布被掀起时,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临走时那个一贯平静漠然的少年脸上会对他突然显露出刻骨的仇恨——
“你记住,咱们两个,不能只有你一个人得到幸福……”
他的耳边又响起少年贴在他耳边甜蜜却又无比冰冷的低语,他有些恍惚的望着眼前流露出稚嫩和腼腆的女孩,那张脸,那张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季辛……所以你才会如此怨恨自己生为男儿么?因为面前的这个孩子所以你才会如此的怨恨自己生为男儿么?
女孩漆黑而微长的凤目带着一丝孩子般的羞涩望着他,如玉的面庞上渐渐笼上一层火一般的红晕,他茫然而恍惚的望着她,心里渐渐涌起一种说不出的酸涩凄楚,他和季辛之间那种牵扯不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他不清楚……可他知道他与他都是男子……所以不管那种东西是什么他与他之间都永远不会有所结果……而如今他终于走上了每个男儿都会走上的路……他与他早知道这是躲不开的事……就像他爹早就知道,不管他娘是多么爱他爹,却依然不可避免要再娶正夫一样,那件事拖了十几年,却依然没能躲过去……他知道自己迟早会嫁给别人,而且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做个小爷,和他爹一样……季辛……他从未听季辛说过在乎他……他也不知道他是否在期盼着季辛对他说那些话……那人唯一向他表露过一丝心意的时候……便是他们最后一次说话的时候,那时他已知道了自己被指给了当今皇上的妹妹,而那个曾经漠然的面对一切的少年,则在与他分别开的时候用那样怨恨的目光望着他,冷冷的诅咒了他——
女孩艰难而又僵硬的向他伸出了手,春航怔怔的望着面前与季辛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眼和眉,心里茫然若失般的笑了笑,为什么季辛会以为,这样,他就会得到幸福吗?
“……”
女孩眉宇间的无助和羞涩微微打动了他茫然空白的心,慢慢的,他抬起手,自己解开了衣襟,如玉般平滑的胸膛上火红的莲花夺目的盛开着,女孩似乎被眼前的瑰丽美景惊呆了一般愣在了原地,他有些抖的伸出手,拉住女孩停在半空中的手,却发现女孩的手也在轻轻的颤抖着。
“别怕……“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的响起,不知那句话到底是对她、还是对自己说的,女孩的手微颤的贴上他的胸口,他轻轻的闭了闭眼,耳边忽然听到女孩低若蚊蚋般的声音:
“瑞珠……我叫……瑞珠……”
他睁开眼,却看到面前的女孩已经紧张得眼中隐隐泛起了泪光。
“你多大?”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低声问道,瑞珠抿了抿嘴,脸上不知是紧张还羞怯的持续着满面红晕。
“还差……还差两天就十三了……”
“别怕……”春航望着面前这个连身子都打起颤的孩子,一声叹息从心底静静的升了起,他拉着女孩的手转到了床里。
“我教你……”
他的心因为羞怯而微微酸涩的缩起,但是面对那张虽然一模一样、性子却完全不同的面容他只能把那份羞怯和茫然完全隐藏进心底,从今天起,他便不在是宰相府里的春航了,他是她的人,他的终生,便委靠在这个还是个孩子的女孩儿身上,这是命……男儿家的命……季辛,你相信么?他觉得……他不会因此得到幸福……
67 春航
瑞珠心情万分低落的坐在春航床边,清桐一双细目肿得像对桃子般的站在自己主子床前,四儿在一旁仔细为床上的人诊了诊脉,又翻看了一下瞳目,回过头对屋里的几个人低声说:
“没事儿,不过是一时气血攻了心,再加上正逢节气相交,可能之前没有调理好身子有些气血两虚,这么躺着多睡会儿自己也能醒,如果王爷不放心的话,我可以配副药灌下去立刻就能醒过神来——”
四儿说这话时一直看着神色郁结的低着头的瑞珠,瑞珠还未说话,一旁的清桐已忍不住小声哭问道:
“四儿公子没看错吗?我家公子脸色这么难看,怎么可能会没事啊!”
