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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间之画魂 完第7部分阅读

      水云间之画魂 完 作者:未知

    吗?

    为什么,汪子璇觉得自己跟翠屏完全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却莫名的仿佛成了坏人,被人从属于自己的第二家里“驱逐”出去。

    她以为自己会愤怒,会不平,会大吼大叫……

    可是,看着那两个人,子璇忽然觉得自己好迷惑了,她没有一丝丝力气去争吵,她只是扶着翠屏,轻轻的说“翠屏姐,我不想站在这个地方了,我们回家。”

    她,汪子璇,她的尊严不容易她被人说了那种话之后还死皮赖脸的留下,她会自己高傲的转身离开。即使没了“水云间”,她还拥有“烟雨楼”。

    相通

    子璇自打从水云间回来之后,就一直情绪低沉,虽然烟雨楼的活动也还参加,却也不再热心。翠屏知道她是被那天杜芊芊的话伤到了,想安慰她一时又不知道从何处下手,也只能让时间慢慢为她疗伤了。

    好在那个梅若鸿绝非良人,子璇现在对他只是有一点点旖念,却还未到情根深重的地步,断起来虽然难受,但也不是接受不了。相信以她开朗的个性,过上几个月应该就能重新活泼起来了。

    可即便是这样,翠屏仍然担心她想不开,于是闲了总在她身边打转,想办法做点小东西逗她开心,希望她能赶快从阴霾中走出来。

    “我说你,她是你的妹妹,你怎么都能不管不问不操心的!”翠屏被汪子默喊来帮忙收拾书房,看着汪子默这几天吃饭睡觉画画该干嘛干嘛,对汪子璇的失常不闻不问的样子,翠屏心里一直有埋怨,但总找不到机会说。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了,她才开口抱怨汪子默的粗心。

    汪子默笑了笑,一边搬着书房一角散放的石膏人像,一边笑着说,“翠屏,那是子璇不是画儿。”

    “啊?什么意思?”

    “子璇她是二十多岁的大人,不像画儿一样是十几岁的小孩儿,所以你不能用同样的方法来对待她们。我知道子璇最近不开心,可是她已经是个大人,有能力去判断是非对错并且自己做出决定。她不是跟在哥哥屁股后面的小女孩,她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属于自己的隐私。她为什么不开心,如果她觉得有必要的话她会告诉我,如果她不告诉我的话,那就是她觉得不适合,我应该尊重她的选择,而不是老去跟在她身后逼问她原因,而不应该自作主张的去安慰她。如果她需要任何支持,只要她回头,我就会在她身后。”

    “你就这样放任她?你难道就怕她想不开,或者是做出什么错误的决策?”翠屏不得不承认汪子默说的有道理,她的确有些老母鸡心态,总把子璇当做画儿一样的保护。女人天生的多管闲事让她理智上赞同汪子默的做法但是感情上却一天到晚的操心。

    “想不开?我的妹妹不会有那种想不开的时候。”汪子默摇摇头笑了,眉宇间尽是对妹妹的新人。“只要是人怎么能不犯错误,错了改回来就是,有什么要紧的。就算是我干涉她,也不一定能保证我帮她做的选择就没有错误啊。”他不怎么在意的一边收拾着画具,一边跟翠屏唠叨“不管她犯了再大的错误,她还是我妹妹,家永远是她的后盾。犯了错,被外面的世界伤到遍体鳞伤,没有关系,家永远敞开大门欢迎她。回来养好伤,养足元气,踏出门去,她永远是那个神采飞扬的汪子璇。”

    “你们的家教,很特别。”翠屏听的有些震撼,这种教育理念她虽然听过,但她很难做的到。当了母亲才发现,不管孩子走到哪里去,总担心磕着碰着,根本不敢放手让她自己的去闯。

    “嗯,这是我父亲说的。”虽然没有跟父亲在一起,但是汪子默谈眼中显然对父亲很是崇拜,“他说没有人永远可以做温室里的花朵,想要做自由翱翔的鹰,那就要敢出去跟风雨搏斗才行。父母在我们人生道路上扮演的角色是指导者,他们可以给孩子传授经验,教会她们技能,提出忠告,但是父母不能代替孩子去经受这些风雨,一切还得我们自去体会。”

