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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争疯第10部分阅读

      谁与争疯 作者:未知

    了自己这是在屋顶上,好不容易才站稳,扶住摇摇欲坠的姚荡后,他探出头,朝下看了眼,瞧见苏步钦领着一群光着膀子的大汉站在屋子边。hubaoer

    这什么情况?他怔了半晌,回过神,冲着下头喊道:“死兔子!瞎了是不是?没瞧见爷在上头吗?!”

    底下的交谈声停了下来,苏步钦仰起头,用手遮在眉间,往上张望了些会,恍然大悟般地开口,“太子殿下、姚姑娘?光天化日的,你们怎么偷情偷到屋顶上去了?”

    “你才偷情!”这回没等太子反驳开吼,姚荡就耐不住了。什么叫捉贼喊抓贼?就是他那样的,自己偷爽了,还跑来污蔑她。他也懂光天化日?那还喊得那么大声,让不让她嫁人了!

    “是!你才偷情,爷这是光明正大领着女人来调情!”

    处在盛怒中的姚荡没细听太子的话,就傻乎乎地跟着频频点头,等发现不对劲后,才转眸瞪他,“调你个头!你当我是粉楼里的姑娘吗?可以随随便便就被你拉着调一调、调一调。”

    “你怎么内讧了,我们现在不是应该一条战线一致对外嘛。”

    “有你这样毁我清白对外的吗?”

    “啐,你清白值多少银子?爷一会赔给你就是了。”

    “你……”

    上头两人吵得欢乐,底下那群光着膀子的人在屋子里捅屋顶捅得很欢乐。被排挤在外的苏步钦不悦地蹙起眉毛,冲着一旁的又旦交代了几句。领悟到了自家爷的怒意和醋意后,又旦极为贴心地代为喊话,“我家爷说‘让姚荡滚下来’!”

    “……我没让你只字不差地传话!”

    对于他家爷的申辩,又旦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悠然自得地看着无数灰瓦在外力之下滚落。姚荡和太子似乎也意识到了,继续待在屋顶上是没有优势的。才一眨眼的功夫,就瞧见两人从后头的梯子上走了下来。

    最先气势汹汹冲向苏步钦,攥住他衣襟粗暴责问的,毫无疑问自然是姚荡,“你有病是不是?好好的,找一堆莫名其妙的人来捅屋顶干嘛?!”

    “哦,这屋子闲置太久了,我不过是找人来修葺下。”他一脸无辜地冲着她笑,“你在上头做什么?没人跟你说这是危楼吗?”

    姚荡用力松开手,鼓起眼睛恶狠狠地瞪他,“我就喜欢待在危楼屋顶跟人谈心,关你什么事。”

    “姚姑娘要跟人谈心?那何必舍近求远,刚好我也挺寂寞的,一堆心事找不到人聊。”

    “您是大忙人,身子那么弱还要忙着陪淑雨,我哪敢叨扰。”

    带着浓烈酸意的话,让苏步钦弯起了嘴角。

    见主子恍神,又旦连忙接上去,“十三荡,你没听说吗?近来客人太多,爷疲于应付,都养不好身子了。皇上体恤,规定往后没有内侍监令牌,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出入钦云府。哪还有冷姑娘,早就被侍卫请走了……哦,对了,太子爷,时辰不早了,您也该走了,若是明儿还想来探望我家爷,别忘了先跟皇上请示,咱们钦云府里的侍卫呆得很,只认令牌不认人。”

    “放屁,什么时候定的规矩,爷怎么没听说过。”

    “刚定。太子殿下若是有疑问,去问父皇,我没力气解释。”

    “苏步钦!你……”显然,这压根不是什么父皇定的规矩,分明是他打算先斩后奏,并且还有十足的把握父皇一定会准。

    “等一下,那我岂不是也不能随意出门了?”被夹在中间很是疑惑的姚荡左右张望了会,很快捕捉到了她该关心的重点。

    苏步钦噙着笑,分神看了她眼,没打算继续逗留,一改先前好脾气又温吞的个性,握着她的手腕,转身便走,把太子的叫嚣彻底抛在了身后。

    莫名其妙的修葺危楼,看来是有意图的;突然而至的规矩,也来得猝不及防;甚至他突然强势起来的姿态,更是让姚荡摸不着头脑。被拉扯着跑了一大段路后,她才震回神,边要试图将步子迈到最大追上他,边还要调整呼吸问话,“喂,你还、还没回答我呢?万一我四哥要是回来了呢?没有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令牌,我……我也不能回去看他?不是吧,我应该有特权的吧。”

    “有。”

    “哦哦,那就好……”

    他猛地停住脚步,看她因措手不及狠狠撞进他怀里,没有退也没有让,苏步钦只是垂下视线笑看着她,待她站稳后,才继续补充道:“旦旦是不是忘了说,往后我的屋子,任何人都不能进?”