四儿神色不变的低回道:
“四儿确实只是粗通些浅薄的医理,王爷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请位真正的大夫过来给公子看看。”
瑞珠抬起头望了一眼一旁的怜香惜玉,怜香静静的走过去也把了把春航的脉象,沉吟了一下低声道:
“四儿公子诊断得应该没错,主子可以先请四儿公子开副汤药,若灌下去人还不醒,再去请大夫也不迟。”
瑞珠听了静静点了点头,惜玉跟着四儿出了屋子直接去找月总管,王府虽然不是药铺,但各种名贵的滋补药材却也不缺,四儿挑了几味清火宁神的药材,管月总管要了药锅亲自看着火,惜玉在一旁帮忙,这边留在春航屋子里的怜香望了望自己异常沉默的主子,向一旁的清桐使了个眼色,那清桐虽然看到了,却依然抽抽搭搭的站在屋里不肯走。
怜香也不说话,只伸手一拉,清桐人小力薄,还没等他开始挣,就已经被怜香拉出了屋子。
“放、放手……呜……”清桐被怜香一口气的拽到院子里,途中挣了几挣都没能挣开怜香拉着他的手,院子里原本就有些下人,清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怜香强拉了手,心里原本就又气又窘,这边还惦记着自己在屋里的主子,本想甩开怜香自己再冲进去、怜香却又不让,这么一挣一拦,原本还只是抽抽搭搭的清桐,眼泪一下子突然急涌了出来,当下也顾不得难看的双手一捂脸蹲到了地下,索性呜呜咽咽的哭个痛快。
要说清桐模样虽长得小但毕竟也是十五岁的人了,再加上伺候的主子是王府里的小爷,所以早已粗略的知了那些做人的事儿,平日里他也总能听到一干嘴里不干净的下人传些王府里不清不楚的事儿,他原本就出身小门小户,后来又是跟了主子当了奴才,所以自己早已断去了能跟个好人家的念头,但他虽出身小门小户又是个奴才,却也不愿随便跟了哪个人去,只一门心思的认为自己主子这玉一般的人尚且还没过上快活日子,他这野草般的命就更不要奢望什么——因此这个清桐只盼望自己可以一辈子跟着自己这个主子,就算没有富贵荣华也不要紧,只要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就行,却没想到那王爷跟前的怜香不知为什么总是故意的招惹他,每次总是不愠不火却也总让他难受半天,如今这新仇旧恨一起加了起来,清桐只觉得天底下最坏人的就是他身边的这个怜香,偏偏自己又没法拿她怎样,就只能越哭越伤心,原本他蹲在地上只是不愿走,可如今哭到伤心处他只觉得浑身都软软的,就是想站也站不起来了。
怜香目光四下一扫,原本全看呆了的下人被怜香冷冷的一瞪,全都相当知趣的悄悄退了个干净,怜香见院子里再无别人,就一俯身把蹲在地上的清桐一把拉了起来,从衣服里掏出条手帕给清桐擦泪,那清桐抹着眼泪不让怜香给他擦,那怜香也不说话,清桐躲,她就按着清桐不让他躲,清桐挣不过她,又委屈交加的大哭了一通,怜香还是不说话,清桐哭,她就给他擦泪,擦来擦去,清桐终于不再好意思继续哭了,怜香见他眼泪渐渐少了,沉默了一下才低低的开口道:
“你也别哭,我看你家主子这一晕,倒是件好事,有些事儿,总扭着不如一下子说开了,总遮着掩着才更会坏事。”
“……”清桐疑惑的眨着还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面前虽然是杏核眼桃花脸,但一板起脸来却比那些虎背熊腰的女卫更骇人的怜香,怜香瞧了瞧眼睛肿得像一对桃子的清桐,忽然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圆瓷盒,上下一拧打开了盒盖,用手指挑着里面半透明的膏子,一声不响的抹在了清桐红肿的眼睛下面。
清桐被吓得往后一退,只觉得被抹了药膏的地方清凉一片,怜香趁他怔了怔的功夫又给他抹了另一只眼,抹完后怜香收起了瓷盒,抬起眼睛瞟了清桐发红的脸一眼若无其事的低声道:
“自己揉揉,去肿的。”
清桐心里又羞又窘的翻了几翻,本来怜香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若放在平时,清桐就算不被气得掉泪也必会一语不发的甩头走开,可他刚才哭了那么半天,只觉得这前后许多的天眼泪全在刚才哭了出去,虽然想哭想气,心头却只剩空落落的感觉,半点眼泪和火气都找不见,更何况怜香刚才的唐突举动实在太过突然又太过自然,等清桐反应过来时人家早已做完,清桐若再一惊一乍未免有作态之嫌,弄得清桐只能咬着嘴唇悄悄后退了一步,原本还不想听怜香的话,可又觉得那药膏抹在眼睛下面若是不揉开了,一会儿让人看见总是不好看,就只能吞了气,低下头自己悄悄的揉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清桐只觉得自己眼睛四周有些发烫,原本肿肿的感觉却消失不见了。
“跟我走。”
怜香见清桐抹完了药膏,低低的说了一句,清桐身子的不动的望了怜香一眼,小嘴欲言又止的张了张,怜香见他站着不动,就又加了一句:
“你跟着我去给你家主子弄点滋补东西来,看你主子那样子,应该是有几天没正经吃东西了,要不然也不会脉象那么弱。”
“……”清桐见她说得有理,虽然有些放不心自己屋里的主子,却也只能低了头,一声不响的跟着怜香出了院子,不大会儿的功夫惜玉一个人拿了食盒进了院,放下后也悄悄的退到了外屋,守着。
屋子里,瑞珠低着头,不停的在心里检讨着自己的错误:第一,她太着急,第二,她太着急,第三,还是她太着急……
抬起头,瑞珠可怜巴巴的望了一眼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男人,低下头接着检讨自己的错误:第一,还是她太着急,第二,还是她太着急,第三,她实在不该太着急……
当惜玉把食盒送进里屋时瑞珠还在低头暗自检讨自己的错误,惜玉从未见过自己主子这种消沉模样,心里反倒不安起来,连忙把那食盒打开,把一个芍药红的团花盖盅小心翼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