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水墨山河(出书版)第10部分阅读

      水墨山河(出书版) 作者:未知

    骄傲地环顾着四周,不论是最前面的各部族首领,还是漫山遍野的战士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仰望着他,赫兰克雅深吸一口气,开始大声说道,“我英勇的战士们,今天,是我们赫兰一族悲哀的日子,我失去了最慈爱的父亲也是我的指引人,你们,也失去了最伟大的一个首领!”

    他话音刚落,已经从隐约传来了哭泣声,女人们没有资格参加这样肃穆的活动,她们站在远处眺望着这里,为逝去的首领哭泣流泪。各部族首领们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表情或严峻,或悲戚,战士们的表情虽然哀伤却带了更多的愤怒。

    赫兰克雅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愈发努力地卖弄着自己的演技,将痛和怒完美地混合在了自己脸上,嘶哑着声音说,“我们赫兰人就像草原上的狼,为了自己的家族和生存奋斗着,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尊严!可是,我的父亲,你们的汗王,一位曾经的,赫兰族最勇猛的战士没有死在敌人的刀下,却,却……”他怒视着已被人架了过来的赫兰巴雅,所有人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哗啦,哗啦,”赫兰巴雅每动一下,脚上的锁链就会彼此碰撞,路两旁的人群寂然无声,只死死地盯着他,其中很多战士曾经追随赫兰巴雅血战沙场,不畏生死,现在他们却觉得自己被这个人背叛了。赫兰巴雅一步步的感受着那带着痛的,比火还烫,比冰还冷的憎恨视线,挟持着他前行的两个战士都是克雅的亲信,他们仿佛想让赫兰巴雅多受些精神上的折磨,故意走的很慢。

    终于走到了高台跟前,一个贵族突然上前半步,一口啐了出去,赫兰巴雅下意识歪了下头,吐沫擦颊而过。这意外的举动让所有人吃惊,如是平常,这样的侮辱足可以引发一场决斗,赫兰巴雅毕竟是王子,就算他犯了滔天大错,也只能审判不能轻辱。

    “阿济!”苏日勒一声低叱,他紧紧抓住了阿济的手臂并用力气压制住了他,这才制止了阿济想要冲出去的动作。苏日勒低声说,“忍不了这一时,如何救殿下出去!殿下都能忍耐,你不能吗!”阿济没有回答,只是低头下去,就听“咯嘣”几声轻响,苏日勒知道那是阿济咬牙忍耐的声音。他轻拍了一下阿济的手臂,又趴回了自己的位置,一瞬不瞬地望着场地中央。

    托赤!苏日勒在心里冷酷地念着这个姓氏,今日你对殿下的侮辱,我要让你整个部落来偿还!他回头看向身后,战士们都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们都是赫兰巴雅一手带出来的,在他们眼里,只有大王子而没有大汗。

    苏日勒抬头看向月亮,估计了一下时间,齐格带大部队守在外围,只要自己这里得手,一定可以把殿下顺利救出,现在就看塔罕的了。想到这里,苏日勒越发全神贯注。

    赫兰克雅冷冷地看着赫兰巴雅被托赤部族的首领侮辱而无法反击,他慢步走下高台,来到赫兰巴雅面前。赫兰巴雅闻声转头看过来,在篝火映照之下,克雅微微一怔,他脸上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愤怒,还是淡然自持的样子。原本愉悦的心情顿时减了几分,赫兰克雅越发厌憎眼前这个人,从他十几岁时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开始,赫兰巴雅永远是这副仿佛没什么能伤到他的淡定表情。

    “我亲爱的兄长,看来你就算犯了那样的大罪,却依然没有悔过的表现,原本我还想在各位首领面前替你求情,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赫兰克雅姿态摆的很足。巴雅一掀唇角,“不麻烦你了,弄这么个油锅不容易,对了,刚才你那番话说的真好,可惜我的手不得自由,无法替你鼓掌赞叹,请别介意。”

    赫兰克雅脸色随着巴雅的言辞变化着,到最后他甚至连那抹假笑也做不出来了。一旁的巴永看着他抽搐的脸部肌肉,生怕性格冲动的赫兰克雅被巴雅激怒而做出错事,连忙大喝一声,“大殿下,都到了这一步,你还不祈求长生天和大汗魂灵的宽恕,还要继续做错吗?!”巴永喊得很及时,不但提醒了赫兰克雅,也让个别对巴雅那番话若有所思的部族首领不敢再多想。

    “算了,虽然你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但看在你身上还留着父汗高贵的血液的份上,我还可以给你最后王子的待遇,”恢复镇静的赫兰克雅冷冷一笑。他向后一摆手,塔罕捧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上面放着一把牛皮做的酒壶还有一个银制酒杯。

