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花开第16部分阅读
四时花开 作者:未知
编制,就是不当也是先朝的事。”瑞珠硬着头皮拿话去堵那个一看就知道是在找茬儿的白尚书,那个白尚书微微噎了噎,忽又问道:
“那么王爷可以解释一下上朝法典中的不当在何处?”
“上朝的法典自然是有不当,若没有不当,今天殿上的各位讨论的又是什么?”瑞珠心里有些起火,暗自冷笑了一声扫了白尚书一眼,心想她就算胡说,最多也不过是出出丑,大不了再给纳兰瑞珠温吞驽钝的名儿上添些污,她原本就不在乎是不是在朝上装木头摆设,想借此报复她做主挤下她女儿第二名的事,也不瞧瞧她是谁!
“陛下。”
瑞珠银牙一咬,向上拱手道:
“臣所谓的‘诸法合体、民刑不分’指得不过是历代法典中通有的一个小毛病,刑法与民法的区分就在于公私之分,刑法是国家制定的规范人民和各级官员的律法,实施时是上对下的形式,而民法则是民对民的律法,父母兄弟乃至买卖商户之间也需要具体律法来处理其纠纷,而在历代律法中,这部分民法通常都被轻视乃至忽略,民对民之间的纠纷通常都是经由家族内部裁判、民间调解等非讼争端方式解决,这种做法虽然灵活通便,但是难免会有人利用权势富贵压迫乃至使自己凌驾于国法之上,这种情况若是严重,便会影响到国家的长治久安,所以臣认为如果我朝法典想要祛除历代法典的缺陷,就要把民刑双分,更加细致的整理出民法律则,以完备民间律法……”
原本神色一直相当淡然的宰相听着瑞珠的话,目中渐渐露出一丝惊异神色,瑞珠把自己也是一知半解的书袋全部倒完,后背上已是一片冷汗,文武百官中似乎有人不服的轻哼了一声,刚要开口相辩,已被国舅的一个转头轻扫给制止了下来。
孟国舅笑了笑,身子微躬的抱手道:
“臣以为王爷所言之虽然略有微疵,但瑕不掩瑜,其中诸多论点都颇有新意,陛下不妨斟酌一二。”
国舅开口之后,相争两派都要听听这位两派首脑之一有什么见解,所以再也无人在私下里交头接耳,这朝堂上才算真正的静寂无声下来,瑞珠在一旁暗自比较了一下自己说话时身后不时响起的‘簌簌‘声,更加明确了自己的没地位,反正该说的话她已说了,该冒的汗她也冒过了,不管她人再是褒是贬也都与她在无干系,瑞珠接着木下脸来等着听别人怎么说,却没想到国舅一上来便先褒了她,只听殿上女帝沉默了一下说了声‘也好’,此后便无人再对她说的‘诸法合体、民刑不分’提出辩驳意见,瑞珠愣了好半天,才明白自己提出的意见,竟是被女帝默允了下来。
瑞珠在心里黑线……
她瞎说的好不好?居然真的被肯定下来了……鬼才知道她究竟对法律懂得多少……她上大学时做的最多的事就在课上看小说,之所以还能记得一点老师讲过的话还是因为偶然……想当初她那个同伴兼好友倒是对法律非常感兴趣,而且还拉着她破天荒的节节不落的上,其实她知道她那个同伴兼好友唯一感兴趣的是婚姻法和继承法,有一段时间还曾经成天一边研究法条一边算她以后离婚时怎么可以保证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那时她都无语了……
余下的后半段时间里就再也见不到之前双方壁垒分明、剑拔弩张的热闹场面,瑞珠也因为第一次上朝就受了回不大不小的惊吓而精神萎靡,大约又拖了有一个时辰左右终于散了朝,瑞珠心里暗松一口气的向着宫门拖沓行走,总的来说她经过今天以后会积累出点经验,以后在朝堂上她再被问道只要说‘恩、哎、这、是’就够了,说了个‘不’还要解释半天,她疯了才会这么蹂躏自己。
“王爷稍等一步!”
瑞珠刚要走出宫门,忽然被身后响起的一女声叫住,回过头,瑞珠望着叫住她的青袍女官,只见对方二十三、四的年纪,脸色微黄,眉目倒也算清秀,看到瑞珠真的停了下,就极为欣喜的快走了几步,对瑞珠拱手道:
“王爷今日在朝堂上提出的事儿极为有趣,不知王爷是否有时间详谈?”