    “欸?”皇上要把他幽禁?

    “除了你。这算特权吗?”

    这算个屁特权啊,分明是逼着她以后全日无休地端茶送水,“那我……”

    “你什么?等姚寅回来了想去看他?也对,兄妹情深嘛,你那么照顾我,我的确不能太不近人情。”她重重点头,漂亮的双瞳间还闪烁着期待光芒,在他看来,刺眼极了,“不过可惜,我没打算再放你走。”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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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时辰差不多了,我要去给你准备膳食了。”

    “我刚吃过。”

    “是、是吗?那那那、那我去换件衣裳,一身油烟味,好难闻。”

    “我闻不到。”

    “……哎呀!没水了,我去给你倒些热水。”

    “回、来!”

    寥寥两个字透着让人胆颤不敢轻举妄动的气势,姚荡握着柄茶壶,刚触到门板的手下意识地缩了回来,有些局促不安地吞了吞口水。僵硬的背脊致使她连转身都困难,就这样,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唯一出口发愣。

    苏步钦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道沉默背影,想不起曾几何时起,已经习惯了她的吵闹。直到有一天,她就站在面前,却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这滋味很不好受。他绷紧唇线,踱步走到她身后,越挨越近,胸膛和她的背脊间只隔着一指的距离,“姚荡,我会吃人吗?”

    “不会?会?”微热的气息自身后飘来,扰得她心绪混乱,甚至搞不清他这问题的意义在哪,而她又到底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躲着我?”眼看着她的局促和紧张,他深吐出一口气,问得同样无措。

    “啊,呵呵,我哪有,是你想太多了吧。”

    他也但愿只是自己想太多,可显然不是。曾经她会吵吵闹闹地徘徊在他身边,唠叨着教他该怎么拿出皇子气势、该怎么去推开那些踩在他头上的人;而现在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陪着太子聊心事,却不愿见他。这不是躲,是什么?

    “是吗?”想着,他漫不经心地哼了声,手撑靠在了她的耳际边,目光也同时落在她绯红的耳廓上,“那为什么不肯亲自把饭菜送来?是我太卑微,配不起你的贴身照顾,嗯?”

    “当然不是!您是堂堂八皇子,我只是一介草民,我不配照顾您才是……”这话把姚荡惹急了,她忙不迭地转过身,想要解释,猛地对上他满含不悦的双瞳后,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有些被他眉宇间的警告气势吓到。

    离得那么近,怔看着她那张不断闭合的性感唇间飘出伤人话语,他不自觉地皱眉,无数情绪开始脱离掌控,随着吞咽口水的动作,他喉头一动,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他不要听那些官话,也不保证如果她继续虚伪下去他会不会索性用唇封住她那张嘴。

    “是啊!我就是不想见到你,那又怎样!”事实证明,苏步钦对她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姚荡是禁不起威胁的人,他阴沉难测的警告,就宛如在她压了许久的火上浇了油,“反正你也没想见到我,这样不是更好嘛,谁都不用为难。”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见你?”

    “你当我是傻子啊!要不是因为我煮的那些狗食你刚巧能咽下,现在我还被你挡在钦云府外头呢。反正淑雨每天都会把你侍候得很好,我很知趣,我不打扰,我只做到自己的本分,离得远远的,把八皇子您的脾胃服侍好,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啊?啊!你还有什么资格不满?!”

    她还是从前的样子,嚣张起来就全无尊卑观念,边吼还边用纤细手指戳着他的肩胛,一下比一下用力,最后索性握成拳,直冲着他的胸腔挥来。这猝不及防的攻击,害得他溢出一声闷咳,还伴着一丝笑意。

    “好了,别闹了。”他迅速擒住那双不安分的手,“我以为那天在四爷那儿吃的菜是淑雨做的,所以旦旦才把她请来,告诉她一切。我没有选择权,我只想活下去,即使能让我下咽的饭菜是出自仇人之手,我也必须吃。”

    “……”她顿了顿,为他心酸了片刻,但很快又拾回了气势,“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不让我进钦云府,人命攸关,我又不会无理取闹。在粉楼里遇见时,你也什么都没说,就这样跟淑雨一块走了,你就没想过我会怎么想吗?”

