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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争疯第4部分阅读

      谁与争疯 作者:未知

    些心智未健全的小男生用来吓女孩子的东西,她都想到,唯独没料到真相会那么……嗯,可爱。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

    “老、虎、帽?!”她错愕抬头,动作幅度很大,举高手里那顶帽子,放在了他的脑袋边,一番对比后,她的眼眸瞪得更大了,“呃,太子爷,其实吧私以为我和你的关系还没有熟到应该佩戴情侣帽的地步……”

    “情侣你个头!爷就算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你!”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坦荡,太子立刻把原先尴尬闪躲的眼神转回到了姚荡身上,“那天害你挨了打,这算是赔罪。爷可不是吃软饭的人,不会让女人代我受过。”

    是吗?那她那顿打算是为谁挨的?姚荡咧了咧唇,咕哝,“说得跟真的一样,还不是把我扔在那。”

    “爷不是把你扔在那,是去拿银子来赎你!只不过回来的时候,瞧见那只死兔子把你接走了。”为了不让自己的人格被误解,他忙不迭地解释。

    “哦,您回来的还真是时候呐!”怨不得她不信,这话,换谁会信?

    “你那是什么语气?他娘的,给爷拿乔是不是?那这顶帽子你还要不要?”

    “要!要要要!”

    见她护宝似的把那顶老虎帽捂在怀里,太子不禁笑出了声。他送出过无数礼,多得是比这更大手笔的,是头一回见有人那么当回事。拾回神,他想起了正事,紧张兮兮地四下张望了会,压低声音用手肘撞了撞姚荡,“喂,你有没有跟那只死兔子说在赌坊遇见我的事?”

    “怎么,你不想让他知道哦?”藏好东西后,她好奇地问道。

    “当然,父皇最讨厌嗜赌成性的人,万一死兔子跑去父皇面前搬弄是非怎么办?”

    “嗯,我可以为了你把嘴封紧。不过,往后你不准在我面前‘爷来爷去’的,听起来别扭死了。”要她保守秘密,憋死都不能说,总要有点补偿条款吧。

    “好。”

    “也不准再欺负我。”

    “嗯……”

    “不准怂恿别人欺负我。”

    “……好。”

    “还有……”

    “十三荡!少得寸进尺,别想让爷……让我以后也不准欺负死兔子!那是兄弟私事,你管不了。”

    心思被人点穿了,她奉上傻笑,觉得有些事还是走迂回路线比较切实,“哪有哪有,你欺负、请不要大意地继续欺负,关我什么事,哈哈。我只是想说,下次再去赌坊记得带上我,赢了算我的输了算你的,其实吧,我技术很高端的,上次那一把开豹子的,要不是看了眼你的老虎帽太意乱情迷了,我真打算押豹子来着,通吃啊。”

    “真的假的?我就知道,看你那张荡气回肠的脸,多么具有逢赌必赢的气势。择日不撞日,就现在吧,爷……不对,我今天带够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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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故事描述到这,又旦戛然止住声,敏锐地察觉到他家爷的脸色不太对劲。那是一种很纠结的表情,混合了困惑、深思、微怒。

    叮!

    瓷器相叩的清脆声响,自苏步钦手边流泻而出,他没有太在意力道,将茶盖覆上了杯子,挑眉。

    还没等他出声,一旁的淑雨就迫不及待地追问,“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冷姑娘该不会要我跟着他们一块去赌坊吧。”

    “死兔子!你倒是说句话呀!”无论身边坐着的男人是什么货色,女人到了心烦无措的时候,都会本能地去依赖。

    闻声,苏步钦眨了眨眼,修长指尖搭在鼻梁上,眉头锁得很紧,像在思忖什么大事,片刻后,才用一声倒吸的凉气来揭开话端,“咝。你们说我像不像冤大头?凭什么前些日他们俩去赌坊逍遥,要我来买单?”

    “……”又旦动了动嘴角干笑,望天,无语。

    “这不是重点,好吗?!”显然,淑雨没有又旦那么了解苏步钦,对于他蠢笨到连事情重点都抓不住的行为,奉上一句娇吼。

    “什么才是重点?”苏步钦侧眸,满脸困惑,难道如何支配自己的银子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一早约太子去花灯会,他说没空,可是竟然有空陪十三荡去赌坊!我才是他将来要娶的准太子妃,他有什么理由不陪我去陪其他女人?”

