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宠第38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型人才,我不管,你就算要去,也得告诉我让谁来做这左相、右相!
如今优秀官员青黄不接状况较十月份好了不少,可仍教宇文殇一个头两个大。浩瀚书屋 他的智囊集团也折腾出不少选拔人才的新鲜法子,等着明年开春便全国推行,这时候谁敢跟他提辞职他就剥谁的皮。双方妥协,南宫樇这大司农被搁置一两年,仍得先领了左相职务。至于靖王,立马把金曹、户曹的事务转交出去,干回老本行,全力扑在明年的科举新政上。
但如此一来,溟沧一代虽有廉毅压阵,却缺乏真正可以提纲挈领发展经济的核心人物。宇文殇的亲信,多是马革裹尸的热血将领,文臣中多说客计臣,真正擅于务农励织,柴米油盐的还是那帮老臣,新秀里最为倚重的便是靖王,可靖王走不开。于是乎,整个会议又进入了纠结状态。
廉宠练完字,外间的会议正好无疾而终。等众臣退去后,她才磨磨蹭蹭自门帘里探出个头来,冲着龙椅上抚额扣案的帝君细声细气道:
“我哥……超nb的……”
朝中无左相,皇帝许多事得亲历亲为。见廉宠练完字,宇文殇便抓了她干活。她先是抱笔狂批“该部知道”,“该部议奏”,写到后来虎口都快磨红了,死缠烂打求宇文殇把所有朱批该做一个字的“阅”、“准”、“议”。宇文殇觉得非常合理非常人性化,持笔硬在她脸上描了个“准”字,自此沿袭成制。
圣旨朱批,理应妥善保存。宇文殇不许她洗脸,两人又打闹了一会儿,直到张经阖通传太常就除夕、元宵祭礼之事求见,廉宠才捂着脸自内室跳窗溜走。
返宫时已是傍晚,宇文殇让人传报不回来用晚膳,又接着传或许晚归不必等夜。廉宠看了会儿以前的折子,不知不觉到了子夜,派人问过话,道皇帝还忙着,便决定洗洗睡了。
孰料她刚传人备澡水,李颦儿神情严肃地进门附耳低语,称抓着琴心深夜在冰清宫哭祭。
皇宫内苑,私自哭祭犯了大忌。 廉宠闻言鼻头皱了皱,着人将琴心带去雍凰宫,稍作仪容修饰便摆驾前往。
雍凰宫大厅内,琴心一身素服,面如槁灰跪在当央。闻皇后驾到,五体投地,战战兢兢。
廉宠上座,屏退众人独留了李颦儿,目光在匐地女子身上停留片刻,方道:“你也是宫里的老资格了,向来循规蹈矩,为何故意犯忌?”
琴心颤声道:“回禀娘娘,奴婢想着明日离宫后,此生恐怕再难回来,因与晚氏毕竟主仆一场,斗胆冒死祭奠,既犯死罪,恳求娘娘开恩。”
廉宠想这也算人之常情,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只要松口,李颦儿忽而上前一步在她耳边低语道:“娘娘,奴婢斗胆。奴婢知道娘娘心地善良,可宫有宫规,不可因人而废,否则难以服众。”
廉宠听听觉得有理,可转而一想,又觉得这宫都快没了,还要毛个宫规。她不理解这算什么伤天害理,于是挥手屏退李颦儿,旋侧首道:“此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李颦儿一愣,知道她听不进劝,只得本分回答:“不敢惊动,仅几名侍卫宫女知晓。”
“既然如此。”廉宠点点头,冲琴心道:“法律无外乎人情,你起罢,此事本宫便不追究了。”她忽而想到什么,扭头询问李颦儿道:“晚莫言遭罪身死,我不是说过冰清宫人一概外放,不必受牵,为何琴心仍在宫里,又为何要随后妃们去行宫?”
李颦儿与琴心闻言面色陡黯,一个目光游离,一个面色煞白。李颦儿毕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强自镇定跪下道:“回禀娘娘,前往云苜山的人员名单,奴婢瞒着娘娘有所增添,请娘娘降罪!”
廉宠秀目略动,不动声色道:“为什么?”
李颦儿听她声音不见喜怒,沉吟片刻,开口道:“娘娘……奴婢,不敢说。”
廉宠薄唇微抿,目光扫过这二人,顿了顿,忽而恍然,面露惨笑。
她想得简单。只让宇文殇的妃嫔们迁去云苜山行宫。为了方便“照顾”她们,在行宫又安排了人服侍,而皇宫中的宫女太监,多出来的一应放出宫去,年龄稍大的再让她们自己选择去留。可偌大的后宫,宫女,就真的只是宫女么?