    赫兰巴雅知道那是用珍贵的血兰所酿的酒,只有贵族在婚丧祭祀之时才可以饮用。现在克雅把这个给自己拿出来,既判定了自己的死刑再无可争议又显示了他的高贵仁慈。赫兰克雅亲自倒了一杯酒,递到巴雅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巴雅正要伸手接过来,对面的赫兰克雅突然松手,酒杯掉落在了草地上,无声的滚到了火边。赫兰克雅的脸色青的跟草地有一拼,一把雪亮的匕首正紧紧地贴在他的喉咙上,周围的人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身后杀声一片,苏日勒已带人从隐蔽处冲下了山坡。

    有反应快的战士就要上前迎战阻拦,塔罕大吼一声,“谁敢乱动,我就宰了他!”说完将手中匕首一紧,一丝血痕登时从赫兰克雅的脖子上流了下来。一旁的巴永吓得声音都变调了,他玩命嘶吼,“都给我住手,谁也不许动!!!”

    不知所措的战士们都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就这么眨眼的功夫,苏日勒和阿济已带人冲了过来。“主人,殿下!”赫兰巴雅对向自己扑过来的苏日勒和阿济微笑点头,“我很好。”苏日勒二话不说,挥舞弯刀将锁链割断,然后警戒在赫兰巴雅身边。阿济带着其他战士正在跟那些部族首领的近卫们对峙。

    赫兰巴雅活动着又僵又痛的手腕,并打量着脸色铁青的赫兰克雅。赫兰克雅的眼珠子血红,显示了他有多愤怒,看着巴雅微笑的表情,他微微歪头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塔罕,你很会骗人!”“殿下过奖,”塔罕表情轻松,却愈发让人恨的牙痒痒。

    “殿下,时间紧迫,”塔罕不理赫兰克雅仿佛要吃了他的表情,恭敬地对巴雅说。“嗯,苏日勒,按照计划行动,阿济,不许伤害各位族长半分。”赫兰巴雅对表情不一的部族首领们安抚的一笑。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尖啸,苏日勒将通知齐格的花火射上了半空,红色的火焰一瞬间仿佛划破了夜空。

    “塔罕,辛苦了,”巴雅欣慰地对塔罕点了点头。塔罕咧嘴一笑,“殿下客气了。”他话音刚落,就看见赫兰克雅突然挣脱了出来,抽出腰间弯刀向赫兰巴雅挥去。事出突然,没人想到他竟能挣开塔罕的控制,而几日折磨下来,就算是身体强健的巴雅也力不从心,只能凭借本能一个侧身让过刀锋,人已摔倒在地。

    勉力翻身想要站起的赫兰巴雅忽觉脖子上一凉,他立刻僵住不动,森凉的刀锋透着丝丝寒气,跟着腹上一痛,已被人狠狠地踩了上来。可再寒冷的刀锋也比不过赫兰克雅的笑容,甚至没有一个形容词能说明他此刻笑得有多得意。赫兰巴雅微微斜眼看去,苏日勒目眦欲裂地被塔罕用刀制住,阿济和战士们也被赫兰克雅的亲卫们团团围住。

    短短一刻钟内,风云再次变换,那些部族首领全都手足无措,彼此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赫兰克雅略歪头倾听了一会儿,突然冲巴雅一笑,“看来你最后的人马已经来自投罗网了,赫兰族最聪慧的王子殿下,现在告诉我,你还能怎么办?”

    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有些混杂,隐约还有兵器碰撞的声音杂在其中,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齐格率领的骑兵受到了伏击。看着巴雅青灰色的僵硬面容,赫兰克雅简直想放声大笑,余光不经意间看到了周围部落首领们各异的表情,他立刻想起了巴永的嘱咐,勉强压制住自己的狂喜。苏日勒死死地盯住塔罕,塔罕看似混不在意,只是眼光有些飘忽,可手里的短匕却分毫不差地贴在了苏日勒的喉咙上。

    “为什么?”过了半晌,苏日勒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三个字来,塔罕眉头一挑,只扫了苏日勒一眼,仿佛他问了个极蠢得问题。苏日勒只觉得脑海里嗡嗡作响,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撞击着头颅,一瞬间,他双眼变得猩红,红得好像下一刻就会渗出血来。

    而年纪最轻的阿济私下里跟塔罕的关系最好,方才发生的一切让他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但森冷逼人的弯刀告诉他,塔罕的背叛是事实。平时总是笑容不断的阿济变得面色铁青,他甚至不顾那些寒光闪烁的刀刃想要冲向塔罕跟他同归于尽,幸好旁边两个战士及时扯住了他,他才没被十几柄弯刀捅成蜂窝。

    一时间草原上安静的仿佛连风声都听不到,太过瞬息万变的情况让人感到手足无措,各部落首领的亲卫战士都已将各自的领主团团围住保护起来。就在这样的安静中,人们只能听见阿济嘶哑的怒吼声,“塔罕,你还说自己是草原上的雄鹰,雄鹰会飞向敌人,接受敌人的喂食吗?!你只不过是只被赫兰克雅喂不熟的狗而已!你父辈用生命换来的荣耀都被你毁掉,背叛殿下,长生天一定会惩罚你的!”