    她几乎以为苏步钦已经做出决定了,要娶淑雨、要从此和她划清界限。

    闻言,他闭上眼苦笑。怎么会没考虑过她的想法,就是考虑得太多,以至于把最坏的打算都罗列在前。就像常言说的那样,倘若一开始就没有希望,也不会失望了。

    沉寂了些会,就在姚荡以为他又一次打算三缄其口时,苏步钦忽然张嘴了,“知道我为什么会得这病吗?”

    “……我又不是大夫,怎么会知道。”

    “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有一年,发色突然开始变白,身子也越来越无力,旦旦他爹发现我的饭菜被下了毒,一种噬人心肺的慢性毒,据说会让人提早衰老,正常死亡。”

    原来,他那头很张扬的白发,不是出自遗传?他说这话时,声音很平静,彷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却让姚荡心紧揪了起来,甚至在屏息在等待他继续。

    “后来旦旦他爹猝死,死因不详。旦旦去求特使,希望他回国后能帮忙传个话。我们都知道,回去是奢望,只求父皇都派个懂医术的人陪在我身边。可是,父皇只回了一句话给我……”

    “什么话?”

    “生死有命,活得太辛苦,就不用硬撑了。”

    “那、那你母妃呢?”姚荡倒吸了口凉气,几乎能想象到,当时他有多无助。可就算皇上狠得下心,做娘的总不会也坐视不理吧?都说孩子是娘十月怀胎疼出来的啊。

    “死了,也在那一年。”

    “原来……你母妃是在那一年死的啊。”

    “你知道她的事?”姚荡的口气,让苏步钦略显紧张地蹙起眉心。

    “不知道,只听说她殁世后被皇上追封为皇后。”关于苏步钦娘亲的事,姚荡偶尔从苏步高口中听说过些,但也只是一些,彷佛那是很禁忌的事,就连坊间流传都没有。

    闻言,他弯了弯嘴角,连眉眼都晕开笑意,先前那些沉重的话题,好似轻易在他这一笑间淡去了,“所以,我没有不想见你。我很想,有你在总觉得安心,只是怕你不愿见到我这副病鬼样。”

    一旦所有话都说开后,姚荡多少能体会到他的感受,是怕她会像当年的皇上一样,无所谓他的生死,甚至是嫌弃他吗?再思及那天盛怒之下对他吼过的气话,她恨不得把舌头给咬了。让他去见鬼,说他死了也活该,她连同情都不屑……现在想来,这些话是该有多伤人呐。

    可问题在于,姚荡太过倔强,即使明知自己也有错,就是不愿承认,“呸!亏你还号称学识比我好呢!连我都知道有句话叫‘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又不是我,凭什么认定我的想法?苏步钦!你连知情权都不给我,懂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啊?意味着我连选择余地都没有,就他娘的被你决定了思想……”

    他偏过头,安静地看她撒野,许久,才突然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容不得她有半丝挣扎的念头,就这样牢牢地禁锢住,“给你机会,告诉我,你的选择是什么?”

    “就、就不嫌弃你,会照顾你啊。”她仍是没习惯这突然亲昵起来的姿势,挡在胸前的手,硬是想撑开距离,可惜只是一再证明这种挣扎有多徒劳。

    “永远待在我身边陪着我?”

    “你这叫软禁!”她想起他用皇命压下来的各种规矩。

    “就算是吧。”他难得坦白,把压抑在心头的情愫供认不讳,“张嘴。”

    “啊?”她反射性地挤出一声满含诧异地单音,还在困惑着莫名其妙的命令意图为何时,一道阴影已经挡住了她面前的光线,属于苏步钦的软唇覆住她微张的唇瓣,一丝苦涩药味顺势充斥在她的唇齿间。

    她手脚僵硬,迷茫地眨了几下眼,不同于上一回被四哥突然袭击时的震撼,这一次姚荡醒悟的很快。感觉到他温暖舌尖带着股生涩窜入她口中后,她下意识地推开苏步钦。也很清楚,这种推拒通常起不了什么作用,下一刻她索性用咬的。

    腥绣的血味冲淡了一切该有的甜蜜,姚荡以为他吃痛了会退开……可他丫的出息了!顶着压力也要上?

    “你别、别这样,还有好多话没说,不该这样……”趁他唇舌辗转的空隙,她立刻抗议。印象中的流程不该是这样走的,他没说过喜欢她、甚至连对她是否有好感都没提及,哪有跳过这些直接吻的道理。

    就算她对苏步钦的感觉是有那么些不一样,但也不是这样随随便便的女人啊!

