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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山河(出书版)第25部分阅读

      水墨山河(出书版) 作者:未知

    命吗?水墨此时已知贵妃是顾神将的亲姐,单从长相上还真看不出来,可能各随父母吧。水墨摇了下头,自己现在哪有时间管他们长得像不像,如果皇后非要给自己扣个非礼皇妃的帽子该怎么办?

    脑子急速转动,逃跑难于登天,难道要说出自己是女人?那岂不是欺君,一罪未解又添一罪?想起临走之时,罗战给她使了个眼色,定是去找顾神将和谢美男。水墨发现自己只有一条路,不管如何,一定要拖时间,拖到顾、谢前来救命。

    “哎呀!”正琢磨该如何保命的水墨没注意脚下,前日下雨积了个小水坑,一脚就陷入稀泥中。水墨险些滑倒,向前踉跄了几步撞上玉琳,下意识伸手抓住她,这才站稳。玉琳只感到一只手猛地扶上了自己肩头,吓了一跳,回头发现竟是水墨,她登时大怒,“啪”地一声,水墨已挨了一记耳光。

    玉琳的手还没放下,“啪”地声音再响,她只觉得自己耳鼓一震,脸顿时火辣辣地疼了起来。水墨竟然回了自己一耳光,玉琳摸着脸,不禁呆住了。这两记耳光都发生在瞬间,侍卫们和小近侍看着玉琳和水墨互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水墨纯属条件反射,如果玉琳给她一脚,她大概还能忍住,可带有侮辱性质的耳光,却让水墨无法容忍。后悔已然来不及,水墨心中苦笑,侮辱皇妃的罪名不轻,再加一个殴打宫女也没什么大不了吧?横竖不能让自己死两次。

    看着水墨淡然的目光,玉琳终于恢复神志,尖声骂道:“你好大的狗胆!”既然已经没有装孙子的必要了,水墨自然分毫不让,“玉琳姑娘,天朝例律,为官者,民不可辱。水墨身为品级校尉,姑娘先是动手,而后又言辞侮辱,还请自重!”

    “你!!”玉琳向来伶牙俐齿,可也只是识得几个字罢了,水墨这文绉绉的官腔一打,她顿时被噎了回去。但从小长在燕府又浸h药宫中十年的玉琳也不是好惹的,立马反唇相讥,“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不是平头百姓,你敢打我,分明是不将娘娘放在眼中!”见她抬了皇后出来,水墨双手向营帐方向一揖,“末将对皇后娘娘再敬重不过,可官职虽低也是陛下所赐,半点不敢有辱!皇后娘娘以守礼法、遵孝道闻名天下,定会体谅末将!”

    言下之意,官职是皇帝给我的,皇后难道大过皇帝了?我打你也是为你好,省得坏了皇后名声!玉琳被气得浑身乱颤,恨不能冲上前去,将水墨撕个粉碎。水墨倒是很规矩地站着,表情恭敬,但她越是这样,玉琳越觉得这男人在嘲讽自己!

    玉琳脸上的疼痛愈发厉害,战场上历经厮杀的水墨,手劲可不是娇滴滴的玉琳所能比的,水墨脸上不过有些红痕,玉琳的脸已经红肿起来。玉琳是皇后身边最亲近的人,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又当着一众侍卫和内侍?虽然他们都低头不语,玉琳明白,不消多久,自己被打的谣言就会传遍整个营地,让自己颜面尽失,更是丢了皇后的脸面。

    玉琳银牙紧咬,恶从心起,来时皇后曾说过,她对几个侍卫一使眼色……不远处,赫兰巴雅正带着妹妹骑马而来。南人礼节繁冗,为了让留下的妹妹不在后宫树敌,他特意和她一同前来问候顾倾城。

    “哥哥,你不能再多留一段日子吗?”图雅公主望向骑在马上的大哥,眼带不舍。赫兰巴雅微笑道:“好妹子,你嫁了人,总不能让大哥当陪嫁吧?”图雅扑哧笑了出来,“我倒是想,就怕那天朝皇帝不愿意!”“小妹!”赫兰巴雅表情严肃了起来,图雅吐吐舌头,“知道了,知道了,慎言!”