    如果水墨在这里,一定会认为草原民族骂起人来实在是太过文明,这根本不痛不痒嘛,要是换了我……可阿济这样的侮辱对于塔罕那么骄傲的战士来说,已经足够了,他原本无谓的表情突然浮上了几分凶狠,狼似的瞪视着阿济。

    赫兰克雅一直在暗暗关注着塔罕的一举一动,虽然自己用尽计策才得到了这颗暗棋,可生性多疑的他始终对塔罕带了几分防备和怀疑。塔罕曾是草原上最出名的勇士,甚至苏日勒,齐格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因为那件事发生之后,他才自我放逐的。现在看到阿济开口侮辱塔罕,赫兰克雅觉得机会来了,他故意冷笑了着说,“塔罕,你是我们赫兰族最勇猛的战士之一,没有人可以侮辱你!”说完看了一眼巴永。

    机灵的巴永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看来赫兰克雅是想让塔罕当众杀掉阿济,这样一来,塔罕除了一心一意的跟随他之外再无选择了。巴永微微点头,又做了个手势,几个战士迅速逼近了苏日勒,接替了塔罕的位置,而阿济身边的战士也被赫兰克雅的属下用刀逼开了。阿济昂然地站立着,冷冷地看着塔罕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被塔罕缓缓举起的弯刀在火光的反射下如水一般,阴险的赫兰克雅并没有让他们决斗的意思,阿济身后被其他战士用刀顶着,他只能接受自己被塔罕一劈两半的命运。其实杀掉一个手无寸铁的战士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但盛怒之下的塔罕看起来只想杀掉阿济洗刷耻辱,而根本想不到其他,有不少战士都皱起了眉头。赫兰克雅却难耐兴奋地舔了一下嘴唇,他需要的是一条离不开自己的忠犬,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毁掉他的荣誉,让他再也不能在阳光下行走,只能依附于自己。

    “呸!”跟塔罕对视的阿济突然不屑地啐了出来,痰沫落在了塔罕的靴上,他颊上的肌肉登时抽搐了一下,再不犹豫,高举的弯刀夹带着风声就劈了下去。巴雅和苏日勒同时瞠大了眼睛,“阿济!”苏日勒痛吼了一声。

    “呜……”忽然一声悠长的号角几乎和苏日勒的喊声同时响了起来。听到号角声,塔罕的手不禁一抖,“唔!”阿济闷哼了一声,身子往后摇晃了几下才勉强站住,已经扭曲的脸竟带了几分笑,就那么挑衅地又站直了身体。“啪”的一声清响,一截手臂带着猩红落在了青翠的草地上,跟着淡淡的血腥味儿就飘散在了空气中。

    赫兰巴雅瞪视着那截断臂半晌,才把目光挪回了塔罕身上。他仿佛不认识塔罕这个人一样,极慢的从他的脚一直看到他的双眼,面对巴雅的目光,自觉什么都不怕的塔罕心头猛地一跳,竟不自觉地移开了眼。赫兰克雅此时却顾不上塔罕和阿济了,他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红色的旌旗愈行愈近,一个娇柔的身影在火把的映照下时隐时现。

    巴雅的声音忽然飘入了赫兰克雅耳中,沙哑,毫无温度,“我最亲爱的弟弟,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到底会怎么办了……”

    美人劫(一)

    细长的眉,嫣色的唇,如玉般的脸庞,还有那双清澈的,不论带着何种情绪时又总暗含着两分羞涩的眼……一时间二王子根本分不清自己心中翻滚如岩浆般的感觉是什么,只能看着那美丽的容颜翩然而来。篝火或许能压过月色,却衬得她的容色越发如梦如幻,赫兰族的战士们愣愣地看着从来都只可远观的女神正从自己身边经过,冷冽的香气忽然飘入鼻端,人群忽然如被风吹拂过的麦浪一般,齐齐地低头弯下了腰。

    赫兰巴雅看着元爱缓步走近,而戎装的齐格就跟在她身后,一个极淡的微笑悄然浮上了唇角,一直观察着巴雅的苏日勒这才松了口气。睿智的殿下果然有后手,幸好殿下有后手,如果今天只把希望压在了塔罕身上……苏日勒调转眼光看向有些愣怔的塔罕,他手中握着的弯刀血痕尚存,苏日勒心中一痛,眼神越发冷酷。

