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花开第9部分阅读
四时花开 作者:未知
“看来今儿人家已经不弹了,咱们也回去吧!”
怜香惜玉见瑞珠起身说要回去,心里都暗暗放了点心,尤其是惜玉,虽然明知那些事早说晚说主子终要知道,但看到瑞珠嘴上虽说没事、但表情却有点像回到受伤以前那种郁郁寡欢的样子,心里实在难受。hubaowang
瑞珠转身要走,却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响起男人有些虚弱、但依然温和动人的声音:
“王爷为何不进影月苑,让春航为上次的失礼好好向王爷陪个不是呢?”
瑞珠回过身,看到男人手里紧紧抱着由软绸包着的琴匣,微白的脸透出一股另人心怜的憔悴。
“不是说你身子还没好吗?怎么自个儿出来了?”
“春航是想把这个还给王爷……”春航抱着琴向前走了几步,白着脸微微的笑了笑,“听说王爷在这个听琴却不进去,所以春航就自己出来了……”
“这东西弹得好好的,还我做什么?”瑞珠见春航抱琴抱得辛苦,忍不住上前几步接了琴匣,转手递给了惜玉。
春航见这几日一直抱着的琴离了手,神情有些恍惚的怔了怔,才强拉起一个笑的低声回答:
“那琴太贵重了,不是春航这样的人能配得上的……”
明知道不是自己能拥有的东西,但是再被拿走时心里却还是有点空空的感觉……
“我弄坏了你的琴,那是赔给你的。”瑞珠看着垂下眼帘,遮住自己眼中那一抹失落的春航。
“春航那把琴只是断了根弦而已,可以修。”
“我听你刚才弹得挺好,比你上次弹你那把弹得更好,这把琴不算我赔你的,只说送给你,可以了吧?”
“春航不配。”春航低着头轻声说,瑞珠皱了皱眉,她还见过这样的人,明明心里喜欢得紧,却死活不要——
“你真不要?”瑞珠忽然压低声音,春航轻轻‘恩’了一声,瑞珠一句话不说,转身拿过惜玉手里的琴匣,看也不看就甩手扔进了溪水里。
春航听到声音抬起头,望着被瑞珠扔进水里的琴匣‘哎呀’的叫了一声,想也没想就纵身跳入水中,去救那半泡在水中的琴匣。
“你……”瑞珠望着半跪在水里死死抱着琴匣的男人,愣了愣也一步跨入水中,把身子已瑟瑟发起抖来的男人拉上了岸。
“你不是不要吗?”瑞珠有些生气,本来她是想吓吓那个春航,然后再叫怜香或者惜玉把那个琴弄上来的,反正那条溪也没多深,那个琴有琴匣包着一时半会儿的也泡不坏,谁知道眼前这男人这么急,害得她也跟着弄湿了衣服,从膝盖以下都是湿嗒嗒的,难受死了。
春航白着脸死死抱着手里的琴匣,听到瑞珠问话,愣了半天才怔怔的低声说:
“这是好东西啊……王爷怎么能这么对好东西呢……”
瑞珠盯着春航白得有些不正常的脸,再看看他全身的衣服几乎都在往下滴水的样子,心中更气:
“我又不会弹琴,再好的琴在我来说都只是劈了柴就能生火的东西!我把它送给你,你又不要,那它还有什么用处?扔了正好!”
春航怔怔的望着瑞珠的眼,身子轻轻抖了一下,咬着嘴唇更紧的抱着怀里的琴匣,讷讷了半天才迟疑的转动了一下眼睛,低低的吐出了两个字:
“我、我要。”
“傻瓜!”瑞珠突然飞快的哼了一身,一伸手拉着还抱着琴的春航,缩着身子快步向影月苑走去,虽说现在是夏天,可也不是这么清凉法啊——
“冷不冷?”瑞珠瞟了一眼跌跌撞撞的被她拉着的春航,春航白着脸怔怔的由瑞珠把他拉进院子,满脸茫然的回了句:
“什么?”