    赫兰巴雅对妹子的调皮有些无奈,从心里说他一百个不愿意将小妹远嫁天朝,可除了这个办法,再想让人混入皇宫,寻找那个秘密太难了。国师阴冷的语调再次响起,“大汗,若想成就天下,必须得到那样东西,不然,赫兰一族终逃不过被人吞并的命运。”

    “大哥,你快看,那不是水墨吗?哎哟,有人拔刀了!”妹妹的叫声惊醒了赫兰巴雅,他抬头望去,水墨正被人从一女子身上揪了起来,那些侍卫动作粗鲁,水墨闷哼几声,显然是吃了亏。赫兰巴雅双腿一紧,战马立刻奔出,苏日勒反应迅速跟随而去。图雅公主愣了一下,“大哥?”她赶忙纵马带着仆人们追了上去。

    此时的玉琳又怒又怕,她坐在地上,抚着自己的脖子大咳,方才险些被水墨勒死。

    在她眼里水墨早已是个死人,无论自己怎么做,也不会惹出麻烦。在她心里,对顾家的人是深恶痛绝,若不是顾倾城多事,此时的自己怎么可能只是一个被呼来喝去的女官,非但没有得到陛下宠爱,还为他所厌弃。

    皇后觐见皇帝之前就打定主意,若是水墨有异动,可以当时就除掉,先下手为强。有顾倾城名节这个挡箭牌,皇后自认站在理上,皇帝也不好太过偏向,就是顾边城、谢之寒又能如何?我就是要让你们打落牙齿自己吞!

    玉琳一路上没找到水墨的错处,又挨了一耳光,当然不肯善罢甘休,暗示皇后的亲信、侍卫们动手,回头给他安个意图逃跑的罪名就是。水墨开始并不想还手再惹是非,可她很快就发觉不对,其中两人下手极为阴狠,分明就是想要自己的命!

    现在再想跑已经来不及,水墨双臂被人反拧拿住,眼看着对面一个侍卫,抬脚向自己心口直踢而来。水墨拼了手臂被扭断的危险,猛地向右侧后撞。人急拼命,力量远超过平常,咔吧轻响,水墨手臂剧痛,知道很可能骨折了,但拧着水墨手臂的侍卫被撞歪了身子,那一脚重重踢到了肩头,惯性让两人双双滚倒在地,侍卫的手却松开了。

    水墨不顾疼痛,贴地扑出,抱住玉琳双脚先将其摔倒,纵身再上,由后勒住她喉咙。她本想拿玉琳当人质,可这些深宫禁卫岂是饭桶,发现一击不中反倒被水墨抓住人质,不禁大怒,随即跟上再度攻击水墨的要害,下手再不留情。

    水墨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为了保护自己,她只能死抱着玉琳不松手,在地上滚来滚去,让侍卫们动手之时有所顾忌。果然,侍卫们被水墨这贱招弄得乱了手脚,玉琳杀猪一般的尖叫更是让他们心慌,生怕误伤了皇后的红人,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吓坏了的玉琳出于本能也是连抓带咬,水墨咬牙死撑,一看侍卫手伸过来,脚踢过去,就把玉琳翻挡在前。这招还是在贱卒营练出来的,那里的人普遍武艺不高,被扔到战场上做炮灰,为了活命练出的本事千奇百怪,这些未曾上过战场的侍卫们武艺虽高,但都是光明正大的路数,一时间,都无从下手。

    “啊!”挣扎中的玉琳忽然一声大叫,眼睛瞪得溜圆,好像被什么吓到了。侍卫们发现水墨同时也是一僵,露出了破绽。其中一人反应极快,飞脚踢向水墨头颈,在她躲避之时将玉琳生拽了起来,其他侍卫趁机一拥而上,水墨登时挨了无数拳脚,只能抱头蜷缩。

    玉琳不可置信地看自己的手,又看着被侍卫们打得满地乱滚的水墨,方才死命挣扎,她无意间摸到水墨下身,那里竟然什么都没有!脸上的疼痛提醒了玉琳,她一摸,手掌上沾了不少鲜血。以为自己毁容的玉琳嘶声狂喊:“杀了他,给我杀了他!!”侍卫们纷纷拔刀,耳边一时呛啷作响。

    不知是否刚从虎口逃过一劫,缩在地上的水墨并没有恐惧的感觉,她只是麻木地闭上了眼……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倒是正在鬼叫的玉琳突然没了声音,侍卫们怒喝连连。水墨好奇地睁开眼,只见玉琳的嘴巴张得如同看牙医,她身前竟插了一把弯刀,穿透裙摆深入土中近半尺,刀身震荡还未结束,刃上闪着森寒的光芒。玉琳忽然眼睛一翻,直直地后仰晕倒,吓得两个小内侍赶忙去搀扶。

    藏身在暗处的康矮子悄悄将手弩收回,身形更加隐蔽。

    侍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刺激到了,迅速结阵围成半圆形,朝着弯刀飞来的方向全神戒备。忽然一个人影冲八人群,几个反应快的侍卫同时挥刀相向。那人身手如电,不但躲过几人攻击,还抓住了其中一个侍卫的手腕,沉声道:“唐恭,是我!”“白主事!”唐姓侍卫认出来人,吓了一跳,赶忙收起兵刃,抱拳行礼。

    看着昏倒的玉琳还有蜷缩在地的水墨,白震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方才看到赫兰巴雅掷出弯刀,他吃惊不已,难道赫兰人反了?侍卫尚不及回答,一匹高大战马已奔到近前,扬蹄长嘶。白震躬身道:“区区小事惊动了大汗,还望海涵!唐恭,还不快把弯刀奉还?“赫兰巴雅优雅的笑容不变,这个皇帝身边的亲信话里有话啊。

