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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的掌上明珠第7部分阅读

      四爷的掌上明珠 作者:未知

    。

    初晴去的是内眷们宴会的后花堂。入目便是锦绣灿烂,花枝招展的一片。各路福晋侧福晋,还有大一点的有门第的淑媛们齐聚一堂。初晴突然想唱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

    “啊,小格格可是来了。”李侧福晋眼尖,很是热情的招呼道。

    初晴本来想趁着热闹不着痕迹的入席,被她这么一声引来无数关注的目光。

    第 26 章

    “晴儿说身体不舒服,现在可是好些了?你就是晚一些来这些婶婶姐姐们又岂会多心呢,是不是?”乌拉那拉氏温和无比的向初晴挥动手里的淡紫色丝帕。

    初晴过去坐到乌拉那拉氏身边,在这一圈的香粉中间,她也能判断出四福晋手绢上的蔷薇花香。清香宜人。

    没想到四福晋如此维护她。

    初晴乖巧的笑说:“初晴来晚了,叫各位长辈和姐姐们笑话了。都说大人有大量嘛,想必是不会和我计较的哦?”

    “怎么会呢?小格格可真会说话。”

    “是啊。身体重要。可还要不要紧啊?”

    “四福晋把小格格养得水灵灵的,谁还忍心怪责的,喜欢还来不及呢。”

    内眷们都是配合得很。看来四福晋做人很成功。初晴也扯着嘴皮笑着,只是笑意没有达到眼底。

    正说笑着,忽然有人报:“太子妃到——”。酒席上的女宾们纷纷起身迎接。初晴心里咯噔一声,但愿不会在太子妃面前露出马脚。

    太子妃着一声粉蓝团绣烟霞紫牡丹的宫装,紫金飞凤玉翅衔东珠串的鬓钗光华夺目,珍珠嵌红宝石的宝塔耳坠熠熠生辉,整个人款款步入屋内之后将房屋都照亮了一半。

    “臣妾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吉祥!”受过良好培训的众人整齐划一的请安道吉。

    太子妃瓜尔佳氏露出一个仪态万方的含而不露的笑容,手轻抬,道:“快快请起。都是一家人,无需多礼。我来迟了,让各位久等。”

    李氏在心里暗自嘀咕:有其母必有其女。

    太子妃微微一扫,将屋内的人尽数看在眼中。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人拘谨了起来。太子妃微笑着走向四福晋给她道喜,说:“王爷的喜事,便是整个皇家的喜事。四福晋周全了王爷,便是周全了皇家。可是有劳了。大家一起敬四福晋一杯,如何?”

    衣衫金帛擦动的窸窣声和珠玉的脆响声阵阵,大家都附议着举杯。初晴在思考着是否关自己什么事,要不要举杯,忽然听太子妃柔和而威严的说:“煦尔嘉,嗯?”

    初晴一凛,这可是正牌老妈,得听。初晴忙举杯含笑,乖巧的眨巴着眼睛,“敬额娘福晋!”

    “敬四福晋!”

    “敬四嫂!”

    “敬弟妹!”

    一时间纷纷扰扰。台面上的事情接着做得差不多了,太子妃坐到了初晴的另一边。刚坐下,太子妃便拿起丝帕在初晴嘴角边轻轻按了按,柔声道:“怎么在王府里呆久了连规矩都忘了。你这样不是给你四婶丢脸吗?”

    初晴觉得奇怪,她就是不能从太子妃的这些言行举动中感受到纯粹的亲情,反而极不自在。

    初晴看了看四福晋,四福晋含笑解围道:“这可说的是哪里的话呢。晴儿如今叫臣妾一声额娘福晋,臣妾自然会尽心教导。孩子尚幼,今儿又有些身体不适,平时却是极其乖顺听话的。太子妃无需担心。”

    太子妃淡淡笑笑,又和其他人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初晴放松警惕,开始觉得肚子里面一阵需求召唤,便拿起象牙箸开吃。收敛的只对付面前的几盘菜肴点心,但是眼睛还是不免会自主的将视线投注在中央的许多新鲜菜色上。没吃过,想吃。就是这样简单的初晴式反应。

