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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行必有我夫第42部分阅读

      四人行必有我夫 作者:未知

    感情,逃离那沉重不堪的责任和……命运。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

    风声呼啸,刮在脸上,略微有些刺痛,依偎在他怀里,身子被他的披风包裹得严严实实,心中暖如春水。

    “冷吗?”楚略放慢速度,轻声问着。

    君浣溪摇头一笑:“傻子,有你在,自然不冷。”

    楚略目光温柔,低下头来,吻了下她的鬃角:“浣溪,以后我们不要再分开了,永远在一起。”

    “好,永远在一起,不离不弃。”

    黄芩骑着马儿跟在后面,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举动,也不说话,笑得眉眼弯弯。

    君浣溪满足低叹,又往他怀里靠了靠,再不言语。

    暮色苍茫,天幕暗了下去。又见得路边一户农家,屋顶炊烟袅袅,君浣溪唤住楚略停下马来,坚持要去投宿。

    楚略微微诧异:“前面不远就是城镇了,我们去镇上客栈歇脚,不是更好吗?”

    君浣溪垂眼道:“我……有些累了……”

    楚略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唤了黄芩下马,各自牵了马儿,朝那农家走去。

    农家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妇,本来不愿开门,听得君浣溪声音温和诚恳,又从门缝里瞥见三人一身正气,相貌不凡,这才勉强让他们进来。君浣溪早有准备,一进屋就说明来意,因为尚是男装打扮,自称是表兄弟三人,并递上一块碎银,那白发老婆婆颤巍巍接了,没说什么,转身去厨房张罗饭菜。

    饭后,眼见时辰还早,老者取了大碗给他们倒茶,随意闲聊。

    “这兵荒马乱的,你们是要去哪里啊?”

    楚略端起茶碗,也不欺瞒,认真道:“我们是去漓南封邑城寻亲。”

    老者哦了一声,只叹道:“路上要小心啊……”

    隔壁屋中,突然传出一阵孩儿哭声。旁边的老婆婆一直盯着他们看,此时却是眼眶一红,掩面低泣起来。

    楚略大惊,赶紧问道:“两老可是有什么难事,说出来听扣,兴许我们能帮到……”

    黄芩也是随声道:“是啊,有什么苦衷尽管说,我这位大哥是顶顶厉害的高手呢,天下没有他管不了的事!”

    那老婆婆抹着眼泪,哽声道:“老身是想起我那两个儿子和儿媳,一时难过……”

    话声哽咽,竟是说不下去。

    君浣溪上前去,拥住她的肩膀:“令郎,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隔壁屋中,突然传出一阵孩儿哭声。老婆婆急急站起,转身回房,没过一会,从屋里抱出一个只七八个月大的婴儿来。

    老者也是站起来,伸手拍着婴儿,哀声长叹:“我可怜的孙儿,才这样小,就没了爹娘……”

    “我是大夫,让我给孩子看看吧。”

    君浣溪过去,小心解开婴儿的衣服,仔细检查一阵,方才说道:“没有大碍,只是有些营养不良,大概是饿哭了,要给他吃点东西。”

    老婆婆含泪点头,从厨房里端了碗米汤出来。君浣溪帮忙抱着婴儿,一勺勺喂给他吃。

    老婆婆边喂边哭,在楚略的追问下,旁边老者慢慢道出原委。

    “我夫妇二人在此居住几十年,膝下两个儿子,都很孝顺,大儿子守在家里,去年娶了邻村的女儿为妻,又生了孩儿,小儿子在昌黎做小本生意,年前才托人带信带钱来,眼看这苦日子熬出头来了,谁想,飞来横祸,战乱不断……”

    老者眼眶湿润,狠狠抹了一把,又道:“大儿子外出卖粮,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伙士兵盘查抢夺,他舍不得辛苦得来的银钱被白白抢走,跟那些人拼命,被活活打死了,媳妇得知噩耗,变得成天恍恍惚惚的,挑水的时候掉进了河里……”

    “小儿子的买卖做得不错,得知他兄嫂的事情,也很伤心,带信回来说要接我们去他那儿,谁知我们还没动身,大军就进城了,小儿子在送货的路上,误中羽箭,当夜就咽了气……”

    老者话声未落,老婆婆已经是抱着那孩儿,嚎啕大哭起来。

    “老天啊,我们的命,怎么这样苦哇……”