    “白主事,此人救了我妹妹,草原之人虽然粗鄙,也懂得恩怨分明,还未报恩,怎么可以眼看着救命恩人死在眼前?是吧,阿含?”巴雅回头笑说,赫兰公主带着从人们已赶了上来。“是,大汗。”那个被水墨救起的赫兰女子抚胸回道。白震等人则纷纷向赫兰图雅行礼。

    水墨在心里叫着,元爱,到底是不是你?可那女人始终低垂着眼光,倒是赫兰巴雅对她眨了下眼。水墨迅速移开了目光。看着她嘴角的血痕,赫兰巴雅摩挲银链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大汗,想来其中有误会,陛下和皇后娘娘正要召见水墨。”白震道。“原来如此,正好我妹妹要去探望贵妃娘娘,阿含,还不去扶起你的救命恩人?”赫兰巴雅笑道。

    白震瞥了眼昏倒在地的玉琳,揣测这女人竟敢半途下手,莫非是奉了皇后的旨意?想到皇后那狠辣决绝的手段,白震在心里叹了口气,听赫兰大汗的意思,显然是想保水墨一条命,这样也好,也许可以为陛下解忧。

    阿含飞身下马,来到水墨跟前半跪下,哑声道:“恩人,你对阿含的恩情如同高山的白雪,永远不会消失,我一定会报答你的。”说完,伸手想要搀扶水墨。侍卫们都去看白震的脸色,见他面无表情,眼皮低垂,因此也无人阻拦。水墨嘴唇蠕动几度想要开口,但还是强行忍住了,她握住了阿含的手,两人都感觉到对方的手心有些粗糙,同时对望一眼。水墨脸带伤痕,阿含乌黑的眼珠闪过类似怜惜的神情,可她随即又低下头去,让水墨看不清她的想法。

    “嗯哼,”白震清了下喉咙,“大汗,既然如此,请容老奴先去通禀,唐恭,你好生伺候大汗。”“得令!”唐恭抱拳。赫兰巴雅一笑,“辛苦主事了。”白震弯腰道:“不敢,老奴先行告退。”说完,从小内侍怀中接过玉琳,快步离去,再没多看水墨一眼。

    阿含扶起水墨就想松手,水墨却下意识抓住她不放,赫兰巴雅忽然策马上前,惊动了水墨,她赶忙放开手。抬头看去,正好赫兰巴雅俯身马上,两人目光一碰,那双熟悉的蓝黑双眸,如同从前,总带着几分笑意。赫兰巴雅慢慢伸手过来,水墨本能地歪头想躲,但他的表情一冷顿生威严,水墨竟不能动,任凭那微温的手指从自己唇边滑过,轻轻地擦去血迹……“这么说来,是在他将你劫持之时,你发现他……不是男人?”皇帝终于回过神来问道。玉琳猛力地点点头。余光看到顾谢两人表情不变,皇后语调森冷,“玉琳,诬告有功将官乃是重罪,你可有证据?”玉琳大惊,“回娘娘的话,奴岂敢诬告,是奴为了逃命,不小心碰到他那里,那,那里什么都没有!”帐中之人自然都听明白了这句话,皇后锐利的目光直刺向顾边城,“神将大人,你可有……”

    此时帐外忽然传来马嘶打断了皇后的问话,见她不快,白震躬身道:“启禀陛下,应是赫兰大汗同和妃娘娘前来探望贵妃娘娘。”“喔?快请!”皇帝道。赫兰巴雅带着妹妹走了进来,眼风略扫,帐内情况已尽入眼内,他朗声说:“属臣赫兰巴雅见过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安好?”

    顾倾城早已坐了起来,微笑道:“多谢大汗记挂,妾身无碍。”赫兰巴雅微一躬身,出于礼节耳光只和顾倾城一碰而过。图雅公主走向前,“倾城姐姐,你没事吧?皇后,您好,陛下,我来了,不,是臣妾来了。”她奇怪的问候方式虽然不合宫规,却让人觉得真诚,除了皇后,其他人都露出了笑容。顾倾城对她招手,“妹妹,过来坐。”

    图雅入宫这几日和顾倾城相处最好,皇帝看着天真的图雅和温柔的顾倾城,心里也很高兴,客气道:“大汗快请坐。”“谢陛下。”赫兰巴雅坐下,看到顾边城和谢之寒,点头为礼,“王爷,将军,这位是?”“是朕的姑母,安平公主,前几日都在府中礼佛,大汗还未曾见过。”皇帝笑说。赫兰巴雅忙站起,“见过公主殿下。”安平公主优雅地微微欠身,“大汗不必客气,请坐。”