    四福晋含笑给兰烟示意,兰烟便左手拿起小银碟子右手拿着小银著,先将一块芸豆卷挑起放在碟子上,然后从碟子上夹起来放到初晴碗里。初晴顿时眉开眼笑。

    刚要开动,另一样吃食由太子妃的侍女拣了给初晴搁在碗里。金黄灿烂,香气诱人。

    “蝴蝶卷,你以前最爱吃了。”太子妃笑着说。

    这个。。。初晴筷子停在碗边。该先吃哪个?既然太子妃说自己最喜欢吃蝴蝶卷,那最好先吃蝴蝶卷咯。

    初晴夹起蝴蝶卷送进嘴巴,一口咬掉半个。

    “你看这孩子,喜好什么的还是没变呢。慢慢儿吃吧。”太子妃似乎非常开心。

    初晴瞥了一眼四福晋,依旧笑得滴水不漏。瞧人家这份忍功,啧啧,也真不容易。

    终于成功从太子妃和四福晋的夹缝中脱身,以头痛为理由让春花给抱了出来。沿着抄手游廊走了没多远,初晴就说好多了要下来自己走。

    “四弟,你看你单独出来了,把大家冷落了不是。兄弟们都怕你的冰块脸,只好我来瞧瞧。”初晴听到了四这个数字,知道她躲了几天的人就在附近,本来想回避,又好奇叫胤禛四弟的人。

    偷眼瞅过去,看见胤禛一身喜色吉服,正被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拉动着往男客们所在的花厅去。想来是不大饮酒的胤禛逃不掉被灌酒,黑着脸跑出来了?

    初晴有点关切的看着,刚好对上了胤禛深沉的眼神。初晴刚神经紧张,忽见胤禛转过脸去,就当没看见她一样。

    嗬,这是我该做的动作吧?初晴不爽了。扭头就走,加快步伐往通往海棠苑的月洞门走。

    “煦尔嘉?”身后,突然传来刚才的那个声音。

    初晴顿住,在这里叫她这个名字的人,又穿着明黄|色,只能是。。。真笨,初晴心里骂了自己。回过身去,露出才看到他们的表情,惊讶了一小瞬,然后对着唤她的人甜甜的笑,“阿玛!”

    太子胤礽离开胤禛,上前两大步。初晴机灵的小跑过去,拉住胤礽的衣袍,仰脸嘻嘻笑。她觉得不说话最安全,所以只好嘻嘻笑了。不过,胤礽真的是个美男子呢。的确当得上英俊端正,仪表非凡八个字。虽然实际年龄比胤禛大,可是看上去差不多。眼神和胤禛的最不同,少了深邃沉静,一看就觉得这个人是个多情的人。

    “一年多没见,煦尔嘉长胖了,嗯,也长高了。”胤礽把手放在初晴头顶,像在比划她是身高。“老四,可要帮我谢四弟妹一声儿。”

    “是。”胤禛惜字如金。

    “年节的时候也没进宫拜年,说是病了一场,可好了?”胤礽看看她这个送出去的嫡出小女儿,长得越发冰雪可爱了,心里高兴,少不了多关怀几句。

    “全好了。让阿玛为孩儿操心了。”初晴老实规矩的回答。

    “嗯。今天是你四叔的喜日子,有没有去敬酒啊?”

    初晴头疼,怎么都要让她敬酒啊?有没有人当她是小孩子啊?

    “孩儿有些着凉,想先回去休息了。”初晴用娇娇的语气说道。

    胤禛听见,一抹担忧闪过眼眸,但是在胤礽面前却什么也没说。

    胤礽抬头吩咐春花,“你是跟着煦尔嘉的丫头?”

    “回太子爷的话,奴婢正是。”春花忙跪下,声线颤抖。她是第一次有王府以外的主子跟她直接说话。

    “把你主子带回去,让她好生调歇着。不得马虎!”

    “是。奴婢遵命。”

    初晴也没再多看多停留,告辞离开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太子胤礽,也是最后一次。很多年后,初晴也记得这个晚上,不管胤礽以前怎样,后来怎样,她觉得那个晚上,他是一个很好的人。虽然在那一刻,命运的轨迹一如她这个人,都是与他背道而驰的。

    三天后。

    胤禛有三天的婚假。三天过后,该上班的上班,该早朝的早朝。那三天里胤禛自然是在宝香院度过的,之后他也并没有破例,重新命人收拾书房,依旧按照他的老习惯来。

    没人觉得有任何不妥,只有跟着年氏一起入府来的贴身大丫鬟小红很替她主子忿忿不平。她家姑娘是多么玲珑剔透的佳人啊,怎么能和那几位半老徐娘一个待遇呢。何况如今少爷是个什么身份地位,她们的娘家人呢?王爷这一碗水端平的做法,未免也太给她们面子了。

    “小红,你为何闷闷不乐?”年氏对着妆台给自己选了一对虎睛石银线坠子戴上。看见镜子里大丫鬟的嘴巴撅着,柔声问道。

    第 27 章

    “姑娘,奴婢是为您抱屈呢。”小红拿着象牙小梳子给年氏梳理着柔顺的秀发。

    “哦?”年氏纤纤素手停在耳际,不解道:“哪儿来的话?”

