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君记-勿伤离歌第1部分阅读
四君记勿伤离歌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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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君记—勿伤离歌
作者:听风诉晴
楔子
德佑二十年。hubaowang
黎国在德佑女帝宣的治理下,文修武偃,国力昌盛,渐超沧国伽罗,成为三国之首。届时,年近四旬的德佑女帝,以身体抱恙为由,将皇位传予太女弦,与帝后大人双双归隐。
双十年华的太女弦继位,号嘉佑。
黎国唯一的皇女歌被封静王,赐婚慕容家的大公子慕容远,留守黎都。
自此,黎国迎来嘉佑元年。
一年之后。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黎都,茶馆。
说书人是名女子,三十岁上下,抱拳头点,惊堂木一拍。
“话说咱们黎都,最快活的人是谁?”
堂下立刻响起一阵喧哗。
“啪”一声,又是惊堂木一响。
“自然是咱们的静王大人。诸位想想,坐拥三大绝色夫君,日日笙歌,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兼得女皇眷宠,不必为政事烦忧,这日子实在是胜似神仙啊!”
堂下立刻一片赞同之音。
“是啊,咱们女帝陛下也才得两位皇君,帝后位尚且空虚。而静王却得了三位美人,实在令人艳羡。”
“听说如今的静王正君慕容公子,正是女帝和静王的青梅竹马!”
“各位,各位!”说书人一清嗓子,堂下立刻安静下来。“说到这慕容公子,想必大家都有耳闻。那是诗画双绝,天人之貌啊。都说沧有子都,黎有慕容,再加上伽罗养在深闺的三公主并称三大美人,这可不是虚名。”
众人唏嘘慨叹,想是忆及慕容公子的风华。
“前女帝大人退位之前,将慕容公子赐予静王做正君,这其中却有些不为人知的因缘。”
众人即刻聚精会神,好奇心被大大挑起。
“噢?什么因缘?”
说书人卖关子一笑,却不往下说,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诶我说说书的,你倒是往下说啊!”
“我早就觉得奇怪了,你说慕容公子这样的品格,应该是做帝后的人物,怎会嫁给如此平庸的静王?”
“嘘——这位兄弟,天子脚下,你说话可得要当心些!”
“本来就是。这静王不学无术,碌碌无为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更何况,娶了慕容公子只不过一年的功夫,又纳了两位侧君。听说其中一位,还是出身娼馆。啧啧,真是……”
“就是。”赞同之声又起。“太不像话,哪里比的上我们的女皇陛下。”
“说书的,你说这其中的因缘,究竟指的是什么?”
说书的见众人情绪被挑起,满意地清了清嗓子。
“其实,在前女帝大人宣布退位的前夜,当时还是二皇女的静王连夜进宫,向女帝大人苦苦哀求,女帝这才决定,将慕容公子赐婚予静王。”
众人哗然一片。“真的?有这种事?”
“难怪了……”
“想来女帝大人也是疼女心切,这才——只是可惜了,慕容公子这般的人物!”
……
没人注意到,二楼的雅间里,传出一声极轻的笑。
这笑声妖异惑人,竟似有羽毛在人心里轻轻地划过般,无法抑制的痒。
雅间的窗门开了道浅浅的缝隙,微风拂过,水粉色的纱帘轻摆。
“有意思。”慵懒醇美的声音,深深浅浅,似连听者的魂儿也要吸了去。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随意地搭在梨花木椅上。十指洁净,指甲修得干净优美。一只手上执得一把折扇,浅金色的扇面,上面是妖娆的大片红色牡丹。
“公子,这些人胡言乱语,可要属下——”
“碧玺。”声音依旧轻佻魅惑,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凉薄。
“属下知错。”另一个声音立刻带了些慌乱。
那个妖异的声音停了停,手上的折扇一收。
“有些乏了呢。回府罢。”
声音中却听不见一丝倦意,凉薄之意更甚。
“是。”另一个声音谨小慎微地应下。
又一阵清风吹过,帘中的人已没了踪迹。
第一章 王君和侧君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无穷无尽的苍凉。
我浮沉在这片黑暗中,却不觉得难过。
因为我,已没有了心。没有心的人,又怎会有感觉?