“那个啊……”瑞珠目光一转,笑笑道,“对于历法的事大人还是去找刑部的大人们细谈不是更好?”
叫住瑞珠的女人笑了笑,又拱手道:“在下就是刑部司录。”
瑞珠愣了一下,随即又笑笑:“既然大人原本就是专管专管编纂律法的,这类事情自然知道的比我详细——”
“王爷已经不记得在下了吗?”青袍女人笑得一脸开怀,瑞珠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搜索了一下脑袋里的资料没发现与之相对的。
“王爷果然不记得我了,”看到瑞珠疑惑的目光,瘦高的女人笑得更加灿烂开怀:
“在下薛玲珑,新被皇上任命为刑部司录, 就是那个岩洲曹运的女儿,今年文选的第四名——”
瑞珠在女人灿烂的笑容下感觉自己有点黑线,眼前这人……就是被她用手段硬挤下三甲的那个人,这下倒好,苦主找上门来了……
“王爷不记得我也是应该,我与王爷不过是当初殿试时的一面之缘而已,”薛玲珑一脸无所谓的‘咯咯’的笑着,“当初在殿试时我就觉得王爷风姿卓越,如今隔了这么久的日子再见王爷却感觉王爷给人的感觉不像从前,但却是越发精神了……我娘把我一个人丢进京里,非要我在京里混这一官半职,这京里虽热闹,但却没我老家让我感觉自在,不过我那个干奶奶倒还算照顾着我……玲珑十日之后要在风月楼办一个可以结交一干年轻官员的琼华宴,到时貌美的哥儿是绝对不会少的,王爷若不嫌弃就请务必参加,我今儿回去就叫下人把请帖送到王爷府上去——”
瑞珠吃惊的看着面前笑容不变的女人,慢慢也露出一个笑容的点了点头:
“好,我一定去。”
“一言为定!”薛玲珑有些让人吃惊的笑着拍了拍瑞珠的肩,瑞珠心里涌起笑意的同时也涌起了一个感叹:这孩子,还真t是个纨绔子弟!
62
和薛玲珑道了别,只见那人又喜滋滋的贴上另一个看起来也算是青年才俊的女官,瑞珠出了宫门看到怜香惜玉都牵着马在宫外等她,几个人上了马,瑞珠一边骑着马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一旁的惜玉:
“你知道风月楼吗?”
“主子是打什么地方听说那地方的?”惜玉一脸吃惊的望着瑞珠,瑞珠笑了笑,低声问:
“怎么了?不就是家勾栏院嘛!”
“那地方脏得很,”惜玉皱皱鼻子哼了一声,“主子要去勾栏院,惜玉知道好多有品级的地方,主子可千万别去那下贱地方,听说最近有一干年轻的官家女子居然经常跑那种地方去为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清倌捧场,大人可别信,要说其他地方有清倌惜玉倒是信,那个风月楼是个京里第一的腌拶地,听说经常会有……反正主子别去就是了!”
瑞珠听着惜玉含糊不清但却不掩轻蔑的话,心中对那个被说成‘京里第一的腌拶地’的风雨楼倒有了一丝好奇,一行人骑马走过街市,瑞珠漫无目的的目光忽然被一个摊着野兔兽皮的摊子给拦了下来。
“停一下。”瑞珠一勒座马,怜香和惜玉也跟着停了下来,惜玉望了望那个卖死兔子和死禽类的摊子,鄙夷的撇了撇嘴,说了一句:
“主子,您要是想吃野味,咱们自己去打,别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小心污了您的手!”
瑞珠理也没理惜玉的翻身下了马,怜香惜玉见主子下了马,也就跟着也跳到了地上。
“那里面是什么?兔子?”瑞珠蹲下身歪过头望着被卖野味的粗壮女子用一个编得很密的竹笼里关起来的东西,那东西看起来有一身花花白白的皮毛,挺小的样子。
卖野味的女人一看一身锦缎青服的瑞珠,眼里立刻闪过一抹惊讶而欣喜的神色,只凭她多年打猎的经验她就知道自己今天碰上了一个金主,而且还是不懂世事的那种。
“是狐狸。”粗壮女人咧嘴一笑,拿起竹笼晃了晃,只听见竹笼里的小东西用爪子死死的扣住笼底,没有叫,却可以感觉出那小东西惊慌失措的样子,瑞珠的眼睛果然如同那个粗壮女人预料的一样亮了亮。
粗壮女人本来想说这种小狐狸养大点做披肩或者手拢最好,可看看瑞珠一身华袍锦带的样子,临时改了口道:
“这小东西,毛茸茸的最有趣,收拾收拾最适合给小孩儿做玩具!”