    “您看,王爷和您是新婚燕尔,怎么可以就这样把您丢在一边不管呢?书房,书房有什么好的,书房里面有姑娘您这样的人在等着吗 ?我看整个王府里也再找不出来可以把姑娘您比下去的。”

    “小红,如今离开了家里,莫要再这么由着心说话。我觉得没关系,你这样说,让别人听见了不好。”年氏戴好耳坠,对着镜子顾盼道。

    “姑娘您就是个好性子。所以二爷让奴婢要多上心,不要让人把姑娘欺负了去。”小红继续叽叽咕咕。

    年氏手指了指一支蓝水晶簪子,小红便拿起来在发髻上找地方插好。

    “二哥多虑了。”年氏看了看发簪效果,微微点头,又道:“王爷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和二哥既是主仆的关系,又有朋友的情谊,已然是十分难得。我们只有心存恭敬的,怎么能有嫌隙之心呢?快莫要说这些了。”

    “我的好姑娘,二爷自然不是指王爷。这哪个后院里头是消停的?外面传言四福晋治家有方,奴婢觉得这话只有知根知底的里面人才能打包票。姑娘今儿戴什么花?”小红边闲话一边也没忘了自己的差事。

    “院子里头蔷薇花开得好,就戴蔷薇吧。”

    年氏说完,小红便答应了,走到门外另外叫了个丫鬟去摘花儿,自己又走回来伺候。

    “您看呐,这么些日子了,咱们天天去福晋那里请安,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个小格格。连婉怡格格,弘时阿哥都来请安过,偏她说一句病了,就不来了。”

    “哎呀,是呀,小格格都病了有些日子了。不知道怎么样了呢。”年氏把小红的话题重点给听错了。

    “姑娘,您让奴婢怎么说您才好?”小红语气里全是恨铁不成钢。

    年氏扭头看她这个只比自己小几个月的贴身大丫鬟,抿唇笑道:“你看,你不是说了一早上了么?我都听着呢。不气了,嗯?”

    小红知道自家姑娘就是心肠软,这保驾护航的重担就全在她肩上了。

    这时候府里的家生小丫鬟原名红豆,因为重了小红所以改成小翠的捧着一盘子蔷薇花送进来。

    “朵朵精神叶叶柔,雨晴香指醉人头。”年氏明眸含雾,柔柔的看着新开的蔷薇花,低低的吟念了一句写蔷薇花的诗句。

    “姑娘,都妥当了。”小红给年氏配了一朵开了七八分的粉红蔷薇,打量了打量说。

    “好。”年氏款款起身,“走吧。”

    女子的一天通常都是从镜子前面开始的。初晴同学也不例外。何况她现在是在古代,有的时间消磨在梳妆打扮上。春花给初晴编了两个小辫子搭在胸前,后面的头发梳成一个总辫儿。辫子梢儿上系着蓝的绿的松石珠子做装饰。满族的小姑娘都打着耳洞呢,她虽然小也可以戴上以前太子府送来的小梨儿形状的紫罗兰色玉耳坠。

    初晴不喜欢搞的太复杂的头发样式,加上年纪还小,用不上太繁复的头花,所以梳理起来也花不了太多时间。春花给她主子弄妥当后,自然而然的问:“主子,今儿说哪里不舒服?”

    “头痛?”

    “说过了吧?”

    “脚痛?”

    “好像也说过了。”

    “肚子痛?”

    “哎呀,主子您别咒毒自己了成不成?您看,侧福晋进门都好些日子了,您都还没有见一见呢。奴婢觉得福晋已经开始不信奴婢说的话了,每次都去说主子您不舒服,再这样子福晋一准得请太医来看了。”

    “好哇,春花,你除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开始红果果的威胁我了啊?”