    君浣溪心头刺痛,陪着默默流泪一阵,侧头去看楚略,却见他面朝窗外,怔怔出神。

    夜里,一梦醒来,耳畔似有轻响。伸手一触,身边之人眼睛湿润,正喃喃低语,不住念着两个字。

    第二日天还没亮,楚略就起来了,去山上吹了一大堆木柴回来,把厨房里的水缸都挑满了水,又生火做饭,洗衣缝补,将小院打扫得干干净净。夫妇二人连声感谢,不住挽留。君浣溪瞧出老者身有旧疾,与楚略商量过后,决定多留两日,为其施针去病。待到这一日清晨,在又留下了不少银钱之后,终于告别老夫妇,继续南行。

    一路上,春暖花开,风光宜人。三人策马而行,却是面色深沉,默然无声。原来,逃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管走得多远,有些东西,是永远也逃离不了的……

    楚略说得没错,城镇就是不远,到了晌午时分,即进了清河县城。清河离昌黎尚有一大段路,百姓生活受到战事影响,街上行人甚少,商家歇业,连小贩都难得一见,整个县城都显得冷冷清清。

    寻了半天,才总算找到一家店门半开的客栈。店家正懒洋洋坐在柜台后面,见他们进来,也不甚欢喜,只说最近盗贼太多,店中前不久才遭到抢劫,还有人受了伤,再过几日就要关门大吉。

    楚略沉稳道:“没事,我们去南方投亲,只住一晚就走,劳烦店家准备些吃食。”

    “南方?”

    那店家叹一口气,一面安排住宿,一面无奈道:“漓南最近也不太平啊,唉,这世道,天底下就没有一处太平的地方……”说罢,慢慢进去,端了汤羹麦饭,摆在案几上。

    “诺,店小,也没什么好东西,将就吃吧。”

    君浣溪行礼道谢,又听得他喃喃道:“可别说,这仗要是再打下去,往后要想吃上这个,怕是很难了……”

    三人坐在角落默默吃饭,心情说不出的沉重,吃到一半的时候,客栈又进来几名汉子。来人身形高壮,举止粗鲁,一进店就朝柜台狠狠踢了一脚,惊得那店家面色煞白,两股战战。

    “好了,马二,才逃出来,你收敛些!”

    “老子收敛个屁!”

    那被唤的汉子气呼呼坐下,大声嚷着:“店家快些拿酒菜来,我们弟兄几个不停赶路,都饿坏了!”

    店家满面赔笑,不敢怠慢,急急捧了吃食过来,还真拿来一壶酒。

    “几位大爷担待些,如今兵荒马乱,小店做生意也不容易……”

    另一名汉子点头道:“史要我们弟兄几个好吃好喝,便不会为难你。”

    店家松一口气,躬身立在一旁,小心侍候着。

    黄芩却是压低声音道:“这几人是洪将军的手下……”

    君浣溪恍然大悟,原来这几人正是当时因为兵力匮乏,楚略和徐诺迫于无奈,招募的那些亡命之徒,现在看到形势不妙,逃离出营也是情理之中,却不想,与己方三人在这里相遇。幸好,三人初初进店即是选了靠里一角坐下,并不惹人注目,埋头吃饭之际,那边几人的说话声却是清晰传入耳中。

    “还说跟了徐诺,能攻下昌黎,到时候好好抢掠一番,没想到连吃败仗,溃不成军!早知如此,真不该听信那些承诺……”

    “是啊,你看月诏军队也开进来了,这不明摆着也要来分一盅吗?”

    “还好我们走得及时,否则!”

    几人边吃边聊,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

    君浣溪见楚略的脸色愈发沉郁,心中着实不安,放下竹筷,正要唤他回房,却听得那几人交谈中又提到几个熟悉的名字。

    “……那个宇文皇帝也不知是怎么回来,好些天了,居然不予出现。”

    “多半是躲到哪里寻欢作乐去了,他却不知道,手下大将暗中较量,刀剑相向,对敌人置之不理,自己倒闹起内讧来了……”

    “唉,天宇王朝就快完了,要不我们还是投奔郑氏大军去吧,先混口饭吃,看看情形再说……”

    “你们说,那谢逊还能活不?好好的一条胳膊给吹掉了啊,洪将军的脾气可真是暴烈……”

    “怕是不能了……”

    听了半晌,终于从他们断断续续的谈话中大致明白事情的缘由,那便是自他们走后,军口大乱,素有嫌隙的谢逊与洪琛因为分歧,一语不合,竟然动起手来,脾气火爆的洪琛当场将谢逊一只手臂吹了下来,血溅五步。

    “略……”

    君浣溪身子轻颤,几乎坐不住,楚略大手过来,按在她的手背上,神情安静,只淡淡一句。

    “快吃吧,莫管闲事,等下回房好好休息,明日我们继续赶路。”