    “那我现在说。”他及时收住吻,怕会一发不可收拾,转而把唇移到她耳边,报复性地啃咬了下,才开口。

    “嗯?”她只是好奇他想说些什么,没料过自己一张嘴会有这般软糯的呻吟声飘出。

    “说我软禁也好、卑鄙也好、或是装可怜博同情都好,我想留住你,即使无所不用其极。”

    姚荡恍惚地望着不远处桌案上跳跃的烛火出神,感受着他带着粗喘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一缕缕呼吸紧扣住她颈间脉搏,一字一句沉沉敲在她的心口篆刻出酸甜的痕迹。她应该感动、应该像个被爱情冲昏头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女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给他。

    然而常年牢牢套在自己身上的保护壳,让她在感动酥软之余,仍存着几分理智。

    姑姑教导过的——可以爱,但不能爱到没有自我、没有要求。在他什么都没给你的时候,你也什么都不能给他。失心又失身,那就赔大了!

    嗯!这话很有道理,足以让姚荡瞬间清醒。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全身血液都集中在手腕施力处,忽然的,奋力将苏步钦挣开,“……你别乱来,我受不了那么快的!要是四哥知道我还没嫁人,就把那滩血给搞没了,会把我吊起来抽的!”

    她想,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明白了。她就是个俗人,要名要份才敢毫无保留地给。

    把话全吼完后,姚荡静气看着被自己推开的苏步钦,等着他的回答。

    然而,什么都还没等来时,身后门板上猝然传来一股力道,要比她方才挣扎时更猛。害得她措手不及,挥着手极力想保持平衡,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眼看着就要倒趴在地上,幸好苏步钦及时伸手将她拉住。

    跌在他暖暖的怀里,她安心吐出一口气,回眸想要搞明白情况,就瞧见旦旦大喇喇地站在门边,手还保持着用力推门的姿势,一双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大眼忽闪忽闪地看着面前抱成一团的两人。

    “爷,我是不是坏了什么事?”

    很好,亏他还问得出!苏步钦眯着眼,瞳间迸射出的光芒吓得又旦不敢直视。

    “是、是是、是有急事要禀报。”

    “最好是真的很急。”他丢出警告,微笑等着他把事情说出来。

    又旦干笑了两声,才道:“刚才派去宫里跟皇上请旨给钦云府设禁的人回来了,说是皇上允了,还说明儿要带着姚妃来钦云府看您。是急事是急事,皇上驾临,得准备呀。”

    边说,又旦还边顺势瞟了姚荡几眼。顺着他的视线,苏步钦回过神,压下怒气,“知道了,去前厅说。”

    “那我先去膳房了。”姚荡低着头,尴尬地将有些凌乱的衣裳拉好,一溜烟地往外逃。

    这一回,苏步钦没有再拦她,只笑着丢出句提醒,“下次记得养成随手锁门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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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火辣辣的明黄|色日光经由园子里繁密枝叶的过滤,稍显柔和了些。倒是那抹被无数侍卫前簇后拥着跨进正厅的明黄|色身影,很是刺目。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姚荡都能感觉到那股灼烈如火般的气势。

    她鬼鬼祟祟地从花瓶门后探出头,打了个哈欠,又认真眨着眼看向不远处的场景。

    “十三小姐,你做什么那么偷偷摸摸的呀?想一睹龙颜,就直接过去行个礼呗。”

    “……”闻言,姚荡气馁地扁了扁嘴。没人通传,难不成要她就这么杀到皇上面前去,告诉他老人家——就是我救了你家那个兔崽子一条命?

    “正可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能为皇上分忧、为八皇子解愁,是姚家的荣幸。微臣也不过是教女有方,不求赏赐,只求众皇子身体安康、国运昌隆。”

    听听,有人用不卑不亢反差出了姚荡的俗气,施恩不求回报,这才是该奉行的民族精神呐。那头传来的声音让姚荡不禁嗤笑,这种刚正不阿,她很熟悉,一如既往的严厉中又多了些奉承。就算是还在梦游,她都能记得这道时常训斥自己的话音,是她爹,被外人暗地里称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姚氏大家长。

    “真好笑……”在听完那席话后,姚荡终于没能继续沉默偷窥下去,暗暗嘀咕了起来。她爹变得还真快,当初赶她走时,眼都不眨;现在有功可领了,香飘的话倒是讲得溜。

    “好笑什么?”尖锐嗓音无预警地自姚荡身后飘来。

    当这声响飘进她耳中后,姚荡猛地一僵,顿时转过身子,脸色很是难看。

    来人姿态妖娆地摇着手中绢扇,扇柄尾端系着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划出漂亮的弧线,绢扇的主人有着一双即使不笑都是弯着的明眸,与她嘴角那道讪笑很不符。打量了姚荡半晌后,她冷哼了声,身子一动,莲步轻移到姚荡跟前,“哟,我说是谁那么大胆,竟然敢躲在暗处绯议我爹,原来是十三妹子呀。怎么?你对爹的话有意见?”

