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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深不寿--皇后之路第16部分阅读

      清深不寿--皇后之路 作者:未知

    的脸上,竟悄悄浮现出一片笑容,仿佛是好笑着的,又像是含着口酸楚的,更带着种水到渠成,舒展筋骨的松快。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

    看着嬷嬷的样儿,我这心里,开始隐隐觉出点子兴奋,却带着有点儿紧张,依稀还夹杂着种莫名的期盼,不由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纱巾,感觉出底下的痘儿痂微微皲裂,一时间悲喜参半,竟是连耳边嬷嬷的呼唤,也是浑然不觉。

    “姑娘,姑娘,姑娘快看,咱们到了……”也不知嬷嬷在耳边呼唤了多久,我才稍稍醒转了回来,只见眼前坐落着一间天然生就的石屋,究其原貌,不过是依山势而起的一洞石窟,被巧手匠人借其本性反复琢磨,方才成为今日的模样,细打量来,竟是门窗槛梁桌椅板凳一应俱全,却巧在没用一根木材,俱都是顽石的本貌。

    此时看去,这石屋之内黑洞洞一片,并不见半点灯火,显是无人的一间空屋,难不成嬷嬷要我看的,却是这间石屋不成?

    不由扭头朝嬷嬷看去,却见她不慌不忙,轻轻搀扶着我,提步就要进到石屋里去,嘴里只顾殷勤说道:“老奴请姑娘千万当心,此处虽说没有机关,却是毕竟深处山腹难免湿滑了一些,姑娘大病初愈气力不支,还请千万搀扶住了老奴才好……”

    说着话,我两人已登入石屋之中,嬷嬷抽出帕子细细擦了擦石凳,扶着我小心坐了下来,就手将灯盏放在石桌上头,见灯里剩油不多,便轻车熟路的从屋角出取了只小油壶,重新斟满了灯油,原本荧荧如豆的灯火,随着嬷嬷的这番操作,登时燃起了焰心,火苗腾起半尺来高,将整间石屋内的景致,映照的一览无遗。

    这间石屋约合三尺来高四尺来长,虽是罕见人迹,打扫的却甚是整洁,通室之中并无家具器物,只在正中央放置有一方石质的圆桌,另配有四只石墩而已。

    难不成,这石屋就是嬷嬷耗费心思,引我前来观瞧的什物吗?

    见我怪道,嬷嬷反倒抿嘴乐了一乐,微微俯身过来,凑在我耳旁轻声说道:“姑娘莫急,请暂屈尊在这石屋里躲上一躲,稍过片刻,便可见分晓了。”

    说着话,牵着我来在石桌后头,折身蹲坐了下来,随即自起身抚了抚衣襟,将桌上的灯盏小心端起,转身小声对我又说了句:“姑娘稍安毋躁,老奴这边去去就来。”

    一句话刚刚说完,只见嬷嬷踮起了步伐,迈小碎步踏出石屋,随着她的脚步声音逐渐远去,我只觉眼前重归入一片黑暗之中,咫尺之外,竟是依稀不可分辨了去。

    嬷嬷这葫芦里头,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我渐渐体力不支,腿脚酸痛了上来,刚想起身舒活一下筋骨,却觉得手腕上束着的珊瑚手珠陡然一跳,仿佛连着心脉似的,牵引着心头激起一片悸动。

    这是怎么了,怎么平白无故的,开始觉着紧张起来了呢?

    不自觉收住了动作,重新蹲身下去,手扶着冰凉的石墩,只觉脉搏跳动的越发激烈,仿佛是不自觉的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有一股又是欢喜又是酸楚,又是企盼却又是恐慌的情愫混杂成一团,纠缠交错,丝毫不可用言语描绘。

    就在此意乱神迷之间,只听得耳旁传来一声呼唤,像是嬷嬷迎风朗声唱喏道:“老奴瓜儿佳氏景,在此恭迎圣驾,愿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间少年11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两个星期实在是忙得天昏地暗,这才耽误了上星期的更新,实在对不住各位看官啊!

    芳芳和龙广海见面在即,新的篇章马上就要展开了,请诸位拭目以待,继续支持清秋的拙作,谢谢!另祝大家节日快乐!

