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间之画魂 完第19部分阅读
水云间之画魂 完 作者:未知
不下去画的时候还能转行当翻译家。”汪子默闭着眼抓着她的手,满脸都是笑意。
“乱说什么!”她佯怒的轻拍了一下他的手,满脸不悦,不喜欢他拿这种事开玩笑。
“好啦,我不乱说就是了。以前我画画的时候,你不也是整夜整夜的陪我熬,我这次就当补偿你了。”汪子默拍拍她的手,脸上满是宠溺。
翠屏趴在他肩上,静静的没有说话,想了很久,嘴角泛起一个浅浅的梨涡,“明天下午本来还有一个沙龙要参加,可是我觉得不是那么重要,等会儿就去推了它。”
“你不必,”汪子默猛的睁开眼睛,刚开口却被她的手堵住了嘴,她抱着他的脖子站在他背后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我也想为你做点事,我也想陪陪你啊。学习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可是如果每天都把所有的时间用在工作学习上而忽略了身边的人,忽略了自己的生活,那不是就是本末倒置了。”
“你,”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他笑着拉开她的手,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啄了一下她的手心,“那照你说的办吧。”
她的好意,她的体贴,他怎么能不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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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翠屏起的格外早,洗漱完毕,见画儿还在睡着,便帮女儿掖好被子,留了张字条说自己出去打电话,然后关了房门出去。她先是借了电话打给威廉,解释今天她去不了他的那个沙龙,然后再托门房送了她刚整理的一些关于她改良方面的点子过去。反正威廉的意思也是想要这个,只要东西到,人在不在场都无所谓了。
办完正事,看看时间还早,想到汪子默应该还没有醒来,本来打算回房的翠屏又生起了别的念头,想心血来潮的想去为汪子默买一次早餐。这家饭店里虽然每天都有提供早餐,但是都是以西式的为主。翠屏还好,什么都不介意,画儿也是吃个新鲜,可是汪子默留学那几年算是对面包火腿倒尽了胃口,总是吃不下,怀念各式传统的中式早点。自从上次出去买过一次灌汤包以后,他就老是在念叨离饭店不远的那家灌汤包如何如何美味,说的次数太多,以至于连翠屏都记住了那店的名字。
翠屏记得前几天坐车回来似乎看到过那家店的招牌,估摸着自己应该能找的到具体位置,便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钱包出门了,想给他一个惊喜。
翠屏出了饭店,按照记忆走了过去,逛了几圈的结论就是她真的对认路这种事情不怎么在行,转的自己都晕了还没找到地方。不过好在那家铺子怎么说也是老店,名声够响,随便找了个人问问路,几经周折还是找到了。看在排在包子铺门口的长队,这才明白那天他为了让自己吃到这家包子花费了多大力气。摇摇头心里骂了一句傻瓜,然后自己也笑着跟那个傻瓜一样排起了长队,终于在双脚还没站麻之前买到了包子。
“糟糕,出来这么久,搞不好他又要着急了。”抱着热腾腾的一袋包子,翠屏这才发现自己买顿早餐花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他肯定都起来了,当下就急冲冲的往饭店里赶去。她心里只担心晚了汪子默会着急,完全没有心思再去看周围其它的景致,所以等到她被人拦住的时候,惊讶的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请问你是?”翠屏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四五十岁的样子,大概因为生活所累还是什么,头上已经出现了大片的花白,显得格外苍老。除了比实际年纪还要老的人之外,最显著的就是她的那张脸了,尖的跟锥子似的,再加上那画的细细的两条眉毛以及涂的血红的大口,满脸凶恶的让人一看就觉得尖酸刻薄到了极点。
我刚没碰着她吧?难道想讹钱?翠屏抱着包子防备的看着那个女人,上海这地儿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谨慎些为好。
“翠屏,你连我都不认得了?”那女人站在翠屏面前,语调拖的长长的,“果然三天不打就忘了规矩,你就这样对待长辈!”