“傻瓜!”瑞珠又哼了一声,影月苑的下人们一见两个主子都浑身湿淋淋的走进来,全都惊讶得愣在了当地,只有春航贴身的侍童清桐最先反应过来,急急的去找干布。
瑞珠把春航风风火火的拉进屋,春航坐在床上抱着琴,呆呆的看着瑞珠拉过被子把他从里到外裹了个严实。
瑞珠看到春航即使已忍不住打起哆嗦却依然放开琴匣的模样,忍不住‘扑哧’ 一声笑出声来,春航怔怔的望着瑞珠,觉得刚刚一直空白一片的心‘扑通’一声恢复了知觉。
清桐拿着布进了屋,看到自己主子已被裹到了被子里,就对还湿嗒嗒的站着的瑞珠急忙道:
“您先拿布擦擦吧,伤刚好没多少日子,别又生了病。”
“这话先对你主子说吧。”瑞珠指了指裹在被子里的春航,干脆利落的脱下沤着水的靴子,甩掉袜子,蹿上床去又拉开一床被子裹起自己。
清桐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点也不避讳的瑞珠,怜香和惜玉也拿着干布赶近屋子,看到瑞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惜玉转过头对愣在一边的清桐笑着说:
“你还愣在这儿干嘛,赶紧先翻出一身干净衣服给你主子换上,我们原本说先在你们这借套衣服,现在看主子这样一时半会儿是冻不到了,我回沁露园去取主子的衣服,你们主子这一床的被子褥子看来今晚上是用不了了——”
清桐听到惜玉说了,慌忙接口道:
“被子没事,我们这也不是只给主子准备一床……”
“没事就好。”惜玉向着怜香贼贼的瞟了一眼,留下怜香和清桐两人守在屋里,自己快步走了出去。
38 春航又露一头
“你不看看你怀里的宝贝被水浸坏了没有?”瑞珠捧着热茶,蜷着腿缩在被子里笑着道,春航满脸通红的低着头,心‘砰砰’的跳着,僵着身子不敢转头看坐在一旁的瑞珠。
瑞珠原本还想逗他,但看他满脸通红的可怜样子,也就住了嘴,又看了清桐也莫名的红着脸、拿来一套叠得整齐的干净衣服,想起这异世界关于什么男子贞洁的话,就背过头说:
“你先把干衣服换了,别又凉出病来。”
春航裹在被子里,只觉自己全身都似软了一般没了力气,虽然明知道瑞珠已背过脸去但心里就是莫名的发着慌,只能抖抖索索的任清桐服侍着解开湿漉漉的衣服,那清桐原本就是个脸皮单薄的孩子,如今眼瞧着瑞珠干净利落的脱鞋去袜,早被唬得和他主子一样满脸通红,再加上又不像他主子那样至少还近过女体,就更手脚忙乱的回不过神。
怜香为了避嫌已守到了外屋去,屋子里只剩下背着脸的瑞珠和红得像两只虾米的男人,清桐和春航手忙脚乱的换着衣服,只听到一只别着脸的瑞珠突然‘噗嗤’一笑。
春航的手脚一下子僵了起来,只见瑞珠笑眯眯的回过头,蹭到床边把手里的茶杯放到一边,歪着头看着刚把衣服换了一半的春航:
“反正不管我看不看你,你都紧张,那我就看着你到底能紧张到什么样儿。”
瑞珠最后一个拐着弯儿的话音落下去,一直窘红着脸的清桐愣了愣,却渐渐镇定了下来,手虽还有些不利落但总算是帮着自己主子穿上了衣服,瑞珠赞许的瞟了一眼相貌清俊中还带几分稚气的清桐,又望回低着眼帘不吭一声的春航,轻笑着说:
“你又害羞个什么劲儿?恩……听说我的第一次还是你教的,你这么容易害羞,那当初你是怎么教我的?”
“……”春航还是一个劲儿的低着头不说话,刚开始瑞珠还感觉有趣,但渐渐觉察出有些不对,就裹着被子蹭过去,歪下头一看,只见春航一张清俊的脸煞白,眼圈却是红得可以媲美兔子,眼泪强忍在眼圈里一圈一圈的打着转,嘴唇咬得湿湿的,只差滴下泪来。
“你怎么啦?”瑞珠奇怪的望着春航委屈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只听‘啪嗒’一声,一滴眼泪从眼眶里脱出来,砸在了春航的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上。
清桐在一旁看着着急,知道自己主子是窘得急了,只盼那瑞主子别在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逗他们主子,但瑞珠大约从没想过平时看起来温柔稳重的春航生起气来或是这个样子,所以看到春航又羞又气的模样偏觉得比什么都有趣,忍不住又轻轻杵了杵春航的脸。
“啪嗒、啪嗒”两声,这下春航眼里又落下两滴泪出来,瑞珠眨着眼,看着春航原本墨玉般温润的眼睛如今被泪水浸得湿湿的,心里觉得好看,就不免又凑近了些想看得更仔细些,一旁的清桐早被瑞珠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只觉手臂被人一拉,再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已被人拉出了里屋。
一看清拉他的人是谁,清桐原本就红的脸更是红了三分,只能低着头,勉强出声的叫了声:
“怜香姐姐。”
怜香点点头,沉默了一下低声说:
“你不是一直盼着你主子能出头么?看到那种光景还敢呆在里面。”
清桐呆了一下,随即面红耳赤的低下头,怜香瞟了他一眼,故意问:
“你今儿十几了?”