    “你父亲是个很睿智的人。”翠屏听了,由衷的敬佩,“我想这大概也是他为什么敢把你们兄妹俩独自留在杭州的原因吧。”

    在这个时代,很少有这种开明而豁达的家长。

    “独自,怎么叫独自,你没看他还留下老陆,陆嫂一堆家仆,他呀,也就是嘴上说的好听,心里还不是放不下。”说道父亲,汪子默抱怨的时候便带了几分稚气,看的翠屏好笑不已,“他要是不留下老陆他们,你还不怕着屋顶都掀翻了。”

    “那才好玩。”汪子默冲她调皮的眨眨眼,又逗的翠屏一阵大笑。

    汪子默的书房一边被当做画室使用,所以都装了大大的落地玻璃窗。下午的天气很好,懒洋洋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铺满一室金黄的碎片。他们两个人就在书房的两头收拾东西,间或的聊几句。

    “那么说,那个时候你去很辛苦了?”翠屏听到他说起以前出国的经历,很是好奇兼崇拜。那是她一直的梦想,她也非常想出去看看这个世界上别的角落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体现一种不一样的氛围,可惜两辈子都没有实现。尤其是上辈子最冤了,她好不容易才攒够留学的钱,却没想到被车子撞死了。

    汪子默站在梯子的上面,翠屏站在梯子的下面。她把擦拭干净的书递给他,他一边接过书放回原处,一边跟他聊起留学的经历。“是啊,是很辛苦。那个时候我才十七八岁,差不多什么都不懂,虽然父亲拜托了相熟的教授照顾我,可怎么总好意思麻烦人家,所以还不是什么都自己来。第一次住学生公寓,第一次自己洗衣服,第一次去打饭,好多好多的第一次。那个时候我脾气也不好,外国人又看不起我们中国人,三言两语不合就拳头说话,可没少打架!啧啧,你不知道,他们那些人都长的比我们高大的多,一个个跟野人似的,打起架来我吃亏不少。”

    “你还打架?”翠屏惊讶的长大了嘴,汪子默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样子,很难想象他跟人打架。

    她惊讶的表情让汪子默心情很好,推了推眼睛,语气中不由得带了几分得意和骄傲“我打架可是很厉害的哦。呵呵,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日子呢。那个年纪的男孩子,不打上几场架怎么叫男人。有些人你斯斯文文的跟他们讲道理跟对牛弹琴似的不管用,还非动手不可。不过在那里,就算打输了不要紧,只要你跟应战,本来就说明了一种态度,虽败犹荣。因此我还不打不相识的结交了好几个好朋友,在日后的过程中都帮了我不少忙。”

    汪子默交友广泛,翠屏是知道的,只是听到他说起那种种,还是惊讶的不可思议。

    “其实在外面,这些还不是难以忍受的,最难以忍受的却是一种思想上,心灵上的空虚。虽然大家都是很好的朋友,虽然身边总是热热闹闹的说笑,可是这里,总感觉的空荡荡的,自己就像个空心人,怎么也填不满。”汪子默站在梯子上笑着回忆。

    记忆是件很奇妙的东西,当时好多难以忍受的痛苦,熬了过来之后,再回想起来,总会找到很多很可乐的东西。

    汪子默那几年的留学生涯,他很少对外人提起,也无从说起。

    对于家庭,对于父母,对于妹妹,他向来是报喜不报忧,说到全部是新鲜事,写信回来都是满篇的我很好。他是男子汉大丈夫,虽然那个时候年纪还不大,但总认为自己该有些担当了。送他上船的时候一向刚强的母亲几乎哭晕过去,他一踏上甲板就后悔了,可是他怎么能让已经忧心忡忡的父母再为自己担心,所以只有挥手过去微笑着说我很好。可是微笑背后,他究竟真的过的好不好,其实只有自己知道。

    这些痛苦,他也没有办法对同龄人或者同事说。对于身边的人来讲,他的际遇已经让人多人眼红羡慕了,他再说自己苦,没有人会理解,只会以为他故作姿态的炫耀。所以在跟第一个讲述遭遇冷眼之后,他学会微笑着掩盖那一段辛酸,说起国外时,谈建筑、谈音乐、谈美食、谈文化,就是不谈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遭遇多少白眼,受过多少冷落。

    这样一个温暖的下午,有一个人认真的听着他的那些旧故事,没有怀疑,没有质疑,没有讽刺,她只是静静的听着,却能敏锐的从他修饰过的语言后面触及他的辛酸。

    “后悔吗?”她温暖的浅笑,一边帮他递着书,一边仰头问他,她身上那种从容淡定的态度,似乎熨平他焦躁许久的孤独,让他也平静了下来。

    “开始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国,为什么要自讨苦吃,我自信在国内我的绘画成就也不会比出国要差。可是呆久了,经历多了,却忽然不后悔了。”汪子默认真的回忆着,对自己那段生活做了总结,却故意没有告诉翠屏自己的结论,反而问她“你知道为什么?”