瑞珠的眼睛再度亮了亮,一旁的惜玉央求的低叫了一声:
“主子,别随便买外边的东西,脏啊……”
惜玉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怜香已很冷静的问那卖野味的女人:“多少钱?”
“二两……不一两银子!”卖野味的女人原本还想漫天要价,可看了看怜香一张沉稳精干的脸就改了口,怜香轻轻哼了一声,扔下半两碎银,说了句:
“就这些,卖不?”
卖野味的女人原本已皱起眉,转脸想和瑞珠讨价还价,却见瑞珠已拍拍衣服的从地上站起来,转身轻笑了一声:“一个脏兮兮的小东西,不要了。”
“哎?大人别走啊,卖给您了还不成吗?”卖野味的女人着急的喊,惜玉在一旁哼了一声,没去拣银子而是转手提起了竹笼,瑞珠头也不回的上了马,一夹马身带着一行人往王府走去。
瑞珠心里暗笑,这种讨价还价的学问还是她在原来那个世界逛地摊时学来的,虽然她现在有的是钱,不过也不愿给人当冤大头蒙,原本回府这一路上瑞珠都有些得意洋洋,可结果等她回到王府,让怜香把那个编得很密的竹笼打开以后,她才知道自己确实是个冤大头——
“这是狐狸?”瑞珠愣愣的望着笼子里那个可怜巴巴的蜷在角落里的瘦骨嶙峋的毛球,莫不是这个世界的狐狸和她那个世界的狐狸长得不一样?
惜玉努力盯了那东西好一会儿,才有些结结巴巴的轻声说:
“这个东西……这个东西不太像狐狸……”
瑞珠瞟了瞟一向看起来是沉稳老练、精明能干的怜香,只见怜香依旧木着个脸,但脸上却隐隐露出可疑的红色。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不但是她,连她这两个看起来聪明机巧的左膀右臂都一起给人蒙了!这种事实在是——]
“我觉得这东西应该不能被叫做狐狸……”瑞珠心里扭着嘴露出一个有点生硬的笑容,惜玉在一旁干干的笑着,瑞珠停了停才望着那团毛色不好的毛球接着道,“我觉得这东西应该叫做猫……而且,还是只长得丑兮兮的杂种野猫!”
“主子……”
惜玉一路小跑的跟着自己走得风驰电掣一般的主子在院子里转,那个被她们当作是狐狸买回来的小东西正可怜巴巴的用爪子死死抓着瑞珠的肩膀,一路‘喵喵喵喵’垂死挣扎般的哀叫着,看得惜玉在一旁都觉得又些可怜它了,只能在一旁小声的劝瑞珠:
“您要是不喜欢这东西,就把它扔了吧,别让它老这么跟着您,脏啊——”
“不喜欢?谁说我不喜欢?”瑞珠把死抓着她衣服的小东西从肩膀上扯下来,两手一压就把它攥成个毛球状,惜玉疑惑的望着自己笑得相当开心的主子,难道这就是主子表示喜欢的方式?