“十、十五了。”清桐声如蚊蚋般的低声回答。怜香本来还想再问什么,但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里屋里,瑞珠看着春航木着一张煞白的脸,只在嘴角轻轻的抽啊抽啊,那眼泪就‘啪嗒’一颗,‘啪嗒’又一颗的往下掉,心里实在觉得有趣,嘴里就忍不住低声调笑着说:
“你别忍着,再掉点眼泪让我瞧瞧。”
瑞珠几乎把眼睛贴到春航脸上的举动,让原本就又羞又急的春航心里更加慌得可以,原本他还忍着,不想让瑞珠知道他掉眼泪,没想到被瑞珠发现他掉泪之后不但不稍稍放过一下他,还变本加厉的欺负他来,弄得他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只一会儿功夫,春航眼里的泪就‘噼里啪啦’的掉得更快,瑞珠看着心痒,忍不住又往前凑了凑,嘴里模糊说着“你别停,让我尝尝”的话,当真伸出舌头,从春航低垂的睫毛下面接了一滴眼泪,弄到嘴里咂摸了咂摸。
被瑞珠这样惊世骇俗的一弄,春航原本还木着的脸微微扭了起来,眼泪‘噼里啪啦’的掉的越凶,那瑞珠也不急,只又凑过去伸出舌头,接着一下就咂摸咂摸滋味,再接着一下就再咂摸咂摸滋味,到了最后,瑞珠干脆整个人扒着春航,脸对脸的贴了,一下一下舔起春航的眼泪来。
春航被瑞珠弄得一下就窒住了气,眼泪也掉不出了,只觉得自己脸上酥酥痒痒的,想推开瑞珠可身体又僵硬得抬不起手,只能气苦的任瑞珠继续对他上下欺负。
一直到自己觉得舔得满意了,瑞珠才停下来,瑞珠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爱舔别人,而且对方越是不愿意她就舔得越高兴,现在的瑞珠就非常有种自己功成名就了的感觉,望着春航红一阵白一阵的脸得意洋洋的说:
“我轻薄了你。”
春航低垂下的浓密睫毛一抖,但瑞珠接下来的话让他刚刚又盈上眼眶的泪吓得又缩了回去。
“你越掉眼泪我就越爱轻薄你,你可以再掉掉试试,我不急。”
瑞珠意犹未尽的咂摸着嘴,但看春航僵着身体如同木头人一般,就忍不住又贴上去想逗逗他,却没想到春航突然抬起脸,一双墨玉般的眼睛湿漉漉、但却闪着决然之光的望向她:
“王爷,天已经晚了,您还是先请回吧。”
38
瑞珠愣了一下,歪过头望着春航白得有点吓人的脸,春航木着脸,紧咬着嘴唇又低低说了一声:
“请王爷回去吧。”
瑞珠实在没有想过春航会赶她回去,自从她到了这个世界占这个身子,几乎所有人对她都是百依百顺,她的长相虽不算倾国倾城却也绝对是明艳俊秀,身份不但是有车有房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以说是只要她想要天下就没有她拿不到手的东西,但如今她却被这个她一直觉得脾气温柔的人给下了逐客令!
春航原本以为他眼前的这个人会恼,但她却只是歪歪头,眨眨眼睛问了句:
“是我刚才闹得太过了吗?”
那一句话问得春航的心颤了颤,几乎没有力气再把自己刚刚才下得死死的决心贯彻下去,但是春航暗地里狠狠的咬了咬牙,勉强的挤出一个干哑的声音,只重复了五个字:
“请王爷回去。”
瑞珠望着春航僵得惨白惨白的脸,明白一样的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又有点落寞的蹭下床,光着脚蹬上还湿着的靴子,拖拖嗒嗒的走出了屋子。
春航望着瑞珠走出屋子,心里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同时却也狠狠的痛了痛,他……的确在意她,可是他不能让她像对待外面那些轻薄男子一样的对待他……如果她一直不理他,那他虽寂寞但还能自持……但她现在却只是亵纨的逗他,如果他不拒绝,那么等她像厌了下棋学琴一般的厌了他,他还有什么能让自己保持一颗平常心的活下去?