    “红果果?哎呀没啊,主子。春花这一颗红心全都向着您呢。您看着外头天气暖洋洋的,日头也不晒,东园里头的玫瑰花啊紫藤萝啊迎春花啊一定开得灿烂极了。主子就不想出去逛一逛吗?”春花循循善诱。

    “嗯,”初晴沉吟道,“紫藤花啊。。。该是开的时候了。可以做藤萝饼来吃了。”

    春花刚以为劝服成功,又泄气了。跟主子斗,她真不是对手啊真不是。

    “除了藤萝饼,还应该配一点别的时令菜。香椿芽炒鸭蛋吧。春花,春花?”初晴同学不顾春花的纠结心情,还在热衷于自己的春日食谱。

    “是!主子?”

    “我还要吃香椿芽炒春花。”

    “是。哎?不对,主子。。。”春花本能的答应了一声,又才反应过来。

    初晴笑眯眯的看着春花,直看得春花心里那面小鼓哐啷哐啷的那个敲啊打啊。

    “行了行了,我去就去吧,你就别琢磨说辞了。就你那演技,福晋打从一开始就没信过。福晋是惯着我,我也不能让她太为难。”

    “主子。。。”春花几乎热泪盈眶。主子您懂事了。

    “不过,我刚才说的两样小吃你别忘了给膳房说啊。”初晴不忘她的大事。

    上房东暖阁。

    清亮的光线投映进窗棂,熏着一室的花香。四福晋乌拉那拉氏正拿着几枝芍药几枝春桃正在插瓶。

    初晴刚到走廊上,秋月便笑盈盈的向里面报:“小格格到。”

    乌拉那拉氏含笑向兰烟道:“晴儿可是愿意出门来了。那几日见了太子爷太子妃,兴许这小人儿想家了心里难受,又不想说出来让我伤心,只推说不舒服不能来请安了。现在来,可见是心事也过去了。”

    兰烟点头笑道:“可不是么。那次太子妃硬是让小格格吃蝴蝶卷的时候,小格格可为难了呢。主子对小格格好,小格格清楚的很呢。”

    初晴进来,规规矩矩行了礼,起身便笑着拍手道:“好香的花儿,额娘福晋好雅兴啊。”

    乌拉那拉氏笑道:“晴儿丫头的精神好啦?”

    初晴嘻嘻一笑,央求道:“额娘福晋,我今儿也不去学堂,好不好?我好不容易好了,还没逛逛呢,不想去读书。”

    乌拉那拉氏含笑点头道:“就依你。说到底,女孩儿家也不必太用功,有伤淳朴自然。不过,额娘福晋有个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额娘福晋只管说吧。”初晴觉得这位厚道的福晋是不会提出什么刁难的条件的。

    “晴儿,你今天去宝香院走一趟儿,如何?”

    初晴不语。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后院有风险,说话需谨慎啊。

    乌拉那拉氏继续道:“年侧福晋刚才来请安了。她才走你就来了。她虽然年纪轻,但究竟是你的长辈,以后你爱不爱走动并不相干,只不过她是新人,你理应是要去拜见的。你说是不是?”

    第 28 章

    “额娘福晋,”初晴想着借口,“您知道我一向除了跟您亲近,都不大和府里别的人来往的。就是弘时哥哥,婉怡姐姐那里我都很少走动的。可不可以不去啊?”

    乌拉那拉氏含笑道:“这可是额娘福晋的条件哦。说起来,夫子也该到了。吃了早膳便去吧。”

    初晴被打败了。

    “好啦,我去是可以。但是我又不认识她。找不到话题啊。”会冷场诶。

    “这样啊,你就把这瓶花带给她,就说我送给她,怎么样?”

    初晴撇嘴道:“哪能您送花给她呀。要送也是她送给您啊。她那里不是一院子的蔷薇花嘛,您爱熏蔷薇花,我去要些来给您制花露吧。”

    乌拉那拉氏含笑道:“你也计较这些?好,难为你替我想,便这般吧。来,饿了吧?兰烟,让他们摆饭。”

    哎,她哪能体会初晴的心情。她现在哪还有好胃口吃饭呐?算了,她也只有饭还可以吃一吃、开个心提个神了。

    “荼糜香梦怯春寒,翠掩重门燕子闲。”一个轻柔的女子声如淡淡清风飘来。初晴的脚步不由得停住。抬头就见到“宝香院”三个字,里面读诗的人可想而知。

    初晴给春花比了一个嘘字手势,然后就探头在垂花门首看。阳春三月天,宝香院里繁花灿烂。蔷薇花架子下面,年氏正靠在楠木折枝梨花贵妃榻上,一手支着下颚,一手拿着一本诗集。

    她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柳眉如黛,花肤雪颜。眉眼低垂,看得十分专心。花架上的花开得繁了,被风吹落了不少柔嫩芳香的花瓣,簌簌的落在她的肩头,还有她一身雨过天青色绣白玉兰的衣衫上。

    初晴的脑袋里只有“卿本佳人”四个斗大的字。年氏那种一低头的如水温柔,她是终其一生也不会有的。是不是男的都喜欢这样的?还是四四也喜欢这样的?那就没戏了,一拍两散吧,她不想改变自己的性格。要不就跟所有的清穿前辈们一样,混吃等死吧?嗯!这么一想,前途一片光明啊!