“怜香去给这小东西找吃的去了,你也别闲着,去给这小家伙找个篮子过来,里面铺点软和的垫子什么的,我去蕈香那儿。”瑞珠一边蹂躏着也就两三个月大的猫,一边笑着对惜玉说。
惜玉点点头,稍微迟疑了一下对自己已经向蕈香院子走的主子回道:
“主子,蕈香公子好像现在每个上午都到春航公子屋里去坐坐……”
瑞珠有些意外的停了停,望了望还没到正午的天,就转身往春航的院子走,走到半路,正碰到一个下人正拿着秋祭用的蒲叶的下人从春航院子走出来,瑞珠就拦下来问了问,下人低了低身回答说‘他出来的时候蕈香公子还没走’,瑞珠听了就点点头,接着抓着那只胡乱挣扎的小猫往影月苑去。
“王爷。”
影月苑的下人见了瑞珠都一一的躬身问好,瑞珠扫了一眼看起来似乎比以前警醒许多的下人们,暗暗模糊的笑了笑,心里明白这些下人必是受了某个人的提点,这么看起来春航待下人虽好却也不是软弱的放纵,她与春航的接触虽然不如和蕈香还有茹叶的多,却也能看出春航的行事有张有弛,为人沉稳而且不失方寸……她还记得她为了想多看看他方寸大乱的模样而故意轻薄他时,他那种有趣的慌张模样……就算是现在想起……当时心里那种又有趣又酥麻的感觉还记忆犹新……
瑞珠在心里暗自对光想想就差点流出口水的自己嗤之以鼻,她昨天刚拍着胸口跟人家说了以后只做朋友,今天就又在意识里yy人家,虽然yy不犯法,但是人,总是要讲点道德滴——
瑞珠一边想一边把在自己手里用力挣扎的小猫放到肩膀上,小猫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挣脱了禁锢,却又站在瑞珠肩膀上下不去,只能又开始用小瓜子死死的抠住瑞珠的衣服。
瑞珠三步并做两步的上了台阶,两手一推门就进了屋。
“王爷……”
坐在花厅里的蕈香和春航看到瑞珠都愣了愣,站起身要施礼,瑞珠摆摆手把他们都拦了下,蕈香望了望一旁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神色的春航,脸莫名的红了红,有些慌张的低下眼睛低声说:
“呃,王爷是来找春航公子的吧,那蕈香就先回去了……”
“别走别走,我下朝之后买了样东西想让你看看,听说你在这边就过来找你来了——”瑞珠一边说一边拉住蕈香,蕈香低着的脸上微微一热,有些手足无措的想把手从瑞珠手里抽出来,春航把一切看在眼中,面上虽没有表示,心里却微微的酸了酸,心里记起之前瑞珠曾经说过有茹叶和蕈香就够了的话——
他原本以为留下这话的瑞珠以后大约就不会再到他这里来,却没想到只隔了一晚就又见着了她,但是从进门以后那人的眼睛就从未落在过自己身上,而昨天刚刚决定下就这样撇开对那人那万种无奈而又混乱的心思的自己,却竟然也为她小小的忽略而心痛。
这边的瑞珠还没等蕈香抽手,自己倒先忽然“咦?”了一声,松开蕈香去找那只原本应该站在自己肩膀上的小猫。
“王爷在找什么?”蕈香见瑞珠皱着眉四下里看,以为瑞珠丢了什么,就跟着一起往地上望
瑞珠往地上四处望了半天,就是找不到那只不知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猫,抬起头,看到蕈香一张微瘦的脸上布满紧张的也往地上望,瑞珠咳了几声,终于忍不住低笑了出来。
“你知道我在找什么吗?”瑞珠故意问了一句,蕈香咬了咬嘴唇,脸上热了热,瑞珠望着蕈香心里涌起一股温温热热的感觉,情不自禁的又拉上蕈香的手。
“你也别找了,那小东西一定是趁我刚才走进来的时候跳到地上跑了,算它没有享福的命,若是一般人被那个猎户骗了说不准就会拿它撒气,偏偏买了它的是我,原本说看它丑虽丑却也是个玩物,就打算把它送给你,让你解闷儿用,谁知却被它跑了。”
“究竟是什么?”蕈香听得有些糊涂,瑞珠笑了笑随口道:
“是只小芦花。”
“鸡么?”蕈香更加希奇的睁大眼睛,瑞珠险些笑岔了气的轻咳了几声,停了停,才抬起头忍着笑问:
“我送你鸡做什么?”
“养啊……”蕈香脸红了红,有些讷讷的小声说,瑞珠的手抖了抖,勉强忍住没让自己的手摸上蕈香红红的脸,但眼睛里滚烫的蜜意却毫无保留的流露了出来,蕈香不敢与瑞珠对视的低下了头,瑞珠拉着蕈香的手紧了紧,然后慢慢的松了开,转身拉了把椅子坐了下,笑着问两人:
“刚才你们在聊什么?”