“长辈?我娘早就过世了,你是我哪门子亲戚?”翠屏说的是实话,她娘把她卖给梅家没多久就过世了,至于她爹,她根本就没什么印象,所以她看着这个女人,对长辈这一词迷惑的很。
“你还敢装傻?!”那女人看到翠屏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当下就怒气腾腾的抬起了手想扇她,翠屏见状灵敏的往后一闪,躲开了她一巴掌。她又不傻,哪里有站在那里给人打的道理。
“你是谁,再在这里莫名其妙的发癫,小心我告去巡捕房,让警察来抓你!”翠屏见到这女人如此刁蛮任性不可理喻,本来因为赶时间就火烧火燎哦的心更加不悦了起来,言语当下就严肃了。
“你,你敢吼我,真胆儿肥了啊!”那个女人见状气疯了,直跳脚的指着她骂,“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就这样对你嫂嫂说话,你还有没有半点做我梅家的儿媳妇的自觉?!”
“梅家?儿媳妇?”她这一叫,翠屏总算是想起来她是谁了,原来她就是翠屏以前的嫂子啊。对于这个女人的恶形恶状,她可早就恨之入骨了,以前翠屏软弱可欺,她便想尽法子折磨这弟媳妇,根本不把翠屏当人看。这个女人以前在翠屏面前耀武扬威惯了,还当她是昔日阿蒙呢,这会儿还没有察觉到她跟以前的翠屏有什么不一样,竟然还跟想欺负她。
“不好意思,你梅家的媳妇我的确高攀不起,所以你那宝贝弟弟一攀上高枝就给了我休书,我现在跟你梅家没有半点关系!”翠屏看着那女人,轻蔑的笑笑,然后。
“你不是梅家的媳妇了?你跟阿弟离婚了?”那个女人先是一愣,然后就冲着翠屏大吼,“为什么?是不是因为阿弟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你竟然这么不懂事,为这点小事跟他要离婚?他一个男人家在外面十来年,身边有个把女人嘘寒问暖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竟然为了这点小事敢问他要休书?你还懂不懂规矩!我们梅家几辈子从来没有出现过离婚这种丢人的事情,你让我们以后还怎么做人!哼,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阿弟肯要你都不错了,你还敢跟他离婚!你的心眼就那么小,连几个女人都容忍不了?!男人在外面有个把女人又有什么了不起,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儿?!”
翠屏听到这些话,气的想笑。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极品的思维都是极品。不知道他嫂子是太了解梅若鸿的秉性还是他们这一家子人的思维方式都一样的,一语就猜中了真想不得不让她佩服。不过他嫂子那种语气可让翠屏气的火冒三丈。她辛辛苦苦在家养孩子养了十年,把最好的时光都给了那个男人,为他尽了所有儿女应尽的义务,然后等到的却是一个他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早就把她忘记的结局,面对这种情况她要一张离婚书难道还过分?他嫂子竟然还骂她心眼小?难道真让她把一辈子配给他们梅家才算是?
靠,还真是人善被人欺。翠屏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她记得这个女人的醋劲儿可不小,别看她这里说的大方,她自己的男人她可是看的死紧,连多看别的女人两眼都被她骂翻天,她那个时候怎么不大度一点。
“你有兴趣低三下四犯贱的帮你汉子养姨婆是你的事,别把别人都当做跟你一样的货色,更别妄想拿那种标准来要求我!我告诉你,以前的翠屏早就被你们逼死了,你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全新的翠屏,比妄想在我这里占到半分的便宜。我为梅家做牛做马了十几年,自觉地问心无愧。你们做了那么多没良心的事情,我懒得跟你计较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你还有脸在我面前大声嚷嚷,真非逼的我做点什么给你些颜色看看你才会懂事是不是!”翠屏当下就板着脸寒霜似的看着那个女人,冰冷的威胁道。
梅家嫂子
梅家的人向来如此,欺软怕硬,看你软弱就变本加厉的欺负,万一你要真是强硬了起来,她倒还真的不敢对你大小声了。
梅若鸿的大嫂打量了翠屏身上好几遍,她在饭店做了也好几年了,虽然是个打扫的老妈子,但来来往往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还是见过一些,多少有点眼力劲儿,知道真正的有钱人才不会打扮的满头珠翠招摇过市,所以翠屏一身打扮虽然素,但却还是让她忌讳了几分。因为她这衣服虽然看着简单,但是料子样式都是极好的,手工也是上乘,跟她在饭店里看到的那些太太小姐们一样,绝不是便宜货。