    随着嬷嬷这一声呼唤,我的心跳仿佛也跟着漏了一拍,呼吸登时急促了起来,耳旁除了一片聒噪的嗡鸣声音,竟是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这又怎么可能,于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时刻,以他这样的身份,怎么会不顾安危,冒然深入此不测之地……

    此时正值木兰秋闱,每年秋季十月上下,正值野畜蓄冬体肥身壮之际,加上草木凋零视野开阔,正适宜我满家的巴图鲁一逞马上技艺,自入关以来,虽朝堂法令每每效法汉家先例,但这木兰秋闱的祖制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的,一来是为向准噶尔、车臣各部展示我天朝大国的风范,好叫那些兵权在握的草原王爷知晓厉害不敢造次,二来是为叫八旗子弟不因安逸疏怠习艺,时刻保持我朝精良的军政建制。正因为这木兰秋闱如此重要,所以每年的热河打围必得是由当朝天子亲自主持,并要亲身上阵,马上骑射、竞技赛艺更是不可有一项疏漏。

    而且今年尤其不同往年,当今天子年近十三,已到了当朝亲政的年纪,然鳌拜一党狼子野心意在谋逆,一朝军权在握,早已在朝野内外布满下层层谋逆的党羽,旨在架空天子独揽大权,直视天子如那有名无实的汉献帝一般。照此局势推析,此次木兰秋闱必是危机四伏杀机重重,绝难保那起子乱臣不会趁机忤逆犯上,借着此次秋闱和外蒙各部勾结一气谋朝作乱,更有甚者,斧声灯影暗室操戈,趁着离京在外一片混乱之际,从背后冷不丁射来一支冷箭,这杀人夺命于无形之间的祸心,也是不可不加紧提防的。

    以他的心机,怎么可能没意识到此番险恶,以他的沉着,又怎么会如此草率行事,以他的孤傲,又怎么会为了探望一个无足轻重的、容颜损毁的小女子,而屈尊来在这潮湿昏暗的暗室之中呢!

    却又是为了什么,明明满心都是怪你怨你,面颊上却还是克制不住地羞臊了上来,胸口揣着那一颗女儿心,夹着满抔忍不住的欣慰和欢快,也生生激将如擂鼓一般,且还是一声响过一声,一下重过一下呢?

    正在此思乱如麻的时刻,只听得有个男子的嗓音顺风低声吹在耳畔:“起克吧……”

    一片潮热的水气登时蒙上了眼眶,头脑晕乎乎的,只知道一路追寻着那个声音,可是你吗,三五个月没见,声音听上去越发低沉稳重了,隐隐还带着变声的沙哑,仿佛是正在经历着由青涩少年,蜕变为成年男子的那场脱胎换骨。

    原来,不仅是我变了,玉淇变了,连你,也在不知不觉之间,悄悄改变了呢……

    那么,这些日子里,你的个子必定是拔高了吧,可还是从前那般消瘦的紧?成天里的马上骑猎,可有晒黑晒伤了呢?整日价张弓射箭的,再要提笔练字,可会觉得体不受力,肌骨酸痛?

    读书呢,可还是那么揪着句读小处爱与人争论?可还是那么讲究以史为鉴将古比今?可还是那么珍爱汉人的凭国策论,言必提及治世经纬?

    这些日子天气凉了,山间更是寒风乍起的,可有人督促着你添些衣物,提防受凉?日常饮食可有按着钟点儿,少进生冷荤腥,常用些姜茶养一养肠胃?

    不过才几个月的工夫不见,如今好容易见着了,却为何喉间压着这许多的感慨,竟仿佛隔世一般……

    又是为何,心里分明是努力要去平静的,却总也止不住的,老有抹抚不去的窃喜在心窝里激荡着,像股破冰的春潮似的,搅得一片心湖波涛翻涌,惶惶不得主意了呢?

    就在此方寸大乱间,耳旁边仿佛刮过一阵风似的,只管将嬷嬷的话语声音悉数吹来,在夹道石壁上嗡嗡敲击着回音:“……谢主子恩,愿我主春秋康泰如意吉祥,老奴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仿佛是被风吹凉了,只听见他轻轻咳嗽了几声,喉头间微微夹着一丝痰意,再开口时,声音就已恢复安详平和,似是毫不在意的,只是朗声说道:“有劳嬷嬷在此候着了,却不知这些日子没来,一应儿还好?”

    细琐衣衫摇动声音,显是嬷嬷要跪下回话,却听他的声音微带疲惫的说道:“朕都说了多少次了,此处并非禁城,没有那许多祖制规矩,嬷嬷也再不是当年那个女官景儿,凡事只求心敬即可,这些做给人看的虚礼,以后还是统统免了去吧。”

    耳边却听听得“扑通”一声,嬷嬷到底还是俯身磕了个头,却不急起身,兀自跪在地上轻声回道:“是,我主虚怀若谷气度非凡,奴才敢不领会主子的一番恩泽深厚,只是老奴即为奴几,就必得守住奴几的本分,老奴原是一向跪惯了的人了,不懂得如何站着回话,求主子体谅,还是叫老奴这么跪着才好……”

    一番话听得我心头一声慨叹,暗暗摇了摇头,料是他听了也有几分上心,一时未有言语,顿了约有半盏茶的工夫,才接着说道:“既如此,朕也不好过分勉强,就由着嬷嬷的主意吧……”

    话到此时,却又不再开言,暗室之中一时悄然无声,只见着灯火盈盈人影摇曳,一阵凉风吹过,隐隐有呼啸声夹藏穿梭而过,激的我暗暗打了个寒颤。

    昏暗中仿佛是他深吸了口气,微微匀了匀气息,也不知是不是我的糊涂心思,此刻他的声音听上去,仿佛比之前轻柔了许多,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却是一时也说不清楚的许多东西:“却不知这几日,她那里……可好些了吗?”