    一改外人面前天地无畏的模样,眼下的姚荡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低着头,紧抿着嘴,双手不安地搅着衣角,就是不出声。

    “四哥果然是把你宠坏了,这才离家多久,见了六姐都不知道打招呼了?”

    “六、六姐好……”姚荡,你可以再没用一点!不就是打个招呼嘛,舌头打什么结呀!她会吃了你不成?拿出点志气来!

    “就这样?”

    “……不然还要怎样?”姚荡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困惑了,不都是这样打招呼的吗?难不成她家六姐还指望她给个大大拥抱,以示久别重逢后的想念之情?

    “啧啧,看来四哥帮你养得不错,真是出落得越来越像你娘了,一脸的狐媚相。”姚家六姑娘先是眯着眸子,边说边伸手捏住姚荡的下颚,一番寓意不明又极为刻薄的话后,她用力甩开姚荡,目露凶色,“听说太子跟四哥提亲了,说想要你?你倒是嫁啊,不是一心就想着早点脱离姚家吗,这会倒是拿乔了。啐,还是说看着八皇子也挺有潜力的,你犹豫了,想再观望下。你是个什么东西?别以为碰巧立了点功劳就拽了,这辈子永远都是个庶出的,送去给人做妾都不过分,还想脚踏两条船,你配吗?”

    “关我娘什么事。”骂人就骂人嘛,还牵带着人家祖宗,有病啊。

    “你娘当初不就仗着几分姿色抢了我爹嘛。十三荡,我警告你,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就算冷淑雨还没嫁就下堂了,太子也不会是你的。”

    “你要太子你就去拿呀,我又没要跟你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施舍我吗?”

    “……”他娘的!她什么都不说了,简直就是有代沟。

    然而事实证明,即使姚荡谨言慎行,她家六姐仍是能从她的沉默中挑出刺。

    眼见那张膻口悠悠微启,刚酝酿好了情绪打算将刁难进行到底,姚荡一撇唇,收拾好了情绪,打算不管她说什么,不理会就好。没料,等来的却是苏步钦轻柔的声音,“六姑娘,你打扰我静养了。”

    不仅仅是姚荡,就连她家六姐对于苏步钦的突然出现也没能回过神。到了嘴边的话,立即被她吞了回去,回身打量起这位传说中的八皇子,随之便是一阵痴愣。先前对八皇子是早有耳闻的,通过那些旁人口中的词汇她曾勾勒过八皇子的样貌——面黄肌瘦,羸弱佝偻,说两个字就要咳几下、还会咳出血,就算是皇家御用的衣裳料子穿在他身上也该像是借来的……

    这些想象在这一刻全数破灭,面前的男人在一袭霜白的衬托下很是清爽,身段看起来的确有些纤弱,却又很是颀长,将那一身绫罗绸缎撑得愈发矜贵。弧度精致的薄唇微微上扬,带着让人安心的淡淡笑意,那双毫不避讳直视着她的绿瞳,更像是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般,让她哑了声,光顾着欣赏他那张脸了。

    “我还以为姚大人当真是教女有方,培养出来的子女理应都像姚荡一样知书达礼才对。看来,六姑娘是来拆你爹台的?见了皇子都不知道打招呼吗?”

    “八皇子好。”她很快就震回神,绽开笑意,道出问候。

    倒是一旁的姚荡仍在纠结,知书达礼……这四个字与她有关?

    “就这样?”苏步钦笑容不减,抬了抬下颚,用居高临下地目光审视着眼前的女人,刻意重复她方才对姚荡说过的话。

    比起刚才姚荡的后知后觉,姚家六小姐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没有多心,赶紧欠身、行礼,举止间尽显大家闺秀的姿态。她想,也许所有皇子都一样,就喜欢看女人匍匐在他们脚边,给足他们面子。

    可苏步钦却丝毫没闲情享受这种待遇,他只是淡淡地扫了眼,突然丢出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六姑娘识字吗?”