几年不见,往常总是弯着腰低着头低眉顺目的任人欺负的小媳妇陡然有一天扬眉吐气的抬头挺胸站在她面前时,大嫂这才发现这个翠屏有些陌生。她似乎从来都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一直被自己欺负的不出声的弟媳。
就算以梅若鸿大嫂这种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翠屏比她记忆中的看上去要漂亮多了,甚至,她还年轻了许多,身上有种她看不透又不敢直视的东西。一身旗袍款款的站在那里,眉目流转间自有一种自信却不自傲的光芒,气质好到就算有人说她是大家小姐恐怕也不会有人会怀疑,哪里还有半点童养媳的模样。
其实她开始看到翠屏的样子,也没有认出这是自家那个童养媳,直到翠屏低着头走路时,那种熟悉的模样才让她确信自己没有认错,毕竟一个人的习惯举止不是那么容易改正的。再说画儿又在这附近,以这个翠屏疼爱女儿的个性,只要她没死,肯定不会让女儿离开自己太远的。
片刻之间,梅若鸿的嫂子从翠屏的衣着打扮以及说话态度就察觉到现在这个翠屏可不好惹,当下就立马便了脸,满脸堆笑的凑近她,“那个,弟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张嘴,就是有点臭,你可别介意我刚才说的话,我这不是也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想念的紧嘛。”
看翠屏的这身打扮,以及那天抱着画儿的那个男人,梅若鸿的嫂子揣测着这弟妹应该是蹬脱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另攀上高枝了,要不然她怎么可能变化如此之大。想到那个男人只是随便说了两句话就能把她开除,她哪里还敢放肆,当下就在翠屏面前陪起了笑脸。
翠屏知道她是那种人,也懒得跟这种小人计较,哼了一声,当下抱着手里的东西就打算离开,却不想那女人却拉着她不肯放手。
“你想要做什么?”翠屏嫌恶的看了那女人一眼,这前倨后恭的态度实在是令人作呕。一想到她以前欺负了那个翠屏那么多,她就很难对她和颜悦色的起来。
“这个,翠屏,怎么说我们也曾经是一家人,别那么绝情嘛。”那个女人拉着她的袖子讪讪的笑着,一双小眼盯着她身上的装饰,眼里是遮不住贪婪,“我们这一路来上海讨生活可不容易,好不容易找到个勉强糊口的生计,却莫名其妙被人给弄没了。好妹妹,你现在发达了,那好歹也提携一下我们不是?你在上海做什么?有自己的公馆吗?干脆不如就让我们一家去你那里帮忙吧,你看我们怎么说也做过自家人,用起来总比外人可靠多了。我洗衣做饭都会,你大哥赶车做跑腿都是一等一的,穗穗跟崽子也长大了,给你当个使女长工那都是没问题……”
翠屏一听这话,气的当下就想翻脸。不要脸的人见的多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她以前对翠屏做了那么多“好事”,现在一转身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记得的向自己念叨什么狗屁的“亲情”,企图把她一家人塞过来让自己养?她是傻子还是当自己是傻子?难道这个女人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她说什么就答应什么的小媳妇。
可是,当她怒气就要迸发的时候,脑筋一转,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一家人?呵呵,对啊,她怎么可以忘记真正跟她一家人的那个人呢。这世界上小人是得罪不起的,她不会帮你成事,但坏事是绰绰有余的。上海这地方翠屏常来,在她工作中占了不轻的地位,万一惹恼这个女人给她捅了什么篓子那可就划不来了。
想到这里,翠屏硬是逼着自己挤出一点笑容,装出惊讶的样子对那个女人说“找工作?大嫂怎么还要为这种事情发愁?难道你不知道梅若鸿现在已经成了杜家的女婿了?你是他的大嫂,俗话说长嫂如母,有他这座大靠山在你还用去找什么工作。”
“杜家?”那个女人一愣,没用弄清楚。
“就是四海航运的杜家啊。你在上海这么久,难道没有听说过四海航运?他们公司的主要业务都是在上海,是业界的巨头,名气那可是响当当的。杜老爷今年都五十多岁了,膝下去却只有一儿一女,儿子今年才八九岁,离继承家业远的很呢。梅若鸿现在是杜家的东床快婿,等他娶了杜大小姐之后,四海航运早晚都是他的。你有这么能干的一个弟弟,哪里还用再去别的地方找工作。等他变成了四海航运的董事长,你就是董事长的嫂子,去给人家当洗衣煮饭的婆子不是太失身份了?”
翠屏这几句,犹如天上掉下来一锭金元宝砸在了她头上,梅若鸿的嫂子当下就被这忽如起来的喜讯砸翻了,激动的连声音都有点颤抖的说“你是说,小三子攀上了一门好亲事?”