她看过所有妃嫔受幸的记录,自然知道其中奥妙。她回来之前,他的私生活在帝王中算不上h药/乱,却也绝不简单。他后宫原本四百多人,一个月就三十天,妃级的各占两日,淑媛级的各占一日,其他的哪里忙得过来,几女共侍一夜根本是家常便饭。而他的欲望过人,她身有体会,若说床上迎合放/荡,她一abc,难道不比几个大家闺秀深宫贵妇厉害,连她都满足不了他,那几个妃、那几个淑媛,一人侍奉一夜,就应付得过来了?
主仆共侍一夫,除非皇帝特别交待,向来是算在主子头上的。李颦儿这么支支吾吾一暗示,这琴心算个什么角色,还不明明白白?
一股恶气在她胸口跌宕起伏,廉宠狠狠咬了咬牙,太阳||狂c|突突直跳,正甩手想让两人退下,忽眼瞥到大厅当央所谓“物证”,烧掉一半的奠牌上刻着“……寅时念子烜儿,母字”。
秀目瞳孔猛缩。炤国兴火德,始祖名炤,深受先帝喜爱的太子名烨,其后瑶太妃专宠生十一皇子名煜,其余诸子却跟火德是半点不搭边,孰亲孰疏,一目了然。而自打她主动表态准备怀孕,宇文殇便跟她提起,她所生第一子即太子,取名为“烜”,所谓“赫兮烜兮,威仪也”。
纤指不着痕迹收了收,她缓缓踱至那堆烧坏之物上,蹲身取起,递于琴心眼下:“这是什么?”
琴心水眸收敛,双手打颤,头更低道:“回……回禀娘娘……这,这是,晚,晚氏遗物,罪奴不过想一并烧去……”
“烜儿是谁?”廉宠冷冷问道。
琴心噎声应着:“是……是已夭大皇子,大皇子的名字……陛,陛下所赐……”
秀容惨惨,眸中哀辛,紧掐合拢的手指深深嵌入掌肉中,纤细身躯微微发抖。
霜夜深宫,风霰始纷纷,散入珠帘,罗幕尽湿。
并行两盏宫灯,徐徐于清廊。
素白手腕探出,接过一枚淡淡雪花,吐气吹散,红唇愈艳,缓启道:“李姐姐,若真的可以为晚主子报仇,琴心这条命,便也值了。”
逆龙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丑时,炤阳宫。
宇文殇穿廊过庑,遥望朱楼紫殿之上高兮炤阳寝宫荧荧烛光,冰冷凤眸不经意融化暖春柔波,他驻足停留,侧首举目,但见飞雪穿庭,银花梨树,刚硬轮廓再柔,嘴角轻扬,疾步向前。
推门,炉香醉人。他蹑手蹑脚登上玉阶,掀开最后一层紫纱帐,却见廉宠披衣靠枕,秀发如云,水瞳半眯,格外慵懒妩媚。
心头一热,血脉激涨,他俯身,尚未攫取那朱唇甜香,她已赫然睁目。
深睐情悠,他爱怜万分,细细映上一吻,柔意满怀道:“可要踏夜闻梅,煮酒品雪?”
“晚莫言若诞下龙子,你就打算给他取名宇文烜么?”
宇文殇错愕,不及反应。
“没听清楚?我说,当初你也曾经允诺晚莫言,一旦她诞下龙子,定为太子,取名宇文烜么?!”她面无表情,淡淡无波的话却如如记记重锤砸在他胸口。
看着廉宠眼底那拒之千里之外的冷漠防备,宇文殇脑子轰地一片空白。
他的目光怔怔落于她薄凉启阖的嘴唇上,耳朵嗡嗡作响,心乱如麻,茫然无措。
他很清楚,后宫里有西覃的眼线,楚怜也曾经反复提醒他小心人挑拨离间。可晚莫言死后,两人不疏反密,他便一时轻心,却没料到有人背地里暗捅了他一刀。
薄唇紧抿,凤目晦涩,他迅速收敛心神,静思线索。今晚为着琴心夜祭之罪她去了雍凰宫,定是那贱婢嚼了舌根。只恨当初他被她一求,便全由她胡来做主,没有斩草除根。琴心陷害成功,此刻恐怕早已自尽,来个死无对证。
他千算万算,千防万防,拒得住明枪暗箭,却防不住飞短流长。
真是该死!