    “安……不,天女,您怎么来了?”二王子在巴永的悄悄提醒下赶忙收敛心神,勉强笑着迎上前去。看着好似迎接,但恰好挡住了元爱的去路,他根本不想让元爱靠近高台。元爱顺势停下脚步,纤细的手轻抚胸口,姿态优雅的点头为礼,头上戴着金银珠翠登时发出阵阵清脆的碰撞声。“克雅殿下,我在祈祷中,忽然得到了长生天的指示,不敢耽搁,只能匆忙而来。”元爱肃容说道。

    二王子的脸色登时一变,其他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却面带惊喜,长生天又给指示了吗?当初天女消失,赫兰族将近二十年没有得到过上天的指引,只能在草原过着四处迁徙的生活,要不是这次大汗事先找回了天女,得到了神谕,赫兰族如何能一直打到南人的太平关呢。

    大汗突然归天,群龙无首,现在有了上天的指示,对于那些心怀鬼胎不得不暂时屈从于二王子的部落首领们来说,无疑他们又多了一个选择。所以这些人虽然不像普通战士们那样单纯的喜悦着,却也都恭敬地弯腰抚胸给元爱行礼并有志一同地让开道路,其中几个还偷偷看向赫兰巴雅,做了个彼此间才明白的眼神。看着刚才还对自己毕恭毕敬的首领们如此作为,二王子却只能在心底咬牙暗恨。

    再不管二王子神情如何,元爱略拧身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二王子下意识还想拦,一股子血腥味儿忽然冲鼻而来,也算久经沙场的二王子迅速摸向腰刀,扭头凝神看去,身材魁梧的齐格正站在他面前。方才众人虽也都看到了齐格,但目光都放在了元爱身上,这会儿离得近了才发现他黑色的征衣竟然湿透了,而浓重到让人欲呕的血腥味就从他身上飘散出来。

    得杀多少人,才能让鲜血浸透厚重的战袍?众目睽睽之下二王子只能生生地止住了自己往后退的步伐,虽然貌似勇敢地在跟齐格对视,但谁都看得出他眼中的惊疑不定。巴永和其他近卫也被齐格修罗般的气场吓住了,一时竟没人动弹。齐格却只微微一笑,极恭敬地弯腰行礼,“殿下。”

    “唔!”二王子被齐格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从嗓子眼里挤出了这么一声。见自己的“弟弟”已被齐格镇住,赫兰巴雅似乎已懒得去关注他的举动,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正走向自己的元爱,计划了这么久,只差这一步了,巴雅微笑了起来。

    元爱表面淡然从容,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多慌张无奈。虽然来这里快三个月了,字字句句都被人尊为神谕,但在她内心深处,还是鲁村那个期待着找一个有情郎,过着相夫教子幸福生活的姑娘。她曾以为眉目清秀的水墨是,结果呢?一想到这儿,元爱唯有苦笑,阿墨,父亲……她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一道目光让思绪有些飘忽的元爱警醒了过来,她凝神看去,赫兰巴雅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腕。虽然二王子的凶残让自己惧怕,但这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大王子,才是真正可怕的那个吧,这是父亲说的。想到元睿,元爱立刻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她悄悄地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地走向赫兰巴雅。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元爱极低地说了一句,“成交!”赫兰巴雅表情不变,只是弯身行礼,“见过天女。”元爱表情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走向高台。赫兰巴雅看着那优雅苗条的背影,元睿那阴沉的面容立刻浮上心头,他忍不住暗叹,这男人野心也许比自己想的还要大,不过……这样最好,不然怎么互相利用呢?

    高台上的元爱开始姿态优美地敬神,谢神,在四溢的酒香和隐约的血腥味道中开始宣读神谕,所有的赫兰人都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聆听。故作恭敬垂下头的赫兰巴雅偷眼看去,只见二王子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继而又染上了一层灰败,狗腿子们目瞪口呆又惊惶的样子,让他很想放声大笑。神谕真是个好东西啊,尤其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

    草原,夜空,繁星,篝火,一切都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有人而已。一个时辰能变几回天?人心仿佛比草原上变幻莫测的天气更不可预知。看似已经平静的营地里,有的人在帐篷里不安踱步揣摩,有的人则悄然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有的人仰望星空想着自己未知的前途,有的人则狂怒的在帐篷里发泄着,所有的家具器皿都被弯刀砍成了碎片。听着帐篷里二王子饱含愤懑的嘶吼声,在外守卫的赫兰战士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更加严密地看守,不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殿下!”苏日勒皱紧眉头帮巴雅清理着他身上的伤口,这几天二王子可没便宜了他,虽然为了他的“大计”没有上大刑,但是伤口无处不在。尤其是腿部,细长的刀痕,已开始腐烂的伤口,看来二王子从没有忘记过,他曾在骑马赛会上输给殿下的羞辱。