“可不是攀了门好亲事。”翠屏嘲讽的笑笑,脸上笑容依旧“那杜家小姐又温柔又貌美,再加上家财万贯,他要不是为了空出正室的位子迎娶人家,怎么会那么痛快的给我这个糟糠妻一封休书呢。”
翠屏这个时候的讽刺梅大嫂可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她满脑子都是“梅若鸿攀上高枝了,飞黄腾达了,他们终于有盼头了。弟弟这么出息,当哥的怎么能不去帮忙呢?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就去杭州,她辛苦了这么久,总算苦尽甘来了。”
“梅若鸿就住在水云间,至于杜家的大宅,你去杭州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你也不用担心我骗你,梅若鸿和杜家大小姐的情事早就人尽皆知,你知道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我有没有在说谎。”翠屏笑着丢下这句话,趁着那个女人还在发白日梦的空当,赶快走开了。
浪费这一番功夫,怀里的包子早就变凉了,翠屏有些泄气的抱着包子没精打采的往饭店走去,没想到刚拐过弯儿就看到汪子默拉着画儿站在在饭店门口的阶梯下焦急的走来走去。
“你们,”她快走了两步,冲着汪子默笑笑,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就被他一个箭步冲上来,不顾外面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把她抱到了怀里。
“子默,我”翠屏护着手里的包子,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手是那样的紧,仿佛一不小心自己就会消失了一样。
“你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你一个人在这大上海迷路,会回不来了。”他不顾别人惊讶的眼光,固执的抱着她不愿意撒手。前几天那个女人的事情一直藏在他心里,老让他觉得不安全,今天早上醒来看她不在,问遍了服务员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汪子默的心一下子就揪的老高,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你乱想什么,我这么大一个人还能出什么意外。”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感动于他对自己的关心,所以翠屏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就带了撒娇的口吻,“我出去买包子了,想给你一个惊喜。谁叫我人太笨,竟然买了这么久,把惊喜都变成了惊吓。”刚才遇到梅若鸿嫂子的事情,翠屏怕说了要解释太多,于是轻描淡写的就隐瞒了,只说是找路花去的时间太久。
汪子默这才意识到她一直在护着某样东西,看着她怀里抱着被压的有些扁的包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口,“那个,没压坏吧。”如果让她跑了一早上的辛苦化为泡影,他会很内疚的。
“没事儿,有些变形,但是应该不影响味道。等会儿让厨房帮忙热一下,就好了。”翠屏打开袋子给他看,一脸的得意,“你上次说你喜欢的包子,就是这家的,对不对?”
“嗯,是。”看到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她都记在心里,汪子默握着翠屏的手,一时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
“喂,拜托你们两个要亲热回房间去好不好?站在这里很丢人唉,好多叔叔阿姨都往这边看了!”打断他们的是画儿的声音,她站在旁边嘟着嘴,“我知道我个子矮,可是妈妈你也不能一看到汪叔叔就忽略了我吧。”
“小画儿吃醋了”翠屏捏了捏女儿的脸蛋,被画儿的话逗的笑了起来。看看四周投来的好奇视线,她本来也不是豪放的人,当下就有点脸红,立马拉着画儿的手匆匆忙忙的跑进了饭店。
芊芊
自从梅若鸿跟杜世全订下约定之后,梅若鸿便觉得美好的未来在向自己招手。他一直不觉得自己比汪子默差多少,甚至他还隐隐觉得自己的才华在汪子默之上,所以他对汪子默的成功很不以为然。梅若鸿认为汪子默之所以出名,那是因为他命好,遇到贵人提携伯乐赏识,总有人愿意出钱帮他开画展,愿意帮他打造名声,如果梅若鸿也能得到这种待遇,那么他的成就一定不在汪子默之下,甚至还能比他更厉害。
可是,风水轮流转,命运终于对他也公平了一次,终于也有人愿意给他出钱办画展了,而且还是在杭州最大最好的画廊,这样困扰他多年的难题终于解决了,梅若鸿觉得自己大展宏图指日可待。