    初晴的心思就这样在百转千回间找到了一个方向,就像航行在海面上的掌舵手决定他自己的航向一般,初晴在心底里告诉自己,放下不是没什么不可以,放下也不是就意味着少了一份在乎,只不过她要学着更珍重自己。

    “谁在那里?”忽然,一个伶俐的丫鬟的声音响起来。初晴一惊,忙躲开她的视线,回身拉春花走了。

    小红拿着月白缎子披风从屋里出来,来到年氏身边,伸长了脖子往门边看。

    “小红,你看见什么人了?”年氏被惊吓到了,一只手放在心口,平息了一会儿后柔柔问道。

    “也没看实在。兴许是眼睛看花了。”

    “你呀,还是这么一惊一乍的。好好学着改了吧。莫要让人见笑才好。”

    “谁会笑啊?姑娘您都不会嫌弃奴婢的是不是?”

    “我又怎会嫌弃你?”

    “那就成了,别的人奴婢才不在乎呢。”小红给年氏披上披风。

    “你呀。”年氏轻轻的笑嗔了一句,重又看她的诗。

    “柳色青山映,梨花雪鸟藏。绿窗桃李下,闲坐叹春芳。”

    初晴院子里的那几株红艳艳的海棠花开花落,六度吐蕊,花势一年好过一年。转眼已经是康熙五十五年的春末。初晴十一岁。她因为持之以恒的用现代的锻炼方法和成长食谱,比同龄的清代女孩子高,娉娉婷婷,不知情的会以为她十四五岁了。

    初晴在海棠树下站着,看着春花拿着小花锄挖出湿润的泥土。海棠花瓣落红残香犹在,春却已经悄悄的离去。

    “主子,这酒才埋了六年,怎么想着现在挖出来呢?”春花看着渐渐露出盖子的小酒钵子问。没有回应,春花抬头看。

    初晴微微仰头,透过海棠树繁茂的枝叶看着头顶流动的蔚蓝色和洁白不染尘埃的云朵。嘴角上扬,好像看着从没看过的风景一样,如痴如醉。

    “主子?”

    “岁月像谎言一般真实。”幽幽的,初晴从嘴里吐出一句春花理解不了的话。

    “都六年了吗?”好像是问春花,又像是问她自己,又其实只不过是感慨罢了。六年前的春天,她亲眼目睹了那个温柔秀雅的女子,亲自释放了自己固执的情思。过去的六年里,纵然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情,由于心态变了,也好像觉得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年氏嫁进来的同一个月,弘昀殇逝了。李侧福晋悲痛万分,事后不知在哪里找人卜卦,说是府里有人犯冲,本来弘昀还可以熬一熬的,命相却被克了。算来算去,也就年氏最有嫌疑,她一来弘昀便撑不住了,就此李氏和年氏势如水火,两人是除了胤禛的生辰,别的时候断然不在同一个地方呆着。

    初晴虽然心里有准备,还是被这个噩耗震出了眼泪。那个少年,清俊谦和,对她说:“没关系,我教你。”就这样彻底消失了。仿佛昨夜一场雪,早上起来看的时候居然了无痕迹。看着白晃晃的阳光,徒留心里的似梦非梦。

    生命去了,也有生命来了。第二年,弘历和弘昼先后降生。初晴格外高兴。因为她看到四四的情绪也有了很大的好转。他就算看似再怎么顺应天命,内心的伤痛其实应该比李氏还深吧。弘历的生母位分卑微,所以他自从出生后不久就跟着四福晋,弘昼则是跟着李侧福晋。初晴像是发现了新天地一样整天和弘历小豆包玩。