    皇后仿佛游离于帐内和睦的气氛之外,冷限旁观,看到顾倾城和图雅亲热得如同姐妹,皇帝在一旁笑眼相看,自己如同不相干的外人,她的背脊越发挺直。玉琳察觉到皇后愤怒的颤抖,眼珠一转,“哎哟”出声,不轻不重,但旁人都听得到,目光一下子集中了过来,皇后状似不满地瞥她一眼。

    玉琳假作慌乱跪倒,“娘娘,奴伤口忽然作痛,请娘娘赎罪。”“哼,让你去请人,自己却弄得一身伤回来,你越发出息了。”皇后话语冷淡,玉琳磕头连连。祥和的气氛被皇后一句话搅得烟消云散,皇帝的笑容凝固,本想借着赫兰巴雅的到来,暂不提此事,没想到皇后这样不依不饶,一点面子也不留。

    见皇帝阴着脸不开口,别人更不敢说话,若是水墨在此,定然会说,皇帝是个使用冷暴力的高手。皇后的脸白得有些透明。“陛下,娘娘,水墨带到!”刘海进帐后跪下启禀。谢之寒心中冷笑,皇后真是养的好狗啊,一个负责提醒,另一个竟不知何时溜了出去,直接将人带了过来。

    皇帝无奈挥手,“传!”水墨被两个侍卫拖了进来,步履有些踉跄,勉力跪倒,“末将水墨奉旨觐见,陛下万安!”她脸上的青紫伤痕和迟缓动作登时让顾边城和谢之寒变了脸色。顾边城嘴唇紧抿,谢之寒就想站起,却被安平金主悄悄踩住了衣角儿,秀目含威,示意他稍安毋躁。

    皇帝见了水墨的狼狈模样吃了一惊,也猜出了一二。他面色不愉地看向皇后,“皇后?”玉琳心虚地低头,皇后端容道:“陛下勿急,且待臣妾问明一二。”皇帝一愣,自己本是责备她,这女人却故意曲解成自己责令她问询。无可奈何的皇帝只能扭过脸,不看皇后,以示不满。

    不给谢之寒等人酝酿反击的时间,皇后冷声问道:“翊麾校尉水墨,你可知罪?!”水墨哑声道:“末将知罪!”水墨如此痛快地认罪完全出乎皇后的意料,她顿了顿才道:“哦?何罪?”‘末将不知,娘娘说有罪便是有罪!“水墨答得甚是恭敬。”你!“皇后大怒。

    “嗤!”谢之寒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水墨这话看似愚忠实则嘲讽。赫兰巴雅长长的睫毛低垂,遮挡了他眼中的笑意,顾边城却听出了水墨语气中的决绝,他暗暗下了决心。皇帝眉头微蹙,虽然不喜皇后的专横,但也容不得水墨一介小兵来讥讽皇家尊严。

    皇后被谢之寒的笑声刺激到了,竟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水墨跟前站住。低着头的水墨看着那描金绣凤的长长裙摆,层叠的外衣边缘缀满米粒大小的珍珠,露出的鞋尖则镶着一块翡翠,权贵之气直逼人来。皇后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仿佛也被冰过,水墨手臂上的汗毛竖起,被玉琳摸到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事情大大不妙。

    那夜在大殿上坏了皇后的好事,她本就对自己厌憎不已,既然玉琳敢在半路动手,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今日皇后必不会放过自己。被侍卫们一顿狠揍的水墨身上疼痛不已,眼前也阵阵发黑,她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儿,让自己保持清醒。

    “好,说得好,水校尉如此忠心耿耿,若是哀家不让你死个明白,反倒委屈了你。”皇后言语竟带了笑,可眼中杀意愈浓,她慢声道:“来人,甄别!”“是!”刘海和几个小内侍立刻走上前,那两个侍卫同日寸抓住水墨手臂。

    水墨明知无用,仍本能地挣扎反抗,“唔!”后颈不知被何人猛击了一下,她眼前晕黑,登时被那几个人按倒在地,不能动弹。刘海嘲讽地一笑,伸手抓住水墨衣襟儿刚想用力,“哎哟!”他大叫一声,冷汗立时从额头渗出,哪里还顾得上水墨,顾边城这才放开了他的肩膀。那两个侍卫早就松开了手,退后几步垂手而立,不敢与顾边城目光相接。揉着肩膀的刘海回头看向顾边城,只一眼,脸色吓得煞白,他几步就蹿到了皇后身后。

    皇后也被顾边城的举动吓到了,小退半步,难得地张口结舌,“你,你……”顾边城屈膝跪在半昏沉的水墨身边朗声道:“启禀娘娘,水墨在数次战役中均立大功,陛下亲封翊麾校尉。先帝曾有谕旨,若非反叛逆君者,刑不上有军功之人,更何况被当众侮辱,娘娘脱其衣物,怕是不妥,微臣情急动手阻拦,惊吓了娘娘侍从,还请娘娘治罪。”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一时无法反驳。顾倾城偷偷推了下皇帝,如水的眸中饱含惊慌和祈求,皇帝只能清清嗓子,“二郎确实孟浪了,不过他言之有理,水墨战功不浅,皇后不要动气才是。”皇后暗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后才冷冷开口:“顾将军,本宫一心为公,你却总是阻拦,难不成这小小校尉竞比贵妃名节还要重要吗?”