“宠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气急败坏抓住她肩膀,她却如泥鳅般滑开,瞬间移到五丈开外的地方,恶狠狠地怒视着他。
他凌厉坚决地在房中扑捉她,急急解释:“宇文烜这名字朕的确早就想好了,可朕只想与你养儿育女,宠儿!”话音落时,他单手钳她双腕,将她拉入怀里,可她很快举肘猛击,腿起顶肾。宇文殇在刹那间运起全身剑气,萦绕一层血金光芒,生生吃上她的拳打脚踢,双臂急合,将她紧紧抱住:“宠儿,听朕解释!”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她叫骂道,奋力挣扎捶打,脚儿乱踢,“你那么多女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去找别人吧!你要雨露均沾也好,金屋藏娇也好,双美三美十美闹榻都行,你去搞太监我都不管!”
宇文殇心痛如狂,几乎窒息过去。她已不是一次两次为了他过去的荒唐h药/靡闹脾气了,他知道他罪该万死,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除了死死抱着她,他全然无措。
意识到这次他可能再次失去她,极端的恐惧令这个已经习惯了自我保护的男人面肌冻结,神情阴森可怕,泛红血目掠过莫名寒意,咬牙切齿,苦凄道:“不要逼朕……”
猛烈狂风忽至,刮得廉宠面庞作痛。好不容易睁开眼,却见满屋轻纱乱舞,烈风鼓鼓,随着描金牡丹瓶应声倒地,一应装饰乒乓坠落,血黑色剑影回旋呼啸,结作一道密密麻麻的大网,一时之间天昏地暗,鬼哭狼嚎。
廉宠僵直身子,瞠目结舌,不敢置信。背脊里一股子冰冷刺骨席卷全身,几欲凝结成冰。
微白粉唇终于动了动,她猛然拧转,惊魂不定看着背后肤色几近透明,森然如阎罗的男人。
她瑟瑟作抖扑入他怀里,圈住颈项,尖牙一口咬上他肩膀,毫不留情。
血肉泛起,染红衣衫。宇文殇却丝毫感觉不到痛,冰冷大掌不住在她身上抚摸。
“你这王八蛋!”她横眉竖目,“你现在了不起了,成日里便只会欺负我!!”
她愤怒地掐住他脖子,前后摇晃:“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成天让我不好受,动不动就凶,我不过就报报仇泄泄恨,你就发狂来吓我!气死了气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廉宠被宇文殇悬空抱着,小脚儿对这他膝盖一阵乱踢,嘴里不停:“还敢横练‘金钟罩’,还敢横练‘金钟罩’,我踹死你,踹死你!”
原本波涛汹涌蕴藏海啸的深瞳陡然放出奇光,察觉廉宠的异常,眼见事情或有转机,宇文殇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住她脸颊狂吻,直磕得廉宠哎哟直叫。
“嗷!”她小狮子般咬住他舌头,佯作狠下毒手,却只是轻轻咬了咬,便任他搅入口中,肆意吮吸。
“啪!”她小掌狠狠拍上他脸颊。
宇文殇蹙眉,微微拉开距离,气息不稳,眼波横烟,深深凝视着她,半晌后酸酸道:“你怎么闹朕怎么打朕都可以,只是千万别再这样了……千万别再这么吓朕了。”
廉宠也察觉自己做过了头。她极其愤怒三天两头钻个“姘/头”来她面前耀武扬威,更讨厌他改不掉的帝王城府心计,原想逮这机会吓吓他出气,熟料这么一来,反倒好像是她不懂事找抽。换作楚怜铁定跟她冷战个一年半载,现在被宇文殇这么低声下去求着,真觉得自己既可怜又可恨,好不容易创造的优势局面被彻底搞砸,底气不足不满揪着他胸肌道:
“出去随便走走都能踩死你几个面首。”
听着廉宠的胡言乱语,宇文殇心有余悸地苦笑,将她抱坐腿上,抚着秀发低问:“是不是又有人在你耳边嚼舌根?”
廉宠乖乖让他抱着,把之前晚莫言对她说的话以及今天晚上发生的每个细节一字不漏告诉宇文殇。
宇文殇越听越是后怕,紧张地凑在她眼前,心底带着一丝惶惑,一丝惊喜道:“你相信朕?”