    那边几人酒足饭饱之后,便是扬长而去。店家没有收到一点饭钱,看着食案上的一片狼藉不住叹气,却也无右奈何。

    楚略站起身来,慢慢绕着圈子,朝客户踱了过去,擦肩之时,轻缓出声。

    “店家,他们的饭钱,算在我们帐上吧。”

    君浣溪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着那昂扬矫健的背影,深深明白,那看似平静的身躯之中,隐藏着一颗怎样狂乱不安的心。楚略,他到底还要忍多久,还能忍多久!即便他能,可是她,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

    进了房门,气氛并不比堂中轻松多少。

    黄芩很是乖巧,捧了坏具,打来热水让两人洗漱,没有半句多话,知趣地带门出去。

    楚略铺好床塌,转身过来,却见君浣溪已经点好安眠熏香,又从壶中倒了杯茶,慢慢递了过来。

    “我不渴,你自己喝吧。”

    君浣溪呆了一下,轻声道:“我刚喝了,你也喝一口。”

    楚略点了点头,接过来一饮而尽。

    君浣溪怔怔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平声开口。

    “明日,你还是回去吧。”

    楚略刚将茶杯放回案上,一听此言,僵如化石。许久,方才沉声道:“这就是你的决定?”

    君浣溪轻轻点头:“不错。”心里,堵得发痛。

    楚略沉默半晌,方道:“那好,我们一起回去。”

    君浣溪闭上眼,缓缓摇头:“我和芩儿行程不变,你……一个人回去。”

    楚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蓦然低叫:“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楚略,你明知道,你根本逃不开,躲不了的,你是一国之君啊,怎么可能为了我不理不管,一走了之?我们,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不好?!”

    楚略瞪大眼睛看她:“这算什么?分手吗?”

    君浣溪僵硬点头:“就算……是吧……”

    看着他突然变白的脸色,震惊的神情,双手交握,纠结难言,只是继续点头,再点头。

    “收回你方才所说,我不许,不许!”楚略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我们说过不分开,永远不分开……”

    如此心性沉稳的男子,刹那间的真情流露,怎能不感慨,怎能不动容?几乎就要改变主意,点头说好……

    伸手掩面,却是清冷言道:“你曾经说过,让我要信你,那么,我有一句话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你问吧。”

    君浣溪挺直身子,缓缓地道:“你追着我们出来,到底是全心全意义无反顾要跟我走,还是希望沿途好言相劝带我回去?”

    楚略僵在原地,默然不语。

    君浣溪冷笑:“说是带你一起走,其实还是想着把我劝回去,你心里,从来就没想过要真的离开,是不是?!”

    “浣溪,不是这样的,不是……”

    那反驳的声音,听在她的耳中,是如此软弱不堪。原来,这段时日两人讳莫如深,回避不提的问题,一旦捅破,却有如洪水猛兽,转眼便可以将这辛苦维系的欢愉时光尽数吞没!偷来的欢愉……

    “楚略,其实,江山和美人,是可心兼得的——”

    楚略闻声惊栗抬头,却听得她凄然一笑:“只要你回去,娶泠月公主,便能共铸一曲帝后传奇……”

    “不,没有别人,我只要你!”

    君浣溪直直摇头:“我帮不到你,她却可以。”

    “浣溪!”

    楚略拔高声音叫着,沉稳不复:“这个问题,以后再说,现在不是你跟我走,就是我跟你走,反正不能分开,绝对不能!”

    君浣溪苦笑:“你何苦如此……”

    手腕一痛,却是被他加重力道,越抓越紧,如同一道铁箍,抓在她的手上,亦如套在她的心间。

    “对你……我不想放手……”

    君浣溪心颤如鼓,酸涩难言,只是强自憋住:“如果我说,我想呢?”

    “不,我不会让你有些想法,这样的念头,一丝一毫都不能有!”

    “你当了皇帝,倒是越来越霸道了!”

    楚略稍微松开一些,将她揽入怀中,仍不放手:“我不管,只要把你留在身边,怎样都可以……”

    失去自由,囚居深宫,与他人一同侍候君王,这就是自己今后的命运吗?

    君浣溪憋着气问:“绑得了我一时,绑不了我一世,你总不能时时刻刻守着我……”

    楚略懊恼低喃:“你……就那么想逃开我吗……一直都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君浣溪平静看他,接过话来,直接答道:“是。”

    没有半点犹豫,也不给自己这样的机会,叹了口气,又道:“楚略,就让我们保留着那美好的回忆,就此别过吧!”