    嬷嬷赶忙俯身磕首回话,待叩完一个碰的脆响的规矩头后,这才抬起身来,神态安然的跪在土地上,腰杆挺得笔杆儿溜直,声音不高不低,语调不缓不急,显见是十几年在宫里历练出的规矩,一字一句的清楚答道:“回主子的话,这三日以来,我们姑娘每日分子时、卯时、午时各用□一次,晚间用盆浴一次,其间佐以参茸丹丸服用,如今眼看着身子骨儿大有起色,已是可以随意走动了。”

    仿佛是他微微叹息一声,语调里的欢喜却明显多了一些:“那么,日常的饮食可有增多?”

    “回主子的话,姑娘一向节食惜福,于病中也是一概坚持,所以每日早午晚仍旧只进一个半的小馒首,大半碗紫米粥,外加零星菜蔬,除此之外,便执意不肯多进了。”

    愣了一愣,似乎好气好笑的,他的声音闷闷含着几许无奈:“还是这么倔强不听人劝,只进这么点子东西,哪来的气力将养身子!眼看人都到病这个点儿上了,还要死抱着那起子老掉牙的规矩不肯撒手!真真是个犟丫头,唉……”

    说到这里,不由仰头轻叹了口气,仿佛不胜怜惜,又分明无奈的说道:“这么着吧,若是好言相劝不成,嬷嬷不妨也强硬一些,不管是逼也好唬也好,总得想法儿叫她多用些荤腥才行!虽说是节食养生,但惟有吃饱吃好,方才是疗伤的根本呀……”

    待了片刻,只听他自失的一笑,声音软软的,带着种说不尽的温柔:“这丫头,有时候真就是块落在灰里的豆腐,叫人吹也不是拍也不是的……”

    一句话说得我也是好气好笑,手扶在石墩子上一时竟都忘了冷,灰里的豆腐,吹不是拍不是,我哪有像你说得这么麻烦,要关心人家就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做甚么绕着圈子说么些个俏皮话……

    脸上微微觉着发烧,心头一阵阵的涌上羞臊和欢喜来,分明是忍不住要笑出声的,又生怕叫他发觉,只能扯着袖子紧捂住脸,将满心的笑意团团的包裹起来,丝毫也不敢泄漏了半点儿,偏偏却不知为何的,越是想藏,越是藏不住,越是不想笑,越是笑的厉害,直笑到手足发软,肩头摇晃,连依靠着的石墩子也跟着微微打颤,兀自还是克制不住。

    我这是,怎么了呢……

    此间少年12

    又有多久,没有这般畅快的真心发笑了呢……

    怎么他的一句闲话,就能击碎我的一身胄甲,混混厄厄的全然忘记了规矩梯度了呢……

    就在一腔笑意、一腔莫名的情愫快要憋不住的点儿上,就听他接着开言问道:“除了不多进食,她可还是每日劳神,只要读书吗?”

    嬷嬷急忙答道:“回主子的话,每日姑娘梳妆过后,便定要坐在书桌旁边,或临大字,或摘抄诗文,或手捧书卷默默诵读,任凭老奴怎么劝阻,每日总是要坐满两个时辰才肯稍稍歇息的。有时候午睡间隙,姑娘也要捡出几本摆在枕边,只说不看不看,可一扭头,却又有滋有味的读了起来,真真叫老奴没一点儿主意……”

    顿了片刻,耳边只听得隐隐有笑声响起,似有些好笑,似有些愤愤,多半还是无奈的,只是对着空中轻声叹息道:“这个丫头,就是这么争强好胜的脾气,好在是个女儿家,若托生为个须眉男子,只怕我朝又多了个只见法令不见天子的强项令了……”

    嬷嬷听完也是轻声发笑,却没有立即答言,静静待他笑声稍歇,才开口接着说道:“是,主子说的可不就是这个意思。有好几次老奴眼看着姑娘沉沉睡去,手里却还兀自紧紧攥了本书,竟是任凭奴才几个如此努力,却怎么也争取不下来,只能由着姑娘这么睡去了……”

    他愣了一愣,转而轻声又是发笑出声,然而再开口时,声音里却是轻柔的,仿佛不胜怜惜的,似乎还夹着一缕忘情:“本以为这一遭过往下来,她的性情必是大有变化了的,却原来还是这么迷迷糊糊的,面儿上看着像是比天下人都要精明,实则这内里头,却还是依旧个小女儿的性子啊……”

    话说到此处,他似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便止住了话语,只是负手立在风里,任凭穿堂的秋风掀动起他的袍角,迎风列列作响。