    如果一个人讲故事,未免太枯燥乏味,就算是看电影,她当了这么久观众的人也该发一两声议论吧。

    “这还要我猜。”翠屏笑着去收拾另外一摞码在桌上的书,嘴上不满,但神态上却是一片自然,“那是因为在家跟出门毕竟两个概念,虽然说是出去留学,但你学会的远不止书本上的知识这么简单。大海中搏击风浪的快感是住在小池塘的鲤鱼们永远了解不了的,就冲着那份刺激,你那几年的辛苦也值得了,是不是?”

    她把书递给了他,“眼界的扩展,承受力的锻炼,心胸的开阔,这些收获都是你在家无法获得的,就连你在外面不打不相识的朋友,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毫无意义的苦难,对于聪明人来说,人生中每段艰涩的旅途都会成为宝贵的人生历练,不是吗?”她把书递给他,笑着仰头反问。

    汪子默第一次发现,翠屏的眼睛是如此的漂亮,明亮而清澈,闪耀着智慧自信的光芒,亮的让整个人都发光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不能不惊讶,这种感触,就算是同于他留学的同窗们,也未必有几个人领悟的了,所以他才觉得孤独。可是从来没有迈出过国门的她,竟然明了。

    “所有苦难都是相通的,聪明人总能从中领略到类似的智慧。”翠屏狡黠的眨眨眼,丢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给他,让汪子默在惊奇中变的更加的迷惑。

    衣服

    虽然口口声声说不管,任她自己疗伤,可是最后汪子默还是未能免俗的说了一句,“要不然我们给她找点事干,让她忙起来,也许就没空去伤春悲秋了。”

    “她已经有画廊的工作要忙了,你还嫌不够?”看着前一秒钟抱怨父母们当年说放手但还不是悄悄在派人在身边的汪子默,下一秒钟自己又做了同样行为,翠屏只觉得好笑。

    不过她也觉得汪子默说的有道理,能找出一些事来让子璇分心是最好不过的,可是又担心她会因为工作太多而累到。

    实际上,汪子璇并不是整天无所事事的大小姐,除了跟画会的人聚会,帮忙处理画会的日常工作之外,她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汪子璇工作,就是在一家画廊当总经理。

    因为汪子默跟画廊打交道的次数非常频繁,次数多了就容易处理纠纷,他又不是一个善于打理这些日常纠纷的人,常常为此而感觉心烦。那个时候汪子璇刚毕业,在家也没什么事,看到他这样子,倆兄妹俩一合计,索性就开了一家画廊。

    这兄妹俩开画廊,比一般人有优势的多,让其它家画廊烦恼的货源问题在这里根本就不存在。首先汪子默本人就小有名气,高产且高质,每个月画几幅供自己店里出售还是不成问题的。其次就是他人缘好,关系广,在画坛颇有地位,认识不少画坛名宿,由他上门去拜访,总能像那些性格怪癖的画家们约到其它人很难约到的画作。有这一堆名家助阵,想要招涞顾客就容易多了,至少招牌够亮。

    因为一开始办画廊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赚钱,汪子默也想在这里以画会友,所以即使遇到不出名的画家来卖画,汪子默也不会诚心克扣人,给的价钱都很公道。这样一来,不少新人都会来他这里,或者卖画,或者要求寄卖。至于那些屡屡被其它画廊拒之门外的新锐作家,更是把他这里当做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而汪子默也大方,只要是觉得有亮点的画,都通通不吝啬价钱的收了。

    这样一来,除了画坛名宿之外,画廊里的话又多了很多新鲜气息。那些大胆的画作通常会引起业内画评人士的或赞美或抨击,但不管怎么样,只要那些人吵起来,就免不了在报纸上你来我往的发表文章,他们吵的越凶,就越免费为画廊做了广告。