    就此别过,将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最为情深无限之时,只余甜蜜,回味悠长。

    楚略浑身一颤,整个人都呆了。

    “浣溪,你竟然这样想!”

    “是,我不想再继续痛苦失望,伤心难过了,而你除了这些,还能给我什么?”

    “我……”楚略目光黯淡,怅然轻笑,“原来,我给你的感觉只有这些,我真是失败……”

    君浣溪垂头不语,指甲深深恰进掌心,这才勉强止住心中高呼出的那一个不字,看着那道身影怆然退开,哀伤而去。

    “不,你骗我——”就在她默默低泣之时,那已经走到门口之有骤然转身,飞一般扳折回,挡在她面前。

    “听着,我不放手,绝不!你逃,我便追,就算是天涯海角,我总能将你找到追忆回……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今生今世,你别想离开我!”

    随着他长臂一捞的动作,整个人都是朝着那宽阔温暖的怀抱倒了过去。男子滚烫的唇瓣,烈焰一般印在她的额际,腮边,鼻尖,唇上,颈间……这是自己深爱的男人啊,为什么要口是心非,为什么要执意远离?泪水,簌簌落下,勾下他的颈项,深深吻上去。

    楚略眸光幽深,将她轻轻放倒在榻上,沉重强健的身躯覆了上去,一点一点解开衣衫,忽然想到什么,凝滞不动。

    “你这几日……是不是身子不爽……”

    君浣溪失神低喃:“没有啊……应该还有几日……”

    楚略松了一口气:“路上停留颇多,我还以为……”

    说话间,不再迟疑,又是一种深吻,热情相待,极致缠绵。他的每一次动作,都是如水般温柔,却又如火般狂野,这不仅是情感的渴求,更是灵魂的合欢。那些愉悦之极的低吟,那些强烈战栗的感受,不止是留在当前,更是尽数刻进脑海之中。拥着他,从未有过的主动逢迎,婉转承欢,誓要将他此时的浓情蜜意,通通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略,我爱你……”

    很爱很爱,爱到为了他宁愿抛却这手中拥有的一切,也不愿他日后心存悔意,渐生烦恼,只因为,那留宿农家的夜里,无意听清了他梦中的呓语,只两个安,却是他最真实的心声。

    “父皇……”

    天子临终之际没能听到的唤声,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耳闻听见,他的责任心,他的负疚感,都藏得那么深,深到不可触及。所以,就算在踏进这间屋子的时候,还在犹疑不定,现在,却已经下定决心……

    心绪不定,他自然闻不出来,今晚的熏香与寻常不同,并非是为安神,而是为了催眠;思维混乱,他更没法识别,那一杯茶水,不是普通茶叶炮制,而是加入了那已经风干的还魂的草根——还魂草,根茎两用,疗效却是千差万别,茎叶可以还魂,其根却能夺魄。东夷秘笈上最末一章,名曰永逝,即是用特制熏香,加上还魂草根这一药引,辅助催眠大法,足以彻底改变和剥除一个人的记忆,且永远都不能恢复。

    与其互苦,不如忘却。如今,在他重重情事过后,意志最为薄弱之时,喃喃低语,下达着催眠的指令。

    “忘了我吧,忘记君浣溪这个名字,从此形同陌路,素不相识,就算有人提起,你也绝不会有任何感受,茫然无知。”

    “明日醒来,你不再是那满心苦楚的多情男子,而是深明大义的一代帝王,放手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正如你父皇临终遗愿那般,做你心目中最完美无缺的君主……”

    榻上的男子狭眸微闪,手指曲起,揪紧了被角,抗拒喃出一声:“溪,不要……”

    “忘了我吧,以我的性情,也不甘困居后宫,屈膝向人,即便,那人是你……所以,原谅我的自私,忘了吧,通通忘了吧,这样,对你我都好……”

    别过脸去,任凭泪水在脸上奔流,突然心口一痛,暗叫不好。他的意志力十分强韧,世间罕见,只能借助这天时地利之便,才能得出想要的结果,若是自己心智稍弱,不但前功尽弃,还将被这催眠术反噬,不堪设想!强自镇定,用尽全身力气,将指令传达到底。

    “忘了我,彻底忘了我……”

    楚略手指在床塌上不住划动,终于,动作停歇,沉沉睡去。君浣溪拭去眼角的泪水,缓缓起身穿戴,又替他穿好衣衫,将两人方才所有的情事痕迹都仔细擦除,尽数泯灭。许是那抗拒的力量使然,他的手指破裂,鲜血淋漓,看在眼里,自是心疼难耐,止血过后,即是凑到唇边吻了吻,不舍放开。持起案几上的烛火,坐在榻前,静静看着他的眉眼五官,将这张英俊阳刚的面容深深刻在心里,直到天荒地老……