    一句话听在耳里,起初还不觉着有些什么,默默地,慢慢觉着这心里头,仿佛并立着火山和冰河一般,竟是将身子从当中间儿生生分做了两半儿,一半儿羞臊急迫的面红耳赤,如置身火海蒸烤之中,一个劲儿的只想伸出头去把他仔细瞧个清楚,一半儿却手脚冰凉战栗不止,恐慌夹着担忧,惊慌里含着不安,阵阵冰河的寒意与火山的激|情生生相撞在一起,一时间激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将我团团罩在其中,既是安稳无识的,却又是,迷惘困惑的……

    他的这句话,仿佛是个引线似的,在心坎间暗暗滑过一道火痕,看着毫不起眼的引着个小火星儿,却就在全无察觉之间,只一下,便几乎炸开了我的最后一点防备……

    为什么,明明认识你还不过数月,却仿佛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生生世世都和你连在了一起,谈笑坐卧,起居饮食,明明是和你没有一点儿关系的,却为何这样关怀备至,这样细腻感伤的,竟不啻连我那一层好容易历练出的,自以为牢不可破的皮相,也能一眼便识穿识破,将里头那个一丝儿不带、鲜亮亮、活生生的,小女儿姿态的芳儿一把就给释解了出来,从此以后,无论再怎样端腔做势也好,自鸣清高也好,历练装扮也好,在你面前,竟是再也无处遁形,无处藏身了去……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耳旁突然听见他的声音再度传来,仿佛是沉稳安详的,又仿佛是刻意隐忍的,似是在问向嬷嬷,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声调安详的如信步闲庭时的一句交谈似的,只是缓缓的说起:“上次见她,在梦中不住的流泪,呓语不断,又像是惊恐,又像是伤悲,叫人想抚慰,又惟恐惊扰了她去……只不知这些日子,症状可还好些了?”

    这句话听在耳里,初时还不觉着怎么,待压在心瓣儿里一点点的琢磨,却是越磨越觉着酸痛,越磨越觉着委屈,明知不是冲着他的,却越磨越迷糊住了,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仿佛一下子泄去了全部的气力,忘了身在何处,忘了是非曲折,脑海中乱哄哄全是主意,却又仿佛全无主意,混沌一团中,搅得心乱如麻,搅得身子不听使唤,只想飞扑了过去,摁着他的肩头,狠狠捶他,打他,叫他把那些笑容、担忧、戏谑、说不清道不明的关怀统统了回去,不再纠缠不清,不再进退维谷,把那些咬在心头的,含在话里的牵挂统统丢还给他,从此山高水远,征途漫漫,不必在受这般煎熬!

    直到此时,我虽依然将身蜷缩在石墩后头,闷头不肯有丝毫的动弹,只因为自己知道,此刻若是一个克制不住,我定是会飞身扑将出去,不管不顾,只要把脸深深扎进他的怀中,放肆的大哭大笑一场才好……

    隐隐觉面上作痒,不耐烦随手去擦时,却正摸上一片湿润的寒凉,扎得自己心口一跳,一个猛子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我的泪水,竟早已流成了一片。

    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一个人,非要对我这样的一个人,这么痴傻,好的叫人心碎……

    别这么的了,好不好,别再如此关怀备至,别再如此话中有话,别再如此怜惜珍视,我只怕藏在皮囊里头的那个小女儿家,再也承受不起了……

    一阵平地风起,空阔的暗室里只听得一片风响,寒气沿着脊梁一路攀爬而上,顺着肩胛骨的缝隙里渐渐扩散开来,层层侵蚀进四肢躯干,我只觉头昏的厉害,蜷着身子摇晃了几下,却终是不能平衡,一个趔趄摔坐在了石屋的泥地上,随着一阵生疼,倒叫人清醒了起来。

    就在此时,只听嬷嬷低低叹息了出声,迎着风,朗声提高了声调:“回主子的话,姑娘前些日子的确是有夜啼的病症,据老奴判断,皆是因为心中有事,夜间又往往思虑过重,难免伤及肝脏,渐渐落下个好流泪的毛病,依老奴斗胆诊治,现如今已怕是顽疾了……”

    听嬷嬷这话,他一时竟愣住了,语气陡然间一顿,再开口时,声音虽是不大,却已格外严厉了起来:“既是她心怀有事伤及脏器,嬷嬷就该早做诊治才是,怎可听凭她夜夜哭泣,白白伤损了自家身子去呢!”