    “我不是答应陪你逛了吗?”获知自己只是个备胎,苏步钦不觉得意外,或者该说这样最好。

    “你是太子吗?跟你一起逛花灯会将来有可能母仪天下吗?啐。”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刺耳的话让又旦不禁倒抽凉气,紧张兮兮地偷腻苏步钦,他知道,冷姑娘戳到爷的软肋了。幸好,较之他的形于色,苏步钦反而支着头,笑得寡淡,“那就革了他,这样就算得不到,冷姑娘也不会有损失。”

    “对!革革革!我爹一点都没说错,他花心顽劣又不成器,跟着他,我往后说不定怎么死都不知道。也不想想,他能有今天这一时无两的风光,还不是全靠我爹替他撑着瞒着、在圣上面前说尽好话。十三荡……十三荡能给他什么呀?不知好歹!”

    “哎呀,冷姑娘,您冷静。在我家爷面前耍耍性子也就罢了,这话可不能出去乱说。他毕竟稳坐太子之位那么多年,你们冷家以后是得仰他鼻息的,万一把他惹火了,一些个莫须有的罪把你爹给治了,我家爷这身份可没能耐保你们。”等到冷淑雨发泄够了,又旦才神情慌张地上前阻止。

    旁观着他的夸张表情,苏步钦原先支着腮边的手挪了挪,自然地落在唇上,挡住笑意。不得不承认,跟了他那么多年,这死小子煽风点火的功力越来越高端了。算是为了附和,他用力点了几下头。

    “我爹才不会怕他呢,等着瞧!”转身,淑雨郑重其事地撂下狠话。

    话落,苏步钦漫不经心地起身,附上温笑,像是只把她的话当做使性子,“嗯,不气了,我领着旦旦一起等着瞧。走吧,时辰差不多了,陪你去花灯会解解闷。”

    这仿佛在哄小孩子的口吻,激得淑雨横眉冷对,未曾想太多,心底只有爹的话语一直徘徊。

    ——淑雨,爹至多给你半生荣华;下半生,得看自己的命了。

    自己的命……

    自己的命当然得由自己来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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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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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玄国,上元节是个年尾接年头的大日子,从元月十三开始上灯直至十八落灯的花灯会,也渐渐变得愈发盛大热闹。姚荡几乎每年都会来逛,今年注定很不同,因为身旁多了个款爷,包玩包吃还包外带,如此贴心的“三包服务”,害她的购买欲彻底膨胀……

    直到两人都逛累了,随意找了家酒楼歇脚,太子才有闲情去盘点她的战利品,随之发现,原来自己阔绰起来,如此豪迈,“我说,同样款式的手链没有必要买那么多条吧?”

    “当然要,你没发现颜色不同啊,道士说每天的幸运色都不同,所以要全都备着。”边说,姚荡边还算体贴地帮他斟了杯茶,算是出于答谢,客客气气地奉上。

    “那这个呢?冬天都快过了,你还买那么多围脖做什么?”

    “抢救经济,拉动内需。”

    “……”真他娘的忧国忧民!他斜瞪一眼,继续探索,“文房四宝?”

    “哦哦,我也是很有文化气息的。来,试试这笔好不好,给我签名儿。”

    他诧异地看着姚荡搬了只靴子上来,大喇喇地放在桌上,蘸了点水,开始煞有其事地研磨,太子抽搐起了嘴角,“签什么?”

    “就签你的名呀,等往后你君临天下了,我留着卖银子。”

    无聊!幼稚!财迷心窍!无数不屑咒骂在他喉间涌动,最终仍是一个都没能跳脱出来,反而他还鬼使神差地接过笔,行水流水地在那只粉色雪靴上落了款。见她欣赏着成果,笑弯了嘴角,喜滋滋的模样像是得了幅上好的墨宝般,他也开始觉得好笑。

    “苏步软……哎呀,我今儿才知道你叫苏步软。”姚荡瞥了眼手里的靴子,半晌,才看清那上头的字。自她懂事起,他就是太子,人人都只叫他太子,原来他还有个如此有……有范儿的名。

    “不准念、出、来!太子的名是你能念的吗?!”重点是,这名字忒难听!

    她乖巧捂住嘴,用力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再念了。小心翼翼地藏好靴子,她端起茶,抿了口,难得的安静。

    见状,他才松了口气,继续翻找手里的东西,“霉荡!”

