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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年,故人戏 作者:墨宝非宝

    她的顾虑,他将毛巾放下,将西装外套穿上,衬衫的血迹全都被遮盖住。

    他是冷静的,在给她拥抱之前,还记得要脱下外套。

    两人回到特等舱,专属的管家很是关心地望着沈奚。

    “我太太人不舒服,”傅侗文也是一脸忧心,用英语做着交待,“不要打扰我们。”

    “好的,先生,”那个美国人微笑着,替他打开门,“我们随时听候您的吩咐。”

    管家细心地为他们关上门。

    沈奚坚持从一等舱走到这里已经是极限,在门关上的一刻,她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膝盖触地前,傅侗文勾住她的身子,打横抱起她。这样的动作他很少做,尤其在心脏病发不久之后,但沈奚已经做到她的极限,他不能再强迫她自己爬到床上去。

    窗帘厚重,又是夜晚,更不透光。

    她被放到床上,傅侗文用棉被裹住她的身体。

    “睡一觉,”他的声音在深夜中,在她耳边,像带了回声,“你没睡醒前,我都在。”

    他的心脏不太好受,怕她察觉,于是将怀表摸出,放到桌上。

    用秒针跳动的响声分散她的注意力。

    沈奚将手从棉被里伸出,摸到他的手。傅侗文没有躲开,任由她握住他的手背。

    “……你杀过人吗?”

    她在求助,心理上的求助。

    傅侗文的手,将她脸上凌乱的发丝一根根捋到额头上,用手将她额头的汗和碎发都抹到高处去。许多的汗,还有头发,摩挲着、润湿了他的掌心。

    “很多。”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大家讨论的纽约公寓,应该是客厅+厨房底楼,一楼顾谭闲杂人,二楼三爷沈奚和婉,应该没错吧0.0

    ☆、第九章 沉酣戏中人(4)

    傅侗文摸到她的长发后,将用来束发的缎带取下,初次做这种事,没经验,还将她的头发拽断了两根。缎带放到桌上,尾端的玉坠叩到怀表表盘上,脆生生一响。

    他以为她会惊醒,她已然沉沉入梦。

    在一晚,他回答的“很多”,被演变成无数的影像。她会看到年轻的傅侗文端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掏出枪放在桌上,嘱人去杀谁,也看到他走过破败的一个宅子,地上皆是尸体。这些幻境,像听人在唱戏文。

    看不清他的面容,全是剪影。

    最后她跟着他的背影,看到他与一位穿着前朝官服,留着辫子的大人说:“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

    听到这句,她觉察出不对。

    这是梦。是幼时所背的书,不该是他的话……

    她转身向外走,过大门时,明明是三寸六分的门槛,却又蹿高了三寸,活生生将她绊倒。这一跤跌得她浑身痛,人也醒了。

    裹在身上的棉被束缚着她。

    沈奚想翻过身,感觉到棉被的另一端被什么压住。她睁开眼,被汗水打湿的眼睫黏在一起,模模糊糊地,挡着眼前的视线。

    适应了黑暗,她看到一个枕头竖靠在床头,垫高了,傅侗文枕在那上头。身上衬衫长裤都没脱掉,甚至皮鞋也还穿着,只是将棉被盖在了身上。

    想来是换了干净衣服,却没去处,最终还是在这里休息。

    棉被被她方才扯下去,胸前只剩了一个边角,他似乎冷了,在梦中微蹙眉。

    这姿态,好似下一句就要开口责备。

    沈奚挪动身子,替他盖上。

    那清隽的脸上,不耐散去。

    他睡着,她看着。

    听他的呼吸,还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沈奚悄然下床,从衣柜下的抽屉里找到听诊器,又光着脚,爬上床。她戴上,慢慢地将听诊器压在他的衬衫上。手指挨上他衣衫布料,隔着衣服,触得到他的体温。

    心跳声穿过听诊器,撞入她的耳膜。

    寂静的房间,唯有心跳声。

    他的心跳。

    一只手,及时拉下了她的听诊器。

    “是心脏里的血管被堵住了。”

    沈奚抬眼,正对上他的眼。

    冠脉闭塞。沈奚想到了最新的那本医学杂志上的说法,似乎是如此翻译。

    心脏病学的发展始于欧洲,有名的学术杂志也都在法国和德国,这两年前才有了英语杂志。她和几个同学每次拿到都如获至宝,看得不多,自然记得牢。

    “你是生下来就这样吗?”她问。

    傅侗文微笑着,摇头。

    她也没有可问的了。

    如果说心脏外科学是荒漠一片,内科就是荒漠中刚才出现的绿洲,小小一片,四周仍是未知的领域。傅侗文昨晚的症状,很像是教授提到过的,冠脉闭塞导致急性心梗。对于这个,教授的乐观口号是,至多三十年,一定能找到有效治疗的方法。

    三十年……那又是何年何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