    一句话说到后来,渐渐带上分明的怒气,待到一句话说完,竟是震的山腹中一片嗡嗡作响,先时还轻松随意的气氛,随着余音平息,登时便压抑了下来。

    他的怒意,虽不凌厉,却还是吓得我打心底里吃了一惊,生怕着嬷嬷有事,竟是凭空升起了一股气力,两手撑着石墩子,顾不上多想,便一下子撑起了身子,伸着头,朝着前方急忙看了过去。

    只见昏黄的灯火中间,隐隐约约看见一站一跪的两个身影,那站着的影子一身精干的短打儿装扮,姿态颀长身形挺拔,一双手牢牢的负在背后,微微垂首盯视着地下跪着的嬷嬷,此时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叫人于一丈之外,也能感觉得到他的一片勃勃怒气。

    身处在这般的逼人的气势之下,头顶着两团火苗似的瞪视,平日一贯谨小慎微的嬷嬷,垂头跪在地上,整个人看上去反倒适意了起来,明明是置身在一片压得死人的怒气里头,却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听他把话说完,非但没有立即答话,反倒轻声一笑,自扬起脸儿,目光镇定地直盯着他,抑扬顿挫的朗声说道:“老奴自知有罪,只是求主子开恩,容老奴把话说完,到时候要杀要剐,全凭主子任意处置……”

    见他不做声响,嬷嬷又俯身叩了下去,双手撑地,声音却平静的仿佛刚刚睡醒一般:“自打老奴跟随姑娘来在热河养病以来,每日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的守着姑娘,她咳嗽一声,老奴的心就跟着跳一声,她梦里翻个身,老奴的心也跟着翻个儿,就这么没日没夜的伺候着,不要说是姑娘梦中好哭,便是连头上有几个发漩儿,身上有几处胎记,每日吃多少颗米之类的细微之处,老奴自问也是一清二楚的。”

    “只不过,正是因为老奴每日目不错睛的看着姑娘,反而越是知道的深,越是心疼的紧,主子您最是圣明的,必然比老奴更为清楚,我们姑娘乃是个能把什么事儿都埋在自个儿心里的人儿,不管大事小事,自己的事儿旁人的事儿,她从不轻易与人谈论,宁可自己沤在心里掂上个千百遍,也绝不会掏出来叫老奴帮着分担零星半点儿的,尤其是那些女儿家心事,我们姑娘是宁可自己整日茶饭不思的扛着熬着,也绝技不愿说出来叫旁人替自己稍稍开解一些的,老奴看在眼里,这心里却也明白,姑娘这才是为着真真替我们着想,宁可自己苦了痛了委屈了,也不愿叫旁人卷了进来陪着一同受罪,等到实在忍不下去了,才得偶尔在梦中哭了出声,无知无觉的发泄一番,老奴一旁看着疼着,虽是替姑娘担心,却也不愿就此医治了去,主子您想,能在梦中哭泣宣泄,虽有损肝脏,但终究不是大的毛病,若是姑娘从此连个梦中宣泄的机会也不得,这日积月累,迟早怕是要害上心绞痛的毛病的,肝脏病患好治而心病难医,所以老奴才硬着心肠由姑娘梦中哭泣,为的就是两害取轻,也好叫我们姑娘多少减去一些心事,卸去一些重负而已……”

    说到这里,嬷嬷轻轻叹了一声:“姑娘的那些心事,只怕老奴就是化成个磕头虫儿,钻进肚子里,还是一样儿混沌不清的。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普天底下只怕除了那当事之人外,再没有另一人能医治得了我们姑娘的心病了……”

    嬷嬷的声音,先时清晰脆亮,说着说着逐渐转为柔和,越往下说,声调越发缓慢上来,继而开始悄悄夹着一丝悲惋,待说到最后一段时,声音竟越发缥缈空灵起来,非凑在耳旁而不可辨析的,叫人听着听着,不禁就要随之而感,随之而伤,随之心生怜悯,更那堪那当事之人于此灯火摇曳、寒风凄苦之中听着念着,竟是一时难以把持,始终绷直的脊背也跟着微微发颤,竟是一时之间散落去满身的怒气,颤声叹息而不可再作言谈了……

    莫说是他,便是叫我自己听来,也不禁微微有些心动,只是听在最后,解铃还需系铃人的那一段上时,只觉胸膛里的一颗心陡然一缩,仿佛霎时间崩落了一地的琉璃石英的晶莹泪珠儿,一时间失落了一些,同时却又发现了一些什么似的,心口似如刀割一般鲜血淋淋,却又似如新芽,不过一念间,便已萌动起整个春日的勃勃生机。

    系铃人,哪里是什么系铃人,分明我就是铃,而你是铛,你在我的心里敲一记,我便附和你响一声,你住在我的心里,牵动着我的魂魄,每想你一点,你便在我心里响起,牵动着我的身子在想你的情愫里轻声唱和,清脆的也罢,呕哑的也好,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早已,住进了我的心……

    就在情丝纠葛不得丝毫开解之时,就听见耳旁炸雷一般,似是魏东亭的一声惊喝:“万岁爷当心!”

    芳芳7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国庆节尽忙着血拼了,耽误了更新,实在对不住啊!