    “噗!”忽然响起的叫喊声,害得她刚送进嘴里的茶全数喷出,“都说了不要这样叫我,输了也不能全怨我,你也有责任。”

    霉荡,太子刚创造出来的称呼,姚荡有预感,很快会被推广开,原因就是今天他们又输了,一切归咎为她太霉,霉得匪夷所思。

    “谁有空跟你讨论责任。你为什么连这种东西都要用爷的银子买?亵裤啊!还他娘是男人穿的!”他诧异咧唇,指尖还不避讳地挑起一条素白亵裤。

    “这不是给你挑的。”姚荡蓦地红了脸,慌乱抢过。

    他当然不会以为这是为他挑的,并且还清楚知道,只有“兔子”才会变态得偏爱内外一致的白。

    只是显然,太子对“玉兔”的了解还不够透彻,苏步钦最近的变态程度又升格了,除了自身酷爱白色之余,他最近瞧见太斑斓的色彩还很容易亢奋。比如,才刚被淑雨强拉着跨进酒楼,映入眼帘的那两顶缤纷老虎帽,就顺利让他一扫先前逛花灯会的无聊,一声嗤笑来不及粉饰就从他鼻息间溢出。

    “你笑什么?看那两个人偷情偷得那么光明正大,很开心?是预感到我没进门,就要变成下堂妻了,所以提前乐一下吗?!”淑雨气呼呼地鼓起腮,怨怼地瞪着苏步钦。

    早知道她就不该进来,人家小二都明说了,太子爷领着十三荡包下一整楼用膳呢。她偏是做不到眼不见为净的体贴,还以为挽着个男人趾高气扬地上楼逛一圈,可以挣回先颜面,可她竟然忘了,身边这男人非但提升不了她的身价,还会让她行情跌得惨淡!

    “冷姑娘误会了,若真如此,也没什么可乐的。”他敛去笑意,认真回道。一没想过要娶她,二没想过要爱她,她若真被抛弃了,他有去窃喜的理由吗?

    “那你笑什么!”淑雨跺了下脚,嗓音上扬。真是蠢透了,这种时候就不知道说些好听的哄一下她吗?

    在这种一整个楼面只有十三荡他们那一桌的情况下,淑雨这近乎恼羞成怒的叫嚷声,很容易引起目标注意。率先回过头来的姚荡再瞥见他们倆互挽着的手后,皱了皱眉,很快又掩饰了过去,放下筷子,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兔相公兔相公,你是和淑雨一块来接我回家的吗?”边说,她边自然地拉过苏步钦,手指暗掐着他的楚腰。用眼神不断警告他自己的意图,她在帮他铺台阶,识相地就老老实实配合。

    好在,他没让她太失望,“是啊,刚好遇见冷姑娘,说是来找太子。”

    “那我们快走呀,别打扰人家小两口的快乐时光。我跟你说,我给你买了好多好多东西,我有跟旦旦了解过你的喜好哟,你一定喜欢……”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想从太子手中抢过自己的战利品。

    却没料到太子瞪大眼看着淑雨,活像见了鬼,紧抓着那一大袋莫名其妙的东西,不管姚荡怎么挤眉弄眼,他都不放手,“爷跟你们一起走!”

    淑雨不得不默默领教太子那句话的分量,他摆明了,宁愿落荒而逃,都不要跟她独处!

    “太子殿下今晚也打算住钦云府吗?”始终抱着置身事外姿态的苏步钦忽而出声,微笑问道。

    “笑话,那么简陋的地方是人住的吗?”

    “那抱歉,我们不顺路。何况,太子妃找了你一整晚,按理,您该好好陪她。”说着,他趁着太子恍神的空挡,轻易地将那袋可有可无的东西收归已有。顺手就拉起姚荡,没再给她多嘴说话的空间,转身就走。

    才迈了两步,淑雨猝然地拦在了前头,她很识趣,既然有人恨不得她消失,自然也没必要不识趣地留下。斜睨了眼太子,她张嘴,仍是盛气凌人的姿态,“喂,先送我回府。”

    “冷姑娘,我们也不顺路。”他姿态不变,笑容不变,说出口的话却如同一盆凉水,不留情面地冲着对方当头浇下,“哦,你是还在好奇我方才在笑什么吧。别想太多了,与你无关的,只是觉得太子戴着那顶老虎帽的样子……嗯,很妖娆。”

    “死兔子!你找死!”