有个声音,如嗟如叹,从洪荒的深处,来到我的耳畔。
“不如忘却,不如忘却——”
“王爷。”小心翼翼的声音。“王爷!”
我不耐地翻了个身,动了动手指头,想把这烦人的声音挥走。
“王王爷!”
怒火中烧。吵死了!
猛地睁开眼,把来人吓得一哆嗦。
“呃——”我瞪着来人,却像年久失修的老唱片机,责备和抱怨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
来人是个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眼睛很亮,长长的睫毛。此刻,这双漂亮的眼睛正畏畏缩缩地看我,似乎正在等待责骂来临。
“呃——”我还没从卡壳的状态中调整过来。
那少年却一吓,急急慌慌地跪了下去。“王爷,青竹该死,不该打扰王爷休息。只是——”他偷瞄我一眼,咬咬唇。“远王君来了。”说罢,又试探地对我一笑,恰似一只想讨好主人欢心的哈巴狗儿。
我仍旧保持了之前的模样,呆呆地盯着他看。
“青竹?”
“是。王爷请吩咐。”他依然跪着,微微仰头。
“王爷……王君……我是王爷?”
“王爷说笑了,您当然——”叫做青竹的少年忽然住了口,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终于有些异样。“王王爷,您——”
我摸摸自己的下巴。抬起手,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白绸内衫,上面绣着精美的虎纹。
“我不记得了。”
少年惊恐地盯着我,张大了嘴欲发出一声惊叫。
我眼疾手快,先捂住他的唇。少年的唇温软湿润,弄得我的手心痒痒。
“别叫!你想让大家都来看笑话么?”紧张之下,我的语气竟有些严厉。
他可怜兮兮的大眼望着我,不知所措。
我心一软,放柔了声音。也许他是我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的缘故,让我不自觉地生出些信赖。
能在我睡觉的时候接近,想必也是我的贴身侍从无疑了。他,应该不会害我。
“青竹,你别叫。我不知怎地,什么也想不起来。我松开手,你且慢慢跟我说说。”
他忙不迭地点头。
我松了口气,松开捂住他唇的手。
“王爷,好好的,怎么忽然失了忆?”他绞着手,皱起眉头。
“先起来再说罢。”我揉揉太阳||狂c|,无奈。“把关于我的事儿简单讲讲。”
“是。您是咱们黎国的静王爷,是当今女皇陛下的双生妹妹……”
青竹的讲述断断续续,且逻辑混乱,好容易才让我听出个所以然。原来我正是当今女皇唯一的妹妹,黎国的静王,闺名清歌。
虽然青竹并未对我之前的脾性作出评论,但看他仍有些畏惧的样子看来,我之前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想必待人也颇有些冷漠,这才连贴身服侍我这么些年的青竹都对我又敬又怕。
只是——我怎么会忽然失了忆?
“青竹,照你这么说来,一直到昨夜我喝了很多酒醉得一塌糊涂回来为止,我都是好好的。”
“是。就这么一夕之间,王爷就——”他忽然停了嘴,眼神怪异。“王爷,您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郁闷。难道我之前常常装失忆?
瞥了他一眼,他立刻缩了回去。“是青竹逾越了。”
“青竹。这件事有些蹊跷。你务必守着这个秘密,谁也不能说。”
“王爷,连远王君——也不能说么?”
“远王君?”我皱眉,心中有些异样之感。“不管是谁,暂且都不要说。这些天,你跟着我,寸步勿离。”
“可可是——”
“什么?”我挑眉看他为难的样子。
“远王君,他就在门外,正等着见您。”
远王君,全名慕容远。是前帝后,也就是我的父后的兄长的孩子,慕容家的大公子。年方二十有四,惊才绝艳的人物。
一年之前,前女帝,也就是我的母皇在退位前下旨,将他赐婚给了我。
我皱眉。这个人,恐怕不容易瞒过去。
“王君,王爷请您进去。”
青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整整衣襟,如临大敌般看向门口。
“有劳。”温和圆润,如上好的美玉。
一曲青衣,宽袍广袖。身形修长的男子,不慌不忙地踏进门来。首先印的眼中的,却是他系在腰间的一方碧玉。
上好的成色,晶莹剔透,一看便知其名贵。然如此碧玉,也只是做了个不起眼的点缀。
只怪此人太过出色。
不知为何,见到这方碧玉的时候,心口处竟是一紧,有些疼痛。
青竹小跑着回到我身旁,小小的背脊绷得死紧。
我有些好笑。不过是见我的夫君罢了,至于这么为我紧张么?