春航的目光动了动,蕈香却有些羞涩的咬了咬嘴唇,低头不语,最后还春航静静的笑了笑,低声说:
“刚才蕈香说他想学琴……”
“真的?你若想学,明儿个我也送你面好琴!”瑞珠转过头望着蕈香认真的说,蕈香抬起头望了春航一眼,才静静的点了点头,这边春航却因为瑞珠的话心里又酸了酸,下意识的望了一眼被他宝贝似的供在长桌上的琴匣,回过头却看到蕈香正在小心的窥望着他。
低下头微微沉吟了一下,春航突然安静的笑了笑,抬起头对蕈香道:
“明儿你还来,也不用带别的,我教你弹。”
“那我明儿下了朝也过来,看你们弹。”瑞珠兴冲冲的接口道,蕈香又望了春航一眼,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
“那就麻烦春航公子了。”
“今儿可以先给我弹一曲吗?”瑞珠眼睛闪亮的望着面色如常的春航,春航低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扬手叫清桐把琴匣抱了过来。
打开琴匣,春航侧身坐在椅上,双手沉稳的把暗红色的名木古琴从琴匣里抱出来,也不用琴架,只把琴放在腿上,低下头轻轻拨了拨古琴的长弦。
呜咽幽怨的琴声从春航修长白皙的手指下流淌而出,瑞珠恍惚间又记起第一次见春航弹琴时的模样,那时的清风与那随风而起的白衫都让她有种自己是在窥视仙人一般的感觉,而今的琴声之中清明高洁犹在,而其中的晦涩幽怨却又比以前更重了几分。
瑞珠呆呆的望着春航低下的细幼而美好的颈,一句话几乎是不加思索的喃喃而出:
“你可知……我最爱的就是你现在这副模样……”
古琴在春航瞬间僵白了的手指下发出‘铮’的一声锐鸣,瑞珠一下被惊醒一般的张了张嘴,心里暗叫一声坏了,她昨才说过不轻薄他的,如今却又改不了这张没有把门的臭嘴!
春航低着头僵了好一阵,就在瑞珠犹豫着是不是应该道一声歉的时候,春航忽然慢慢的抬起头,面色有些微白的扯起一个未入眼中的笑意,用很低、却也相当清晰的声音缓缓道:
“王爷,春航今儿个累了,就不送王爷了。”
63 香儿
瑞珠整个下午都闷闷的赖在了蕈香房里,说是要看蕈香打剑穗子,蕈香坐在椅上,膝上放着装丝线的笸箩,十指细致灵巧的编着长长的丝线。
瑞珠斜在床上支着下巴看蕈香把细的线结成粗的,即使蕈香的手指不停,过了两柱香的功夫瑞珠也只见他结出指节长的一段五角粗线,又看了一会儿,瑞珠突然一探身按住蕈香的手,轻轻哼了一声:
“算了,那把剑虽然好,却也不值得让我家香儿为它累坏身子,我看你做了这么半天才结了这么点粗线,等结完粗线以后还要把它打成花结子,那得做多久?”
“不用多久,我做两天就能做完。”蕈香笑笑,瑞珠却拉紧了蕈香的手不肯松开。
蕈香纤而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柔软的唇噙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静默了一下,蕈香忽然很轻的问了一句:
“王爷可是生气了?”
“我有什么气可生?”瑞珠话虽然说着,却依然忍不住低低哼了一声,蕈香唇边的笑意更浓,想了想,蕈香忽然低低的说:
“王爷、王爷其实也不用生气……人虽可以说谎,但琴声却骗不了人……”
“你也这么想?”瑞珠眼睛亮了亮,但随即又有些泄气的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琴声寂寞,这是谁都能听出来的……不过能安抚他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我可就难说了,你也看到了……他赶我又不是第一回了,他若是喜欢别人……”
“王爷!”蕈香不赞同的皱起眉,低低叫了一声,瑞珠一下住了口,停了停,苦笑着说了声:
“我无心的……”
“您这话如果让外人听到,是会要春航公子的命的!”蕈香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若是让春航公子自己听到,又不知会多伤他的心呢——”
“我的香儿心眼儿真好。”瑞珠歪过头望着蕈香湿漉漉的眼睛,喃喃的说,蕈香面上微微红了红,咬了咬嘴唇,低下头低声说:
“您也别浑我,我不过是看您是真心喜欢春航公子,才对您说这些话,春航公子不比我这等人,他虽生成了男儿却也是从小就尊贵的人,心里想的、顾虑的自然也就比我这样的人多……今儿个您来之前我和春航公子谈的其实不是琴的事儿……其中略略提到了您,也全是我在说……您那一问,本没别的目的,就算照实说了也没多大碍,但我见春航公子却是一副您的名字提都不要提起的模样,反而才认定了春航公子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确实有您……您若是、您若是真心对春航公子好,就别急,总有一天会……”
蕈香的声音越说越低,脸也越说越红,话还没说完,瑞珠突然默不作声的伸手一拉,把蕈香整个人拽到了床上。
笸箩里的七色丝线散了一地,蕈香惊叫了一声,想下床去拣,却被瑞珠又一拽,整个人就被拽得横趴在了瑞珠身上。
瑞珠伸出手去扳蕈香的脸,蕈香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却依然被瑞珠扳个正着,瑞珠望了蕈香一眼,只见蕈香不但脸说红了,眼圈也说得微微沁出圈儿红。
“嫉妒了吧?”瑞珠轻轻哼了一声,伸出手指去擦蕈香眼角沁出来的泪,蕈香咬着嘴唇,声音虚弱的哽了哽,低下头有些惊慌的小声道:
“香儿、香儿不是嫉妒……”
“你若不嫉妒,我便要嫉妒了。”瑞珠喃喃般的小声说,“你嫉妒说明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所以知道你嫉妒、知道你喜欢我才高兴,茹叶那孩子就爱嫉妒,你之前可以说是救过他的命,所以他才忍你,可就算这样他一知道我先来找你,也气得脸都青了……茹叶忍你是因为你救过他,你忍茹叶也是因为他是你救过来的,我喜欢你也喜欢茹叶,这就够了,春航的事儿我不想去勉强……”(作者语:你就装大尾巴狼吧,看若是春航允的时候你不屁颠屁颠的扑上去的!)