    太子的咆哮声很响,可惜仍是不及姚荡夸张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妖娆!娘喂,哈哈……唔,唔唔……”

    苏步钦没想彻底把太子激怒,只是姚荡的笑无疑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他果断伸手,捂住她的唇,迅速将她拖下楼。更深露重,就不要玩什么四人约会了,不如各自归家,洗洗睡吧。

    “放手放手,很痛啦。”姚荡承认自己算不上身娇体贵,没那么容易被弄疼,然而被个以弱闻名的男人当众拽下楼,还要途径大堂,让众人瞻仰,很丢脸!可她越是想挣扎,苏步钦就越是加重手中力道,直到把她塞进马车后,才松了手。

    她转着微红的手腕,哀怨地瞪着他,“你要不要那么没出息,逃那么快做什么,难道还怕太子追出来吗?人家女色在旁,才懒得搭理你呢。”

    “他那颗妖娆脑袋很赏心悦目?姚姑娘想留下来多欣赏会?”他弓身跨上马车,入座前,抬手抚去了她头上那顶过分喜庆的老虎帽。示意又旦驾车,淑雨或许是挺漂亮,可苏步钦不认为对太子来说是能消化下去的“女色”。

    “噗!你很讨厌欸!不要一直提他的脑袋啦,他挺可怜的,估计是仇家太多了,被人剃了个大光头呢。哦,好亮好滑的……”说着说着,姚荡兴奋了,手舞足蹈地形容起太子“潮爆”的新发型。

    尽管是些絮絮叨叨的话语,可经由她娇嫩嗓音的修饰,倒是透出了股让人心静的悠扬。他闭目养神,静静聆听,不知不觉,便张嘴附和,“我知道。”

    “啊?”她突然顿住,敏感地试图捕捉他脸上每一个神情。

    脱口而出的那一刹那,苏步钦的确是放松了所有警惕,是她,让他几乎以为自己置身在一出再普通不过的场景里——夜色降临,累了一天,俩人盘坐在床头,闲话家常,妇唱夫随。等到话出口,他才猛然睁开眼,意识到现实没有那么多温情,必须处处如履薄冰。

    “我知道我很讨厌,所以姚姑娘才会那么不着家,一天到晚往赌坊钻,给人家送银子。”他回神很快,自信没有流露出丝毫不该有的神情。

    她像是也没有在意,继续聒噪,为自己申辩,“才不是,今天是太子出的银子。我发誓,我没有赌太久,就一下、一下下,才那么几把而已。然后,我就去给你买了好多东西……”话到一半,她把身旁那袋东西塞进他怀里,“你看看,喜欢吗?”

    苏步钦没有拒绝余地,被逼着去欣赏那些她为自己添置的东西。该夸她周到吗?从里到外,还真是无一遗漏。归置好那些东西后,他交叠起双腿,温声说道,“姚姑娘,这些东西钦云府还买得起,不需要求助于太子。”

    “可是,上回他在赌坊输了那么多银子,全是我们帮他偿还的,我还挨了打耶,不讹回来点,我心理怎么平衡。”

    她瞪着那双本就很大的眼瞳,表情夸张得很有趣,斤斤计较的市侩忽然就变得有些可爱。苏步钦歪过头,不打断,打量她身上那股仿佛永远用不完的活力。

    “……打一顿、骂几句、羞辱一番,这些都算了,咱们大人有大量,不同他们计较。可是银子啊,连着筋的东西能随便给别人的吗?那不等于抽我们的筋嘛!总之,以后你的便宜只有我能占,我的便宜也只给你占。”

    “呵,你有什么便宜可以给我占?”听她说的慷慨激昂,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当然有!最近那些达官显贵送来了多少礼啊,以前那些人谁愿意搭理你?我是没用,可我姓姚,那些趋炎附势又不明真相的,只以为你同姚家走得近,还不赶紧着巴结你。”

    “姚姑娘以为我会在乎那些不干不净的礼吗?”

    “我是说那些送礼的人,如果朝中重臣众口一致说公子钦人品端重,圣上早晚会重用你。对了,还有我姑姑呢,琉阳城谁不知道姚妃得宠,我四哥说过‘一阵枕边风胜过一宿忠言’,我姑姑对我很好哟,唔……只不过很久都没去看她了……”

    她转着眼珠子,滔滔不绝地说着,绞尽脑汁的模样。尽管言词间没有犀利色彩,可仍是让苏步钦心悬了起来。那些话无疑道尽了他收留她的目的,她姓姚、宠冠后宫的姚妃是她姑姑……这是一个很清楚自身有多少价值的女人。

    只是,他分辨不清姚荡突然说这些话的原因。是看透了?