廉宠nb熏熏地耸了耸鼻子,得意道:
“大l早就提醒过我。不过,你那个贤妃,鬼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猫腻呢……”
“朕发誓。”宇文殇打断她,满眼认真,“打你回来第一天起,朕便‘改过自新’,‘守身如玉’了。”
“那为什么每次问你那半年到底怎么独宠贤妃的,你都支支吾吾!”廉宠像个小恶魔似地张牙舞爪。
宇文殇顿了顿,抿了抿唇,方低声道:“虽没真的临幸……可逢场作戏还是有的……而且……”察觉怀里娇躯微震,他迅速道,“令人疑似怀孕的草药性子太猛,朕知道你不喜欢朕心狠手辣……”
“呸”,廉宠冲他面门吐了沫子,眦牙裂齿,又开始掐他脖子,骂骂咧咧:“逢场作戏,啊?自打这次回来,你给我的‘惊喜’还真是层出不穷!”
宇文殇小心翼翼,柔柔道:“……你真的肯原谅朕?”
“不然呢!”廉宠没好气,“我都巴巴地回来了,还能怎么办!”
宇文殇闻言只是抿着唇笑,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气呼呼的小脸,喉头微动,忍不住又要一亲芳泽。
廉宠察觉,哧溜从他怀里滚到一旁榻上,盘腿坐起:“闪开,我还没消气呢!说正事呢。我觉得怪怪的,她们绝对不止简单的嫉妒。”
“嗯?”宇文殇宛若浴火重生,凤凰涅磐般活了过来,看廉宠是越看越喜爱,小腹下早就坚硬如铁,恨不得立马占住她身子,可刚经历争吵,他不敢轻举妄动,唯恐因他一时性急惹恼了她。
“晚莫言是多说多错,想挑拨离间我们,还引了以前那小王妃与她自己作反面教材。哼,世人眼里我代表的是义父,是军派势力,可我到底什么来历,你比谁都清楚。还说什么兔死狗烹,简直鬼话连篇。还有那“宇文烜”,一看便是设圈套,你对我怎样,我自己难道还没谱么?”
宇文殇闻言心神一荡,受宠若惊傻傻盯着廉宠,不着痕迹把她拉回怀里。
“不过,我倒真的很心寒。”廉宠就势倒在他腿上,仰望着沉脸道,“烜儿这事情,只有几个跟前侍奉的近人知道。”
宇文殇眉微锁,肃然道:“你怀疑李颦儿?”
廉宠黯着脸点点头,扭入他腹部,感觉到脸畔有东西又硬又烫,竟探手握住,上下把玩,语带醋意道:“贴身侍女……你老实交待,你们是不是也有一腿。”
宇文殇顿觉炽火狂烧,发出享受满足的轻吟,黯哑道:“没有。她是玉嬷嬷的女儿,朕原要为她赐婚,她不肯,朕便没放心上……宠儿……”他嗓音越发性感低沉,弯腰凑到她耳边道,“帮朕舔舔。”
“少得寸进尺!”廉宠娇嗔,手上收紧,狠狠掐了掐,继续道:“若颦儿只是妒嫉,那便算了……我只怕背后还有阴谋,这些日子关于我的风言风语不消反长,那个甘露公主在云州也有不少小动作……”
宇文殇闻言,突然僵了僵身躯,似在作着天人交战,脸上有如打翻了五色盘,挣扎半天,忽而开口,声如蚊蚋:
“朕与楚怜约好……”
意外见面
逆龙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晨时,百树银装,皑皑一片。李颦儿早在炤阳宫寝房外等候为帝王更衣,迟迟不见帝王起身。她蹑手蹑脚入房门,却在外间见着了一脸憔悴的张经阖。
她微愣,目光询问。张经阖轻摇头,与她一同踱出房门。寻了处僻静地,张经阖方疲惫道:“昨日皇上皇后大吵一架,老奴不敢外扬,便让人在外候着,怎知到了卯时,娘娘突然用殇月龙牙抵着自己脖子跑了出来,绝尘而去。这之后,陛下便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至今没声没响的,也不知里面如今什么个光景。”
李颦儿闻言嘴唇紧抿,眼底波光复杂,似心痛又似决绝,稍纵即逝,归于平静,默默退开,本分守于门扉。
幽幽深宫,一行铁甲侍卫穿梭长廊,鱼贯而入一片郁李林中,却只见枯木下卧倒着素衣女子,面容安静,已无鼻息。
天子暴怒。炤阳宫东暖阁墙倒壁歪,宫人无辜遭牵者无数。早朝荒废,帝王闭锁狂饮,连醉不止。
云州城郊外一处僻静小院,临雪抚琴的丹空墨忽感清风拂面,嘴角冷笑自凭空出现的黑衣人手中接过丝卷,展曰:
“廉氏已抵。京中言,帝恙罢政。”
自此,书信如雪片飞入。
“帝仍不朝,夜夜醉宫。廉氏秦王出入不离,宿食同。”
“迁宫果由其主,李氏返,告其父,既传。”(翻译一下,迁宫的事情果然由她(李颦儿)负责,李悦卿已经回家,把后宫发生的事情真相告诉了她的父亲,真相已经开始在朝臣中流传)
“廉氏声名狼藉,帝一意维护,当朝犯众。刘、杨、萧等人血谏废后。”
“文狱将兴,事成,可行之。”
“夜,帝突临王府,帝、王血刃,帝负重伤,离。王、后失踪。速成事。”
当夜,两名黑衣人自云州小院出,疾驰直往西覃顺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道青色人影如鬼魅般紧随其后。
“小r,你给我下来!”