但是可惜这种快乐没有维持多久,梅若鸿就又开始苦闷了起来。当他拿起他弃置已久的画笔画画时,他发现一切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他的灵感并没有源源不绝的涌现出来,他的“杰作”并没有一副一副接连不断的诞生,于是梅若鸿陷入了时而欢喜,时而忧愁,时而得意,时而灰心的状态。他的情绪变的极端的不稳定,有时候默然呆坐不肯出声,有的时候又忽然手舞足蹈。每当他画出一副自认为不错的画作时,他便开始沾沾自喜的觉得自己是天才,而当他抓耳挠腮却无从落笔的时候,又会陷入认为自己是废物的自我怀疑中。
这段日子梅若鸿过的辛苦,可比他更辛苦的是杜芊芊。为了能让梅若鸿更好的画画,在父亲面前好好表现一次,得到父亲的赞同,杜芊芊吃尽了苦头,迅速的从一个十指不沾水的千金大小姐进化成全能主妇,把水云间整理的井井有条,衣食住行柴米油盐没有一样需要梅若鸿操心。
甚至,连杜芊芊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适应这一切,学会这一切。当意莲偷偷来看她的时候,握着她的手哭的泣不成声。意莲心疼自己这个女儿往日在家的时候是连热茶都没有自己动手沏过一杯,现在却要给一个男人成天动手洗衣做饭,把一双保养的如凝脂一般的手糟蹋的跟老树皮一样,又是烫伤又是切伤。意莲心疼杜芊芊,当下就要她搬回去住,说是一切有她,她一定会说服杜世全让女儿回家住的,还说杜世全在家其实也很想芊芊,经常长吁短叹,如果杜芊芊要回去,顶多向父亲低个头就可以了,杜世全一定不会拒绝的。
意莲的这个提议被杜芊芊坚决的拒绝了。杜芊芊是个要强的人,这十八年来她没有在任何事情上输过,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她更要赢。杜世全之前就说明,他只负责资助梅若鸿开画展,可是其它的事情他是一项都不会帮忙的。杜芊芊把父亲这句话记在了心里,所以不管她过的多辛苦,她的自尊骄傲都不允许她向家里求援。她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懦弱连累梅若鸿被父亲看不起,这是她的男人,她不能忍受任何人鄙视他。
因此,杜芊芊婉拒了意莲的好意,安慰母亲说自己一切都好,还说“有情饮水饱”,因为她跟梅若鸿真心相爱,所以所有的苦头都是甜蜜的。她一点都不辛苦,她愿意在这里陪他同甘共苦,直到他成功。
就这样,百般保证,安慰走了眼泪一直没干的母亲,等杜芊芊一个人坐在水云间厨房里对着一盆脏衣服发呆的时候,自己憋了很久的眼泪却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生活的困窘她不害怕,物质的贫乏她可以忍受,可是梅若鸿的状态却让她担心。他整天要么疯狂的要么死静要么咆哮,完全没有了她当初认识他时候活泼开朗有趣迷人的样子。每次他发狂的时候,她站在门边发抖的看着他,只有不停的安慰自己说这是他绘画时过于投入产生的,这是他沉迷于艺术的表现才能让自己不再害怕,不再怀疑。
她已经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名誉不要了,家庭决裂了,她已经变的只有他了,她怎么可以后悔?怎么可以怀疑?
她一个女人,既要顾内又要顾外,伺候他衣食住行一日三餐,不让一点点琐事打扰他的创作,就这样还不够,她还要在他伤心痛苦以头抢地的时候奋不顾身的上去抱住他,安慰他,在他低沉消极的时候给他打气,鼓励他,在他每画完一副画的时候,用尽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词汇来称赞他,夸奖他。
杜芊芊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过多久,她每天都在自我安慰中才能度过去,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心力交瘁了。她只期盼着梅若鸿可以早点画完这些画,恢复正常。希望这些画能在画展上扬名立万,让父亲对他刮目相看,希望他能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自己的一切牺牲不是白费了。
梅若鸿就这样一会儿上天,一会儿下地的折腾了一个多月,在芊芊的陪伴打气以及不断的鼓励下,他终于有了五、六十张自认还过得去的作品。尽管他把自己弄得又瘦又黑,他的精神却是亢奋的,眉尖眼底,全是喜悦和兴奋。杜芊芊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欣慰了许多,比起他纠结时候的狂躁不安,这种景象让人轻松多了。
这天,阳光很好,水云间外的草地上一片碧绿。芊芊把若鸿的画,一张张排列在草地上,用石头压着四角,以防被风吹走。她一张张审视过去,看着这些也凝结了自己无数汗水的作品,情不自禁在嘴里喃喃的说着:“这一张我喜欢……这一张我喜欢……这一张我喜欢……这一张我也喜欢……若鸿!每一张我都太爱了,怎么办?画展到底要用多少张?”