瑞珠不知屋里的男人为了她心中有多绝望,只知道自己被很没面子的赶了出去,出了里屋,瑞珠也不跟守在外屋的怜香说话,只自顾自的往出走,清桐见瑞珠出来、又不说话,心中一惊,不知瑞主子和自己主子在里屋究竟出了什么事,急忙进去看,那怜香见瑞珠话也不说的就往外走,也急忙跟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的刚走出影月苑的院子,正碰上拿着干净衣服走回来的惜玉。
惜玉一见瑞珠还穿着湿衣服,忍不住愣了愣,瑞珠板着脸瞪了惜玉一眼,刚说了一声“愣什么愣”,自己倒先忍不住笑了出来,瑞珠向着惜玉挥了挥手,一边走一边笑道:
“别发呆了,我被人家赶了出来,现在只能灰溜溜的跑回自己的窝儿了。”
怜香和惜玉惊疑不定的对望了一眼,不知瑞珠之言是真是假,而那瑞珠只顾自己边走边笑,还忍不住很小声的喃喃念叨:
“真想不到,那样一个人,发起脾气来也算是有模有样了……”
正想着,瑞珠突觉心头有什么东西一跳,一种奇异而酸涩的感觉一瞬间涨开,随后又消失地无影无踪。
瑞珠停下身,捂着胸口怔怔发呆,怜香看主子神色不对,低声问了一句:
“主子?”
“没事……”瑞珠呆呆的轻轻吐了口气,声音却莫名的绵软无力,不知为何她突然又想起了素兰,心想着明天一定要叫月总管快点让人把房子准备出来,她明天就去看素兰。
到了第二天,瑞珠却没有能如愿的去见她想了一夜兰儿,具体原因就是因为她穿着半湿的衣服一路吹着小风的走回沁露园,回去以后又对着满桌子的美味大嚼大咽,结果第二天就鼻塞声噎,目红舌赤,只能捂着被子在床上发汗。
瑞珠一边喝着苦得让她倒胃口的药,一边还不忘派怜香去问问昨天和她一样弄湿了衣服的春航怎么样,结果怜香带回来的消息让瑞珠非常的不服气,那边那个见血晕得能病上三天的春航这次却一点微恙也没有,还跑去和蕈香喝茶聊天去了。
“惜玉啊……”瑞珠捂着被子在床上有些痛苦的有嘴呼吸着,“说些笑话来听听吧,一天都躺在床上,无聊死了。”
守在一旁的惜玉突然‘嗤’的一声轻笑,低下头来很小声的在瑞珠耳边说:
“您要想听笑话,不妨让怜香给您讲,听说她刚才出去为您探望春航少爷,结果把人家贴身的小童,那个叫清桐的给探望哭了……”
“只是误会而已。”一边的怜香耳尖的听到惜玉的话,神色不动的接口说。
瑞珠捂着被子望了望神色沉稳冷静的怜香,结果却发现那小妮子虽然一副目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没表情的样子,但耳轮却万分可疑的红了个通透。
“啊——”精似猴儿的惜玉猛地抓到怜香小辫子一般的大叫了一声,指着怜香的耳朵大声问,“脸红了脸红了,要真是误会,你脸红什么?”
瑞珠觉得有点黑线,惜玉那丫头还真会逮,只是耳朵红了就被说成是脸红,那么总结起来,世界所有骇人听闻的谣言应该就是这么流传起来……
“……”怜香皱着眉瞪了惜玉一眼,瑞珠见怜香不愿说,就轻轻咳了一声,沙哑着嗓子转换话题,惜玉那小妮子难得一次占了怜香的上风,自然得意非凡,却也没有死乞百赖的继续蹬鼻上脸,怜香阴着脸面无表情的在一旁站了,她怎么知道她到底是哪儿惹了那个清桐了,她不过是问了他一句话,结果那孩子就小脸一白,眼泪先还是在眼圈里打转,她还以为他没听清就又问了一遍,结果就见他白着脸死咬着嘴唇眼泪跟银珠子似的一对一对的掉,弄得她头大,还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仆人,天知道她主子平时都是怎么哄那几位公子的,反正她现在一时半会儿是不敢再见清桐了。
“……”瑞珠跟着惜玉东扯西扯的聊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趁着惜玉出去拿甜品的功夫,悄声问板着脸站在一旁的怜香:
“你到底问了人家什么?”