我敲敲他的背。青竹一惊,待看清我眼里促狭的笑意时,小脸一红,垂了眸不看我。
这边,我的王君已在我面前站定。
我这才转头,细细打量。
修眉长目,有满月之华。看清他相貌的时候,我心中的惊叹被突如其来的巨浪淹没。这巨浪,混合了爱恋,愤恨,不甘,绝望,还有撕心裂肺的痛。
我定定神,捂住胸口。他是我爱的人。那一瞬间,我立刻明白。只是——为何我看见他,感受到的却是痛?
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偏偏气质温润,唇角含笑,温和而疏离。
疏离?
心念一转,联想到青竹刚刚话里支吾的部分。想来这位王君并非自愿嫁给我,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许并不亲密。
难怪了。
想通这一点,我反倒松了一口气。
“夫君,找我—本王有什么事么?”
慕容远唇角一绷,原本的笑意敛去,眸中疑色渐生。
糟了。我心里一沉,这下要坏事。
我身旁的青竹也微微白了脸,看向我的漂亮大眼里满是焦急。
“清歌,你还在生气么?”
我一愣,别过脸不回答。
慕容远上前几步。“清歌,我进宫只是去看看二弟,并非——”
“不必再说了。”我沉下脸。“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他被我打断,脸色有些不好看。
“清歌,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是听留芳说你昨夜喝个大醉,所以才来看看。你受过伤,不能喝酒,难道忘记了么?”
奇怪,明明眼神里对我如此疏离,为何言语却满是关怀?
虽然不解,我仍是看向别处。
“有劳关心。青竹,送客。”
慕容远愣愣地。“好罢。如此,我便改日再来。”
看他走远,我吐出一口气。
装得真累。
“青竹,刚刚究竟怎么回事?”
青竹一慌,又要下跪。
我皱眉。“站得好好地,干嘛非要跪着?以后别有事没事便跪,看了闹心。”
青竹怯怯地看我一眼,见我并没有生气,这才舒展了眉眼,冲我一笑。“谢王爷。”
“刚刚我唤他夫君,可是不妥?”
青竹摇摇头。“王爷与王君从小一起长大,一直是唤王君为远哥哥。但既已成婚,也叫过几声夫君,所以这倒罢了。关键的是,王爷可从不在王君面前自称本王。”
“难怪了。”
“还好,王君似乎以为王爷生气了。否则可一定会被怀疑。王爷,真的不告诉王君么?”
沉吟片刻。“暂时别说,”不知为什么,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青竹,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再发生,你还得找个机会将所有的事细细说给我听。”
“是。”
“我有些饿了。青竹,备些吃食来罢。”
青竹出了门,我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天知道,我刚刚有多么紧张。
忘记了一切,现在剩下的只有些莫名奇妙的情绪而已。
铜镜里的这张面庞,小小的鼻,小小的眼,淡淡的眉毛。只有淡粉色菱形的唇,微微上翘,为这张脸庞增色不少。
乏善可陈的容貌,难怪慕容远不喜欢。
我有些丧气。胸口的疼痛还隐隐发作,记忆里却是一片空白。
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难怪会疼成这样。
慕容远眼中的疏离和冷淡,我看得清清楚楚。既然给了我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我才不会傻得跟从前一样。
失忆的前因后果还不清楚,目前看来只能步步为营了。
我——究竟是怎样的人?
伸出手指,点过平凡的五官,停留在唇间。
一声极轻的笑声,忽然在我耳旁掠过。
妖媚入骨。
“没想到静王爷你,也有这样对镜自怜的时候。”
慵懒醇美的声音,带着甜美而诱惑的毒。
我转头,随即怔住。
妖孽啊,真是妖孽。
修长白皙的十指,搭在唇间,似在邀请。散落的乌黑长发,殷红的唇,妖冶的眉眼,雌雄莫辨。
浅金色的长袍,上面是大片的红色牡丹,本来是雍容华贵的颜色,穿在这人的身上,却是妖异到了骨子里。
若不是那声音,我还真会以为这是位倾国妖姬。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强作镇定,从惊艳中努力回过神来。
殷红的唇角微勾。“难得看到静王这个样子。”他斜躺在榻上,微眯了眼。“怎么,慕容远又惹你生气了?”