    特奉上全新两篇更新,希望大家有空常来串串啊!谢谢啦!耳旁边忽听这声呼喝,身子吓得陡然一颤,却还不待做出反应,眼前只觉火光一闪,霎时便无声无息的熄灭了,整个人顿时坠入进一片昏暗里头,不但昏暗,而且死寂,仿佛连一应的声响也被这片突如其来的黑暗顷刻间吞噬而去了,我仿佛失足坠入了一口深井里,猛然间便失去了视觉感官,只依稀分辨得出自己的手指依旧抚在粗糙的石面儿上头,身形虽未动,却有一阵寒气打心底里翻涌升起,只在霎那间,便已将十个指头冻僵硬了一般。

    不好,必是出大事儿了!

    他呢,他怎么样了!

    脑子里一团乱哄哄的,全然失去了定下心气儿的镇静,只觉得整个身子仿佛是个提线的玩偶,被一股无形的意识牵引着,瞬间通身便腾起了股子莫名的气力来,自撑着腰肢猛然站了起来,只一下,便从藏身之处跳将了起来,还不待站稳,便已急迫的提起了步伐,朝着前方的黑暗,一路小跑而去。

    明明不过数十步的路程,我却仿佛跑了很久很久,听见自己的呼吸在黑暗里连声长喘,脑海中却只剩一片空白,任凭蜇眼的泪珠不住的迷眼,也顾不上伸手去擦,只是在胸口紧紧提起一口热气,生怕这一口气提不上来,人便会因恐惧和激动而昏厥了过去。

    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啊!

    前方依旧是一片死寂的黑暗,任凭我如何睁大了眼睛,也还是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只能费力竖着耳朵,不肯放过哪怕零星半点儿的、难辨方位的响动,然而心中越是着急,身上就越是觉着发软,许是又恰好一个踩踏不住,我只觉脚下一空,便再把持不住平衡,俯身重重向前摔了出去。

    此处深在山腹中,若是此时我一头撞上山石,恐怕难逃个头破血流,然而我心里却无丝毫知觉似的,连用手护住额头的念头也想不起来,只听见风声在耳旁边呼呼作响,眼看着,自己这一具肉身就要结结实实撞落在山石壁上了。

    你在哪儿呀,若是这一遭我便这么去了,你可会因为你我之间,曾经隔着的一段咫尺天涯,而有微微抱憾呢?

    耳边风声陡然一住,心中也一下子清醒过来,眼前便是坚硬冰冷的山石壁了,此刻任何举措已属多余,我只能死死闭紧了双眼,咬牙等待着那一下碎筋裂骨的剧痛!

    “怦”的一声,我只觉整个人果然当头撞上了什么,紧跟着跌落下来,竟是半晌也不能清醒过来。然而通身虽也是疼的,头脑间还撞得微微起了晕眩,却并没有如我想的那般痛彻不堪,反而身下仿佛垫着个不是硬的,还甚是温暖的一件什物,摸着软绵绵的,整张脸贴在上头,依稀闻得见阵阵暖人心脾的香气,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头脑原本就不甚清明,待一闻着这香气,就越发晕眩上来了,整个人垫着那不知名的什物,只是伸手越性紧紧的搂抱起来,有些贪婪的,又有些撒赖的,细细依靠起那一份温暖的感觉。

    好舒服啊,好象在寒风地里裹上了一件厚实的棉搂,又像是从雪地里一下迈到了火炉旁边,整个人酥软娇痴的,几不成眼皮都微微开始沉重起来了。

    也不知这么垫着搂着的过了多久,只听见耳旁边传来一声轻笑:“老奴求主子快些醒醒,这地上凉的很,若再这么躺下去,怕不是要落下病来的……”

    嬷嬷这一声轻笑不高不低,却是恰好钻进我的耳里,我只不自觉通身打了个激灵,继而头脑也跟着清醒过来,稍一挣扎,眼睛便一下子睁了开来。

    眼前也不知何时重新点燃了一只松脂火炬,熊熊火光将一片石窟照得分外通明,我的眼先时还略觉酸楚不适,待要伸手去揉,才发觉自己正俯身合衣倒在地下,而自己的一双手臂,乃至整个身子,正好象个窝冬的猫儿似的,紧紧蜷在那个人身上,而他,也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牢牢的与我四目相视!

    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不曾吓得我三魂失了两魄,脸皮“噌”的便臊了上来,腔子里头仿佛“哄”一声点起了个大火炉似的,直烤得我一下子便口干舌焦细汗层层,口中丝毫挤不出半点话语,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跟条藤蔓似的扭在人家身上,却丝毫没有气力缩回手脚来!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偏偏就会撞在他身上呢,一想起片刻之前我还把脸在他胸口反复摩擦的情形,直恨不能天公能开眼打下一道霹雷,裂出条地缝儿给我钻了下去才好……

    对了,想起来了,方才那一撞力道不轻,他可有因此受伤!