杜芊芊也看不懂画,她只知道这些东西的诞生实在是太过艰难,所以她看每一幅作品都觉得像是自己的孩子,她怎么能不爱,怎么可以不爱!
梅若鸿听到杜芊芊的夸奖,得意的飞奔过来,看着一地的画,他一张张看过去,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得意。
“傻瓜!”梅若鸿板起来脸故意的笑骂着芊芊:“什么每张都喜欢?这张就不好,这张也很烂,这张…… 这张实在不错!这张也还马马虎虎……唔,唔……这张嘛,这张是杰作!”
梅若鸿本来还想自我谦虚一下,无奈越看过去情绪越高涨,到最后就兴奋不已的欢呼,“哇!这才多久时间,我居然完成了这么多幅画!哈哈!哈哈,哈哈……”
梅若鸿太高兴了,索性干脆往后一仰就平躺在草地上,两眼望着天空,大叫着说:“天为被,地为裳,水云间,我为王!哈哈!”
这么多天梅若鸿一直很郁闷,好不容易他今天这么兴奋,杜芊芊不由得也感染了他的喜悦,跪在他身边看着他,只见阳光闪耀在他整张脸孔上,让他显得格外的潇洒迷人,在这瞬间他似乎又变成她爱着的那个放浪不羁,自信天真的梅若鸿了。
芊芊也喜不自禁的大笑着说:“你今天真的有点疯狂!”
“不是一点点疯狂,是很多很多疯狂!”若鸿见到杜芊芊明媚的笑着,看着她年轻而漂亮的面孔,情不自禁的伸手用力一拉,就把芊芊拉了下来,两人滚倒在草地上,笑着抱成了一团。
“不要,不要这样?”当梅若鸿抱着杜芊芊想要吻她的时候,杜芊芊伸手挡住了他的嘴,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在外面。”
“那我们,”梅若鸿没有松手的意思,笑嘻嘻的抵着她额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回过头一看,便看到汪子璇一脸吃惊的站在那里。
汪子璇今天是随意走过来的,她停下脚踏车,惊讶的看着一地铺陈的画,和那滚成一团的若鸿和芊芊,被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就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不过她也觉得撞到人家亲热有些尴尬,仓促间正想转身想离去。但是,若鸿和芊芊已经看到她了,两人急忙从草地上站起来。
“子璇!”梅若鸿看到是汪子璇来了,当下兴奋的喜出望外,一下子就放掉杜芊芊站了起来,大笑着朝她奔去,“你终于肯来水云间了!哈哈哈!今天真是我的好日子,吉星高照!我就知道你不会永远不理我的!”
汪子璇深深的吸口气,力图平静自己,对上次被梅若鸿摇的七荤八素的事情她还心有余悸,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跟梅若鸿之间的距离。
“那个,对不起,我想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了。”既然梅若鸿已经迎了过来,汪子璇也不好扭头就走,只能站扎那里傻笑了,心里却把自己骂了个半死,做什么不好,怎么选了这个时候来看他们。
“打扰,子璇你真是客气了,你是我们的朋友,你来看我们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看到梅若鸿一见到汪子璇就松开抱住她的手,杜芊芊心里怎么都有些刺痛,当下走到梅若鸿身边,像是宣告所有权似亲昵的抱着他的手臂,对着汪子璇羞涩的一笑,“子璇,你比我大几岁,我有什么不对,你原谅我吧!如果我们大家能恢复以前的友谊,我就太高兴了!”
决裂
虽然杜芊芊的话让子璇有些不舒服,可她本来就是大大咧咧的人,而且这次过来也是为了修复友谊,所以并没有太多的为这句话生气,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是你最近画的画?”汪子璇看了铺了一地的画作岔开话题,发现梅若鸿终于用功了起来,不由得发自内心的为他感到高兴,脸上也出现了笑意。现在其他人都在进步,梅若鸿虽然跟大家没有在一起,可是子璇却依然希望他能进步。
“是啊,这些都是我最近的新作!”梅若鸿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神情,不由分说的拉住了汪子璇,把她拖到那些画前面:“子璇,你来的太好了,快你帮我看看这些画,你觉得我画得怎样?我的画展就要举行了,我实在很紧张……”
看到梅若鸿拉住汪子璇的手,杜芊芊脸上的笑容渐渐挂不住了,他怎么可以这样无视她的存在,在看到了别的女人之后就把自己抛在了脑后。
“画展?”汪子璇有些惊讶,她之前并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是呀,就是二十日,在揽翠画廊!我已经寄请贴给你们了!你回去告诉子默和舒奇他们,一定要来!”梅若鸿兴冲冲的说着,看了一旁的杜芊芊一眼,又解释了一句:“当然,是杜伯父支持我,要不然,我是没能力去租那种地方!”