    顾边城好像听不出皇后话中的挑拨和嘲讽,依旧淡定道:“娘娘误会了,事关贵妃名节,微臣岂不忧心,只不过,水墨确有特别之处……”处于半昏沉状态的水墨觉得自己眼前越来越迷糊,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看着顾边城的嘴唇在动……他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那些人的表情这么……震惊。

    水墨再也熬不住,闭上双眼,跌入了无尽的黑暗……“嗯……”水墨呻吟了一声,眼皮沉得好像被黏住了一样,她努力眨了又眨才睁开了眼。等待晕眩的感觉过去,淡棕色的帐项赫然出现,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味道。她想抬手揉揉眼睛,却感觉浑身上下又麻又痛,脖颈处更是火辣辣的,胳膊顿时无力地甩回了榻边,打到了一人身上。

    “阿墨!你终于醒了!”正在打盹的鲁维被吵醒,他惊喜地抓住水墨的肩膀,“你没事儿吧,感觉怎么梓,哪儿不舒服?”“鲁维?这是在哪儿啊?”水墨在鲁维的帮助下勉力坐了起来,鲁维把一床毛毯垫在她身后。“是骠骑营帐啊,康大人抱你回来的,你当时的样子吓死我了。”说到这儿,水墨感觉到鲁维的瑟缩,她勉强对他笑笑,干裂的唇皮顿时裂开了血口。鲁维跳起来道:“渴了吧,我给你倒水去!”

    皇后怎么会放过自己?水墨无意识地看着鲁维忙碌的动作,分辨着自己是否在做梦。她只记得那时候皇后命人扒自己的衣服,自己拼命挣扎,然后狠狠挨了一下,再然后……水墨皱眉想,那时顾边城好像说了一句很重要的话,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阿墨,给!”鲁维小心翼翼地送上满满一大碗清水,他很了解人从昏迷中醒来,对水的渴望。水墨微笑接过,“多谢!”看见了水,她才感觉到自己嗓子干得要冒烟了,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鲁维看着她牛饮的样子,有些好笑更多的是担忧,他喃喃道:“阿墨,你进宫去当内侍,会不会很危险啊,还能见到你吗?”

    “噗!”鲁维被水墨一口水喷了个满脸花。“咳,咳!”水墨抓着被子大咳,鲁维不顾自己狼狈,给她又是拍背又是擦嘴。水墨好不容易倒回气儿了,一把抓住鲁维衣领儿,近得两人的鼻子都顶上了,她瞪圆了眼睛,“鲁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鲁维结结巴巴地把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水墨瞪了他半晌,默不做声地又躺回了被窝,张大眼睛,看着帐顶发呆。能保住性命当然是好事,可入宫……夜宴一次,行猎一次,皆是在生死边缘游走,水墨只觉自己眼眶干涩炙热,真正的欲哭无泪。

    当自己被拉进名为皇宫的这个无底旋涡之时才明白,什么智慧、美貌都是狗屁,自己只是一片飘絮,哪里的风大就被吹向哪里……之所以还没死,只是没到死的时候吧。

    是不是该离开了?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不可抑止地在水墨脑子中翻搅。不光要远离皇宫,还要离开骠骑,离开……“咕噜!”肚子突然作响,水墨蓦然惊醒,摸摸自己肚子。折腾了足足一日,粒米未进,倒险些喂了老虎,她苦笑道:“鲁维,有东西吃没有,就算当了宫人也是要吃饭的呀。”

    “你说什么?”前来送药的顾边城一进帐篷就发现水墨在发呆,他只是打发了鲁维并未出声,直到水墨又开始发呆。水墨闻声转头,一阵晕眩袭来,她立刻闭紧双眼,静待不适感消退。

    一只微温的手忽然落在了她额头上,水墨肌肉紧绷,随后又放松了下来。顾边城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开始从水墨眉间到太阳||狂c|徐徐按摩。帐内寂静无声,顾边城手心偶尔与水墨眼睫相触,微痒,心里却十分平和。

    这是第几次了,自己以为会失去她?又是从什么时候,自己会害怕失去她?赫兰,松岩城?她被打落城头,被李振以剑相逼,今日面对疯虎,还是……这就是动心的感觉吗?顾边城不太确定,他只希望自己每次回头之时,就能看到水墨,不够美丽没关系,开始变笨也可以……方才姐姐那声无奈的叹息再度响起:“二郎,你,都不像你了。”不像吗?他低头看向水墨,和水墨正在偷窥的眼神撞个正着。那丫头吓了一跳,开始用力眨眼,显然想装作什么都看不清,顾边城笑了出来,水墨愣住了。