“您这样才叫香儿为难——”
蕈香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低声道:“春航公子和您不是谁勉强谁的事儿,春航公子是您的人,您喜欢他,他也喜欢您,您和他在一起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香儿不明白为什么您和春航公子都躲这理所应当的事儿……春航公子是您的小爷,茹叶虽然有些任性却也不是真的不懂事但不会因此就霸着您不让您去找春航公子……”
“这不是懂事不懂事的问题!”瑞珠突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蕈香疑惑的望着瑞珠,瑞珠想了想,突然问:
“我若收了四儿你怎么想?”
“……”蕈香被瑞珠的话说得震动了一下,沉默了半晌,蕈香才有些虚弱的轻声说:
“四儿公子……原本就是皇上赐给王爷的……论道理,王爷也应该快些给四儿公子正名才是……”
“傻子。”瑞珠冷冷的哼了一声,蕈香闭了闭眼,瑞珠把蕈香有些僵硬的身子搂得紧了些。
“那个四儿是皇姐的,就算赏给了我我也不打算动他。”
“可是……”蕈香睁开眼,湿漉漉的眼睛闪了闪,瑞珠翻了个身,把蕈香压在了身下,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蕈香的额头。
“我问你四儿的事是为了让你知道,我和你、和茹叶、还有和春航之间不是什么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事儿,我伤了头,忘了以前,但你们都是我的人这事不会因为我不记得而有所改变……所以若真要说起理所应当、天经地义,应该是我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去疼你们、照顾你们,而不是说你们就应该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来喜欢我……你明不明白?”
“就算你们不喜欢我,我也会好好的照顾你们……但是现在你和茹叶都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俩,可对于春航,我虽然喜欢他,但他却有不喜欢我的自由,我不勉强他非要喜欢上我,原本对你和茹叶我也应该这样……”
“香儿怎么可能不喜欢您——”蕈香心中又酸又沉,忍不住低叫了一声,话还没说完眼泪已成对的掉了下来,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大胆的说出这种话,但是瑞珠话里的意思却让他心尖儿一丝一丝的疼得发颤,她是主他是仆,他从来只知道奴才伺候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主子如果厌了,扔了奴才也是理所应当的,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当宝贝一样的怜爱,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把蜜做的刀子扎进了心里,虽然痛,却也感觉甜……甜得让人身子打颤……
“香儿……”瑞珠忽然发现什么般的低低叫了一声,蕈香咬着嘴唇努力的想缩起慢慢烫起来的身子,却被瑞珠只用一只手就打破了所有的努力。
“别……”蕈香只来得及低低的喘了一声,就被瑞珠用舌头封了嘴,浅浅的咬了咬蕈香湿了的嘴唇,瑞珠的手隔着衣服轻轻磨娑着蕈香硬邦邦的中心,低低的,一声一声的用半哑的嗓子去勾蕈香的魂儿:
“要不要?说……告诉我你到底要不要?……”
蕈香被瑞珠磨娑得几乎都快哭出来,清秀的脸微微扭成起来,湿漉漉的眼睛哀求的望着瑞珠,薄薄的嘴唇几乎快要咬出血来。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半晌,就在蕈香快要放弃羞耻的吐出那声哀求时,瑞珠突然轻轻哼了一声,手指开始若有若无的用上了力:
“算了,你不说也没关系……”
蕈香干涩的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喘,瑞珠俯下身又用力咬了一下蕈香的嘴唇,只听被蕈香强忍住的呻吟一下子全泄了出来。
瑞珠做为奖励一般的加重里手下的力道,嘴里诱惑般的轻哄着说:
“再出点儿声,上次不是跟你说了你的声音甜得让人心尖发颤吗?”