“这与你无关。”看样子,他认识我。只是不知我们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你来做什么?”
黛眉一挑。我心一跳。这个人,怎么能比女人还风情万种?
他缓缓直起身,手中的折扇一收。
“怎么不回答?”我的镇定就快在这妖孽面前维持不住。
他身影一闪,已经到我身前,修长的十指一收,捏住我的喉咙。
妖冶的眼里射出刺骨的寒光。“你是谁?”
窒息的感觉从喉咙蔓延到全身,我无法言语,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肺中的空气越发稀薄。
他要杀我?这样的认知刚刚到达脑海,他却松了手。
“没有易容。”慵懒的声音有丝疑惑。我大口大口地呼吸,劫后余生的感觉让我怒火上升,完全忘记了眼前的妖孽是个危险的人物,刚刚还差点要了我的命。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他眼微阖,忽然改抓住我的脉门。
“绝情殇?”妖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些惊讶。
“你究竟是谁?说些莫名奇妙的话!没错!我是失忆了,想不起来了,怎么样!”
殷红的唇角微升了弧度。“性子倒是没变。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我管你是何人?反正肯定不是好人!”
他唇角的弧度越发地大了。
“王爷,饭菜来了。”青竹推门进来,看见我身旁的妖孽,瞪大了眼。
“梓梓侧君!”
“梓——侧君?!”我大惊。妖孽的笑容越发得意了些。
“我是你的侧君,梓鱼。”
第二章 绝情殇
“你说我失忆,是因为中了毒?”
梓鱼妖孽打开折扇,慢悠悠地扇了扇。“说是毒,也不尽然。此毒对人的身体并无损害,只是让人忘了从前的事情罢了。”
青竹在一旁插嘴。“那此毒,可有解药?”
我点点头,期待地看着妖孽鱼。既然是毒,一定有解药。
他却摇摇头。“所以说这也不算是毒。并无解药。”
“怎么会没有解药?”青竹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焦急。“梓侧君,既然你知道这毒的来历,一定知道该怎么解吧?”
妖孽鱼眨了眨妖媚的眼,之前凌厉的气势全然不见。
“知道。”
“是么?该如何解?”我松了口气。
妖孽斜斜地瞟我一眼。“静王,你可知道,此毒为何叫绝情殇?”
“我怎么会知道?”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妖孽——梓鱼,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好了。”
“妖孽?”他眉角一抽。“没了记忆,倒是比从前来得直接了些。”
“所谓绝情殇,自然与情有关。只有心有所爱的人,才会中这样的毒。当你心无所爱,自然就解了这绝情殇。”
青竹讶然。“竟然还有这样的毒?”他眼中的担忧更甚。“可是王爷她——”
我若有所悟。“梓鱼,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不再心有所爱,就会渐渐想起从前的事?”
“不错。”妖孽鱼微微一笑。“不过静王,你可知道你所爱之人是谁?”
我别开眼。
青竹疑惑道:“梓侧君,王爷已经没了记忆,又怎会还记得自己爱的是谁?既然不记得,那又怎算得心有所爱?”
“呵——”妖孽笑得别有用意。“青竹,怎么不问问你家王爷,可有忘记自己所爱是谁?”
青竹立刻转向我。
“记得又如何?我可不会像从前那般傻了。我想我的记忆,很快便会恢复。”我抬头,直视妖孽鱼。“梓鱼,你可能猜到,这毒会是谁给我下的?”
妖孽鱼难得地收敛了笑容,面色沉凝。
“怕是你不想知道。”
“怎么?”
“绝情殇,乃黎国皇室秘药。”
我咬了唇,垂下眸。“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妖孽鱼懒懒地起身,风姿妖娆地走出门去。
“对了。”他忽然停住,回眸一笑。“忘了告诉你,还有另一个办法,能解去绝情殇。”
“什么?”