    “可曾好些?”顾边城的问话让水墨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要说顾神将总是淡然微笑面对一切,不论生死还是污蔑。刚才那笑容其实很普通,都能看到他整齐洁白的八颗牙齿,可这样的笑容反倒让人觉得他是活生生的。

    顾边城有些好笑,“活生生的?我看起来像死人吗?”水墨大为尴尬,自己被神将罕见的笑容晃花了眼,竞说出了心底话。见顾边城没有生气还带了几分打趣,水墨也放松了不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很累。”顾边城收回了手,见水墨要起身,很自然地扶她坐起,小心避过她受伤的肩臂。

    顾边城转手拿超药碗,吹了吹药沫子,舀了一勺送到水墨嘴边。水墨下意识张嘴,那么苦涩的药汁她竟没有尝出味道来。直到顾边城放下碗,水墨才回过味儿来,她掩饰地用自己的袖子胡乱擦嘴,粗糙的布料碰痛了伤口,她忍不住咧嘴,顾边城眼中闪过笑意。

    “你已知晓要入宫之事吧?”顾边城的问话让水墨的尴尬一扫而空,她僵硬地点点头。顾边城注视着她,“事出无奈,只能剑走偏锋,我虽未能和贵妃明言你的身份,但她已应允会看顾于你。过段时日,我定会接你出宫。”

    水墨苦笑不语。顾边城正容道:“你不信我?”水墨忙摇头,“自然信,但还是怕。”“你是指皇后娘娘?”顾边城问。水墨小声嘀咕道:“古人云苛政猛于虎,我看是皇后猛于虎才对!”顾边城一怔,搓了把脸道:“入宫之后,这等大不敬的言辞不可再讲,语多必失!”

    唉,水墨无声地叹了口气,想起皇后那张苍白如冰的脸她就打心眼里畏惧,忍不住诟病,“若是皇后想要我的命,我说什么都一样,哪怕祝她千岁千千岁呢,她也会说,千年王八万年龟,你敢骂本宫是王八!”最后一句水墨尖细了嗓子学皇后。

    顾边城知道万万不该笑,只能抿紧了嘴唇,表情纠结地看着水墨嘴角的肿胀半响,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脑门,如蜻蜒掠水。水墨最近刺激受得太多,条仵反射地一把攥住了他修长的手指,忽然又放开,扭过头去,耳际浮上一抹红色。顾边城悬在半空中的手指慢慢握成了拳头,终还是收了回去。

    帐中一时没了声响,不想水墨尴尬,顾边城干脆起身走到帐边吩咐人去取些饭菜,才又走回榻边坐下,随手拿起水墨喝剩下的半杯水一仰而尽,水墨都来不及阻止,只能干咳了一声。“人生在世,不过辛苦,你不累吗?”顾边城随意地捡起了之前的问题。水墨下意识答道:“累啊,可我只为自己一条命累,不像你,拼死拼活都不是为了自己。”

    顾边城凝视水墨半晌,忽然道:“你若愿意,叫我二郎吧。”“啊?!”水墨的声音又大又响,嘴巴大张好似青蛙,顾边城忍不住又笑。自从救了她一命,按照谢之寒的说法,简直就是救了个衰神回来,但自己笑得比之前二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更何况,顾边城笑容淡了些,水墨数次历险,说不定是谁连累了谁呢。

    水墨一时间可没想到那么多,顾边城的要求让她很吃惊,她感到害怕,更隐约有些不能言喻的欣喜。水墨在心里给了自己两耳光,傻笑什么,清醒,你要清醒。相处数月,顾边城已经太了解水墨的一举一动,看她眼珠乱转就知道她又想装傻。

    也许是太冲动了吧,顾边城想着,但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介意,把可能是这辈子唯一一次的冲动用在水墨身上,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一双佩环。幼时娘亲所说的话不自觉地浮上脑海,面容都已模糊,只有坚定的眼神清晰,她说:“二郎,莫要怨娘倔犟,既不能光明正大地陪他活,那我就光明正大地陪他死。”

    光明正大……顾边城不给水墨开口的机会,他直视着她道:“你是不愿还是不敢?”看着顾边城清亮的眼神,水墨想了一抽屉的借口,忽地就烟消云散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盯着他看,摇曳的烛火让顾边城脸侧的长疤愈发明显。

    见水墨不语,顾边城也不逼她,挪开眼神,望向她身后虚空之处。仿佛过了很久,才听水墨哑声道:“是不能。”顾边城看向水墨,她秀气的眉头紧皱,脸色苍白,眼中带着说不出的疲累,仿佛再多一根稻草就会被压垮一样。

    顾边城咽下了想说的话,只说了句:“我不逼你。”水墨不知该说什么,又明白不能不说,就点点头,“我懂。”顾边城轻叹了一声,“你真的懂吗?”水墨讪讪道:“大概懂。”想想又加了句,“我又不傻。”顾边城一晒,“说的也是,你比较会装傻。”这句评语让水墨红了脸,却自嘲道:“怎么是比较,是特别会装傻!”