    窗外鸡鸣声声,提示着时间流逝。

    “先生,该起来了。”

    听到外间黄芩的叩门轻唤,君浣溪开门出去,立在廊下。

    “芩儿,我与你楚大哥今日在要这里等几位朋友,处理些事情,你先行一步,我们在前面的茂县汇合,不见不散。”

    黄芩有些迟疑,还是答应着,回屋收拾物事。

    “那好,先生你们路上小心。”

    “你也多加小心。”

    回屋静坐,看那日升日落,心绪渐渐平静无波。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有人在窗外高呼轻唤。

    “君分子!”

    “君大夫!”

    打开房门,让一行人等进得屋来。

    “吴常侍,你的陛下,现在完整无缺还给你,去点收吧。”

    “徐将军,还有颜三哥,我这一路费尽心思,留了那么多记号和手书,你这到来的速度,却实在太慢了,真是该打……”

    众人呆呆站着,看着那清润明朗的少年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挽起药箱,移步远去。

    “君大夫!”

    吴寿心有所悟,进贤追了上去。

    君浣溪停下脚步,沉静开口:“这几日,应该耽误不了大事,你托付的事情,已经如你所愿,你也要答应我,今后好好照顾他……还有,我的名字,不用再提。”

    说完这句话,心痛的同时,也是一阵轻松,所有的过往,都化作那翠湖碧浪,纵然翻滚潮涌,最终都将归于平静,波澜不兴。人生如梦,这一切,原本就该是一场美梦吧……所有的甜蜜悲伤,今后便由自己独自拥有,一人铭记,无怨亦无悔。吴寿面色凝重,吹嘘不已,朝她深深一揖。

    “君大夫,保重,后会有期!”

    走到院门口,忍不住回头一望,心中默念——别了,宇文明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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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 咫尺天涯

    第一章 此去经年

    早春三月,正是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时节。到处姹紫嫣红,莺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绕着青山碧树随意流淌,随着姑娘媳妇抡棰捣衣的动作,惹得飞花溅玉一片,甚至是舀水入盆,卷起裤腿踩衣踏歌,那欢快爽朗的笑声,却是比这枝头莺啼还要清脆动人。

    对面山上,茶树油绿,一大群年轻女子正背着小巧的竹篓,忙着采摘雨前茶。山间微风吹拂,鸟鸣阵阵,婉转轻快的歌声随之荡漾。

    “三月鹧鸪满山游,四月江水到处流;采茶姑娘茶山走,茶歌飞上白云头。”

    大路朝天,一队青年樵夫从山林砍柴归来,听得那满山飘舞的歌声,忍不住停下脚步,高呼一声,扯起喉咙与之相对:“草中野兔窜过坡,树头画眉离了窝;砍柴打猎山间过,要听姐妹采茶歌。”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茶树丛中的身影尽数朝后退去,一道窈窕的身影大大方方跳了出来,模样很是俊俏,张口便唱。

    “采茶姐妹上茶山,一层白云一层天;满山茶树亲手种,辛苦换得茶满园。”

    少女毫不做作的甜美嗓音,引得山上山下连声叫好,喝彩不断。其他采茶女子也是探出头来,齐齐唱道:“春天采茶抽茶芽,快趁时光掐细茶;风吹茶树香千里,盖过园中茉莉花。采茶姑娘时时忙,早起采茶晚插秧,早起采茶顶露水;晚插秧苗伴月亮……”

    这是位于漓南边界的一处名为淮山的小山村,自是青山秀水,风景端丽,气候宜人。村子方圆七八里,足有几百户人家,靠山吃山,傍水吃水,犹如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因为地处偏僻,交通不便,三年前天宇连绵不断的战乱,并未对村民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如今政局安定,天下太平,宁静的日子一如从前。此时正是家忙季节,村里的青年都下地劳作去了,几名头发花白的年老妇人正坐在村边的大树下,纳着鞋底,做着针线活,不时闲聊几句磕着家常,一群孩童在不远处捕蜂弄蝶,撵鸡惹狗,玩得不亦乐乎。

    听得山上传来的阵阵歌声,一句妇人拍手笑道:“这柳家女子,歌唱得好,模样也长得俊,真是咱村里的一朵鲜花儿,不知谁有幸能娶她过门?”