    “嗯,虽然没像十三妹子一样去过学府,不过自小爹爹便请夫子来教,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会一些。”

    “是吗?那看来是不存在不知者无罪的说法了。”说着,他侧过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几个丫鬟,命令道,“去,掌她嘴。”

    丫鬟们点头领命,不敢多问缘由,只懂执行。姚荡则张着嘴,满脸的诧异,下意识地挪动脚步,停在了苏步钦身后。他好笑地看了她眼,以为她是圣母心态萌动打算替自家六姐求情,没料,她二话不说,只不过是找个安全点的位置冷眼看戏罢了。

    安全……姚荡没有想过该怎么定义,只知道,目前躲在苏步钦身后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等一下!”姚家六小姐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主,眼见丫鬟的手就要落下,她转过头挣开,“八、八皇子,我犯了什么错?罚我,总总总、总要有个理由吧。”

    “继续,别停。”说完命令后,苏步钦加深嘴角笑意,斜眸看向姚家六小姐,嗤哼了声,“六小姐想要理由是吗?既然识字,就该看懂外头写的是‘钦云府’,不是‘姚府’,我这里没地儿给你撒野。你若是要管教妹妹,回姚府去教;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爱护短,在这儿姚荡就是我的人,打不得、骂不得、辱不得。谁敢给她脸色看,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既然六姑娘不把我放在眼里,那你说我眼里怎么可能容得下你?”

    这形同绕口令般的话语,险些没把姚荡给绕晕了,外加上耳边还充斥六姐的痛吟声,她的思维更加杂乱,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兔相公这些话给消化了。

    望着身边的苏步钦,她突然感觉到一丝害怕,不是因为他近来越来越浓的皇子威仪。

    而是因为她确信没有看错……

    ——既然六姑娘不把我放在眼里,那你说我眼里怎么可能容得下你?

    她分明瞧见苏步钦说这话时,笑容里有不择手段。这层发现就像是为太子时常在她耳边叨念的猜测舔了筹码,颠覆了她对兔相公自以为是的了解。

    是害怕将他越来越明显的改变看明白。如果真的只是一场利用,她该如何审视这些时日来的自作多情?

    真的懦弱吗?那之前是谁仗着皇上的愧疚连太子都敢压?

    又真的只想安稳度日与世无争吗?那当初究竟为什么会收留她,又频频对她示好?不要说什么报答她的保护之恩,姚荡知道自己的分量,事实上那段时日她似乎只有给他添麻烦的份;更不要说什么一见钟情,她清楚摊不上这等风花雪月的好事。

    这一场闹剧,最终是在惊动了皇上后,由他老人家几句轻描淡写的玩笑而戛然而止的。可姚荡能感觉到,如果苏步钦执意要罚,皇上也不会阻拦,他之所以会乖乖停手,既是想给足皇上面子,更是本就无意将事情闹大闹僵,无非只是想丢个下马威而已。

    只是,这下马威是丢给谁看的?他们姚家?按照太子的说法,他不是应该极力讨好姚家才对吗?又怎么会和爹最宠的六姐杠上。

    又或者……猜测仍旧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他只是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开始懂得怎么保护自己了?

    姚荡压根整理不出个所以然,她很清楚自己已经不可能去站在局外冷静审视一切,只能任由这一团乱麻自生自灭。之后的时间里,整个厅堂都弥漫着一股虚伪气息,她立在一旁,冷眼看着君臣其乐融融的画面。

    所有人都堆着笑,爹甚至还满脸慈爱地告诉她——待在外头要记得照顾好自己,想家人了就抽空回来看看。

    呵,就像四哥之前那封信里说的一样,她把兔相公伺候好了,立了功,爹松口了,就连那些兄弟姐妹也全都因为方才六姐的事对她和颜悦色,只差没唤上一声“姑奶奶”。她有些迷惘,如果连血亲都可以这样,那这世上究竟还有谁值得挖心掏肺去对待?

    她走神得太厉害,几乎是彻底把自己抽离在外。大伙笑,她也笑;大伙跪,就跟着跪。直到所有人都走了,钦云府又恢复了往日的静谧,姚荡依旧在神游。

    “姚姑娘,我家爷在同你说话呢!”眼见十三荡从下午起就不太对劲,这会都已经用晚膳了,还像是丢了魂般,又旦忍不住了。他家爷都已经不厌其烦地唤了她好多声,她就像是什么都没听见般,连吃个饭都是一粒粒地挑着米粒往嘴里送。

    伴着叫唤声,又旦顺势轻轻推搡了她下,幸好,总算是把她唤回了神。

    “说话?说什么话?”

    她傻乎乎地咬着筷子,扑闪着眼瞳看向苏步钦,那模样透着几分娇俏,他没太计较她的走神,反倒是支开了又旦,问得小心翼翼:“还在想你六姐下午说的那些话?”