    第三年的三月,婉怡被封为多罗格格,七月晋和硕格格,九月嫁到蒙古。一年会寄来一封信,都是塞外的苦楚和思乡之情。这样柔弱的女子,是怎么样受得了呢?初晴觉得和她比起来,自己真的是非常幸运。因为太子胤礽也在同一年被废,整个太子府的人全部幽禁在咸安宫。那些她名分上的兄弟姊妹,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可以依旧享有宝贵的自由。胤禛很为她着想,太子的事件之后就送她去西山的别庄静养,远离京城的纷纷扰扰和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又过了两年,年氏终于诞下了一名女婴,虽然这头一胎几乎就要了她的命,但是到底还是生下来了。孩子的小名取得有些随意,年氏在看到胤禛不知什么时候写下的行书上曹操的短歌行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的句子时,向胤禛提议说孩子就叫“心悠”吧。胤禛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明天就是心悠一周岁的生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初晴每次见到心悠的时候都会想起自己还是幼稚女童的时候给胤禛写的情诗。那般直率炽热的情怀,如今想来也有点不可思议呢。

    “六六大顺嘛。”初晴收起心绪,随便胡诌了一个理由。

    “八也不错呐。”春花现在很上道,完全跟上了她主子的思考方式。

    “嗯,有道理,你把它重新埋进去吧。过两年再开挖。”初晴顺着说。

    “主子。。。”春花抹抹汗。主子永远都是这样的“讲道理”啊。她好不容易挖出来的啊。虽然这六年里她看着主子的变化很大,但是本质还是没有变,她敢打包票。

    “因为明天心悠满周岁嘛。”初晴用怨笨的口气对春花进行点拨。

    “啊,这么贵重的东西主子也舍得送?”春花惊骇。

    初晴翻了一个白眼,“我又没说我要送出去。”

    “可是。。。”是您刚才说的啊。

    “因为明天是心悠的周岁,我心情不好,所以要喝酒。”

    第 29 章

    “哦。”春花迟钝的点头。她家主子不知为什么对年侧福晋怪怪的。虽然从来好像没有任何冲突,主子也不会说她的任何小话,但是就是怪怪的。

    现在就算一个例子,为什么心悠格格满周岁的喜庆日子,主子会不高兴,还不高兴到要喝酒?主子现在虽然长大了,但是老是这样偷着喝酒也不安全啊。

    “奴婢给晴格格请安!”秋月从门外进来,给初晴行礼。自从心悠出生了,王府的人都统称初晴为晴格格了,这乱了多年的称呼终于有了个定数。

    “晴格格,福晋打发奴婢来看看您好了没。”

    “我这就去。春花,快把东西藏好。”初晴吩咐春花,然后又向秋月笑嘻嘻的说:“我也没藏什么,秋月你什么也没看见哦。”

    秋月微笑,“是,秋月什么也没看见。晴格格快去吧,福晋们在马车上等您老半天了。”

    乌拉那拉氏这位贤良淑德的福晋,要带着年氏去法源寺为心悠的周岁祈福,当然还要替弘历和弘昼祈求平安健康。李氏推病,是不去的。初晴去陪四福晋,顺便折腾弘历小豆包。

    初晴和乌拉那拉氏,保母带着弘历坐一辆车,年氏带着心悠,奶娘,保母和弘昼坐另外一辆车,春花,兰烟,和小红坐一辆小车。宝马香车一路出了府,直往宣武门外教子胡同去。

    “额娘福晋,这时节法源寺的丁香花都快过了吧?”初晴不无遗憾的说。

    “这趟是去祈福的,可不是为这赏花啊。”乌拉那拉氏含笑道。

    弘历奶声奶气的问,“晴姐姐,丁香花好看不好看啊?”

    “单独看不咋样,凑在一起,像法源寺那样整出一片丁香海就好看。”

    初晴趴在车窗上偷偷掀开帘子看,弘历也摸爬过来挤着一起看。

    “有好多的人。”弘历认真的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末了,弘历煞有介事的扔出来一句才学的句子。

    “才不是呢,”初晴做姐姐状,“他们有好国君为百姓谋福利,便不是皆为利往,是在朝着幸福的康庄大道走着呢。”

    “好国君?”弘历黑亮亮的眼睛,圆圆的小脑袋,好看的鼻子和红润润的小嘴巴,俊俏得像个小姑娘。扑扇着睫毛表达疑问的时候样子尤其可爱。

    “啊呜,小豆包,就是像皇玛法那样的明君呐。”初晴把弘历的小脸放在手心里搓圆捏扁。

    “晴儿,和弘历说这些作甚?他还是个小孩子。”

    “额娘福晋,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何况,小豆包才不是小孩子了呢,对不对啊?”