“爱上另一个人。”妖孽鱼唇角一勾。“不妨考虑考虑我。”
我嘴角抽抽。“慢走,不送。”
青竹到门口张望,确定妖孽鱼已经走了之后,这才磨磨蹭蹭地回到我身边,欲言又止。
“青竹。”我有些头疼。“有话你就说罢。”
“王爷,这梓侧君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而且——”他怯生生地看看我,确定我没有生气,这才开口。“梓侧君跟王爷之间,似乎和传说中很不同。”
“传说?”我端起桌上的清茶。“对了,你怎么没早些告诉我,除了慕容远,我还有别的侧君?害得我露了马脚。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梓侧君是三个月前入府的。据说他在入府之前,是醉玉在黎国的第一公子。”
“醉玉?”
“是。”青竹瞄瞄我的脸色。“醉玉,是三国最大的男倌馆,与揽香齐名。”
“这么说来,梓鱼他之前是——”难怪妖孽成这样,的确不愧于第一公子之名。只是既然我爱的人是慕容远,又怎会在与他成婚一年不到就又纳了侧君?
“我为何会纳他?”
青竹有些为难。“这个我也不清楚。当时王爷心意已决,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连女帝陛下也拿你没法子。我们都以为王爷被他给迷了去,谁知——今日看来,也许其中倒另有缘由。”
“这个人看上去决不简单。”我咬住杯沿,细细思索。“可惜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王爷,你真的还记得——之前爱的人?”
松开杯沿,我没有回答。那样的痛,不记得也难。
“是慕容远?”
“王爷果然……还记得。”
“放心吧青竹。既然我已经忘了过去的事,也总有一天会忘记对他的爱。”
捏捏青竹粉粉的脸庞。“怎么,对你家王爷还不放心么?”
青竹粉色的脸庞立刻红了大半。这小家伙,莫非以为我在调戏他么?
“还有什么忘记说的,一并跟我说明白罢,免得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我缩回手,咳了咳,做庄重状。
“王爷除了远王君和三个月之前纳的这位梓侧君外,还有一位一个月前刚刚进府的姬侧君,乃姬虹姬丞相大人的孙子。”
“三个?”我又开始头疼。“那么这位姬侧君又是怎么被我纳进来的?”
青竹笑了笑。“姬侧君很小的时候便和王爷相识,他倒是一直恋慕王爷呢。只是王爷之前一直回避,不知为何一月前却改了主意,将他迎娶了进来。”
居然还会有人一直恋慕我?我勾勾唇角,总算是找回了些自尊。还以为娶了三个夫君,却没一个是自愿的。
“王爷既然已经忘了从前的事,不如重新开始,”青竹咬咬唇,终于鼓起勇气地说:“其实姬侧君也很好啊,王爷可以试着接受他的。再不然,梓侧君他也——”
我好脾气地望着他,等他说下去。他却咽了咽口水,住了嘴。
“说呀,怎么不说了?”
“王王爷,青竹多言了。”
我有些好笑。看来青竹心里对我的敬畏倒是根深蒂固。
没忍住,又揪了揪他的小脸。他似乎知道了我在逗他,漂亮的眼睛里有些哀怨。
“好。待我得空了,便去看看这位‘很好’的姬侧君。至于那个妖孽鱼——就算了吧。要是爱他,没准骨头都剩不下。”
三日后。书房。
我的书房布置有些简单,就跟整个静王府一般,简单得有些过分。
檀木桌椅,青铜香薰炉。墙上光秃秃的,一副字画也没有,倒是窗上挂了翠竹帘,平添些许雅致。
笔墨纸砚,都是普通的货色。唯有一方看上去便知其名贵的翡翠镇纸,在这些普通的东西里颇为显眼。
这个——怎么看,也和我的一贯作风不符。镇纸的表面很是光滑,像常被人握在手中摩挲。
在书房倒腾了半天,只翻出一些典籍书本,翻开能看见些清秀的小篆书写的批注和心得。我拿了笔,凭着些本能写了几个字。没错,是我的笔迹。
其他便没什么特别的,我却始终决定有些不对。
青竹敲了门进来,端着托盘。
“王爷,用些点心罢。”
拿起一块送进嘴里,刚一咬便皱了眉头。
“这么甜?”
青竹有些惶恐。“王爷之前就爱吃甜的。”
“是么?”我咬了一口,摇头。“太甜。以后做清淡些罢。”
奇怪,怎地失了忆,连口味也不同了?
“对了青竹,怎么我不用上朝么?”