    这念头如同一计灵光闪现脑海,我猛然间想起了自己的胸口还紧紧握着一份揪心,此刻一时念起,竟是不管不顾,一下将羞怯和欢喜统统丢开了去,情急之下,兀自举手一把按住了他的肩头,凑在眼前仔细观瞧起来。

    胸口、四肢、手足、脖颈,我的两眼跟燃着两团火苗儿似的,牢牢将他锁住,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子勇气,竟是一路毫不客气的寻视了下去,又是扳手又是扯脸的仔细检视了半晌,眼见他身上虽滚满了尘土略显埋汰,额头手掌微有擦伤,好在不见多少血迹,露在衣裳外的部分也不见更多的损伤,大体算得上无碍。

    就这么没羞没臊的看着查着,我的头,又开始晕眩了上来,还没来的及察觉,却已在不知不觉之间,注意力开始慢慢偏离了,愣愣的瞧着他那剃得趣青的头皮,明显晒黑了的面庞,笔挺的鼻梁,渐渐的,竟枉自痴迷住了,任凭目光落在他腮旁零星几点的痘印上,看着他依旧那么完整无暇的面庞,在昏黄火光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如玉如脂,如琢如磨,只是较之三个月前,好像更消瘦了一些,而那藏在一身猎装下的筋骨轮廓,却仿佛也在塞外的风沙的磨砺下催长开了似的,渐渐远去了一些孩儿的稚气和少年的青涩,换上了一些成年男子的神韵,显露在坚毅方正的下巴上,初长出的青色的胡茬儿上,甚至在略显疲劳的眼晕上,看着看着,渐渐将我迷惑住了,虽然明知自己手下按着的,还是原先那个傲气十足的登徒子,然而看着看着,我的心头竟不知不觉渐渐浮起了一些软绵绵的无力,和零星半点儿,不可名状的泪意来。

    你瞧你,才三个多月没见你,怎么就把自己搓揉成这副,叫人认不出的模样了……

    看着看着,心头紧压着的恐惧越来越少,反而越来越多的升起了一些疲乏,纠缠上一些甜丝丝的、软绵绵的、不可言状的躁动来,虽终究还是不肯放心,然而随着检视的延迟,眼见他完好无缺的就在自己眼前,手掌下清晰的感觉出他的身体的烘烘热气,整个人就越发松弛了下来,直待到好容易完全放下心来,冲着空中长舒了口气,从他的肩头收回双手,我才感觉到自己的膝头肩膀,竟是不堪重负似的,早已是酥软如一团泥了。

    随着意识的恢复,我的理智也逐渐收拢了回来,才一低头,就发现原来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呈跪坐状压在他的大腿上,而他,却是用双臂牢牢支撑起身子,依样儿合衣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始终笑吟吟的、目不错睛的一直跟着我的动作,瞧着我在他身上,上下其手的胡乱操作!

    遭遇此刻,脑子里又“哄”的一声炸开了锅,脸先是烧红的跟只煮熟的螃蟹似的,继而变得煞白,转而却更加红烫起来,自己都能感觉得到有阵阵的烟火气息,打从面皮下头开始升腾起来,几不曾把我的这一张面皮,跟凑上火炉的粥汤似的,当场烧软烧化了开去……

    就在我羞臊得无法动弹的关口,却只觉腋窝和腰间伸来一双手臂,一下子将我高高抱了起来,心头又是一惊,不自觉一扭头,恰巧看见他的一张脸庞,离我不过半寸的距离,略带粗重的呼吸碰在我脸颊上,激发起心头一片麻酥酥的荡漾。

    还没来得及由着性子回味这份柔情,心智和习惯已然首先反应了过来,不成!这怎么可以,他是个男子,又是九五至尊当朝天子,这么一抱不但有违男女大防,而且干涉规矩礼法,我若是由着性子肆意乱为,于我一个小小的芳儿尤未如何,只怕会给玛法乃至我赫舍里一族惹来接踵而至的祸端!

    想到这里,我的心更加慌乱了,眼见他甚是吃力,手举着我向上托了一托,鼻尖眼看就要撞上了他的,赶忙朝后缩了几缩,总算往喉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僵着脖子急声说道:“有劳广海兄舍身相救了,芳儿一介女流,当不起广海兄这番好意,还请见谅赎罪,放芳儿下地自行处置的好……”

    话说到后来,女儿家的羞臊渐渐压迫上来,声音越来越低,几乎不可知闻了,那龙广海也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朝着我微微一笑,也不知是有心玩笑,还是一本正经,只听见他凑近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用手搂紧我的脖子,其他的一概莫要再管……”便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向前行走去了。