    另一名老妇人却是摇头:“柳丫头相貌上是不赖,不过比起新近搬来的那姐妹俩,却是比不上人家的一半。”

    “话是不假,不过这姐妹俩都是许了人家的,还带了个孩儿……这女人啊,一旦嫁过,就不再新鲜了。”

    “对了,你们说,那两姊妹,到底是姐姐好看,还是妹妹好看?”

    此话一出,意见不同,声音顿时嘈杂起来。

    “依我看,自然是妹妹好看,脸蛋身段都是美极了,用我家那口子的话来说,勾人得人,呵呵,这老不死的……”

    “不对不对,我还是觉得姐姐生得好,又温柔又和气,尤其那一双眼睛,清清亮这的,越看越好看……”

    “姐姐好是好,不过也是个傲气的主,你们不知道,村里好向个后生暗中欢喜她,也不嫌好有过夫君,还带着孩儿,多次托人上门提亲,都被她拒绝了。”

    “胡说,林娘子那不叫傲气,那叫从一而终!”

    “是啊,听说她很爱她的夫君呢,可惜两人在战乱中失散了,一直杳无音讯,真是可怜的女子……”

    “那个孩儿,长得挺好的,究竟是姐妹俩谁的啊,怎么见了两人都叫娘?”

    “这事我问过,你们猜她俩怎么回答?呵呵,说是她们两个人共同的孩子……”

    妇人们絮絮叨叨说了一阵,话题又转到别处去了。

    山脚下,采茶少女满载归来,叽叽喳喳说着话,笑声不断。忽闻阵阵马蹄声响起,那连大道上缓缓驰来一骑。

    来人年纪甚轻,身着一袭白衣,满面风霜,倦意深深,却是掩盖不住那异美秀致的容颜,五官精致得如同画中之人,神灵谪仙。驰到近前,但见他飞身下马,拱手作礼,声音相当悦耳好听。

    “劳烦请问,这附近里可曾有一姓君的年轻……男子,或是姑娘?”

    方才在山上领唱的柳姓少女上前一步,好笑道:“这位公子,你到底是要找男子,还是姑娘?”

    白衣男子呆了一下,怅然喃道:“我也不知道她如今是何种装扮性别……”

    少女格格一笑:“你是外地来的吧,都不知道我们这淮山村就只柳、李、何三大姓,别的姓氏,从来都没有过。”

    白衣男子眼神一黯,轻声道:“多谢姑娘。”

    自从当日得到那惊天讯息,就一直全力寻找,这三年来寻遍了天宇的东西南北,却始终踪迹全无,求之不得。

    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得人群中另有人呵呵笑道:“絮姐姐也没说对,那半山腰新搬来的姐妹二人,还有她们家那个小孩儿,不都是别的姓氏么?”

    白衣男子急切一问:“可是姓君么?”

    那人答道:“不是。”

    白衣男子默默点头,翻身上马:“多谢诸位。”

    扯起缰绳,继续上路,背后,就方才姓氏一事的争论仍未停止,断断续续,随风飘来。

    “奇怪了,不是说是姐妹吗,怎么一个姓林,一个姓花?”

    “听说不是亲生姐妹,是结拜认亲……”

    “这花姓,倒真是少见呢……”

    姓花……结拜姐妹……老天,难道是……

    白衣男子身形一僵,瞬间调转马头,狂奔折回。纵然是一丝一毫的希望,都是不能放弃的!

    “请问,诸位口中所说的那一对姐妹,现在何处?”

    那柳姓少女一双杏眸在他俊脸上滴溜溜转个不停,半是好奇半是疑问:“你是她们什么人啊?”

    “我……”白衣男子怔了一下,仰起头来,望向天边流云,无限神往:“若真的是她,我希望,我是这辈子能陪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她的人……”

    那个沉静执着,坚强得让人心疼的女子,君浣溪。

    ……

    夕阳西下,彩霞漫天。整个天际都是一片红彤彤的色彩,远远铺就,层层渲染,美得不可思议。

    草庐清幽,绿竹环绕,淙淙溪水从门前流过,清澈见底,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一名红裳碧裙,银饰满头的美艳女子坐在门边,抱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轻声唱歌。

    “采茶采到茶花开,漫山遍野一片白;蜜蜂忘记回巢去,神仙听歌下凡来……”

    低哼浅吟,唱了一阵,又对那怀中孩童嘻嘻笑道:“小泯儿,这歌好听不,这可是你娘写的呢,你娘真是个才女,不仅是会治病救人,做什么都厉害,当初连我都被她迷得不辨男女,神魂颠倒……”

    “怎么,又在给我宝贝儿子灌输他娘当年泡妞的光荣事迹了?我说瓦儿,你每天都说好几遍,累不累啊?”