“……也没什么,”怜香别扭了好一阵,终于才板着脸说了,“我不过就是问他许了妻家没有,谁知他听了就哭了。”
“……”瑞珠把脸悄悄缩回被子里,蒙着被子窃窃的笑,她从没想过办事精明、看起来不知比惜玉那丫头成熟稳重多少的怜香在某一方面居然是榆木疙瘩一块……她现在已经完全可以想像出清桐那又羞又气、想强忍着装作没事却忍不住哭来的表情来了,那孩子还真是万事都向他主子学习啊……不过按这世界的标准,春航和清桐的反应才可以称得上是标准的‘良家妇男’吧?那怜香岂不就被清桐当成是故意轻薄他的登徒子了?
“主子……”怜香皱了皱眉故意用疑问的声音叫了一声,看着瑞珠蒙着被子抖成一团,她不傻,所以完全知道主子正在被子里笑她——
“没、没事,”瑞珠红着脸从被子里探出头,擦了擦脸上笑出的薄汗笑着说,“如果我的病好了,那还要多亏你啊——”
瑞珠看怜香正在逐渐的板起脸,连忙轻轻咳了一声突然问:
“那清桐回答了你什么没有?”
“没有。”怜香抬起眼睛想了想,“他就是掉眼泪,不过根据我对他表现的分析,他应该还没有许了妻家。”
对于怜香肯定的模样,瑞珠又忍不住想把头缩回被子里偷笑,正在强忍,惜玉端着甜汤走了回来,看到板脸皱眉的怜香和忍笑忍得脸都扭起来的瑞珠,狐疑的皱起眉问:
“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瑞珠偷偷笑着低声回答,怜香也板着脸点了下头:
“没有。”
“……”惜玉虽然明知道刚才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可是又橇不开怜香那张一闭起来就像死蚌壳一样硬的嘴,只能来来回回的望望瑞珠、又望望怜香,希望能从她们两人的脸上猜出点什么来。
瑞珠看惜玉一脸‘我想知道’的可怜模样,觉得有趣,正逗着惜玉玩,忽然看到月总管在门外犹豫万分的站着。
瑞珠招了招手,月总管神色微微沉了沉,低头走了进来。
“有事?”瑞珠望着神色似乎有些不对的月总管,月总管抬起眼睛望了望瑞珠,神色微动的稍稍犹豫了一下,低头道:
“属下听说王爷病了,过来看看。”
“不对,”瑞珠咂摸了一下月总管话里的滋味,一下笑了起来,“还是有事。”
“……今天早上有几位朝中的官员下帖来拜望王爷,但都被属下以王爷染了风寒给回了。”月总管低着头,瑞珠又咂摸了一下滋味,笑着说:
“还有。”
月总管停了停,才低着头接着说:
“那几位大人属下虽给回了,但其中有几位留下了几样为王爷调理身体用的滋补品……”
瑞珠嘴边的笑意更深,摆了摆手,瑞珠招月总管走到床前,月总管把早就带着的拜贴恭敬的递到瑞珠手上。
“可有什么新鲜的?”瑞珠翻了翻手里的拜贴,不去看帖子里夹的礼物单,只看那些拜贴最后的署名,翻看一番下来,瑞珠发现自己手里的帖子标名遍及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细数起来有二十多份,心里不禁咋舌,估计是昨天宫里派人来看过她,结果那些大臣们一得到消息就以为皇上之前下的不许探视的命令解除了,才会一涌而上的向她现殷勤来了,不过这殷勤恐怕不只是向她现的,还是做给另一个人看的……
“全都是一般之物。”月总管头也不抬的回答,瑞珠在心里‘呵呵’了两声,在月总管眼里的一般之物想必定是些黄金白银的真家伙,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啊……
“先封进库,等我过两天有功夫再去看。”瑞珠把拜贴交回了月总管,“帖子里夹的那些礼物单子该烧就烧了,其余的该做什么你比我清楚。”