    汪子默是个画痴,只对画感兴趣,也只擅长这些东西,所以他每个月负责交画,收画,约画之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妹妹打理了,完全是甩手掌柜。而汪子璇也的确是厉害,活泼开朗又有商业头脑的她,天生就是干这块儿的料,八面玲珑的把处处都关照的很好,一去二来让画廊在业界名声鹊起的同时,也赚了不少钱。

    兄妹俩经营画廊的事情,并没有怎么跟外人说,大家都知道汪子璇去画廊上班,也只当她是玩玩,很少有人知道她本来就是其中的老板之一,翠屏也是最近来了汪家之后才知晓的。

    汪子璇是老板,很多事情只要吩咐下面人去做就行了,不用时时刻刻都守在办公室里,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很清闲。可翠屏总觉得能当经理的话那肩上的担子也不轻,再给她找事做,万一把人累坏了怎么办。

    “没事的,画廊的生意清闲的很,这一行都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一个月有一两桩大生意就已经很不错了,不用耗费多少精力的。”汪子默对汪子璇的能力很有信心,“子璇本来就对画廊并不是很感兴趣,当初只是为了帮我才做的。现在画廊的业务都已经上了轨道,不需要操太多的心,她应该找到一份她发自内心喜欢的工作才是。”

    “那她发自内心的喜欢什么?”翠屏觉得这种问题,汪子默应该会比较了解吧。谁知道汪子默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她好像对什么都感兴趣,看不出有哪项是特别的。”

    这倒也是。汪子璇是性格外向有乐天,这种人貌似对什么都感兴趣,但是你真要说她喜欢什么,还一时半会儿的挑不出来。

    汪子默专门去跟子璇谈了一晚上,没有提及她为什么不开心的事,只是问问说最近看她挺空闲的,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去找点有趣的事情做。汪子璇被他说的话勾的也换工作起了兴趣,可是同样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于是这一计划便暂时搁浅了。

    看她一天闷在家里不出去的样子,翠屏于是经常做一些小玩意儿来哄她开心,什么新鲜的吃食啊,小点心啊,饼干布丁,要不然就是一些很漂亮的绣花香囊手帕之类的东西。

    翠屏的绣工一直不错,当初整天出去摆摊子没有功夫弄这些费心思的小活计,现在在汪家清闲多了,便经常把手头的碎布什么的都利用了起来,没事练练手艺。她原本扎实的基本功再加上后世的审美眼光,做出的一些小饰品连走在这个年代潮流顶端的汪子璇也大呼赞叹。

    这天,翠屏闲来无事,便把她刚帮子璇改好的旗袍拿去给她试。子璇平时多喜欢穿洋装,总觉得穿旗袍太土气,所以对这种衣服鄙视的不得了,但是交际应酬的某些场合往往又少不了,所以箱子里还是有几件。翠屏见她每次穿上去都不开心,于是拿了一件她最不喜欢去帮她改了试试看。

    “哇,这是我原来那件吗?”子璇看到她拿在手里的衣服时,吃惊的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乐陶陶的换了去镜子面前照来照去,惊讶的不得了。

    原本过长的下摆被翠屏刚好裁到了膝盖处,露出子璇修长完美的小腿,而宽松的上身也被翠屏改的合身了许多,肩膀领口胸部重新被改过,重新捏了腰线,将她身材的各个优点全部凸显出来。至于上面本来过于繁杂土气的花啊鸟啊流苏啊之类的东西则是全部被翠屏拆掉,然后巧妙的用素色绣线明暗交织的镂出花纹,看上去素雅中又显的新潮。

    “这是玫瑰花?”子璇摸着胸口的那处绣花,爱不释手的舍不得脱下来。

    “是啊。我想你肯定嫌牡丹的土气,所以就照着书房里的画册帮你绣了玫瑰,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喜欢的不得了。”子璇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在镜子前面照来照去,她喜欢红色,喜欢很华丽的衣服,所以才会做了这件旗袍。但是拿回来试穿了几次之后,立马把它打进冷宫里再也不穿了。

    没办法,虽然这件衣服是做工是一等一的好,可是就是老气的不得了,穿在身上感觉跟个老太太一样。而那些高叉的或者是太过艳丽的,穿起来虽然不像老太太,但又像轻浮的舞女,根本上不了台面,容易让人怀疑起她的职业。