    顾边城忍不住笑出声来,见他开怀,水墨也跟着傻笑。两人越笑越好笑,都不明白还有什么可笑的,就是看着对方笑,自己就止不住地笑,之前彼此之间那点不能言明的尴尬别扭也如糖溶水一般消失无踪……一队负责值夜的骠骑战士路过帐篷,听到了帐内的笑声竞乱了步伐,彼此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领头的小队长发现了守在帐侧阴影中的罗战,脸色一变,赶忙低声训斥部属,整队离开。罗将军主管军纪,当面被他逮到,岂有好果子吃,小队长只能硬着头皮率队离开。可直到离去,也未听到罗将军开口,小队长忍不住回头张望,只见他抱臂而立,望着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天上的薄云盖住了月光,微风袭过,肃立如雕像般的罗战忽然动了。他沉肩抬肘向后方猛击,偷袭之人反应也快,缩胸侧转同时伸手去捏罗战臂上的麻筋儿,但不知为何动作迟缓了一下,给了罗战可乘之机,被一肘击在胸侧,“唔!”那人闷哼着倒退了几步。

    罗战转身就看见谢之寒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胸膛,他出声之时罗战已认了出来,“王爷,没事吧?”罗战大步上前问。谢之寒笑嘻嘻地说:“打中我很有成就感吧?”罗战沉声问:“伤到没有?”“哼,若不是我受伤在身,你休想碰我一根汗毛!”谢之寒打量着罗战,“不过也奇怪,方才你在想什么,连我摸到你身后都未曾察觉,真不像你!”

    “没什么!”罗战的口气一妇平日冷硬简单,但谢之寒总觉得有些怪异。他为人机敏,并不追问,心里琢磨嘴上却问:“二郎呢?”罗战正要回答,脚步声响,同时一股淡淡的饭莱香气飘来,谢之寒扭头看去,鲁维正拎着一个食盒向这边走来。

    鲁维老远就发现了谢之寒,快跑了几步到跟前,放下食盒行军礼,“王爷,您的伤势好些了?”“嘘!”谢之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好不容易偷跑出来,你鬼叫什么”鲁维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罗战不赞成地眉头皱起,谢之寒却不管不顾地蹲下揭开盒盖儿。

    “好香的肉糜!康矮子的手艺吧,这小子也学会拍上官马屁了!”谢之寒抽动着鼻子,香气更浓。“不是的,是给阿墨吃的。”鲁维连忙解释。“阿墨?”谢之寒挑眉看向鲁维,“她醒了,还好吧?”“是,昏迷之时谭大夫给她看了,说都是些皮肉伤,不妨事,还夸奖阿墨挨揍的本事大有长进,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了。”鲁维挠头笑答。

    谢之寒哧的一笑,起身之际已将食盒拿到手上,不等鲁维阻拦,他人步走向营帐,笑言:“今日水墨也算救驾有功,本王亲自送饭……”话音来落,掀帘欲入的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跟过去的鲁维差点撞上他背脊,被罗战一把拎到了一旁。

    帐内昏暗,隐有苦涩药味,一豆灯火映照着榻上两人的脸庞。顾边城背靠毡垫双目微合,胸口起伏平稳,水墨则半倚半趴在顾边城的大腿上,已沉沉睡去。秀气的脸庞笼在阴影里显得有些小巧,白哲的肤色还带着青肿伤痕,乌黑的碎发覆额垂落。

    明明帐内空旷,与床榻不过数步之遥,谢之寒就觉得一道无形的墙挡在自己面前,不得前进。娘亲曾叹息,自己从不懂男女真心的滋味,两人相知相恋时如同春日暖阳,两人相悖相离时却似寒风苦雪。谢之寒忽然觉得心头有些酸涩,那尚未说出口的情意呢,乍暖还寒……

    第九章宫闱深如海(三)

    “我若是敌人,今日就取神将首级于顷刻之间,必能扬名天下了。”谢之寒啧啧有声,甚是惋惜的样子。他一腿伸直,一腿微曲地坐在地毡上,笑嘻嘻地看着顾边城。顾边城早已卸下甲胄,只穿了一件普通的蓝色武士服,盘坐在谢之寒对面,擦拭着手中的长剑。罗战则抱臂靠坐在帐帘门口,老僧八定一般。

    听谢之寒取笑,顾边城只是淡淡微笑不置一词,但心中的滋味却难以形容。方才与水墨谈笑,她药性发作,渐渐靠在自己身上睡去,看她睡得香甜,虽然还有公事在身,也想着闭目养神再陪她一会儿,没想到会放松如斯,连谢之寒进入都未曾发觉。这种情况或者说错误,他从没犯过。