    巴雅仰头喝了一口酒,那股辛辣的感觉直冲胸臆,非但没有麻痹伤口,反而让人觉得更痛,但是这种痛意让他清醒,他跟着又喝了一口才笑说,“苏日勒,几日没见,你变得女人起来了,快点!”他话音刚落,一声朗笑响起,“殿下,这家伙向来就喜欢像女人那样做事犹豫!”

    听到自己的谨慎的性格被人嘲笑,苏日勒却只是翻了个白眼,手里不停的给巴雅清洗伤口,嘴里却说,“庆幸我的犹豫吧,不然我应该毫不犹豫地拧下你的脑袋!”“哈哈哈!”帐篷里响起大笑声,刚掀帘而入的齐格也不例外。他有些无奈地看向阿济,“你这小子,受了这样重的伤,还能胡说!”

    阿济拿着个酒壶正美美的吸溜着残酒,闻言咧嘴一笑,“半条臂膀而已,只要没砍了我脑袋,就不能不让我说话,嘿嘿。”阿济满不在乎的表情和他残缺的伤口所带来的对比,让帐篷里一下子安静了起来,苏日勒在心里默念着塔罕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嚼着。

    “殿下,现在您才是天神选中的大汗,而且您还有汗王留给您的金印,不但洗刷了耻辱,现在赫兰一族也尽在您的掌控了!”齐格看见赫兰巴雅有些阴郁的神色,赶忙转移了话题。“那你还一口一个殿下,应该称为大汗!”机灵的阿济立刻跟上。

    “不,我还没有经过仪式,还是叫殿下吧。”巴雅淡淡一笑。“殿下,塔罕就这样放过他了吗?”苏日勒沉声问。草原民族爱恨分明,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听苏日勒这样说,齐格和阿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暂时先让他活着吧,二王子那边也不要动,按照南人的说法,我们要徐徐图之,”巴雅沉思了一下又说,“还有,塔罕的事情不许传到妮蕊那里,以免坏了大事!”“是!”三人齐齐应答。一张娇柔的脸庞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巴雅一瞬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被塔罕捡回来的小女孩儿,不知道她在太平关的行动是否成功了……

    不自觉握紧的手心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让巴雅迅速回过神来,张开手,一条极细的银色链子正安静地躺在手中,手心的部位因为刚才用力被小小的吊坠硌出了痕迹,虽然模糊,但仍看的出是一个“水”字。

    “到底掉在哪里了?”元爱焦急地寻找着,小丫头也赶紧帮忙,可两人找的满头大汗,失落的链子却再不见踪影。元爱差点哭了出来,父亲当时把水墨所有的衣饰物品都扔到火里烧掉了,仿佛不想让她再跟从前有半点联系。

    这条手链还是自己悄悄藏起来的,想着什么时候还给水墨,让她对家乡能有个念想,可一直没有机会。好不容易在赫兰遇到她,可为了逃命,根本就没想起来。那条链子又细又短值不了几个钱,只是两个用银丝刻成的水墨两字分外精巧。元爱并不知道这只是水墨在云南旅游时买的纪念品,只当是她家传之物,现在突然找不到了,元爱心慌不已。

    “大殿下!”陪元爱出来寻找链子的小丫头一眼看见巴雅正往这边走来,忍不住低叫了一声。弯腰寻找的元爱身形一僵,慢慢直起身,又恢复了从容的样子之后,看也不看巴雅一眼,慢步走回了自己的帐篷。

    被元睿“请”来商讨大计的巴雅看着元爱离去的背影并没有出声,只是怎么也想不到元爱居然会和水墨有联系,怪不得那天他能逃脱自己的追踪,不晓得元睿是否知道这件事。巴雅抬头看了一眼国师大人黑沉沉的帐篷,嘴角翘起,水墨……你到底是谁?