青竹为我倒了杯菊茶,递到我手边。“当初女帝即位的时候,王爷便向女帝递了折子,说是自己无心政事,只想做个挂名的闲王。女帝也就准了。”
“噢~”我点点头。“这样也好。”
一切看上去都很单纯。简单的生活,简单的王爷。可若真是如此,我又怎会中了皇族的秘药绝情殇?
怕是没这么简单罢。我微微一笑。
“对了,这块翡翠镇纸,”我举起来,用指甲刮刮它光滑的表面。“是何来历?”
青竹的脸色顿时有些别扭。
“这是王爷十八岁生辰的时候慕容公子送的。王爷可宝贝得很,连我们都不让碰。”
“是么?”我举到眼前,端详片刻。“收起来罢。这样贵重的东西,不适合这儿。”
青竹迟疑了一下。
“怎么?”
“没没有。青竹只是怕王爷恢复记忆之后会后悔。”
“让你收起来,又不是让你扔掉。”
突然一道亮光划过脑海,我终于知道哪儿不对了。
“青竹,你可知道,我的印鉴收在哪儿?”
青竹茫然。“这么重要的东西,王爷一向是自己收着。”
没有贵重物品能够理解,可作为堂堂王爷,却不可能没有印鉴和代表身份的符信。
“青竹,茶有些凉了。你帮我热热吧。”
“是。”
看他走远,我继续在书房里倒腾。
不知道是不是仍然残余了一些记忆的缘故,鬼使神差地在书架后找到一处极不起眼的凹陷。凹陷处有个奇特的之字形,看上去有些眼熟。
在哪儿见过……
无意中,眼睛滑过左手食指上的指环。莫非——
心跳的有些不听使唤,仿佛有个天大的秘密等待着我去开启。
将指环上突出的部分按到那个凹陷处,果然契合得天衣无缝。再轻轻一转。
咔哒一声,凹陷处竟然朝旁边滑了开去,露出一个不大的暗阁。
竟然有些小小的雀跃,这里也许有可以帮助我回想起什么的东西。
已经失去了记忆,我才不想在某个时候一不小心就丢了小命。一定得快些想起来。
暗阁内放着一枚印鉴,上刻静王歌鉴。旁边还有一枚碧色玉符,有静王亲临的字样。松了口气,看来这儿就是我存放贵重物品的地方了。只是连青竹都不知道这个暗阁,看来我之前疑心颇重,不太容易信任他人。
既然如此小心,怎么还会被下了毒?我摇头,不得其解。
印鉴和玉符的旁边,还有几幅卷轴,都是些字画,字体飘逸,画风清灵,大多以莲荷为主题。这几幅字画的落款全是一个人,“遥之”。
这字看来绝不是我的笔记,那么这个“遥之”又会是谁?我将这些字画如此宝贝地放在暗阁中而不是悬挂起来,又是何道理?
我想了想,只拿出一幅画,其余的连同印鉴,玉符又重新放了回去。刚想锁上暗阁,却见暗阁的深处似乎还有一件物事。
掏出来才看清,竟是一支玉笛。
细细摸索一遍,忽然心念一动,将玉笛的头一段轻轻一拉。玉笛口松开,却又变成一方小巧的印章,上面用小篆刻了一个“卿”字。明明白白,是我的笔迹。
虽然对这玉笛有些熟悉之感,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也罢,慢慢来吧。
将暗阁重新布置好,我才拿了那副画回到桌前,想从画中找些线索。
画中是半开的莲,在清冷的月色下显得清雅出尘。这作画的“遥之”想必一定是个爱莲的人,才能将莲花此时的风韵再现得如此逼真。
“歌姐姐!”
少年清脆的声音,如滴水入涧,让人听了颇有些好感。
我有些好奇地抬头去看这位不速之客。
来人和青竹差不多的年纪,莹莹双目,弯弯的眉,皮肤白皙,下巴尖尖,是个漂亮的男孩子。
他没有束冠,只用根宝蓝色的发带将头发束起,发端垂下,很是灵动。
见我望着他不语,他忽然对我灿然一笑,琥珀色的眼珠光华斐然,唇边竟然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歌姐姐,小芒想你了。”
呃——我额头有些冷汗。这小家伙,怎地把这样的话说的这么自然?
“小芒啊,你怎么会到这儿来找我?”