“啦啦啦啦啦,就不下来就不下来。”
顺宁城墙箭楼上,两名身着西覃弓箭手服装的兵士正隐身黑暗中,矮瘦矮瘦那个如附肉之蛆挂在高个子背上,无论如何都甩不下来。
“办正事呢,别闹!”楚怜狰狞低吼,“你再不滚下来老子背摔了!”
“你敢!”廉宠往上蹭了蹭,将男人脖子抱得更紧。
“要……掐……死……了!”楚怜扯着她,几近抓狂,“我数……三……声,三、二……唔——”
纤细小手忽地将他嘴巴蒙紧,廉宠一个用力,就将楚怜这一米八八的魁梧身躯给吊到了地上,两人蹲坐在塔楼里。片刻之后,一列巡逻卫兵自城墙下经过。
“快……放……开……”楚怜以气声低语,脸已浮现猪肝色。
廉宠哼过一声,松了手。
“每次带着你都这样,你t几岁了,你都嫁人了!”楚怜没好气推了她一把,略微整理服饰,狼狈起身,佯作继续站岗。廉宠随即也人模人样站了起来,臭着脸道:
“都这么多天了,我看还不如直接摸进去偷,再这么耗下去,若被他发现我跟你跑来这里,我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明知道你老公是个疯子还偷偷跟着我来,你自己找死谁也拖不住。”楚怜冷着脸,不屑道。
廉宠睨了他一眼,往后退小步,冲着男人屁股猛一顶膝,挨揍的楚怜立刻倒肘接重拳,两人马步沉稳,四手如飞,又扭打在一起。
“草,宇文殇怎么还不来把你拧回去!”
“哼,我就缠着你,就缠着你,你们背着我勾勾搭搭,还不告诉我。”
事情要说回大婚之前。原来,自上一次刺杀失败后,月坞仿佛销声匿迹。宇文殇觉得蹊跷,遣人探查,果然发现顺宁屡屡有可疑人士出没。
紧接着,关于廉宠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紧锣密鼓,他不禁起疑,面上仍不动声色,令纪章继续调查,可收获寥寥。
那日廉宠终于肯交待真话,他一怒之下星夜兼程冲到云州与楚怜痛打一场。两人明明是相看两厌,却又压抑不住惺惺相惜之感,打完之后,两人重伤在地喘气如牛,便莫名其妙说起了近来的风云变幻。
楚怜称公孙仙蓄意挑拨,行踪诡秘,屡番私会西覃谋士,提点宇文殇小心谨慎。相互约定,分头行动。
楚怜顺藤摸瓜,竟发现在公孙仙幕后指点的人是他一直在找寻的丹空墨。他知道宇文殇将丹空墨恨之入骨,恐坏了大计,一直密而不宣,只告诉宇文殇西覃设计,意图恐怕仍是离台。这些日子,他佯作不知,却就着这公孙仙,将西覃在泰、云布局的整个情报网摸了一清二楚,光这反侦能力,便令宇文殇不得不服。
宇文殇从楚怜提供的消息略一分析,便查出西覃竟然想来个红颜乱国,早在顺宁密谋布置。而此番结营设阵,由风羿昊与兀子飞联手,甚是凶险。若非楚怜洞悉先机,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他必须获悉敌人的军事部署,以作万全准备。
宇文殇征战多年,立敌无数。别说风羿昊这个老对头对他的手段作风,人手分布,遣兵用将几乎了然于胸。就是前些日子敌人刚在他手里栽了大跟头,此刻全都万分小心谨慎,团团监视,唯恐中计。反观楚怜,一直真真假假,明明暗暗,韬光养晦,实力难测,反能出奇兵。于是偷军事部署图的任务便落在了楚怜头上。