“那恭喜你了。可是哥哥和舒奇他们都出去采风了,我不知道到时候他们还有没有回来。”既然是未来岳丈大人支持的,那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杜世全简介同意了梅若鸿跟杜芊芊的事?知道他们一路走过来不容易,所以听到这个消息时汪子璇打心眼里替他们高兴,但是也委婉的指出其它人可能没有空出席。
“什么?”梅若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上是挂不住的失落。他本来也想借着这场画展在那些朋友面前扬眉吐气一番,让他们知道当初拒绝他的联合画展是多么的失策,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现在根本就没在杭州。
汪子璇看到他的失落,还以为他是为了朋友不能出席而失落,当下真诚的安慰他,“你别担心,其他几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可我哥九月就一定会回学校,到时候我一定让他去看你的画展。”
有了汪子璇的这番安慰,梅若鸿总算好过了一些。他静静的看着汪子璇脸上耀眼的笑容,只觉得好久不见,子璇身上似乎又多了几分自己从来都不曾发现过的风情,美到让他有种想要拿着画笔记录下来的冲动,一时竟然看呆了,直到汪子璇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介意不介意让我先睹为快?”汪子璇手在他前面晃了晃,俏皮的说。
“当然不介意。”汪子璇问的正合他的心意,梅若鸿当即大笑了起来,拉着汪子璇的手去看他的那些画,如数家珍的说“你看!这一张,我好得意,我给它取名字叫奔,你说好不好?还有这张,画的是雨后的天空,我还没定名字,你说叫什么好?”
杜芊芊羡慕的看着梅若鸿跟汪子璇滔滔不绝的讨论着每幅画的名字,优劣,当他跟汪子璇在一起的时候,忽然就变得眉飞色舞了起来,整个人像会发光一样。他们之间是那样默契,讨论是那样激烈,仿佛形成了一个别人无法插入的世界。见到他们那个样子,杜芊芊再也忍不住了,主动上前站到了两人中间,“你们在说什么呢?”
“我在跟子璇讨论我的画,希望她能给我一些意见。”梅若鸿被打断了话题,显然不是很高兴。不过他的不高兴只维持了数秒,在听到汪子璇的夸赞之后,他又立马兴奋了起来。”
“真的吗?真的吗?”若鸿在汪子璇面前兴奋得像个孩子:“有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芊芊说她每张都喜欢,但她是感情用事,根本不懂什么是画嘛!你才是行家!而且你不虚伪!我真的有进步,是不是?是不是?”
“嗯,跟以前比起来进步不少。”汪子璇笑着夸了他一句,然后一转身忽然看到两张并排而放的油画,画的都是人像,一张是自己披着薄纱站在窗前,一张是芊芊,伫立在西湖湖畔,穿着件低胸的白色绸衫,胸前的“红梅”,赫然在目。子璇瞪着那两张画,整个人呆掉了。
“这幅画你要拿去展览?”汪子璇看着自己的那幅荫门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连手都有点抖。
“是啊。”梅若鸿很兴奋的挥舞着手,“这幅画我觉得我画的非常之好,我决定到时候要把她放在最显著的位置上……”
梅若鸿的画还没有说完,就被汪子璇的叫声打断了,“我不同意!”