    他以为,她还在介怀下午的事。苏步钦亲眼见过她蹲在姚府门口,灰头土脸的,含着泪擦拭她娘的牌位。他想,她娘亲对她来说,一定很重要。

    “那个啊……没事啦,反正也习惯了。”姚荡颇为牵强的拉扯出一道干笑。怎么会没事?她常觉得,如果她不是那么没用,说不定娘的牌位就能被供奉进姚家祠堂,又说不定娘也不会那么早死。

    “他们常这样对你?”

    “唔,其实也还好,只要别挑他们心情不好的时候出现就好。”她回得很认真。

    苏步钦忍不住摇头叹笑,“傻瓜,谁心情不好还会写在脸上。”

    “会,我们家的人都会。像我爹,他心情不好,眉头就皱得能夹死蚊子,看见绿色眼睛还会充血;六姐就更容易分辨了,她讨厌人家跟她抢东西,生气的时候会斜眼看所有人……”

    她越说越兴起,滔滔不绝地像在跟人分享这些年收集来的秘籍。然而,仅仅只是聆听,苏步钦便觉得心在暗抽,是要经历过多少次的迁怒,才能总结出这些?他眯了眯眼瞳,不想再听她用若无其事地语调说下去,忽然打断道:“那你身上那些伤,也都是他们弄的?”

    “咦,什么伤?”

    “刚住进钦云府那天,给你上药时,瞧见的那些伤。”

    经由他的提醒,姚荡的记忆才慢慢复苏,犹豫了片刻后,她仍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就小时候打闹时留下……”

    “我会让他们还的。”

    “欸?”很显然,不管姚荡怎么掩饰,他心里早就有了认定的答案。让他们偿还,曾经她也这么想过,只是渐渐,意识到自己没这个能耐,也就不再去想了。可当被苏步钦提及时,那种透着阴森仿若宣誓般的话语,并未让姚荡觉得受宠若惊,甚至是有些害怕。

    他的眼睛向来都只承载着纯澈,不适合这种阴沉沉的色彩。

    可是很快,姚荡开始怀疑方才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再次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时,仍是让人一览无遗的清澈,他就这么坐在她跟前,支着头,噙着笑,一派恬然。

    她想探究清楚,苏步钦却无意再把刚才的话题继续,不着痕迹地就绕开了,“太沉重了,换个轻松点的话题。姚妃娘娘下午说的是真的吗?你和苏步高是两情相悦?”

    “……没想过。”她支吾了些会,那时候只觉得如果所有人都这么希望,那就顺理成章,也没什么不好。是不是真的喜欢,她没有去想过,只觉得就算生活一辈子也不会太痛苦。

    这算什么回答?他以为名门望族之后与皇子订亲,通常都只是些政治因素,可如果真是有情……“那他对你呢?”

    如苏步钦所料,姚荡略显呆滞地摇着头。

    他有些哭笑不得,明白就算想把问题深入化,也不可能找到突破口,更何况……

    外头突如其来的吵闹声,也让他没办法冷静地去理清一些事。

    “旦旦!吵什么呢?”他没好气地转过头,眸色略沉。有多久没和她一块用晚膳了?不过是想安静地吃顿饭,都要被打扰?

    良久,没有回应,喧哗声倒是有增无减。

    他认命地站起身,想要出去一探究竟时,又旦没头没脑地冲了进来。幸亏及时收住脚步,才没结结实实地撞上苏步钦,伴着粗喘,片刻后,他才言简意赅地阐述起外头的情况,“爷,姚四爷又来了,这、这回……像是把家都搬来了!”

    第二十九章

    搬家?

    眼前场景让又旦由衷地发出感叹,刚才跟爷形容的时候用词实在是太含蓄了。

    就算是搬家,都不见有这种阵仗的。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又旦这才明白爷为什么要先差遣他来前头招呼着。打头炮的明显比较容易被透明化,别说是想试图阻挡姚寅的行径了,人家连用眼神打下招呼的空闲都没有,忙着招呼那些不明真相的苦力把成堆东西往里搬,瞬间厅堂就被占满,还有不少东西正在陆续入侵。

    累了,姚寅索性往厅堂里一坐,还自备茶水,一派悠然自得地品茗,有下人问话才会懒懒地答上一句:“哦,那个东西和那些盆栽一起放院子里就行了。”

    盆栽、院子、那个东西……待瞧清门口那个庞然大物,旦旦实在忍不住满腔的惊诧了,“四爷!您这礼太贵重了,咱们府里没人爱玩秋千架这种诗意盎然的东西!”