    谢之寒见顾边城笑而不答也不为己甚,又道:“今日将水墨送入宫中,算是以毒攻毒吗?”“正是,事已至此,把水墨送入宫中,那里虽然一样有危险,但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不是吗?暂可保她无事。”顾边城淡淡说道。

    “哼,回绯都不过半月,燕家与我等两次交锋皆败,定有后手,今天突然听你说要让水墨去伺候贵妃,我还真吓了一跳,不过想想皇后听到水墨是、是阉人时的表情,还真是有趣,亏你想得出!可惜没活活气死了她,哈哈哈!!“谢之寒放声大笑。顾边城苦笑,当时的自己也是情急生智,若不是皇帝宠爱姐姐,爱屋及乌,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打发了皇后。

    顾边城先是让皇后不能脱了水墨的衣服,又声称水墨自松岩城被高延人俘虏后,伤了下身,不再是个完整的男人,自己有意让其代替顾平伺候贵妃娘娘。想当初顾平也是在战场受伤之后进入宫中伺候顾倾城的,也算是有了先例。

    这种匪夷所思的理由皇后自然半点不信,连偏心眼的皇帝都觉得顾边城乱了阵脚,竟说出如此牵强的理由来。皇后反应极快,不等皇帝开口袒护,立刻宣召御医们觐见,可诊脉的结果却让她瞠目结舌。

    水墨的脉象虽然混乱怪异,但确实有阳脉存在,是为男子特有,三位太医的论断是一致的。看到帐内众人惊到无语的表情,顾边城不禁暗自庆幸谭九尚未找出彻底治疗水墨怪疾的药方来,也对给水墨下药的元睿,越发好奇。

    皇后怒发欲狂,她怎么也不相信死定了的水墨竟然因为这么古怪的理由再次逃脱。上次他说自己只喜欢男人,逃过赐婚;现在于众目暌暌之下轻薄皇妃,他竟然又变成了阉人。可不信归不信,三个御医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信口雌黄,再说若水墨不是阉人,顾边城岂敢将他送入宫中,败坏亲姐名声?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脱衣证明其真伪。可她想用先例要水墨的命,没想到顾边城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洽其人之身,口口声声用先帝的旨意做挡箭牌。

    感性的皇帝不禁慨叹连连,水墨为国残身,实在是可叹可敬,特命在场人等不得外传。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这样的残缺近乎耻辱,皇帝表示能理解水墨和顾边城一开始没有说明的苦衷,又跟皇后打趣道,幸好没有将石老将军的孙女嫁于水墨,不然……明明知道自己吃了暗亏,却无法反驳的皇后,没有如想象中的暴怒,反倒安慰了顾倾城两句方才带人离去。

    因为大笑牵动了伤口,谢之寒眉头微蹙,却不想被顾边城看出,坐姿更是懒散道:“水墨入宫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皇后今日失了颜面,若不反击,她就不叫燕秀清了。”“不错,陛下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心里不是不怀疑的,只不过为了平衡燕家和公主之争,才故意装傻。”顾边城一抖腕,长剑闪出点点银光。

    谢之寒咬了嘴唇,想起皇帝和自己相似的那张脸,他压下心中的不自在,又道:“看见赫兰巴雅的表情了吗?”顾边城点头,“我说水墨是阉人时,他好像一点也不吃惊。”“不错,看来他知道些什么,这是头狡猾的草原狼,水墨与他有战败、杀父之仇,风娘已经被他弄到了手,现在水墨被你送入宫中,他倒是难下手了。”谢之寒道。

    顾边城点头亚要开口,罗战眼睛一睁,“谭大夫和王佐来了。”没一会儿,谭九掀帘进入,他手上拿着的正是顾倾城有些破碎的外衣。谭九没有如往常一样,先与谢之寒嬉笑两句,而是面色严肃地坐下,皱眉道:“贵妃娘娘的外衣上染了一种药物,人闻不到,但野兽却很敏感。我一时间查不清所有药性,但肯定此药是用人血制作的。”

    “人血?何人之血?”谢之寒拿过外衣闻了闻,淡淡清香混合着泥土的味道,他忽然发觉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顺手将外衣扔给顾边城。谭九苦笑,“我是大夫又不是神棍!”“那也不对,”顾边城捏着衣物问道,“若是如此,顾平也曾将贵妃抱下马车,为何猛虎不曾攻击他?”谭九揪着颌下稀疏的几根胡子,想了想才说:“或许这药性只对女人有效?”

    顾边城和谢之寒对视一眼,这倒说得通,车上的宫女也接触过贵妃,但她早就随着马车摔了个稀烂,猛兽攻击活物乃是天性。“如果此事是皇后所为,她应该知道药效只对女人有效,可她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