    “你甘心一辈子这样吗?我们不去招惹别人,但至少该有自保的能力吧。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帮你讨回那些八皇子应得的尊荣。”

    苏步钦定睛凝视着她,既然无法明白她的意图,那冒然否认,就未免装得有些过了。他是人,不管再怎么懦弱,有心就必然懂得不甘心。于是,他索性照单全收,顺着她的意,“那往后就麻烦姚姑娘了。”

    “不麻烦,我知道你对我好……”她大喇喇地咧开嘴笑,很深的笑意,刻出了浅浅酒窝。

    她知道,她都知道,因为他一时的口快,姚荡能断定,太子的头一定是他所为。

    是在为她出气吗?没有其他更好的理由了吧。太子烧了她的发,所以他找人剃光了人家的发。

    这种行为对于一个生性软弱的人来说,不容易吧。可他愿意为她做,不让她白白受委屈,那她挤出自身仅剩不多的那些价值帮他,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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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亦真亦假,这是又旦曾经对苏步钦的评价。

    现在,苏步钦发现,这四个字用在姚荡身上也完全不为过。她把话题撩开了,却有始无终,彷佛只是一场闲聊,戛然而止也无影响。随后呈现给他的仍是那个大大咧咧的姚荡,只惦着吃和睡。一早还肆无忌惮耍起了孩子心性,多大的人了还企图为了赖床而逃学?

    非得逼着他亲自动手把她揪起来,连哄带骗,才总算把她拐上了马车。

    “唔,兔相公……”即便是看似大局已定,她还是不死心地缠着他的手肘撒娇。

    他含着微笑,脸颊飘上一层淡淡臊红,垂眸睨着她。

    “我一定要去学府吗?你就不能帮我和卫夫人扯个谎吗?”

    苏步钦紧抿着唇,转眸,“姚姑娘,天很凉吗?你就一定要戴那顶帽子吗?”

    闻言,姚荡伸手摸了摸头上的老虎帽,“哈哈哈,这个真的很暖和哟,你要不要试试?”

    “不用。”他紧抿嘴角,生硬道出拒绝,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同昨晚一样,再次动手拨开那顶色彩斑斓的帽子。再次审视,苏步钦仍是觉得眼前的女人刺眼,“我记得似乎给你买了不少衣裳?”

    “是……”

    他几乎没需要她的回答,迅速打断,继续道:“那些都比不上昨晚太子给你买的?”

    “不会啊,懒得翻了嘛,这些昨晚丫鬟没来得及放到柜子里去,我就随手拿来穿啦。怎么了?不好看吗?”她关心的焦点很奇怪,苏步钦为什么纠结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对上他的喜好和口味。

    “是不好看,明儿换了。还有,我不会扯谎,更不会对卫夫人扯谎。”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计较太奇怪,打住了话端。她爱穿什么是她的事,喜欢享受谁给予的恩惠也是她的事,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教你呀,就说我病……”

    “你向来有病,这不算扯谎。一定要去。”没等她把拙劣借口编造完,苏步钦就毫不留情地打消了她的念头。见她扁起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又忍不住补了句,“你不在学府,我会觉得无趣。”

    这话对于姚荡来说,极具杀伤力,她几乎就要收声妥协了,转念一想,又启了唇,“可是……”

    “怕又被人欺负?”他挑了挑眉梢,大胆臆测,待她用力点了几下头后,才继续道,“你昨儿不是还说得很有气势吗?我们至少该有自保的能力。”

    “问题就在这儿呀,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她撅起嘴,没好气地回道。有时候真希望兔相公可以争气点,也不指望他像太子那样被人供着,但好歹该端出几分皇子该有的范儿吧。

    “我会把你照顾好。”

    她屏息静气妄图聆听出这话背后的意思。下意识的,有很多伤人的话就要脱口而出——拿什么照顾?就以这副懦弱姿态挡在她身前,替她挨打吗?他们之间,谁被欺负了,还不是都一样。

    最终,这些话全被姚荡硬生生地吞回了肚里,她扬起傻乎乎的笑,卖起小女人该有的模样,“信你一次。我把自己交给你照顾咯,要是有什么意外,你就惨了,哼哼!”

    无条件的信任,是因为对他的那股淡淡好感。

    可是,无条件的追随他做蠢事,那就是笨到极限!

    姚荡拒不承认自己笨到那个境界,所以才刚到学府,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收回刚才那句蠢话。这个男人绝对是把她昨晚的话理解跑偏了,原话分明还有个重要前提——“我们不去招惹别人”!

    苏步钦显然完全无视了这句话,一跨进学府,面对人家的招呼声,他一反常态。

    “八皇子早啊,好些天不见,光鲜了不少嘛,是不是油水捞足的缘故?”

    来人是工部尚书家的公子,时常与太子厮混在一起。姚荡承认,这清晨问候的确是刺耳了点、欠扁了点,可依照兔相公一贯的个性,不是应该温厚相待,一笑置之的吗?