    “对!弘历才不是小孩子呢。”弘历是初晴的死忠粉丝。

    初晴很满意的点头。她对弘历真是教导有方啊。

    弘历小豆包坐乏了,小嘴张开,打了一个哈欠。

    “四阿哥困了就睡吧?”弘历的保母作势要抱他,弘历看着初晴,嘟起小嘴,眼神满满的期待。

    初晴笑着伸开手,“过来吧。”

    弘历顿时喜笑颜开倒在初晴怀里。弘历咂巴着嘴儿,“晴姐姐,好香。”香喷喷的比保母身上好闻多了。

    初晴轻手拍了拍弘历的小屁屁,道:“小色狼,快睡觉!”

    弘历乖乖睡了,初晴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头看着他熟睡的摸样,憨态可掬,还伸手给他擦拭口水。未来乾隆帝又怎么样?小时候睡觉还不是会流口水的好不好?

    乌拉那拉氏笑得温和,“像你小时候。”

    “嗯?”初晴没听清。

    “弘历就像你小时候,特别喜欢缠着王爷一样。你看他多喜欢粘着你。”

    初晴淡淡笑笑。时间真是奇妙的东西。她以前是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么?她被弘历缠着念着,心里还是很开心的。一边嫌抱着他胳膊酸,一边还是不会拒绝他撒娇耍赖的小要求。

    四四当年对她也是这种心情吗?

    “小四四。。。”初晴竖起一根纤细的手指戳了戳梦乡中的弘历小豆包的脸,喃喃低语。

    法源寺是千年古刹了,香火鼎盛。寺庙建于唐代贞观年间,保存至今实属不易。虽说佛法平等,但是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皇家领地,雍亲王府的内眷来了,法源寺还是十分给面子,肃清了闲杂人等,专门开辟了通道。

    参拜礼佛祈愿完毕,一行人被请到极为清静的一进院落,乌拉那拉氏和年氏要休息说说话,初晴带上弘历去看丁香花。

    紫色的丁香花汇聚成一片波澜起伏的海洋。花开得极为茂盛,虽然地上已经掉落了厚厚的一层细碎的花瓣,也没有影响到花的整体效果。

    初晴赞赏的点头。

    “晴姐姐,咱们王府里为什么没有丁香花?”弘历很善于发现问题。

    “嗯。。。四四觉得丁香花太忧愁了吧?”

    一大一小安静的欣赏了一小会儿,初晴问道:“好看吗?”

    弘历郑重其事的说:“没有晴姐姐好看。”

    初晴听了,伸出胳膊勒在弘历细细的脖颈上,“从小就会花言巧语,长大了果然会去祸害人间啊!我今天就替天行道,灭了你。。。”

    弘历早习惯他晴姐姐纸老虎这一套了,很配合地哇啦哇啦挥舞着小手掌叫:“大侠饶命!”

    初晴松开手,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道:“嗯,孺子可教也。”

    跟着一旁的春花拦住担忧得搓手的弘历的保母,低声笑着劝道:“嬷嬷别急,我这主子您还不知道?她爱玩,但也是有分寸的。”

    “是,是。。。”保母点头,还是满脸的焦急。每次晴格格和她的小主子在一起,她就坐立难安。晴格格喜欢弘历小主子的方式跟别人的都不一样,时常都是又掐又捏又拍又打的。

    看完花儿,初晴牵着弘历小豆包往回走,一路上进行了如下对话:

    “是晴姐姐我好看,还是海棠花好看?”

    “晴姐姐好看!”

    “那么,是晴姐姐我好看,还是牡丹花好看?”

    “当然晴姐姐好看!”

    “嗯,那是晴姐姐我好看,还是荷花好看?”

    “还是晴姐姐好看!”

    弘历一声比一声响亮。

    初晴顿住脚步,蹲下,瞄左瞄右,试探道:“是晴姐姐好看呢,还是年额娘好看?”

    弘历在小脑袋瓜里对比了又对比,初晴扬眉,“还思考?”

    “晴姐姐比年额娘好看多了!”