    翠屏改过的衣服,她穿在身上只觉得比原来那件的效果要年轻了十几岁,很性感却又不显得低俗,衬的整个人像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估计等会儿穿上高跟鞋,化一个妆,效果肯定会更好。

    杜芊芊是很适合穿旗袍之类传统服装的女孩子,眉若春山,眼若秋水,眼波流转楚楚动人的样子,颇有一份古典韵味,活像是仕女图中走下来的人。子璇觉得自己穿上旗袍的效果就比芊芊差远了,不是太俗就是太艳,活像专门为衬托出她的清新可人一样。是女人都是爱美的,就算汪子璇再大度也不例外,所以只要杜芊芊在身边的话,她永远都是一身洋装。

    可是现在,汪子璇在镜子面前转了一个圈,有几分骄傲的看着自己的身影,想下一次等杜芊芊来了,就穿这一身站在她旁边,让他们知道一下什么叫春兰秋菊,各有其芳。

    这件衣服她可以花了好大力气去改的,如果她不喜欢,那可就浪费自己一番苦心了。翠屏看着子璇爱不释手的样子,自己心里也有几分自得,心想着凭自己这半个多世纪前的手艺和半个多世纪后的眼光相结合下的产品,还搞不定她一个“古人”才怪。

    汪子璇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又看,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扑过去拉着翠屏的手说,“翠屏,我想好我要做什么了!”

    “什么?”翠屏被她这猛然来的兴奋搞的一头雾水。

    “你手艺这么好,做厨娘实在是太浪费人才了。”

    “?”翠屏不解。

    “我们一起来开店吧,开一家属于我们自己的成衣店!”

    “啊?”翠屏莫名其妙的被汪子璇这么拉着入伙,一起创业,惊讶的嘴巴都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汪子璇一握拳,信心满满的说,“我最近一直在想,我对什么感兴趣,可想来想去,发现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买衣服,打扮自己,在这上面无论多么辛苦,花多少心思都不觉得累。我对我的眼光很有信心,我每次搭配着穿出去的衣服总会引起别人的效仿,掀起不小的风潮。哥不是说让我找一项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去做么,我觉得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所以,我们一起来开家服装店吧。我相信以我们两个人的眼光,绝对能在杭州城的服装界开辟一番新天地!”

    忙碌

    汪子璇的话,让翠屏心动不已。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漂亮衣服,翠屏也不例外。她以前就是学服装设计的,虽然没有太大的像是开创一个自己的品牌诸如这类的梦想,但是可以开一家有个人风格的服装店却是她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

    她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店面,不大,但是里面的每一件衣服都是自己精心设计出来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无一物二的,都会有属于它自己的美丽,只等待适合的人将它们领走。

    梦想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残酷的。她个性腼腆,只适合做案头的工作,对跟人打交道完全是外行,即不会招徕顾客又不会跟各方势力打交道,如果让她经营一家店,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亏的血本全无。

    除了这些,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连本钱也没有,开一家店的本钱不少,就算她自己会做会设计衣服,可以省一笔前,但是房租呢,请人看店的工资呢?她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哪里拿的出这么多钱,她更不可能启齿问父母要,父母养育自己那么多年,到头来不能帮到他们已经很辛苦了,她怎么还能给他们再添加负担呢。于是只有乖乖的将这个梦想埋在心里,然后乖乖的找一份跟自己爱好专业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却能让她吃饱肚子的工作。

    现在,子璇忽然提起了这个想法,翠屏才发现她的优点跟自己完全是互补的。和人打交道的工作,日常经营的工作,推销的工作,长袖善舞的子璇都是轻车驾熟的。而设计的工作,制作的工作,当年她那么辛苦的学习,就算从事了不同的职业之后也没有放弃这一爱好,因此这几十年来各国的流行趋势几乎都在她脑子里记着,有谁还能做的比她更好呢?