    巴雅迈开步坚定地朝帐篷走去,没人注意到他手指间微闪的银光。那根极细的链子被他缠在了左手指上,水墨两字的吊坠就垂在靠近手心的地方,只要他略微使力,水墨两个字就会更加清晰的刻在他手心……

    ================

    “阿嚏!”水墨又打了一个大喷嚏,这什么鬼天气,明明都快开春了,居然会下起了雪渣子,难道古代就开始厄尔尼诺了吗?“阿墨,你没事吧?”鲁维关心地问。从刚才刮风开始,水墨就喷嚏不断。“没事儿,冷空气过敏而已,”水墨吸溜了一下鼻子。“过敏是什么?”谭九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也问出了鲁维想问的问题。

    “呃,我们家乡管打喷嚏叫过敏,天一冷就爱打喷嚏。”水墨胡乱找了个借口,然后很老实地把手腕伸了出去,让谭九进行他的每日一脉。谭九虽然对这解释有所怀疑,但又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探手按在水墨的手腕上。

    还是老样子,一号脉,谭九的表情就跟便秘一样,水墨倒也习惯了,不再大惊小怪。等谭九眉头紧皱,松手离去之后,她才玩笑似的跟鲁维悄声说,“不知道我今天是男还是女啊……”“嘎!”鲁维笑了半声赶忙把嘴捂上了,偷眼看去,已走开一段距离的谭大夫好像崴了一下脚,又大踏步地走向顾边城和谢之寒小憩的地方。

    谢之寒咬着一根结了霜冻的松枝,笑嘻嘻地看着谭九一脸晦气的走了回来,水墨那时阴时阳的脉象实在是让这位号称无脉不能诊的名医郁闷至极。谢之寒也曾怀疑水墨其实是个女人,毕竟弄个喉结出来并非不可能,可这几日路上,他无意间见过水墨当着鲁维的面换衣服。

    虽然有树木遮挡,谢之寒还是隐约看到了水墨白皙的肩颈,不禁大吃一惊。不要说她是女人,就算是亲姐弟,也不能如此不顾礼法,没有遮拦的当面更衣。水墨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小走光了一把,对于她而言,露出的部分,还没有以前穿吊带露的多,给鲁维这毛孩子看看有什么稀奇的。

    当然,她第一次这么干的时候,眼珠子暴突的鲁维差点没昏过去,跟着转身就逃。不过后来实在没办法,要不是有鲁维帮着遮掩,水墨那“鬼祟”的洗漱更衣习惯早就被人怀疑了。鲁维年纪再小,好歹也是个纯爷们,所以那些贱卒都以为水墨读过书,所以礼数多,不习惯当着外人换洗罢了。

    “你说酒坛子怎么还不肯放弃呢?”谢之寒笑得调侃。据地而坐的顾边城淡然说,“他是医者,要是对于任何疑难杂症都不感兴趣,就不会是个好大夫了。”“是吗?那你说,水墨那小子究竟是男是女?”谢之寒歪头问。顾边城头也不抬地擦拭着手中长刀,“应是男子,你不是看见了吗?”谢之寒眉头一挑,心知那日的“偷窥”被他发现了,正想开口,顾边城下一句话却让他“咔吧”一声,将口中的松枝给咬断了。

    刚才被水墨小小郁闷了一下的谭九走回来时正好听见顾边城说,“若他非男人,你岂会转身就走,不再多看半眼?”看见谢之寒古怪的表情,谭九故意大笑了起来,因为这些日子总被谢之寒笑话,现在寻了取笑他的机会,如何肯放过。

    谭九的笑声惊动了树林里的飞鸟,鸟儿扑棱棱地四下飞走,周围散坐的骠骑战士却眉目不动,除了巡逻的哨位,其他人都充分利用这短暂的停留时间休息。水墨自然也听到了谭九的笑声,她冲鲁维做了个鬼脸,弯腰继续检查马蹄,鲁维担心地问,“谭大夫不是气疯了吧?”水墨差点笑了出来。

    算算日子,离开太平关已经五日了。与赫兰之间的战争已告一段落,赫兰使者带着降表和无数贡品,美女前来求和,燕秀峰和皇帝派来的一位尚书则作为天朝代表和赫兰进行谈判。看见战事已定,顾边城立刻上表恳请率兵回防。

    骠骑军本来就是被皇帝派来救援的,对于黑虎军和常胜军而言,骠骑的存在就是一根刺,随时提醒他们曾经的失败。虽然燕秀峰表现的既感激又大度,但精明如顾边城自然不会给任何人留下把柄。圣旨跟随尚书大人一起来到了边关,大肆褒奖三军,就连刚刚脱籍成为士兵的水墨,也小小的提升了一级,晋升成了兵卫,名义上也是可以统领十员兵卒的小官了。

    当着各路人马,杨尚书宣读了皇帝旨意,除了升赏,特允许骠骑撤军回防,顾边城等人跪下谢恩。可在为特使接风的宴会上,尚书私下里宣读了皇帝的密旨,命顾边城回京述职,其余人马自行回防。顾边城当时就算是吃惊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恭敬接旨。宴后谢之寒曾猜测皇帝的用意,但当顾边城拿出杨尚书转交的一封信之后,谢之寒脸色微变,只冷笑了一声。