    芳芳8

    嬷嬷似是轻笑了一声,踏着软鞋的脚步声紧随其后,前方略西南的方向,似乎传来魏东亭中气十足的声音:“奴才该死,方才见了那只瞎眼的盐老鼠,竟当做成是口茭人打出的暗器,心中唯恐主子有事,这才贸贸然打灭了灯火,害得芳儿姑娘失足坠落,更连累主子将身做垫,护卫芳儿姑娘避过一劫,所以这一遭主子的手会擦伤,全都应该找补在奴才的头上……”

    前一段话还说的言辞恳切唯唯诺诺,越到后来竟越不成体统,几乎是有取笑的嫌疑了,我听得又羞又臊,两颊烧烫的几不曾滴下水来,那龙广海却仿佛毫不起意的,一面走,一面笑着对魏东亭说道:“你这小魏子,平日里在眼前看着是个老成持重的人物,如今赶上事儿了,才瞧出你这东西的真性情,却原来是这般聒噪好闹的秉性!如今越发连主子也取笑进来,敢情是不怕回去治你一个差事不力,结结实实痛打五十板子了!”

    于光亮下,只见魏东亭一身精干的武士打扮,一手高持着火把,一手握拳紧靠腰际,微躬着身子领受完龙广海的一席话,面上丝毫不见怯色,反而暗自吐了吐舌头,接着笑说道:“主子明示,小魏子哪怕再多十几二十个胆子,也绝计不敢有那犯上不敬的心的,只因方才奴才一时失控惊扰了主子,更连累芳儿姑娘一时忘性真情流露,每每想到此时,小魏子实在不敢再存侥幸,真真死罪死罪呀……”

    这连篇累牍的俏皮话听在心里,却丝毫也不觉着嫌恶,反而给这光线昏暗凄风苦雨的暗室之中,悄悄带动起了一片甜丝丝的尴尬,直叫人又是认真想恼,又是憋不住想笑,一时却又好气好笑,有千百般的情绪交杂其中,仿佛是个擦的铮亮的药糖罐子似的,红果味儿、海棠味儿、酸梅味儿、咸水味儿一应俱全五光十色的,搅得一时间我这颗小小的心房里,竟是酸甜苦辣,痛痒酥麻,勾咬捶抓,应有尽有。

    此时蜷身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随着他的步伐微微起伏,慢慢的我也放松了下来,仿佛自己是一叶浮在水面上的小舟,只轻轻的,悠悠的,不自觉的放开了手脚,随着他的起伏摇曳荡漾,听风声在耳旁呼呼作响,吹动鬓角发丝,吹开了面上薄纱,惹得面颊两侧,一阵阵的飞痒难耐。

    痒!心头陡然一颤,坏了,一个不留神,我的面纱竟滑落去了!那么,我的面容,必也是被他看分明了吗!

    想到这里,周身惊得一颤,继而便控制不住的缩回了手臂,发力就要去掩自己的面庞,虽然心底里残留的那份儿安逸还在阻止着我,然而却另一份儿恐慌却在拼命催促着:千万莫叫他看清你的那被天花摧残后,不堪目睹的模样!

    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

    挣了几挣,习惯终究还是占了上风,恐慌烧干了前一刻的全部甜蜜,脑海中兀自只剩一片空白,什么也难以再想,只能拿手死死握住了自己的脸庞,感觉滚烫的泪水落在手心里头,激发起一片烧灼的痛苦。

    你,若认清了我这模样,可还会如此温柔爱惜的,紧紧怀抱起我?

    我虽不是持色自傲的轻薄人,却也视容貌甚重,更何况世间男子所看重的,多为女子的外貌表象,只一眼便心生爱慕魂飞天外的有,只一眼便心生厌恶掩鼻背向的同样数不胜数,汉家女子四德,更是将“容”放在“德”后,可见一个女子的容貌,之于男子,乃至整个名教体系而言,该是何等的重要!

    那么,你,又该如何对我呢……

    也不知满心的伤痛无声的流淌了多久,我才发觉他已停下了步子,依旧轻轻地将我环抱着,将身坐在了一方大石上头,我仿佛是只膝头上的猫儿似的,僵着脊背,除了把脸藏在手掌里,竟是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能做。

    耳旁有风声微微流动,一口温暖的气息吹动我耳畔的绒毛一阵发痒:“芳儿,把头抬起来,看看我……”

    不要,你会嫌弃我的……

    “芳儿,听话,好不好,让我瞧瞧你,只一眼,一眼就好了……”

    一眼,也许就这一眼,你对我,就会完全改变了……

    见我全然没有反应,他似乎叹了口气,却也不再强逼,依旧牢牢的抱我在膝头,拿手轻轻抚起我的脊背,待再开口时,声音柔和的仿佛秋阳下的细细金风一般:“离上回瞧见芳儿,已又过了一个多月了,我还记得上次那时正值月行中天,芳儿一个人睡在床上,一阵风动吹开帘幔,银白的月光恰巧投在芳儿的脸庞上,照得面庞上两行新生的泪?br /免费txt小说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