这边厢,宇文殇继续佯装略有怀疑,但察而无获,又被后宫女人的事惹得心烦意乱,以安抚西覃眼线。这些行为表现,全符合敌人对他的了解,自是不疑有诈。
而廉宠与楚怜的无聊书信,却成了宇文殇与楚怜“沟通的桥梁”。双方的情报通过楚怜特制的隐形墨水记载,这些信件在抵达廉宠之前都会被宇文殇截获一次。连对此事睁一眼闭一眼的廉宠当时都只以为是宇文殇不满“秦王”与她交往过密,独占欲作祟,窥人隐私,更遑论其他敌人的暗探了。
整件事,廉宠一直蒙在鼓里。倒非宇文殇与楚怜有心欺瞒,只是这两男人都拉不下脸在她面前承认对方,也因此险些坏事。直到那晚在炤阳宫,宇文殇才交待了自己与楚怜的谋约,便与廉宠商量着再来个将计就计,看看敌人到底还有些什么三教九流的招数。
丹空墨生性多疑,所谓宇文殇醉酒罢政,仍不肯枉动,直到宇文殇冲到云州抢妻,又与楚怜大打出手,两败俱伤后,方遣人通报西覃。
楚怜依约带着廉宠躲在云州,转为暗处继续监视公孙仙与丹空墨。见丹空墨派出探子,压抑不住特种兵的职业习惯,便偷偷尾随了去,却不料廉宠也跟了上来。
他是赶也赶不走,留又留不得,一个头两个大,只得派人蹲在之前藏身的地点,又强迫廉宠三日一信,全扣在云州。若宇文殇没察觉便算了,察觉了可得靠着这些封家书平复帝王之怒,能拖多久算多久。
到顺宁后,兀子飞果然认为此时宇文殇必然无心边界军事,遂紧锣密鼓开始部署。
楚怜心底一估摸,知道军事部署图最易得手的方法便是等着兀子飞的军报上传西覃国都,半路抢劫,便与廉宠潜入敌营,侍机以待。
楚怜正要顶回去,忽而耳稍一动,与廉宠对视一眼,各就各位,站回岗位。
不多久,一人一马缓缓自城门出,红色的头发宛若夜幕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廉宠目光低扫,眼皮直跳,悄退一步,躲入自下看不见的地方。
风羿昊出了城门,由着马儿随意踱走,来回盘旋,竟不离开。又过了一会儿,两骑如风驰到他身旁,当前是一名蒙面抱琴女子,身后紧随铁甲大将,赫然便是名满天下的西覃神将兀子飞。
“阿姊。”风羿昊下马上前。
那女子微点头,亦旋裙下马,与风羿昊持绳并行而前,兀子飞跟在身后。
三人停在百步开外。闻那女子道:
“你二人速速返营吧,不必再送。”
兀子飞略沉吟,伸手扶住那女子肩膀道:“清音在彤霞镇接应你,你自己务必加倍小心。”
女子轻笑,反手与兀子飞十指相交道:“你们担心什么,逆龙帝现在焦头烂额,何况就是他亲自来,也不见得拿我有法子。”
风羿昊赤目流转,上前一步:“知道阿姊你音攻天下无双,但千万不可小觑逆龙帝。就算他此刻无力西顾,但他身边的南宫樇、虞寰、纪章,无一泛泛之辈。如今越是风平浪静,越不可掉以轻心。”
兀子飞闻言点头:“炤国那边,逆龙帝正秘密遣驱影武士搜寻秦王与廉后下落,只怕又是声东击西之计。”
“哼。”蒙面女子冷笑一声:“廉宠那小丫头,我在她身上栽过的跟头,迟早全得讨回来。”
风羿昊目光移向一旁,恍作未闻。
兀子飞听到廉宠的名字,也不禁蹙眉。
三人一时沉默。
还是蒙面女子率先打破宁静,她翻身上马:“你们回去罢,我自会多加小心。”
兀子飞把缰绳递给她,柔声道:“嗯,速去速回。”
蒙面女子又扭头对风羿昊道:“我再回来时,你恐怕已经带人去了吧。”
风羿昊肃颜点头:“玄算秘图,我志在必得。”
玄算秘图?这又是什么东西?