    结果,他的回答更刺耳,“是捞得挺足。”

    “少得意。你以为傍着十三荡,往后就有好日子过了?别傻了,她得罪的可是太子爷,等到太子放话了,你倒是瞧瞧还有谁愿意给你送礼。”

    针锋相对的局面就此拉开,姚荡紧攥住苏步钦的衣袖,本是想劝他别和这些无聊人计较,只是她明显忘了自己是更容易冲动的那类,望着面前这位趾高气昂的公子哥,她不禁诧异地嘀咕了起来,“他好神奇啊,比绿豆还小的眼睛竟然还能挤出空间对着我们抛白眼耶,啧啧,这技术……高端!”

    姚荡的措词和形容,成功把他逗笑了。

    也成功让“绿豆公子”察觉出了不对劲,“你们俩笑什么?”

    苏步钦侧过头,敛去笑意,奇怪最近为什么那么多人对他的笑容感兴趣,而他也总习惯据实以报,“哦,姚姑娘夸你技术高端,眼睛比绿豆还小竟然还能翻白眼。”

    ……姚荡瞠目结舌地转头瞪他!不需要用行动来证明他不会扯谎吧?!

    “十三荡!你活腻味了是不是?”

    “绿豆公子”被成功激怒,矛头掠过苏步钦直指姚荡,她沉不住地直起身子想要吼回去,却被苏步钦猝然地护在了身后。他随手一抬,漫不经心的动作就成功拦住了那只企图袭向她的手,“想打她?她头上这发饰、脖子上的围脖、手上珠串链儿、身上这衣裳、脚下的靴子……全都是太子爷送的,你千万要找准地方下手,弄坏了太子赏的东西,我们可都担待不起。”

    他只是性感薄唇一张,不动武、不呛声,更没有什么磅礴气势,偏偏飘出唇间的话轻而易举就让那双手僵在了半空,也让姚荡半晌缓不过神。他是有预谋!从挑衅开始就设定好了这套说辞!

    “嘁,撒谎也先掂下自己的分量,太子爷会送她东西?”嘴上仍是在固执,可“绿豆公子”那记迟迟没落下的掌掴,足以透显他心有芥蒂。

    这是什么话儿?太子凭什么就不能送她东西了?姚荡眯起了眸儿,倨傲撇唇,也顾不得在兔相公的计划里是不是该轮到她上场,便冲动地用力拍向“绿豆公子”身后的爪牙,无预警袭来的力道逼使对方吃痛向前弯身。

    她抬起腿儿,盛气凌人地把脚踩在了对方背上,咬着牙施力,不让那人有抬头趋势,帅气撩开袍子下摆,露出靴子,举止间为自己撑足了场面。把好架势后,她手儿一勾,把“绿豆公子”拉到自己跟前,“来!瞧清楚了!看看这是不是太子的笔迹。”

    “……”一撇一捺都透着嚣张气息的,除了太子还有谁。

    见对方不语,姚荡暗自庆幸自己有留了一手,昨儿索要的太子签名往后能值几个钱,她没有预估过,只想到说不定哪天还能当保命符用,果不其然。虽然这场纷争涉及不了性命,但这么一闹,起码够她得瑟一阵子了。

    “我敢惹事,就敢自己去收拾;我说了谁都不准碰八皇子,就有承担这话的能耐。还轮不到你来为我担心后路……”说着,她缩回脚,拍了拍手上的尘,斜眼,继续道:“瞪什么瞪,我就是狐假虎威怎么了?你若是不爽,也去找头老虎为你的跋扈善后呐。”

    撂下狠话,逞了口舌之快后,姚荡扬高下颚,抬腿走人。

    苏步钦睨了眼四周,不发一言地跟上。

    一路上,她气势汹汹,没有搭理他,直到课堂就在眼前,姚荡才蓦地停住脚步,回头狠狠地瞪了眼苏步钦,“你刚才什么意思?”

    “没什么。那种有权贵替你撑腰的感觉,你不是也很享受吗?”他跟着一块停住,掀了掀眼帘,抬眸冷睨她。

    尽管仍是有一丝寡淡浅笑挂在唇边,可他眼神中的温度是冰凉的,姚荡窒了窒,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懂得主动去挑衅别人、以为他永远不会有这种神情,以为……“我以为你都知道,我享受有错吗?有人愿意给自己撑腰,难道要我推开,啐,我没那骨气。”

    以为?差一点苏步钦就想冲她吼一句——我从来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最终,他的理智觉醒的很是时候,“那很好啊。姚姑娘既然那么清楚自身价值,那在为我绸缪之前,就该先学会怎么善用资源保护自己,不是懂得假装坚强就能抵御一切伤害。”沉默片刻,他禁不住又补充了句:“我只是不想你有事。”

    是真的不希望她有事。但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盘根错节太复杂,苏步钦不想细想。

    “所以,你刚才那是在给我上生动一课,为了教会我怎么善用资源?”