“……那属下就下退下了,王爷您自己保重身子。”月总管接回帖子,收到袖子里,头也不抬的退了下去。
瑞珠吸了吸塞得全是水汽的鼻子,又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实了点,不是她这么小心自己身体,实在是她想在晚上之前好了,可以健健康康的去找素兰,要不然,她一个王爷,拖着两条鼻涕跑勾栏院,呵呵,她实在没那么大脸啊……
39 兰儿(一)
“主子……您今天起的还真早啊……”惜玉一脸暧昧的望着一大早就折腾着非要起来的瑞珠,瑞珠红了红脸,模糊的咕哝了一声,拉着怜香要她给她梳个‘干净利落,但是好看’的头。
本来瑞珠昨天心里就惦记着要去找素兰,但谁知道她辛辛苦苦捂着被子发了一天的汗,到了快晚上的时候却渐渐发起烧来,月总管从御医处搬来了一个见过一两次的老女人,那个老女人给她看了看,结果却说王爷只是轻微的风寒,会发烧大概是因为心里有内火,再吃副发汗的药,把火气败了就好了。
瑞珠躺在床上那叫一个急,可是却又没办法,只能心里暗恨的把那苦得冒尖的药给喝了,连晚饭都没吃就睡了下去,一个晚上心里只惦记着素兰,快到早上的时候只觉身上出了一层大汗,原本热得干干的鼻子眼睛也有了渐渐凉意,熬夜守着她的怜香摸了摸她的头说是热都退了,喜得她好不容易熬到天光大亮,就立刻拉着怜香和惜玉给她洗漱穿衣。
“您到底是在急什么啊?”惜玉端着刚熬好的肉粥追着已经快步走出院子的瑞珠,抿着嘴笑着问,“昨天一天也没见您好好吃东西,病刚好点儿,一大早就又要出去,外面到底有什么在勾您的魂儿啊?”
瑞珠拿过还没温下来的肉粥,急急的一口就喝下去半碗,嘴里半含着没淹下的粥,瑞珠扫了惜玉一眼笑着道:
“我也不是只顾自己快活、不明事理的主子,你若看我不在闲得闷得慌,就自个儿想办法把那雁儿弄出来,一块玩儿去。”
惜玉被瑞珠噎得一下就红了脸,瑞珠大笑着把碗递给怜香,快步向西边的角门走去。
刚出角门,瑞珠一愣,只见面前月总管正垂手站着,瑞珠这才想起自己又忘了身边要带人的事,看看月总管身后还垂手站着三四个身强力壮的带刀侍卫,刚要开口挑两个带着,月总管已先一步开口问道:
“主子可是要出去?”
瑞珠摸了摸鼻子,点点头‘恩’了一声,月总管也无其他表示,依然平着声音低首道:
“属下可否跟着主子同行?”
“……”瑞珠有些犯难的又摸摸鼻子,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月总管要跟着她,不过她知道月总管肯定知道她要去哪儿,虽说这大白天去勾栏院的事怎么听着怎么不太像回事,可上次就是月总管把她从谢红楼接回来的,而且也知道她要收了素兰的事,所以她再继续半遮半掩的也实在没必要,更何况,有月总管跟着,她就可以让月总管和那个女老板商量一下把素兰接出来的价钱……她到这个世界连茄子黄瓜都没买过,更何况是买个活人——
“跟着吧。”瑞珠点点头,月总管一语不发的向身后的人挥了挥手,所有人就这样全一声不响的跟着瑞珠,在早起的小贩刚刚摆起摊子的早上,浩浩荡荡的穿街过巷,向谢红楼走去。
[果然还是来得有点早啊……]
瑞珠望着快到眼前的谢红楼,有点尴尬的想着,只见谢红楼前面的灯笼早已摘了,只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拿着扫帚正在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扫地,看到瑞珠她们走过来,怔了一下有些犹豫的小声问:
“几位是……?”