    当时伺候在一旁的水墨什么也没看清楚,就被谢之寒喝令出去伺候,但那股随信飘出的香气却一直萦绕在她鼻端。味道非常淡,若有似无,但偏偏有黏性一般,仿佛粘在身上就久久不能消退……就这样,大部分人马跟随顾边城手下锋将张启先行回转漠北边境,而顾边城,谢之寒则带领各自亲卫赶往京城面圣,水墨自然随行。

    “嘭,嘭”两声轻响,水墨拿小油锤将蹄铁又固定了一下才站起身来,她摸了一下马鬃,战马亲昵地用鼻子蹭了她一下。这几日一路都是急行军,因为路况不佳,有几匹战马的蹄铁出了问题,需要修理。罗战知道水墨曾在牧场工作过,反正这小子身瘦体弱,武艺低微不能站岗执勤,所以毫不犹豫地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水墨。

    “阿墨,用不着每次都敲打吧?你也太过认真了。”鲁维咕哝了一句。不论水墨干什么,他都会陪在身边,所以水墨勤于工作的话,他自然也不能休息。水墨心说倒不是我多认真负责,只是万一哪匹战马因为蹄铁的关系摔断了腿,下一个断腿的肯定是我!

    一想起罗战那双比泰坦尼克撞上的冰山还要冰冷坚硬的眼睛,水墨就想打哆嗦。罗战不光是顾边城麾下一员猛将,还是骠骑军里负责执掌刑罚的监军,而且对于犯错之人,绝对是男女平等,童叟无欺,出了名的冷酷无情。自己那不男不女的脉象和能逃过木石姻缘的神秘体质,在谭九眼中无异等同于大熊猫的存在,可在罗战眼里,只要有个能挨揍的屁股就足够了。

    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见鲁维不耐烦,水墨也想压压他浮躁的性子以免他将来惹祸,故意淡然地说,“我曾经听过一句谚语,断了一个蹄铁会绊倒一匹战马,绊倒一匹战马会摔伤一位将军,摔伤一位将军会输掉一场战争,输掉一场战争最后可能会亡了一个国家……所以,蹄铁不重要吗?”

    鲁维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见他被自己的话镇住又满眼的佩服,水墨不免有些得意。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她下意识回头去找,只见不远处的顾边城一翻手腕,被擦拭得雪亮的刀刃映着日光瞬间有些刺目,水墨赶忙眯眼转头,竟没看到顾边城嘴角的微笑和谢之寒若有所思的表情。

    “哒哒哒”,马蹄踩在坚硬土地上的声音显得很空远,天色渐暗,骑士们的速度也开始放缓。一想到今晚能够睡在房子里而不是寒风如刀的荒林野地,水墨就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暖和起来了。策马前行的顾边城无意间余光扫到水墨唇边的笑容,心里大概猜得出他的想法,不禁有些好笑。

    这几天都睡在野地荒林里,每人均是一袭毛毡,顾边城和谢之寒也不例外。但每晚都可以听到水墨牙齿相撞的响亮声音,就算挨着鲁维睡也不行。一个亲卫曾无奈地说,有了水墨晚上就不用派斥候出去警戒了,反正不论多远,敌人都听得到他制造的响动。

    但昨夜水墨难得安静了一晚,战士们今早还有人打趣说以为水墨被冻死了,他们才得以睡了个安稳觉。一想起水墨当时的面红耳赤,顾边城就感到昨夜的清瘦温暖恍若还留在怀中,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阿墨,估计再过半个时辰就到松岩城了,我听亲卫们说,这座城池虽然不大,却是很多往来客商必经之处,有很多新奇玩意儿和吃食。还有,听说守城的将军是石老将军,他是平湖人,离咱们家乡不过十数里,是咱们那里出的最大的官儿!州官经过他家门前都要下轿马。”有些兴奋的鲁维边说边吸溜着鼻子。他虽然不像水墨那样怕冷,但毕竟年幼,这些天的阴寒也着实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是吗……”鼻头通红的水墨话音未落,就听见不远处蹄声骤起,骑行在最前方的罗战立刻伸直手臂重重一握拳,战士们随即勒缰住马然后迅速却有序地布成防守阵型,武器出鞘,将顾边城等人包围在中间。一时间除了偶尔马匹的喷气声,再无半点声音。

    马上之人来得极快,还没到跟前已飞身而下,水墨认出来是派去前方探查的斥候头目。他虽呼吸粗重但丝毫不见紊乱,恭敬地单膝跪地抱拳说,“将军,属下奉命探路,在距松岩城三十里之处险被人偷袭,所幸无伤。”“唔,偷袭之人呢?”顾边城点点头,沉声问。