“不……不行……主子不行……别再动了……”蕈香张开嘴急促的小声喘息着,尾音开始不由自主的向上扬起,瑞珠被他半张开的湿润的嘴唇吸引,突然停下手,两只手捧起蕈香染上红晕的脸狠狠的吻了下去。
“哈……哈……唔……啊……”
蕈香模糊的低吟着,被挑起情欲的身子又软又烫的瘫在床上,任瑞珠扳着他的脸狂吻,酥麻的感觉从舌尖上传递过来,瑞珠终于想起还要喘气的松开嘴抬起头,用力的喘了一口气。
“主子……”
蕈香低低的呻吟了一声,手指焦灼而颤抖的绞着瑞珠的衣袖,不知自己到底是该说‘不要’还是该说‘要’。
“瑞珠,以后背着人的时候都可以叫我瑞珠,不关什么合不合礼法的事儿,我喜欢你所以才叫你这么叫……”瑞珠望着蕈香湿漉漉的仿佛可以滴出水来的眼睛,低低的说。
蕈香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蜜汁随着瑞珠的目光流进他的心底,蕈香的手指痉挛似的抖了一下,打着颤的呻吟了一声:
“亲我……再亲我一次……”
“你不说我也忍不住啊——”瑞珠轻轻的吐了口气,两张滚烫的柔软嘴唇又紧贴在了一起,蕈香在自己的神智清醒的最后一瞬,听到一声抽泣般的颤抖着的低吟从自己的胸膛溢出:
“啊……主、主子……不……瑞……唔……珠……”
64 过渡
主子,这里有刑部司录薛大人派人送来的请帖,您看……?”月总管拿着请帖,瑞珠刚换好了常服,正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因为是小朝,所以她只在朝上装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大瓣儿蒜就被放了回来,下朝的路上,还被后面赶上来的一个刑部三品问了些关于她昨天说过的法典的事情,其中的意思大概是要请瑞珠好好赐教一下关于民刑双分的具体事宜,瑞珠在心里暗笑,不知那个女官是不是看到昨天薛玲珑向她搭讪成功,所以也想来抱一抱她这个王爷不算粗的腿,瑞珠原本想随便敷衍了事,可那女官也真叫弃而不舍,从正殿一直跟瑞珠跟到宫门口,瑞珠只能一路上都用和蔼可亲的‘啊?’、‘啊’回答那个女官的喋喋不休。
一直到瑞珠上马的最后一刻,那个女官还在再接再厉的继续着‘王爷……’‘下官……’,听得瑞珠心里终于开始有点于心不忍,骑上了马之后回头向那女官问了一句:
“大人贵姓?”