    初晴遗憾的摇摇头,“不可信啊不可信。小豆包你现在懂了吧?一个老说假话的人啊就算说真话也没人肯信了。男孩子要记得一言九鼎,信守诺言,一字千斤重。话可以不多,但是要言之有物。”

    “像阿玛那样吗?”弘历很聪明。

    初晴笑笑,“对,不过也别太像他了。四四太沉默寡言,不喜欢敞开心扉,什么都爱自己一个人解决。记住,过犹不及,过头了也是不对滴。”

    弘历眨着灵机慧黠的眼睛,听得认真。

    马车行驶在一段颠簸的路上,忽然咯噔一声,马车停住了。

    “出了何事?”乌拉那拉氏对帘子外的人问话。

    “回福晋,车轱辘坏了,马上就能修好,福晋您等一等。”

    初晴坐不住要下去看看。

    “我去给小豆包买新鲜玩意儿。”说完就溜出马车,乌拉那拉氏唤也唤不听。

    第 30 章

    这条街很宽阔,可以通行马车,两边还设着许多生意很好的小摊子。除了卖各种粗糙的手工艺品的,还有耍杂技的,也有卖儿卖女的。初晴一路看着看着就走远了些。

    “小姐,算个命吧?常言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上只前生,下只后世,还只今生灾祸劫难。”一个黄瘦黄瘦的半老头子在小摊前摇着签筒冲初晴打广告。

    “哦?是吗?先生怎么称呼啊?”初晴抄起手环胸,做出一个在古代人眼中的女痞子相。

    “在下不才,人称胡半仙。”

    “哟,先生挺不客气,不自谦呐。”

    “见笑见笑,在下不才,却私以为当得起这个称呼。”

    “怎么说啊?”初晴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问。

    “比如在下就可以看出小姐出身富贵,家世不凡。”

    “废话,像本小姐这样披金戴银的,瞎子也能看出来。”初晴蔑视的瞧他一眼。

    “在下还能看出小姐很快就会有一场大劫难,至于这个劫的解法嘛。”胡半仙一手挡住半边嘴巴低声说话,一边摊开另一只手要收钱。

    “你自己要给我算命的还想收我的钱?本小姐才不信,唔——”

    初晴话没说完,从她身后驶过的一脸半旧的马车上一双粗壮浑圆的胳膊探出手来,把她拦腰抱住,另外一只手拿帕子捂住她的口鼻。初晴在心里还没开骂这死算命的和人同谋算计她,就被蒙汗|药弄晕了。

    街头上依旧人来人往,胡半仙继续晃着签筒冲路过的单身女性叫道:“来来来,小姐算个命吧。常言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上只前生,下只后世,还只今生灾祸劫难。”

    马车往城门外赶,出去之后绕着山路行了半天,到一个小茅屋后面换了另外一辆马车,在天黑前城门快关的时候回到城内。

    七拐八弯之后到了一个僻静的胡同背后,赶车的人到一扇木门上敲了五下,两声重三声轻,很快便有人出来,也不提灯笼,摸着黑开了门。

    马车上的那个壮粗壮的汉子看着初晴衣领里头露出来的玛瑙玉锁,便飞快的拉下来藏到自己衣袖里头。他们同这家老鸨做人牙生意,能顺手多捞点银子就多捞点。

    初晴幽幽醒转,却闭着眼听了半天的动静。一阵浓烈的脂粉味冲鼻而来,紧接着一个高亢亮堂的女人声音响起,“哟,皮儿够细滑的,又白又嫩,掐一下就能出水似的。眉形好,唇也娇艳,嗯,鼻子生的巧,耳朵也小。是个美人胚子,倒有几分我们家念儿年轻时的模样。这笔生意值当。”

    “可不是,我们俩兄弟答应把最好的送您这里来不是?烟水阁的罗妈妈给了这个价,可都没给啊。”

    “烟水阁算是个什么东西?下贱地方。也能跟我这幕才馆比?”

    木材馆?还棺材板呢。初晴在肚子里腹诽。

    “到账房领五百两银子去吧,记得把事情料理干净,别留下线索。虽然咱也不怕,不过嫌麻烦。”

    “是是是,刘妈妈真是第一爽快人!”闹消停了,初晴也听明白了。

    “给我站在!”初晴大吼一声,坐起来。

    刘妈妈见惯不怪,拍拍手掌叫来两个更粗壮的大汉护院。

    “凭什么给他们五百两?卖的是我,钱也该给我本人才对!”初晴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平地一声雷!

    刘妈妈愣了愣,一个媚笑,用水红丝帕掩了掩嘴巴,笑道:“奇了,我是头一回遇到被拐来还这么心甘情愿被卖,还带讨价还价的。”

    “那是她们想不开,女人嫁了人,伺候的也是男人不是?男人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