    最重要的是,现在如果合伙做的话,还有充足的本钱。翠屏看着汪子璇,似乎觉得自己梦想的豪华升级版正在眼前对自己招手。

    “这样,真的可以吗?”她喃喃自语的问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再问汪子璇。

    梦想来临的太快的话,总让人有种不真实感。

    “可以,当然可以,怎么不可以,只要我们想做,一定就可以!”汪子璇笑嘻嘻的倒在沙发上,一连说了四个“可以”,脸上尽是一种找到目标的兴奋,“我以前总羡慕我哥有他自己的事业,总想着跟他一样,可是现在看来是我找错了方向,我并不是他,就算整天跟他的朋友们在一起,跟画社的所有人在一起,我也不会有多么重要。”

    说道这里,子璇自嘲的笑了笑“芊芊来了之后,我才发现,我在画会里并不是不可取代的存在,好多我能做的事,她也能做。我不是嫉妒她,也不是埋怨她取代了我的位置,我只是在想,那些是不是我追求的东西?我喜欢自己独一无二,不可替代,如果我有了自己的事业,那种光彩,无论是来一百个,一千个杜芊芊也分不走的。”

    “翠屏,我这样想,是不是很坏?我嫉妒了,不甘心了……”汪子璇在那里自言自语的分析自己的心态,最后有些沮丧,趴在翠屏腿上怏怏的说“我看起来似乎不像是个好人。”

    “这种心态很正常,跟小孩子们不喜欢有多的弟弟妹妹,怕弟弟妹妹会分走自己的宠爱一样。”翠屏笑笑,“人都有嫉妒之心,大大方方的承认它,然后把它引到到好的方面,那不但不会有危害,还能成为你向上努力的动力。嫉妒不可怕,怕就怕在把它压抑在身体里,连自己都不承认,任它扭曲生长,最后成为一个怪胎,危害到自己,也危害到别人。”

    “听起来真可怕。”汪子璇打了个寒颤,被翠屏这么一说又重新开心了起来,“芊芊那么好,画会里的每个人都喜欢她,都想跟她多亲近,我也不例外,所以看到她受欢迎,我也很高兴啊。我只是觉得我适合其他的位置,那样更利于我找到我的人生价值。”她握了握拳,“所以说,并不是她“赶”我走,而是我自己要“出走”的,我要走出这个狭小的圈子,看看更大的世界。”

    “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你想要更宽广的世界去,没有人会阻止你的。”翠屏笑了笑,看着她自信的脸庞,心里想到:这是多么骄傲的一个女孩子,杜芊芊的到来,像一面镜子一样的让她看清了她自己,这也许是好事,。

    既然翠屏不反对,开店的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不过这不是件小事,所以有了想法之后,两人并不是立刻第二天就跑去租房子了,而是两人一有空就去逛街,去杭州城最繁华的商业街,最有名的成衣铺子,一个个的逛过去。翠屏把这谓之为“市场考察”,而汪子璇则偷笑的说她们这是来“偷师”了。

    汪子璇因为忙于自己的事情,出现在醉马画会聚会上的次数就渐渐少了起来,很明显的就被其它人发现了。因为子璇一开始就叮嘱过她哥哥,千万对于这个计划要保密,她要给大家一个“惊喜”,让所有人都“震惊”。看着妹妹因为忙碌而显得神采飞扬的脸,汪子默笑着点头答应了。

    因为汪子璇的叮嘱,所以在面对追问的时候汪子默只能笑而不言的搪塞过去,醉马画会的人打听不到汪子璇不出现的消息,越发的惊奇,各自在那里猜测起了缘由来了。而这其中有两个人,梅若鸿和杜芊芊却格外的沉默不语。

    子璇她是生自己的气了吗?所以才避而不见,连画会的聚会都不出席了?梅若鸿有些心痛的想,只觉得一种莫名的焦灼袭上他的心头。子璇,那么灵慧,那么美好,那么可爱,那么潇洒的子璇,她怎么可以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气了呢?那天的事情,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被那个女人搞的快要疯掉,才口不择言的,子璇怎么可以就这样从此不理她了呢。

    想到她已经好多天没有来水云天了,少了她的笑声的水云天是多么的寂寥,似乎连天都没那么蓝了,水都不那么绿了,花花草擦都失去了生机。

    梅若鸿就这样,想着他这些天的不如意,想着子璇对自己的冷落,想着她说不定在哪个角落里偷偷哭泣的时候,就恨不得自己马上冲到她面前去安慰她,抚平她的伤痛。

    可是,他却见不到她。每当他问起子璇在做什么的时候,汪子默总是笑嘻嘻的说保密,脸上没有半分着急的样子。问他子璇在哪里,他也只用“她去逛街了”这句话来搪塞。真是的,子璇这么伤心,怎么可能有心情天天去逛街。