“下官不敢在王爷面前称贵,不敢不敢,下官免贵姓施……”
“原来是施大人,咱们三日后再见。”瑞珠没等那女官报完姓名就在马上朗声一笑,双手抱了抱拳骑马身小跑了出去,那女官在后面微微僵了僵,心里明白瑞珠已看破她是在趁机巴结,原本小朝是不需要她这种兰品的三等文官出席的,不过她昨天在一旁窥视到了今年的文选新官和这个纳兰王爷的结交过程,回去家后就琢磨了一整夜,反复思量这个纳兰王爷病好之后,性子似乎真如传闻中的一样变得与以前有些不同,如果说之前的瑞珠性子温吞绵软,行事敦厚却也给人滴水不露,那么如今的瑞珠给人感觉变得大开大放了许多,但却更加重了那种让人抓不到衣角的奇怪感觉——
这女官原本也是殿试的文生出身,虽然文墨不错,但真正让她能留在京里任官的原因却是她当年费尽家财努力疏通的结果,但无奈的是她虽成了京官,背后却没有大靠山,而且她为人虽不算清高正统却也不会油滑钻营,再加上她隐隐自觉自己终是读书人,对大口茭大恶自然不屑一顾,终落得在京四年官职仍是不高不低,虽也和一帮同级的大臣有所结交,却终不过是点头而已。所以经过一夜苦思,这个女官终于痛下决心,决定豁出脸面好好的巴结一下那位纳兰王爷,虽然当今朝中当道的是文武二首,但这纳兰王爷终是皇亲国戚,女帝又一直宠信,虽然瑞珠目前还没有具体的实职,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委任个什么,自己若巴结上她,运气好便可一起跟着向上走一步,运气不好也不会有什么大祸,总好过投入国舅或者宰相门下,虽然能有一时的飞黄腾达,但说不定什么时候两派互扎时就会被踢出来做垫背,她当初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才一直没狠下心,去投靠当朝这两大派别的……
这‘施’姓女官经过一夜苦思,虽下定决心去巴结瑞珠,但由于人本来就有那么点不识时务的木讷,如今又是去做那种在她的思想标准里只有小人才会做的事,原本还是有些灵气的脑子也就被固得死死的,直到早上也没想出究竟要怎么去向瑞珠溜须拍马,最后眼看上朝的时间快到了,她就只好一咬牙,明知道今儿自己不用上朝却依然去了,然后等到下朝之后再半路截着瑞珠学昨天她看到的薛玲珑使过的手段,心里巴望着只要先和瑞珠搭上话便等于有了开端,之后要怎样她到时再一步一步现想,结果她从殿门一直跟瑞珠跟到了宫门,瑞珠都只不冷不热的用‘啊、啊’给她搭腔,弄得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咬着牙硬是一遍又一遍的说些她知道的法典问题,其实她若脸皮厚些,只大大方方的报出自己名姓便算成功,可这人偏偏总爱在关键的时候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硬就是想不起就算别人不问、自己也可通名报姓一番——眼见着瑞珠人已上了马,这女官原本以为这次的巴结无望,却没想到瑞珠在马上突然问了她的名姓,这‘施’姓女官大喜过望的报了自己的姓以后发现瑞珠已明白自己的目的,当下心里上下忐忑,又喜又悲,不知自己这步走的究竟是成了功还是失了败,只能愣在当地好半天,终于又在心里做了决定,心道如今看来这纳兰王爷对她来说,仍是比国舅和宰相更可投靠之人,她既已舍出了一次脸,还怕舍不出第二次、第三次?她如今也算在那纳兰王爷面前挂了个姓儿的人,以后只要再苦下心好好钻营一番,不怕投不进这纳兰王爷的营!
那边那个‘施’姓女官以后又是如何钻营咱们暂且不提,只说这边瑞珠看了看月总管手上的帖子,喝了口茶说了句:
“把请帖收了,我已答应会去赴约,具体该怎么回就看你的了。”
月总管望了一眼自家主子,自从自己主子回来之后,她只一天一天的在心里念佛,感谢老天让她能有机会看着她主子越来越成|人,她从主子十二岁起便担起了王府管家一职,可以说是看着她主子长起来的,她知道她的主子如今的性子虽然温柔,但这份温柔里却少了之前的懦弱而多了英姿飒爽的爽朗和皇室女子应有的霸气,也许那份霸气连她主子自己都没感觉到,但是她在一旁看着却感觉心里越来越欣慰,这样,等她百年之后她总算能心中无愧的下去见先帝……
瑞珠见月总管下了去,就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眼见外面的太阳已经升起了许多,算了算时间现在也就大概上午九十点种,心里惦记起昨天春航说过从今天起便会开始教蕈香弹琴,虽然瑞珠对昨天又被春航赶走而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别扭,可有禁不住心里小猫儿抓一般的想去看蕈香和春航练琴,反复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恬下脸的站起了身,先去里屋照了照镜子,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容貌绝对是俊秀潇洒、明艳风流,然后才拖拖沓沓的向春航的屋子缓慢挪了过来。
瑞珠挪到春航的院子外,听了听,却没听到琴声响起,想了想,终于还是抵不住心里想见春航的痒痒,走进了院子,春航在屋里正有些发呆的坐着,一旁的清桐看着他主子有些青白的脸,终于忍不住低声说:
“主子,要不我去跟蕈香公子说一声,就说您今天不舒服,让他改日再来……”
“别去。”春航皱了眉低低的说了一声,清桐闭了闭嘴,又心疼又无奈的望着自己的主子,他看他主子的脸色就知道他主子昨晚有没睡好,虽然王爷今天并不一定真来,可毕竟是昨天说了的,他昨天也看到王爷和蕈香公?br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