塔楼上的楚怜与廉宠对视一眼,分别铭记于心。
底下两个男人对着蒙面女子又一番叮嘱,齐肩望着她消失在地平面后才纵马返城。
那两人刚走,廉宠与楚怜已飞身下塔,冲着蒙面女子的方向狂奔追赶。
他二人相识多年,配合无间,劫马飞驰,愣是神出鬼没般,丝毫不曾惊动顺宁守军。只见漫漫沙尘,楚怜在前驾马追踪,廉宠与他靠背而坐,于后毁灭行迹,动作熟稔。
蒙面女子自是师姐,此人功夫邪门,楚怜不敢靠得太近,马速不算快,取道飞凌峡山道抄近路往彤霞镇。孰料刚离开顺宁城不到十里,忽闻远处马蹄踏水,尚不及反应,一利箭便携雷霆万钧之力破空疾至。
楚怜耳闻风声,两腿夹着马横卧地上,那一箭穿发,从他头顶险过,缨落盔裂。
楚怜披头散发,起身上纵,将马提起,拾乱林斜坡处闪躲,飞快绕入一道山坳处,与廉宠异口同声道:“风羿昊!”
脑海念头一闪而过,廉宠立刻作了决定:“我引开他,你跟上师姐。”
楚怜也不罗嗦,旋马往西,肃然道:“三天之后午时枝春城兰亭阁曲瑞香碰头,若见不着对方,从此处开始找线索。用b7密码。”
“ok。”廉宠点头,扶正头盔,扭身出坳,拔出殇月龙牙,运气长扫,身旁碗口粗的大树应声而折,压垮了旁边碎石,一片泥坡倾倒而下,山动谷摇。
声响果然惊动风羿昊,他提马追至,见横木斜枝中窜出一道矮小身影,身着西覃兵盔,往北而去。虽无轻功,但身形敏捷如飞(请大家想象廉宠在丛林中跑酷……),颇令人惊叹。再远眺西边,受险峰群林遮障,那骑马人早没了踪迹。
此非常时期,风羿昊不敢掉以轻心,琢磨师姐有清音等高手接应,遂冲着那小个子士兵追去。
小个子士兵尽往狭路陡坡里钻,忽上忽下,忽隐忽现,连风羿昊如此精湛的马术,也被她耍得团团转,还不慎折了马腿。地势不开阔,他的弓术亦无用兵之处,略一沉吟,立即弃马,继续追赶。
廉宠从半截矮崖跳下,翻过小土丘,一望无垠的田野便呈现眼前。西覃因炤山阻隔北部冷空气,冬季无雪,田里空空荡荡,若跑进去,还不被风羿昊射成马蜂窝。
后无退路,一场硬仗在所难免。说时迟那时快,廉宠将殇月龙牙一脚踢入田沟里,左手摸泥在脸上糊过几把,压下头盔,身躯紧绷如豹,转身抬头。
适逢风羿昊赶至土丘上,居高临下,衣衫飘飞,赤目若电,劲弓满弦,虎视眈眈地对准了她。
廉宠怕暴露身份,不敢使用殇月龙牙与银丝。十几年前她空手对付风羿昊已耗无胜算,遑论如今。全神贯注盯着那箭,蓄积全身力量等待着最后的爆发。
然而,那箭头却微微一偏,红发随风张扬,袍袖鼓鼓。
“廉……宠……?”
这样都能被认出来?!
无数个念头瞬间涌入她脑海,身体先于意志,她已翻身下埂拾起殇月龙牙往田间跑去。风羿昊见状急忙收弓,兔起鹄落两次点地落于她身前。
廉宠毫不含糊,微一蹲腰便从他手臂下钻了过去。风羿昊扑空后拧身再追,她却如兔子般敏捷,次次都自他指缝里滑出。
风羿昊不肯下狠手,廉宠不好意思下毒手,两人在坑坑洼洼的田间里跌跌撞撞地追逐,宛若小孩子过家家般,直从这头跑到了那头,打到最后,风羿昊也不去抓她,不紧不慢跟在身后。廉宠见状干脆也不跑了,始终与他保持距离走在前面,毫无目的地乱绕。
“廉宠,你的伤怎么样了?”风羿昊露着张狂的笑容,大声问道。
廉宠蒙头向前,心思急转。都被认了出来,那楚怜偷到军报前一定不能放风羿昊回去。可要绑架他比干掉他难上千万倍,怎么办呢?
“你离开他了?”风羿昊忽而想起云州传来的消息,心下转动。一见到她他就下意识警觉她出现的动机,可仔细一想,又有些不确定。他笃定宇文殇尚在泰阳,而以他对他的了解,那个男人绝不可能轻易放廉宠离开,更遑论派她冒险深入敌国。
廉宠背对他眼睛眨了眨,继续埋头走路。
“刚才那个男人……是秦王宇文烨?你与他……”赤眼波澜起伏,他顿住脚步。
你真相了,没错,就是私奔!