“为什么?”梅若鸿被她的反应吓到了,脸上满是惊愕,“子璇,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当初我们画画的时候,”
“当初你们画画的时候,我是心甘情愿给你们当练习的模特,但那只是练习,不代表你可以擅自拿我的肖像去展览。你知不知道,这画流传出去对我有怎么样的影响!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允许就把我的画像拿去展览,你有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你怎么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尊重我一下!”汪子璇气的满脸通红的打断了他的话。
梅若鸿已经和杜芊芊在一起了,却保留着她的荫门画,还要拿出去展览,这让别人看了人家会怎么说她?汪子璇现在做生意,也是杭州商界小有名气的女强人了,有头有脸的,被人指指戳戳她还怎么便对其它人?她现在经历了一些事,也明白了一个清白的好的名声对女人来说有多重要,毕竟人还是要在世俗中生活,不可能天真的挑战所有世俗观念。她已经对自己以前年少轻狂时做的很多事都感到了后悔,现在看到梅若鸿还拿出旧作,不由得气的火冒三丈。
“我怎没没有尊重你,我画你的时候,每一笔每一划,每条线条都充了对美的敬意。这是艺术,子璇你怎么可以说我不尊重!我没有想到你也会跟那些人一样无知粗鄙,你太让我失望了!”梅若鸿的火气看起来比汪子璇还大。
“你还好意思说!”汪子璇大声的吼着,想去抢那幅画,“你知不知道这种东西流传出去对我的生活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我不许你拿它去参展”
“一幅画而已,能产生什么影响!这是我的画,我有权决定是否要用它去参加展览,我认为它可以它就可以!”梅若鸿不以为然的说,认为汪子璇太大惊小怪了,坚持护着手里的那幅画不给她。事实上梅若鸿手上的画作并不多,全部加起来也不满百幅,其中能挑的出满意的画不过三四十多幅,远远不能应付一场画展的需要,所以他才拿出以前的这些画。这幅肖像在他的画中也算的上是上品,少一副都会对整个结果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他说什么也不同意汪子璇拿走那幅画。
“梅若鸿!”汪子璇抢不到画,气的在那里直跺脚,连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不要逼我恨你!”
梅若鸿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么重的话,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比汪子璇哀痛一百倍的说,“子璇,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汪子璇看着一脸哀痛的梅若鸿,终于看清这是一个多么自私的男人,“你为了你的画展牺牲掉我平静的生活,你还说我无理取闹?梅若鸿,我看算是看清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说完这句话,一跺脚,朝着外面跑去。
“子璇!”看着她离开,梅若鸿惊呼着;“你才来,怎么就要走呢?别走别走!进屋里去喝杯好茶,芊芊才给我拿了两罐碧螺春来……”
汪子璇一语不发的跳上车子,头也不回的的骑走了,芊芊看着她的背影,有些醋意又有些得意的说,“若鸿,我觉得子璇有点不对劲儿,你是不是该……追她去?也许……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算了!”梅若鸿看了看汪子璇远去的背影,泄气的摇了摇头手,“她要走就走吧,我们来继续收拾我们的画。”
“那这幅画,你还要不要展览?”杜芊芊满怀醋意的看着草地上汪子璇的那幅画,可惜梅若鸿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醋意,只自顾自的看着自己的画,随口答道说,“展览?当然要展览,这么好的画我怎么可以不拿出去。芊芊,不要在那里站着了,赶过过来帮忙!”
汪子璇的来去匆匆变成了杜芊芊心里面的一根刺,虽然看着她泪奔走有几分得意,但是真要将自己半裸的画拿出去展览,想着汪子璇的激烈反应,杜芊芊也不由得有了几分犹豫。
就如同汪子璇说的那样,现在还很少有人能接受的了这种前卫大胆的艺术,她的这幅画拿出去,万一再招致什么不好的言论怎么办?外面的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已经够多了,她也不希望某些小报再写出什么绯色新闻来。更何况,保守顽固的父亲看到这幅画之后会有怎么样的感受?杜芊芊真的有点不敢想象。
她越想越怕,所以在帮梅若鸿收拾好了所有画作之后,她小心而又委婉的提出了这个建议,“若鸿,你有那么多画,这两幅就不要展出了好不好?”
“不行!”梅若鸿想也不想的都拒绝了她的提议。
“若鸿,你有那么多幅好画,多这两幅不多,少这两幅也不少,那就不要展出了好不好?你知道,这种画往往会招来很多非议,很不好处理的。”杜芊芊不死心的想要继续劝说梅若鸿,却不想到惹他生气,当下一个耳光就把她打到了地上,开始漫骂起来“你让我不要展出这些话有什么居心!你是不是想眼睁睁的看着我的画展失败!你是不是也跟那些人一样等着看我的笑话?!”
杜芊芊捂着脸吃惊的看着咆哮的梅若鸿,一种悲愤羞辱的感觉冲上了她心头,想到自己这样辛苦为他,到头来还要遭受他的这种对待,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扇她的耳光。杜芊芊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梅若鸿,哭着跑出了水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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