“我是来看素兰的。”瑞珠强忍着尴尬笑着说,谁知那男孩一听到素兰的名字,脸上突然露出惊讶的表情,男孩好像没听清一般嘴里 ‘来看素兰、来看素兰’的重复了好几遍,疑惑的眼神望望瑞珠,又望望瑞珠身后的月总管和几个女侍卫,突然脸色大变的丢下扫帚,飞快的跑进谢红楼。
瑞珠有些发征的望着那男孩的背影,回头看了看低着头垂手的站在一旁的月总管,前天晚上心头那一瞬而过的奇怪感觉突然被忆了起来,瑞珠神色一变,快步走上台阶。
“王爷来得好早……”刚走进谢红楼,只听到楼上脚步声响,女老板快步迎了下来,瑞珠望了一眼笑容有些苍白的女老板,话也未说的直向后院走去。
“王爷!”谢红楼里的几位迎客有些慌张的想拦下瑞珠,瑞珠眉头一皱,还未说话,身后的女老板已轻轻叹了一声,说了句:
“算了,拦也拦不住,素兰也算命好,临走以前还能见见惦记他的人……”
瑞珠心里一紧,却不敢回头问女老板她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加紧脚步冲进后院,后院里静悄悄没有人声,忙了一晚的哥儿们大概都正在补觉,瑞珠‘砰’的一声推开门,猛地被一股奇怪的腥臭味道顶得手脚麻痹起来。
瑞珠僵在门口闭了闭眼,小小的屋子比起外面依然是显得冷清落魄,牡丹屏风和那套有些过了时的漆木桌椅也未改变,那盆放在看起来有点旧的梨木高凳上、小小的看起来有点可怜的吊兰有点没有精彩的垂着叶,屋子里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任何变化,瑞珠站在门口看着,心里觉得似乎稍稍安了安,让她开始有力气往屋里走。
只往屋里走了两步,瑞珠刚刚还有些安下的心就被越往里越浓重的腥臭味惊得只剩下惊慌和恐惧,明明离绕过屏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但瑞珠却走得异样的艰难。
一步、两步,瑞珠终于绕过那个屏风,也看到那个怯生生的跪在床下的人,但却不是素兰。
“王爷……”跪在地上的男孩有些惊慌的看着瑞珠,瑞珠眼中却已没有了他。
“素兰……?”瑞珠怔怔的望着那个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也平静的人,盖着厚被的人听到她的声音,睫毛微微动了动,慢慢的向她张开了眼睛。
“真是,我都快被你吓死了!”瑞珠一见素兰睁开了眼,松了一口大气一般扑了过去,床上那人没动,只用温柔的眸子望着瑞珠,慢慢露出一个苍白却也温柔的笑:
“素兰原本不相信还能见到王爷的。结果老天竟然让素兰见了,也算老天待我不薄了……”
“……”瑞珠脸上的笑容还未展开便怔怔的收了回去,一旁跪着的男孩低着头,颤着身子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瑞珠狐疑的慢慢转过头,望了望被吓得哭起来的孩子,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的抽痛起来。
“兰儿……”瑞珠的脸白了白,慢慢把手伸向素兰身上厚厚的被子,旁边的男孩一看她的动作,忍不住吓得尖叫了一声:
“王爷!”
素兰原本望着瑞珠的眼睛,忍不住闭了起来,浓重的腥臭味在棉被被掀起的那一刻铺天盖地般的涌了出来,瑞珠怔怔的望着被子下、瘫在黑色血垢里的身体,渐渐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冷得仿佛陌生人一般的低问:
“谁做的?”
“王爷……”跪在地上的男孩身子抖得更加厉害,瑞珠僵硬的一点一点转过头,滴血般发了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那男孩,冷冰冰的咬着牙问:
“说,谁做的!”
跪在地上的男孩抖得缩成了一团,咬着嘴唇啜泣着却不说话,瑞珠猛得一脚把那孩子踢倒在地,疯了一般的低吼了一声:
“说!”
男孩痛苦而胆怯的缩着身子,‘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瑞珠毫不怜惜的瞪着他,那孩子被瑞珠的目光瞪得浑身发冷的抖着,咬着嘴唇犹豫着小声说:
“是……是……”
“请王爷就别为难那个孩子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响起,谢红楼的女老板独自一人走了进来,瑞珠目光冰冷的望着她,嘴边扭出一个笑的点了点头:
“好,我不为难他……我只问你……是谁叫素兰接客的?”
“王爷……”一直闭着眼的素兰突然静静的睁开眼,瑞珠飞快的回过头,手里一抖,掀起的被子就从手中落了下去,素兰也不喊疼的望着瑞珠,张开白得发灰的嘴,很轻的声音说:
“我有些话想和王爷说……”
“你说,我听着!”瑞珠急急的跪到素兰床边,回头冷冷的扫了那女老板一眼,女老板就静静退到了屏风外面。
“前天晚上……素兰来了一个熟客……不关老板她们的事……”素兰虚弱的笑了笑,“如果王爷真的疼素兰的话……就请答应素兰别为难她们了……”
瑞珠望着素兰灰白了的脸,回想起女老板笑起来风情无数的眼睛和干脆沉稳的性格,沉默了一下才静静的低声问:
“你——喜欢的人是她?”