    “我家秋千妹很爱玩。怎么,她没跟你家爷说过吗?”

    秋千妹?什么烂称呼!又旦龇牙咧嘴,顶着一身的鸡皮疙瘩,嗤哼:“十三荡就算是要天上星星,我家爷都会摘给她,别说是个秋千架了,明儿给她买就是了,四爷又何必亲自送来。”

    “没什么,顺便带来而已。”说着,他呷了口茶,就像在自己家般的自然。

    “姚四爷,您该不会是想来钦云府小住吧?”

    “呵呵,旦旦,你比你家爷贴心多了。”姚寅放下茶盏,毫不吝啬地给出赞赏。

    可惜不是任何夸赞都能让人听着舒心的,又旦咀嚼着这话,总觉得听着别扭,半晌才吼回去:“我叫苏又旦!不叫旦旦!何况,皇上说了,爷要静养,没有内侍监的令牌,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出入钦云府……”

    “是这牌子吗?够了吗?要多少尽管说。”那头话才说了一半,姚寅便从兜里掏出了三四块一模一样的牌子,意兴阑珊地往桌上一丢。

    见状后,又旦像忽然失了声,张大着嘴盯着姚寅看了许久,活像面前坐了个有三头六臂的妖似的。怀着不敢置信的心情,他跑上前随手执起块令牌端详了许久,还放进嘴里咬了咬。牙被磕疼了,又碍于面子不能叫。

    不能怪他见识太少乱了方寸,实在是面对这一堆令牌,就算他叫旦旦也没办法淡定。

    “四爷什么时候贩卖令牌了?”气氛正古怪,又旦思忖着不知该怎么应付时,苏步钦的走了进来,他含着一丝疏离客套的笑意,扫了眼姚寅,兀自从旦旦手中接过令牌,把玩了些会,便随手丢开,“生意还行吗?”

    闻声,姚寅撇了撇嘴,没有搭理,视线直接掠过苏步钦,落在他身后。空无一人的画面让他有些失望,刚想收回目光时,意外捕捉到了那只抓着门板的手,门边人探头探脑的模样,让他自肺腑间溢出了一丝笑,“进来。”

    那颗脑袋往里伸了伸,颇为哀怨地瞪了姚寅许久,才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尽管还算听话,可跨进屋子后,姚荡就别过头,故意不看他,抿着唇,没有了平时吵吵闹闹缠着他撒娇的模样。姚寅支颔看着她,半晌才开口,“不打算理我了?”

    “我哪敢。”他不是有急事要出远门吗?不是习惯性地不问她的意愿就可以随便把她托付给某某某吗?不是号称姚家得罪不起兔相公,要她好好照顾吗?那还突然杀回来做什么!她很不爽,有一堆牢x福不吐不快,可偏偏当真正面对四哥那张脸时,所有委屈似乎都散了,最后飘出口中的话仍是带着往日的撒娇意味。

    “那想我在这住多久?”她的回答让姚寅足够满意,连笑容也不自觉地放柔。

    “住?你要住钦云府?不走了?”这话,让姚荡瞬间放亮双眸。

    很显然,当她四哥一出现就被排挤在外,已经让苏步钦很不爽了。话题被牵引到这一步后,他更是没理由继续保持缄默,“四爷,钦云府不养吃闲饭的。”

    “吃闲饭?钦云府的饭菜,不都是姚荡在做吗?”姚寅摆出一脸不解的样子,转而又故意问向姚荡,“你不愿给四哥吃?”

    “怎么会!吃吃吃,大量吃。”她很配合地猛点头。

    “你当我们很有钱吗?”苏步钦蹙起眉,想气,可她俨然一副可以当家作主的女主人架势,又让他气不起来。

    “唔,那也不至于穷到招待不起我哥呀。”她嘟起嘴,完全没发现两个男人间弥漫着的火药味。

    “你很想让你四哥住下?”要跟这个完全状况外的女人较真,会把自己活活气死。想了想,苏步钦问道。见她毫不犹豫地点头,他索性顺着她的意,“那好,我明儿去找父皇问问……”

    他的缓兵之计才执行了一半,就被姚寅硬生生地否决了,“不用了,我请示过皇上,他也觉得姚荡在钦云府待久了怕是会想家,所以让我搬来陪她。八皇子,如果皇上口谕还不足为信的话,那明天我去讨张圣旨来?”

    这话成功把苏步钦堵得哑口无言,只能暗叹自己的轻敌,用灼灼目光烤炽着对面的男人,试图?br /免费txt小说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