    青竹做的门帘一掀,从里屋走出一名衣饰素淡的年轻女子,满头青丝随意挽在脑后,只用了一根竹簪别起来,浑身上下没有一朵绢花,半枚首饰,却是清华绽放,明秀绝伦。素衣女子缓缓步出,踏出门槛,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又捶了捶肩膀,侧身去提门边的竹篓。

    “今日的功课完成了?又写了多少字?”

    “不多,只写了半章,有一样药草的效用不是太清楚,我还要再实践下……”

    红裳女子瞥见她身后的背蒌,秀眉微蹙:“泥儿正嚷着要找你呢,你却还要出门去?”

    “山林里那曼陀罗花白天一直开着,未曾闭合,不宜采摘。这会天色还亮着,我再去看看,很快就回来。要是能早些制出麻醉散,取代熏香,今后动手术就更加快捷了……”

    “你呀!唉,快去快回吧,饭菜冷了,我可不想再给你热……”

    青衣女子哈哈笑道:“你舍得我吃冷菜冷饭吗?我那旧疾还没好彻底,吃了可是会闹肚子,引起连锁反应的!你以为你会很清闲吗,到时候还不是你照顾我!”

    红裳女子面色郁郁,仰天长叹:“唉,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阿姐!”

    青衣女子上前捏下她的脸,笑得邪恶:“怎么,受不了了?告诉你,上了这条贼船,或不容易逃脱呢!”

    红裳女子扁嘴道:“每回黄芩一走,你就一改斯文形象,变着法欺负我……”

    “这个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见她一副茫然不解的神情,心有所悟,笑道:“上回说了西游记,下次给你讲三国的故事……”

    “不,我还想听那个孙猴子,还有白骨精……”

    “牛|狂c温在锅里的,你先把泯儿喂饱了,等下我回来再跟你说。”

    青衣女子举步要走,那孩儿却在身后呜呜叫唤起来。

    “娘,娘,抱抱……”

    孩儿大概就两岁多,口齿还不甚清楚,长得倒是虎头虎脑,脸蛋圆润,十分可爱,此时正张开胖乎乎的小手 ,朝素衣女子讨好笑着,眼睛眯着一条缝。

    “这孩子,到底长得像谁啊?我怎么觉得跟当初被我眼儿媚迷倒的那三人,个个都不像呢?”

    言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素衣女子微微一颤,低头抚着孩儿的小脸,重重亲上去。

    “不像最好,我的孩儿,谁带就像谁,是不是,小乖乖……”

    红裳女子叹气道:“阿姐,我们重逢都快两年了,你到现在还是不肯说吗?你当初,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何会性情大变?最重要的是,泯儿,到底是谁的孩子?”

    素衣女子笑容僵在脸上,面色发白,背起药蒌,慢慢朝山林走去。

    “泯儿,他是……我的孩子。”

    孩子……闭上眼,似乎又回到那个风雪交加,满目疮痍的夜晚,冷冰的干草,殷红的血色,撕心裂肺的痛楚,以及少年在外间捶地狂器的声响……不,不能去想,一切,都过去了。再也不要去想了。再不想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红裳女子取来盛了牛|狂c的陶罐,喂饱了孩儿,正低你哼着歌谣,忽见门前人影一闪,笑声连连:“花娘子,有位公子在打听你家姐姐呢,问她以前是不是姓君……”

    腾的站起,花容变色:“是谁?人在哪里?”

    “是我。”

    翠竹拂开,白光闪现,露出那张宛如女子的绝美面容来。

    “花瓦儿,我们又见面了……”男子的声音,平静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狂喜,“浣溪,她在哪里?”

    红裳女子望着他,心头一动,轻声道:“我阿姐,她现在姓林,别人都唤她林娘子。”

    白衣男子笑容不变:“没有关系。”

    红裳女子看了下手中的孩儿,朝他面前一亮:“这是我阿姐的孩子,没有父亲,跟着阿姐姓林……”

    孩子瞪大眼睛,看着这不速之客,咧嘴一笑。

    白衣男子微笑着,伸出手来,把孩子接了过去,小心抱在怀里。

    “如果你阿姐愿意,我来做他的父亲吧。”