    就在梅若鸿这样失魂落魄,惴惴不安的时候,他一抬头,就看到杜芊芊一双泪雾蒙蒙的眼睛正在饱含深情的望着他,顿时像被火烧了一样的转过了头。

    芊芊,这样美好,这样单纯的芊芊,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

    那天子璇走了之后,芊芊也告辞了。梅若鸿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她又来到了水云间,还带去了二十几只母鸡。

    “若鸿!你看!”她兴冲冲的说:“这么多只咯咯咯,就不怕它走丢了!”

    “老天!”梅若鸿瞪大了眼睛:“杜大小姐,你真是大手笔呀!难道你不知道,我一只老母鸡都养不活,把它养得离家出走了!你现在送一大篓来,你要我怎么养呢?”

    “哦!”芊芊一怔,自己也失笑了。“我没有想那么多!没关系,我会再送一袋米来,那么,你也有得吃,鸡也有得吃!”

    梅若鸿愣住了,脸色迅速的阴暗下去,他感觉很受伤:“你在做什么?又送鸡又送米,你在放账吗?”

    “放账?什么放账?”

    “你在救济我!”梅若鸿脸涨的通红的叫了起来,“杜芊芊,让我告诉你,我的生活是自在逍遥的,你不要用你杜大家族的施舍来侮辱我!”

    “什么救济?什么侮辱?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芊芊一急,眼中就充泪了。“我特地到菜市场去,特地去买这些鸡,提了这么大老远路给你送来,我是一片好意!你不接受也罢了,怎么发这么大脾气,故意扭曲我的意思!你……你太过分了!”

    梅若鸿呆呆站着,看着芊芊那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在那对大眼睛里,看到那种让他全心灵都惊悸起来的柔情。他震动着、慌乱着、退缩着、躲避着……不行!不行!美好如芊芊,完美如芊芊,会让他自惭形秽啊!

    “你走!”他狼狈的、慌乱的说:“带着你的鸡一起走!我梅若鸿……”他艰涩的吐出来:“无功不受禄!”

    “你不公平!”芊芊的泪,顿时间如决堤般滚滚而出。“我明明看到子璇为你送菜送酒的!为什么子璇可以,我不可以?”

    “子璇……和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她逼近了,泪雾中的眸子,闪闪发亮。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对他压迫过来。

    “子璇和我,是同一国的人,”他勉强的说:“你不同,你来自另一个国度!我可以接受内援,不能接受外援!否则……”他说得语无伦次:“否则,我就太没格调了!”

    “好!我懂了!”芊芊一跺脚,回头就走,走到那篓鸡的前面,她气冲冲的打开鸡笼,把二十几只鸡全赶得满天飞。她对鸡群挥舞着双手,嘴里大喊:“去去去!去找自由去!去找大公鸡去!去去去!快去快去!快去快去……”

    一时间,满院子鸡,咯咯狂叫,飞来飞去,简直惊天动地。若鸿震惊极了,喊着说:“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芊芊瞪了他一眼,昂起下巴说:“我把所有的‘外援’,全体‘外放’了!这下子,你可以心安理得了!我这个‘外国人’也撤退了,免得侵犯了你的‘领土’!”说完,她掉头就跑走了。

    “芊芊!芊芊!”梅若鸿追了两步,又硬生生的收住了脚。心中翻翻滚滚,涌上一阵澎湃的心潮。这样的女孩,这样伶俐的口齿,他喜欢!他太喜欢了!