素兰细瘦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躺在枕上突然重重的咳了起来。
40 兰儿 呜呜
瑞珠心里一紧,忍不住抓住素兰从被子下露出的细瘦的手,努力不去注意遍布在那赤裸手臂上几乎连成一片的紫色淤痕,素兰咳了半天,才终于平息下来的喘了喘,抬起眼温柔的望着瑞珠喃喃的低声说:
“王爷别瞎猜……”
“我不瞎猜。”瑞珠安抚似的抚着素兰冰凉的手,勉强的扯起一个笑容,轻声说,“不管你以前喜欢谁,你现在都是我的人……你不让我去为难谁、我就不去为难谁,你也别多想,咱们先把伤治好了……”
“王爷……”
“等你的伤稍微好一点,咱们就一起回府里,我已经跟底下的人说了,连院子都给你收拾出来了……”
“王爷……治不好了……”
“等你伤好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怕皮肤上落下疤,其实没事儿,我这有特别好的药,抹一抹身上就连一点淤痕都看不到了……”
“王爷……兰儿已经治不好了……”
素兰的声音轻轻的响起,瑞珠死死的拉着素兰冰凉的手,固执的喃喃自语着,身旁一个啜泣声细细的持续着,一直持续到瑞珠再也无法忍耐的转过头,恶狠狠的瞪向那个一直别她可以忽视的男孩,失去控制的大吼了一声:
“你哭什么!”
“素兰哥哥……素兰哥哥已经治不好了……”孩子抽泣着在床下恐惧的缩起身子,低着头不敢去看瑞珠红得骇人的眼睛,瑞珠听着男孩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耳朵,慢慢那声音与她的心跳响成了一片,让她分辨不清自己到底听到的是什么——
“前天、前天晚上素兰哥哥出了事以后……老板就请大夫过来瞧过了,原本大夫一听是谢红楼的人,都不愿来……后来还是老板拿出了王爷那天给的东西,说是王爷看上眼的,才有大夫肯过来……可是大夫看过以后……连药都没给开……说素兰哥哥伤的是头下的那个什么地方……那地方一但伤了,就牵连着脖子以下的整个身子也跟着不行了,其余皮肉和内脏的伤虽然重但可以治,但就算治好了整个人还是不能动,就算能多拖几年人也算是彻底废了的……所以与其浪费金药,还让病人跟着多受苦楚,还不如就这样让人去了得了……”
“你胡说!”
瑞珠忍无可忍的暴喝了一声,那孩子抖了一下,惊恐的闭上嘴,瑞珠浑身一跳一跳的发着烫,僵硬了很久,瑞珠才慢慢的转过头,轻轻的抚了抚素兰一直被她紧紧抓在手里的手,刚刚锐利如厉鬼般的眼神在望向素兰以后渐渐的变得柔和下来:
“抓疼你了吧?是我不好,我一生气就把什么都忘了……”
“没事……”素兰柔柔的笑了笑,灰白的脸漾起一片水般的光影,“昨天这两只手还是能动的,但是没过晚上,膀子以下的地方就变得完全没感觉了……”
“……”瑞珠怔怔的望着躺在枕上的人,热滚滚的东西渐渐模糊了她一瞬不瞬的视线,滚湿了她的脸,原本温柔笑着的素兰露出惊慌,瑞珠听到那躺在她视线里的人咳着,想动却也动不了的挣扎着低叫着说:
“王爷、王爷您别这样……兰儿只是一个下贱的人,不值得您这样啊——”
“你吓我……”
瑞珠听到自己吃痛般的抽着气,热的泪持续不断的从眼睛里涌出来,滚湿了被她紧紧握住的手。
“你吓我,你说你是在吓我……”
“王爷……别这样……兰儿真的不值得啊……”
那张灰白的脸露出哀求而苦楚的表情,瑞珠轻轻的把头俯到素兰的耳边,滚着泪的轻轻低语说:
“没事,兰儿别怕,我不会让你死,我有药……她们说那药可以活死人……死人都可以治活……我的兰儿为什么还活不了?”
瑞珠抖着手从衣服里摸出静玉的细白瓶子,拔出瓶塞倒出药丸放在素兰嘴边,素兰闭着嘴,一瞬不瞬的望着瑞珠布满泪痕的脸。
“张开嘴……我的兰儿最乖了,张开嘴把药吃了就好了……“瑞珠脸色煞白的低喃着,热泪滚得更凶,素兰闭了闭眼,瑞珠突然暴怒的用手狠狠的把药丸塞进素兰紧闭的嘴唇里,素兰死死的咬住牙,不让瑞珠把药丸给他喂下去。
“吃下去!你为什么不吃!”
素兰原本灰白的嘴唇被蹂躏出一抹血色,瑞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