    斥候头目向后一挥手,其余斥候立刻将两个看起来半死不活之人拖到了阵前,一股子血腥味冲鼻而来。水墨微微皱了下眉头,尽管这味道已经太过熟悉,但她始终不能适应。好在死得再奇形怪状的她也见识过了,因此被拖倒在地的两人虽然血污满脸,她还是上下打量了一下。

    两个精壮男子,一个眼见气息微弱,眼阖颈歪,另外一个却不逊地挣扎着,直到被斥候一拳打在脸颊上,他才不再叫喊,被斥候抓住了头发将他的脸仰起。就长相而言倒算普通,水墨心想那双眼睛还算是精光四射,只是着实小了点。顾边城策马前行几步,略低头看着地上的俘虏。

    那人原本一脸的桀骜,但跟顾边城的眼神对视半晌,他忽然变了脸色。只觉得眼前的天朝将军虽然没有半点杀气,但那平静如水的目光却让人从心底里发寒。水墨正打量着俘虏觉得哪里看起来有点怪异,就听身旁的谢之寒森然地说了一声,“高句丽!”

    美人劫(二)

    “啪”,一滴寒露忽然跌落在了水墨的睫毛上,她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紧紧伏在她身旁的鲁维感觉到了,关心地扭头看她。水墨正想笑笑表示没事,忽觉一股大力传来,她的脸立刻被按进了草地里,被又冰又刺的草叶扎到了的眼角,但她只能咬牙忍疼,一动也不敢动。没一会儿就听不远处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喀哒,喀哒,喀哒……”仿佛如泼雨一般从藏身在坡下的众人头上洒了过去。

    又等了半晌,罗战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观察,枯黄的荒草被风吹得唰唰作响,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声音。罗战高大的身躯极轻巧地一跃而出,同时做了个挥手的动作,鲁维赶忙拉起还埋头在草坑里装死的水墨从藏身之地爬了上来。

    “呸,呸!”水墨小声吐着嘴里的泥土和草屑,她的脸上粘着些许干枯破碎的杂草,一根草叶就黏在鼻孔边,正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落,样子甚是狼狈,鲁维忙忍笑帮她收拾了一下。罗战对水墨的眼刀根本熟视无睹,他低声和两个军校商量了几句,点点头,回头做了两个手势之后大步向前跑去,默不作声的骠骑战士们随即跟上。

    肺部的烧灼感让水墨很想咳嗽,但她知道,如果自己敢发出这样的声音,罗战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脖子扭断,她只能勉力压抑着跟上队伍。鲁维虽然也是呼吸急促,但比水墨拉风箱一样的表现要好多了,他一直跟在水墨身边,生怕她被落下。

    要说水墨来到天朝这几个月也算的上是逃命经验丰富,但基本上都是被人当米袋子挂在马背上,胸疼肚疼屁股疼,苦不堪言。今天这一徒步急行军才知道,能被挂在马背上有多幸福。水墨看着侧前方鲁维瘦小的身影,手心汗津津地却死死拉着自己的手,知道他不会撇下自己独行。但现在是行军,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按军律唯死而已,她不想拖累鲁维,只能拼了老命往前跑。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支安静的队伍在山间穿梭着,越林趟河,昏暗的环境对罗战并没有什么影响,他小心却快速地辨认着周边的环境,而其他战士也毫不犹豫地按照他的指示前进,没有半刻休息。就在水墨感觉自己喷出来的气息热的都可以烧水之时,罗战终于停住脚步,手掌一握,战士们马上熟练地分散开来,悄然无声地选择各自的警戒位置。

    “呼,呼……”水墨几乎是踉跄着跪倒在地上,鲁维也是满头大汗,罗战眉头紧皱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却发现水墨将脸埋在了土里,显然是不想让自己剧烈的呼吸声被敌人发现。看着水墨急促耸动的肩膀,罗战终是没有说什么。这时一个已爬上山崖的战士学着夜鹞的声音“咕咕”叫了两声,罗战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伸头向下一看,“嘶,”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印象中安静有序的松岩城现在被片片火光包围着,东城门前尤其混乱,人影憧憧,兵器碰撞的声音,厮杀怒骂的声音,还有城墙被撞击的闷响交织在了一起……就算这么乱,水墨还是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虽然刚才还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可如果现在允许逃跑的话,她甚至可以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退回去。

    “阿墨,高句丽人为什么要攻击我们?他们不是岁岁进贡吗?”鲁维压低声音问。水墨苦笑,要是不岁岁进贡大概还不会打起来,有谁愿意永远低人一等呢?印象中,在隋朝的时候,皇帝曾率数十万大军攻击高句丽,但最终因为天气,补给还有战略上的疏忽而?br /免费txt小说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