    不行!不行!他倒退着,一直退到水云间的墙上,他就靠着墙,整个人滑坐下来,用双手紧紧捧着头。不行不行!他有什么资格去追回她,去喜欢她呢?一种难以解释的挫败感,就这样向他淹没了过来。

    自从那天的事情之后,杜芊芊再也没有去过水云间。而在烟雨楼中聚会时,只要杜芊芊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意无意中的扫过他时,梅若鸿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攥住一样,抖的连笔都拿不稳了。

    巧遇

    就这么好不容易熬到画会活动结束,梅若鸿收拾了东西急匆匆的逃了似的往门口奔走,而杜芊芊则被其它人围住说话,只能眨着一双水光盈盈的大眼,哀伤的看着他离去。

    梅若鸿没有想到,他就这样,竟然在汪家的门口碰到了遍寻不着的汪子璇。

    “刚才我们逛的那几家店,其实也都有值得借鉴的地方,例如他们别致的领口袖口,都是特殊的手艺,很精美,别家仿制不来,一看就知道是他家做的。”

    “这个我来想办法,技术方面我有自信,但是店面问题就不好解决了。我们是新手,又没有固定的老顾客和名气,所以店面的关系就非常重要了。可是跑了这么多天,看了那么多地方,我眼睛都花了,也不知道哪个好。”

    “哈哈,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呢,原来你也有不懂的地方啊。这个就看我的了,我会挑个好地址的,过几天我去跑跑,有了底儿在告诉你。你这两天就不要跟我辛苦了,还是静下心来想想样式之类的东西吧。”

    “好,那我明天就不陪你出门了,你自己可要小心啊~”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哎呀,逛了一天都累死了,我们快一点儿,正好可以赶上吃饭。”

    梅若鸿站在门边看着汪子璇笑容满面的跟一个气质很好的陌生女人总过去,她是那样的高兴、快乐,竟然没有发现他在这边看着她,梅若鸿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么掏空了一样,一直等到她走过自己身旁,才怔怔的叫了她一句“子璇”。

    正在跟翠屏商量的起劲儿的汪子璇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人,直到梅若鸿在门口出声叫住了她。

    “若鸿,你怎么在这里?”子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旁的翠屏,“你累了半天,先进去歇歇吧,我在这里跟若鸿说完话就过去。”

    上次翠屏跟梅若鸿之间莫名发生的那件不愉快的事情子璇还记在心里,她只想着翠屏这几天已经很累了,万一再把她吓出病来就不好了,所以支使她先走开。

    翠屏看了梅若鸿一眼,只见他一直怔怔望着汪子璇,一副眼里没有其他人的样子,想了想对这个梅若鸿的人品不怎么放心,遂摇了摇头,“我不累,还是等你一起进去吧。”

    “子璇,你最近过的好不好?”梅若鸿上前了一步,旁若无人的抓住了子璇的手,满是深情的问,眼里盛满了担忧。

    “我最近挺好的啊。”汪子璇眨着眼睛看着他,似乎不明白她的担心从何而来,“我最近有一些事情要忙,所以没有参加画会的活动,我哥难道没有跟你们说吗?呵呵,别担心,我真的过的很好,我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开心?”梅若鸿震惊的看着笑靥如花的汪子璇,他想了很多她现在的状况,却惟独没有想到她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说,她过的很好。

    她说,她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他看着她青春洋溢的笑脸,看着她闪烁着明亮光芒的眼睛,忽然第一次发现,自己在她心目中似乎没有那么重要。

    “若鸿,你怎么了?难道我开心你不高兴吗?”汪子璇看着他发呆的样子,开玩笑的问着,却没想到梅若鸿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摇摇晃晃的退后了两步,靠在假山上,扶着额头挤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没,没有,我怎么可能因为你开心而心情不好。我很高心你这么快乐,我,我祝贺你。”

    他怎么可能因为子璇的开心而不高兴,他怎么可能因为子璇的开心而失落。她,她是他的知己,他应该为她的快乐而感到快乐啊。

    汪子璇听到梅若鸿语无伦次的话,不由得笑了出声,“若鸿,你真好玩儿,我什么都没做,你祝贺我什么啊?”

    “我,我”梅若鸿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摇摇头“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老说浑话,你不要介意。”

    “你不舒服?”汪子璇有些惊讶,往前走了两步,习惯性的伸手探上梅若鸿的额头,“是生病了吗?有了病就要赶快去看大夫啊,拖着像什么样子。”

    还好,她还是关心自己的。看着她在意的样子,梅若鸿心里舒服了一些,露出一个笑容,“我不碍事,我只是有些关心你最近过的怎么样。毕竟那天你那样神情的离开,我很担心。”

    “那件事?”汪子璇愣了一秒钟,然后灿烂的笑了,“你多虑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早就忘记了。”

    “忘记?”梅若鸿如同被一个大锤猛的砸了一锤一样,只觉得自己碎成了一片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