    ……

    夜深了,云层被风吹散,露出一轮弯月,月光如水。

    素衣女子举着点燃的松脂,蹲下身去,仔细查探。草丛中,一枝花朵独茎直上,形如喇叭,正是自己一直寻找的曼陀罗,是用来研制麻醉散的主要药草。原来,古书上所言属实,这花果然是早开夜合,此时,却是采摘的最佳时机,风干至当年七八月,便可入药。看书念叨了这么多年的麻醉散,终于有了一丝曙光,怎能不心感欣慰?若是老师知道,世上还有比老老人家特制的熏香效力更好的麻醉镇痛剂,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老师……整整三年了,没有半点音讯,老师啊,他和芷儿,到底身在何方……

    采摘完毕,沿着来路,慢慢踱回家去。远远看着那屋中昏黄的灯火,心中顿生暖意,不由加快了脚步。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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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一生相缠

    阳光灿烂,碧波荡漾。岸边春草丛生,一束束随风飘扬,期间白花点缀,宛若茫茫绿海,片片白帆,自是清幽家人。

    将新采的药草在水畔洗涤干净,放在阳光下细心检视,又搭在石台上尽数滴水晾晒,动作轻盈娴熟,身边之人配合得也是默契自然。这样的日子一如从前般悠闲惬意,散漫处在,史除了,那身后传来的阵阵笑声,青年男子与幼稚孩童一起发出的阵阵笑声。转过头去,只见那绝美男子抱着孩儿,随意追逐着草叶上的蜻蜓蝴蝶,不知逮住了只什么,逗那孩儿乐得不可开支,格格直笑。

    “这个沈奕安,真是不错,泯儿很喜欢他呢——”

    花瓦儿伸出胳膊,轻撞下她的肩膀:“阿姐,你有没有想过让他……”

    君浣溪瞥她一眼,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直截了当:“没想过。”

    “你!”

    花瓦儿气得跺脚,因为知道她的脾气秉性,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我什么?”君浣溪呵呵一笑,“瓦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这样急躁……”

    花瓦儿哼了一声,低头帮她摆弄药草。

    君浣溪想了想,忽然板起脸教训道:“对了,上回约家里送米粮来的何大哥,为何出门就蹩了脚,回去就浑身瘙痒难耐?是你给弄的吧!”

    花瓦儿扁嘴,没好气道:“谁叫他翻来覆去问我有没许人,还说他家境富足,可心养活我们一家人……哼,他以为他是谁?!”

    君浣溪摇头苦笑:“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又是乡里乡亲的,你何必弄得人家下不来台?”

    花瓦儿不以为然道:“阿姐不是给他治好了吗,再说,那什么曼陀罗花已经找到,等黄芩回来,我们还不是又要挪地方,认那么多乡亲做甚?”

    “挪地方——”

    温柔的男声适时插了进来,沈奕安抱着孩儿,笑如春风:“要不跟我回鸣凤山庄去吧,那里的景致也是极美的。”

    花瓦儿拍手笑道:“好主意!阿姐我们就去沈大哥家做客吧,好吃好喝,省得自己这样辛苦!”

    君浣溪头也不抬,只淡淡一句:“我觉得这里不错,住得也蛮好,不懒,不想有什么变化。”

    沈奕安哦了一声,并不说什么,抱着那孩儿去那边采野花去了。

    “叔,叔,泯儿要,花,花……”

    “是,叔叔给泯儿摘,给泯儿做个花环好不好,大大的花环……”

    不多时,花环出炉,被孩儿笑嘻嘻捧在小手中,摇摇晃晃奔过来献宝。

    “娘,娘,花花,花花!”

    花瓦儿接了过来,瞠目结舌:“老天,这个是花环吗,简直就是个鸟窝!”

    沈奕安闻言也不生气,脸上仍上温柔似水的笑容,将手中剩余的花束递了过来:“我的手比较笨,要不浣溪你来做……”

    花环……记忆中,也是有着大把的山花,被一双大手灵巧地编织着,做成一个精致又好看的花环,郑重戴在自己的头上。

    面对那满含宠溺与爱恋的眼神,那一瞬间,天地无声,主如蜜甜……

    “玩物丧志。”

    并不伸手去接,淡淡丢下四个字,便是抱过孩儿漫步而去,只留下那若有所思的男子,以及那一边收拾一边絮絮念叨的女子。

    “你别看我这个阿姐阴阳怪气,喜怒无常,她其实想赶你走呢,你可千万别中她的计啊……”

    这个瓦儿,真是很鸡婆!

    君浣溪转过头去,挑眉道:“对了,瓦儿,上回芩儿才说他又遇见了蒙哲,说人家还在千方百计找你呢,我看这回是不是叫芩儿把他一道带来?这样热闹多了……”

    话声未落,花瓦儿立时闭了嘴,面色微红,缄口不?br /免费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