廉宠很想大声喊出这句话。可她发现她越是不说,后面那厮越能胡思乱想,遂扁着嘴自走自路。
日出山头,晨曦微露;日于中天,暖冬和煦;日薄西山,冷风呼啸。
一高一矮,一前一后,仿佛互不相识的两人不急不缓走入一座繁华小镇。
廉宠觉得这场景有些诡异。她出来“混”了这么多年,什么状况没处理过,可一句话不说就把敌人拖延了一整天这门子好事,真还是头次遇到。
偷眼睨过风羿昊,却惹得他得意灿笑,廉宠没来由掉了满地鸡皮疙瘩。
眼看快过年,集市里人来人往,廉宠兀自钻进一家小店,寻了角落唯一的空桌坐下。不消片刻,跑堂的小二便带着风羿昊过来,满眼讨好道:
“这位军爷,能不能让这位公子搭个坐?”
廉宠抬眼看了看风羿昊,低头不语。
沉默代表默认,小二立刻招呼着风羿昊入座。
是敌非友
“听人说,你嗜酒如命,可要尝尝此地的玉醴香?”
风羿昊自作主张作东点了几道名菜,偏首询问廉宠。
廉宠觉得这情景越来越狗血,明明两个见面就生死搏杀的敌人,却像老朋友似地吃酒聊天。她抱臂压在桌子上,摇了摇头。
同样的原因,却令风羿昊心情奇佳。即便梦中,他们亦总是兵戎相见,她永远都是那个在战场上英姿飒爽、坚毅不拔、威风凛凛的女将。能像现在这样置身繁华俗世中,如一对最普通平凡的男女,没有血腥,没有厮杀,单纯地相对而坐,这是他做梦也不敢奢求的。
几碟冷菜先呈上桌,廉宠目光落在自己满是污泥的手上,终于开口说话:“我要洗手。”
风羿昊受宠若惊,拉凳起身:“我们去后院井口吧。”
廉宠暗道:你怕我跑,我还怕你跑了呢。
遂由风羿昊带路,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也不看路,只低头瞅着脚上泥巴,左脚蹭右脚,右脚勾左脚。风羿昊缓下步子,与她并行,望着廉宠从未在他面前展现出的孩子气,嘴角不住上扬。
洗手时她顺便又脱去头盔抹干净脸,露出清秀面庞,半年前的伤痕仍留下淡淡的粉痕,看得风羿昊心里一抽一抽地,不禁失神探手往她脸颊,却被廉宠闪身躲开,小鹿般清澈眼眸恶狠狠瞪视着他,宛若发脾气的猫咪。
风羿昊的手僵在原处,红眸晦涩:“抱歉……是我害了你……”
廉宠不置可否,用湿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径直步返店堂。
回去刚落座,小二便手脚麻利上齐了菜。
廉宠怕风羿昊在饭菜里做了手脚,抓着筷子却不敢动,两眼亮晶晶反射着油光,直咽口水。
“你怕我下药?”风羿昊心情格外雀跃,眼睛鼻子嘴巴都洋溢着笑容,把每道菜一一试过,方冲着她道:“这下放心了?”
说到下药,廉宠又想起之前他吓唬她的什么七七四十九天毒药的事,再抬眼看了看对面邪魅张扬的英俊男子。
“我不饿。”她放下筷子,维持双臂搁桌姿势。出门在外,与虎谋皮,她不是单蠢少女,岂能因贪嘴误事。
风羿昊微失望,顿了顿:“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要不,我陪你出去买些零嘴?”
廉宠觉得这样很合理很安全,遂点点头道:“那你先吃完吧。”
风羿昊露齿一笑,正欲动筷,却觉她有些行为反常,莫非菜里真的有药。他轻轻扫过廉宠,见她低头盯着桌子纹路,玉指搓磨,似在发呆走神,自觉看不透,遂不着痕迹搁筷道:
“我一个人吃多没劲?”声音略大:“小二,结账。”
廉宠默默看着满桌好菜,叹息真是暴殄天物,面上依旧呆呆地,等风羿昊付过钱,便慢慢走在他前面。
出门右拐就有个包子店,两人排上队后,彼此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留心对方的动作。确定无误后,才分别接过两个肉包,不约而同保持了一定距离。
天色已晚,街上渐渐有了灯火。廉宠啃过一口包子,突然觉得肉味让胸口有些倒腾的,她也不多想,一门心思纠结着到了晚上该怎么办,总不能带着风羿昊去开房吧?
思及此,她忍不住又斜了风羿昊一眼,而他则一直专注俯视着她,两人四?br /免费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