    “只是不想看你横冲直撞地逞强。”究竟刚才刹那的冲动是出于什么,他承认起因很简单,就是她今儿的打扮比初识时的“萝卜糕”造型更刺眼!

    “那你也该跟我事先知会下,如果我刚才真的挨打了,你有能力拦吗?”她是真被气到了,甚至怀疑起他究竟是在教她,还是利用她的嚣张个性一劳永逸地挡去那些麻烦。姚荡不敢把问题想得太深,单是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已经让她够难受了。

    若是以往她说不出那么伤人的话,若是以往任何人说这种话苏步钦都能一笑置之,可现在他笑不出。目光淡漠扫过她的脸颊,他不再说话、不再亦步亦趋地尾随,侧身擦过了她的肩,跨进课堂。

    很快,几乎人人都看明白了,“玉兔”和十三荡在冷战。

    谁都不愿搭理谁,倒是淑雨,忽然和苏步钦粘得紧。兴许是因为今儿太子没来的缘故,两人说笑声都变得肆无忌惮了。

    那些刺耳笑声挡都挡不掉地飘进姚荡耳中,夹杂着围观群众编造的流言蜚语,她倔强地不看不听,一个人生着闷气。只能借由装睡来缓解郁结感,连她自己都记不清过了多久,只觉得上头博士的声音越来越具有催眠作用,不知不觉地她还真趴在案上睡着了。

    转醒的时候,姚荡只觉得腿儿麻了、脖子僵了,身子倒仍是暖暖的。

    正诧异着,才发现自己身上覆着见大氅,白得有些扎眼的颜色宣誓出了它的主人。

    轻抚过大氅领口处的细腻皮草,姚荡不争气地撅了撅唇,身子的暖让她积压了许久的闷气消散了不少。想回头看一眼兔相公,又拉不下脸,想着,她从怀里掏出了面巴掌大的铜镜。

    端坐在她斜后方的苏步钦正看着窗外发呆,直到一抹光线映刺着他的眼瞳,下意识地眯了眯眸,他转回视线,寻找那抹光线的来源。没多久,就对上了不远处那面铜镜,他饶有兴致地支起头,看着小小铜镜里姚荡那张鬼鬼祟祟的脸,她难道不知道用这种方法,会让他同时也看到她吗?

    显然,姚荡是真的不知道,瞪着镜子里那张俊逸的脸,她鼓起腮,用唇形咬牙切齿地骂着发泄,“笨蛋!傻瓜!连哄女人都不会,我不就是随便生生气嘛,你也随便哄哄就好了……”

    忽然的,她的埋怨声戛然而止,只因为填充满镜子中画面的不再是兔相公那张赏心悦目的脸,而是一张平整宣纸,上头工工整整地写着——傻妞!

    “你才傻呢!”姚荡用力转身,视线迅速捕捉到指尖夹着那张宣纸的苏步钦,顾不得还在上课,大吼道。

    ……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上头握着书卷的博士揪着眉心,立刻想起了卫夫人的忠告——“千万小心十三荡,谨防她寻衅滋事”。灵验了灵验了,到底是卫夫人啊,料得多精准,“姚荡!你做什么?”

    “我……不是,那个我……”她臊红了脸颊,挤不出话。这要怎么解释?难道说她上课时偷看男人,结果被对方发现了,人家骂她“傻妞”,所以她反驳?

    就在她怎么都掰不出说辞时,窗外无预警地传来了一阵古怪声音,“咻咻咻……嘘……”

    苏步钦和姚荡几乎是同时寻着那道声音转头看去,只瞧见半颗闪亮老虎头露出窗外。

    “嘘嘘嘘……”声音扔在持续。

    “我?”姚荡困惑地伸手比了比自己,冲着窗外那颗老虎头问道。

    “嘘嘘嘘……”老虎头用力点了几下。

    他成功!这莫名其妙的声音成功唤起了她的尿意,“报告,我要拉屎!”

    “那、叫、如、厕!”

    “是吗?报告,我要‘蠕’厕!”

    “不用特意重复一遍,这种事直接去就可以!”博士被气红了脸。

    就这样,苏步钦皱眉看着姚荡蹦蹦跳跳地跑出了课堂,她是不是真的去茅厕?窗边那颗很快就消失不见的老虎头,已经做出了最好回答。

    “八皇子,你有事吗?”