他长睫忽闪,有些委屈的样子。
“歌姐姐,自从我们大婚那晚之后,你就再也没来小芒这儿。是小芒惹你生气了么?”
这位的身份已呼之欲出——是那位被青竹大加赞誉的据说从小便恋慕着我的姬侧君,姬家的四公子,姬流芒。
流芒……流氓……之前听青竹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差点没把嘴里的茶喷出来。这名字取得可真是够损的。
我看向这个漂亮少年的眼神顿时多了些怜悯。真可怜,摊上这个名字。
单纯干净不谙世事的少年,惹人怜爱——但我心里的感觉也只限于弟弟式的怜爱而已。
“呃——小芒,你很乖,是姐姐最近太忙,所以才忽略了你。”
我突然痛恨起自己,怎地连这么小的小男孩也要娶了进来?不知道有没有染指他——我登时有了种拐骗小男孩的罪恶感。
此时,青竹端着热好的茶走了进来,见到姬流芒,微微一惊,随即看向我。
我给了他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他才恢复如常,倒好茶,放在我和姬流芒面前。
“王爷,姬侧君,请用。”说罢便退了出去。
“小芒,喝些菊花茶罢,天气热,可以消消火。”我带着小小的愧疚,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听了我的话,小芒琥珀色的眼睛旋即开心起来,跑到我身旁拖住我的手。
“歌姐姐,那今晚就让小芒侍寝,好不好?”
噗——我嘴里的茶终于还是喷了出来。
第三章 醉玉朱颜
小芒见我这般狼狈的样子,小鹿般的琥珀眸子立刻浮上楚楚可怜的委屈之色。
“歌姐姐果然还是嫌弃小芒——
我咳个不停。
“小小芒,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你还太小。”
“小?”他的委屈之色更甚。“小芒已经十七了。”
他微微敛眉,垂眸不看我。“小芒从十三岁便一心想嫁歌姐姐为君。歌姐姐却一直说小芒还太小。后来歌姐姐却成了王爷,有了正君。只要能和歌姐姐在一起,嫁做侧君,我也绝无怨言。只是,歌姐姐到现在,竟然还这样推脱。”
我心里有些柔柔的感动,为眼前这个让人心疼的单纯少年。
黎国向来自由嫁娶,全凭身份地位财富。他是丞相家最受疼爱的孩子,本可以妻妾成群,却为了我,甘愿嫁作侧君,与他人分享一个妻主。
那个妖孽鱼说,只要爱上另外一个人,也可以解除药性。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试着爱眼前这个少年?至少他不会让我受伤。
只是——我可比他大了整整四岁……
行随意动,我伸手摸摸他的脸颊,竟然摸到一片湿意。
我立刻慌了神,自然而然地将他揽过来,拿了绢子轻轻擦拭。“小芒真不乖,怎么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我这一劝,他反而流泪流的越发厉害。
“小芒!”我故意硬了声调。“你若再哭,我以后便不再理会你。”
他一吓,立刻抬了朦胧的泪眼看我,看我神色冷峻,立马慌慌张张地自己擦干了泪。
“歌,歌姐姐,你别生气。”
见他这样,我又心一软。
“小芒,你先回去,等歌姐姐闲了便去找你可好?”
“真的?”他的面上露出一丝欣喜。
“真的。”我对他笑笑。
“那小芒这就回去准备姐姐爱吃的菜式,等歌姐姐过来。”他欢喜地笑了开,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正要走时,他看见我桌上摊开的画。
“这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他的眼里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怨恨,脸上的笑容一收。
“怎么了?”
他垂眸,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冷。
“姐姐其实还是在骗小芒吧?无论他做了什么,你还是只爱他,是不是?”
我愕然。
他猛地抬头,琥珀色的杏核眼一眯,居然有些寒意。
“小,小芒,你在说什么?”
他一愣,脸上的寒意褪得干干净净。
“歌姐姐,小芒只是只是有些难过。”他喃喃低语,随即失魂落魄地跑了出去,任我在背后呼唤也不曾回头。
这小家伙,究竟是怎么了?
他说我“只爱他”,这个“他”,想必一定是慕容远。
既然我一心只爱慕容远,又为何娶了梓鱼和姬流芒?这中间,究竟还有何纠葛?与我所中的绝情殇不知是否有所关联?