    博士稍显客气了些的声音,让苏步钦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站了起来,“呃,我也想如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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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逃学喂!”

    这是姚荡“蠕”完厕后,见到太子的第一句开场白。言下之意是,他逃学,应该叫上她!

    可太子却没闲情和她掰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大喇喇地勾住她的肩,一副兄弟俩借边说话的模样:“走,请你喝茶去。”

    为什么好端端地要请她喝茶?又为什么既然诚心想要请她喝茶不找家好点的茶馆?

    这种穷乡僻壤、掩人耳目,活像是地下党接头最佳场所的茶馆,会让人精神莫名紧张啊。姚荡睨了他眼,瞧见的不是那张印象中吵吵闹闹的太子,而是个眉心紧锁像是被无数事困扰住的男人。

    她没有搭理,紧张兮兮地斟了杯茶,看着茶叶尖儿在杯口沉沉浮浮,迫不及待地饮了口,清香甘味在唇齿间晕开,顿时让她改观了。果然是太子殿下挑的茶馆,品味够高端。

    “啊……”她情不自禁地张大嘴叹了口,还没享受够,就被沉默许久的太子突然起来的一句噎住了。

    “我想和淑雨解除婚约。”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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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瑟寒风吹得茶棚子不断作响,仿佛随时都要倒下般。姚荡张大着嘴,吃尽了冷风也顾不得去闭合,只因为这消息来得措手不及,她彻底怀疑是听错了,“能再重复一遍吗?”

    “爷要和冷淑雨解除婚约!”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眼神坚定。

    可以看出是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的,只是这关她什么事?期望她给出什么意见?喝彩并支持吗?是很解气啦,就好像当初“步步高”走的时候,淑雨也这么表现的,问题是她做不出来;反对吧,她有什么立场?

    姚荡纠结了好一阵,摆正客观心态,从事情真相点出发,“好吧,跟我说实话,你看上哪家粉楼的姑娘了?是打算金屋藏娇吗?”

    “啐,粉楼的姑娘都比那个冷淑雨清楚自己的分量,有谁敢开口要求爷许她终身?”

    烂男人!仗着自己的权势只懂得吃、不懂得负责,还引以为傲了!出于女人立场的愤慨谩骂就要冲口而出,姚荡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另一层身份,她似乎是被抓来聆听心事外加出谋划策的?

    想着,她伸手拍了拍太子的肩,示意他先冷静,“那你好端端的,做什么突然要接触婚约?”

    “你知不知道昨晚我送那女人回家,她跟我说什么?她说没有他们冷家,爷就什么都不是!那是什么口气,就差没让爷对她感恩戴德了。还有她爹,仗着自己是丞相,居然堂而皇之地拿太子之位来要挟我,还没成亲就想压得爷抬不起头来,这往后日子还怎么过……霉荡!你点什么头?!”他正说到气愤点,没想换来的却是姚荡频频点头的动作。

    “不是不是。”被吼了,姚荡又欲盖弥彰地赶紧摇头,“我是觉得这亲事是圣上订的,圣上会挑上冷家,自然有他的道理吧,既然你当初应了,现在哪还有耍性子的余地。”

    “我就是在烦这个,你跟淑雨那么好,有没有法子让她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反正,我们本来相看不顺眼,何必将就。呐,我也不是全为了自己,想当初九弟临走前和你解除婚约,害你沦为琉阳城的笑柄……”

    “可不可以不要拿这件事做比喻!”玩玩闹闹也就罢,她不喜欢谈及太深刻的话题。

    事实证明,姚荡认真起来还是很有气场的,太子收住话端,立刻转入正题,“我的意思是说,她毕竟是个女孩子,由她主动提出的话,也能留住几分颜面。”

    “不可能。你倒是告诉我,有哪个为人臣的,敢拒绝君上提议的婚事?”那势必会让她里外不是人,得罪了哪边,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那如果姚家十三小姐突然和太子情投意合,请求姚妃做主呢?”这是下下策,是不得已而为之,太子也清楚这要求有多荒诞。可如果政治婚姻是他必须接受的宿命,十三荡这种大大咧咧没有心计的,怎么也好过冷淑雨那类野心憧憧的。

    他已经不求能得觅心头好,携手一生到老,只期望相安无事。

    姚荡此刻惊愕呆滞的神情,远胜过刚听说他想与淑雨解除婚姻。她下意识地倒吸了口凉气,一直凉进了心底,竟然会天真以为能和他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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