“真是可怜。”
慵懒醇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翻了个白眼,这个家伙是属猫的么?每次出现都悄无声息的,刚刚的场景,想必都被他看了个一清二楚。
“梓鱼。”我回过身,毫不意外地看见妖孽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一身浅金色的纱袍似流动的金水般蔓延在他四周。
“你会武功?”
妖孽千娇百媚地一笑。“我会的还有很多。”几乎是一瞬间,他已到我身前,殷红的唇微张。“要不要试试?”
我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忙将他推开。“少来这套。”
他也不恼,不慌不忙地弹弹衣角。
“还以为一向冷心寡情的静王总算也有了怜香惜玉的时候,没想到还是那么无情。真是让梓鱼心酸哪。”
“梓鱼。”我敛神看他。“你究竟是谁?”
他微微一愣,随即又恢复过来。“我自然是你的侧君啊。”
“噢?”我轻笑,忽然凑近他的脸庞。
他不自然地一颤,妖娆的瞳孔微缩。
果然如此。
“我们,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关系,对不对?”满意地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凝了一瞬。“嫁给我之前,你又是谁?”
他别开眼,依然笑得张狂。
“难道青竹还没有同你说?我之前,是醉玉的第一公子。”他忽然转过眼,盯牢我。“醉玉是什么地方,静王不会不知道吧?”
真是只狡猾的狐狸!
我索性说开了。“我是说,你真正的身份。醉玉的第一公子,不会有这样的功夫和见识。我的侧君,不会称我为‘静王’。”
他看了我半响,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妖媚入骨,拨人心弦。
“这个——你得自己想起来。”
他摇曳生姿地与我擦肩而过,临了还没忘了在我耳边轻语。“我很期待。”
我握紧了拳头,憋了一肚子火。在他面前,似乎我只有吃瘪的份。
青竹急急地走了进来,和正要离去的妖孽鱼打了个照面,忙不迭地行礼。
看他走远,他才回过神来。
“王爷,梓侧君是何时来的?”
“刚刚。”
“那姬侧君——”
“走了。”
青竹咬了咬唇。“王爷,其实姬侧君也挺不容易——”
“我知道。”皱了眉,心烦意乱。
“对了,青竹。你知道‘遥之’是谁么?”
“‘遥之’?”青竹一愣,视线落在我面前的画卷上。“远王君,字‘遥之’。”
早该想到了。除了他,还有谁能让以前的我如此放在心上?
慕容远皎洁如月的模样出现在我脑海,只是想到那双修目里的疏离,心里立刻又有些疼痛。
难怪小芒看到这副画,反应会这么奇怪。
“青竹,把它收起来罢。”
“不用挂上么?”他小心翼翼。“远王君若是知道王爷收藏了他的画,一定会高兴的。”
“会么?”我自嘲一笑。“不用了。收起来就好。”
“对了青竹,把红叶叫来罢,我要出门。”
红叶是我的贴身侍卫,一个与我年纪相当的女子。容貌温婉秀丽却身手不凡,负责保护我的安全。个性稍微沉闷些,不如青竹来的活泼可爱。
她和青竹,都是我很久之前亲自挑选出来,可以绝对信任的人。
这一点,是我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来的。我失忆的事情,绝不可能瞒过他们,也总得有几个值得信任的人在我身边掩饰,才不至于露出马脚。
“出门?”他眼睛一亮。“王爷,青竹也可以去么?”
“不行。”
青竹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王爷——”
我无奈地摇头。“我可不是出去玩的。下次再带你去。”
他的脸瞬时阴转多云。这小孩,情绪全写在脸上,跟小芒倒是挺像。
想到小芒离去时的伤心样子,我忽然有些不忍。
“青竹,跟小芒说一声,晚上我会过去看他。”
青竹似乎有些高兴地应了。“王爷早就该去看看姬侧君了。”
我瞥他一眼,他吐吐舌头,别开眼。
这小家伙,越发地大胆了。
“王爷想去哪儿?”红叶恭敬地跟在我身后,步步追随。
“醉玉。”
妖孽不肯告诉我他的来历,难道我还不能自己查?留一个知道我底细,我却对他一无所知的人在身边,始终让人觉得不安。
红叶微惊。“王爷,这似乎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我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