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阙第2部分阅读
双阙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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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我的病最忌激烈运动,所以,学校体育课和文体活动我是不参加的,身边也没有小伙伴。浩瀚书屋 爸妈怕我寂寞,又觉得学音乐修身养性适合我,就让我学了古筝和古琴。考大学的时候,爸妈对各门专业研究了很久,争执不下。学理,成天要做实验交报告,太累,不好;学商,出来以后会像爸一样忙得焦头烂额,也太累,不好;学医,妈说她医院里药房开单的都是医学硕士,太苦,不好。
那就学文吧。我报考了音乐学,进了。爸妈拿到我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感动得热泪盈眶,本来他们不指望我能上大学的,没想到居然看到了这一天。专业上的认同使我与教琴的乐师艮关系特别好。
记得第一次出席家宴,堂下乐师演奏钟罄的时候,我瞪大眼睛,听得吃不下饭。要知道,上古音乐的形态在文献中的可考资料是相当少的,学院的教授们经常拍桌子争论,而我居然亲眼看到了,何其幸也!这还只是一个诸侯国的音乐,那其他诸侯国呢?周呢?我不禁心痒痒的,出去走走的心思从那时起就开始有了。
和后世的琴艺比起来,这个时代的演奏法虽然技术和曲调还很简单,乐器形制也不一样,但基本理论已经形成,与乐师艮起来交流并不困难。
我和艮弹琴论艺,无所不聊。她教我弹上古琴曲,我给她弹后世琴曲,她问我这些是什么曲子,我说哪有什么名字,不过是我信手乱弹罢了。
令我激动的是,艮还教我弹瑟。瑟是筝的前身,二十五弦。传说后世两姐妹争一张瑟,推挤中将瑟摔成两半,就成了“筝”。在现代,瑟已经消失了,只能在出土文物中见到。
我将手指放在弦上,从低到高一根根拨动,淙淙的琴声缓缓流过心底,我感慨万千,系里导师要是知道了他学生会弹瑟,不知作何反应。
艮对我这个弟子相当满意,说我是奇才,我像作弊一样心虚地笑。
不久后,艮在一次宫宴上鼓琴,我一听,居然是《流水》!心里不禁佩服,过耳不忘啊,这乐师艮才是奇才!
父亲觉得悦耳,问这是什么曲子,她恭敬地回话:“此曲乃君主姮所作。”
我愣住,堂上所有的目光刷的集中在我身上。
父亲惊奇地看着我,说:“姮?”
我尴尬地笑,脸红到了脖子根,讪讪地不知如何回答。心想艮你胡说什么,我几时说这是我作的?!
父亲却当我害羞,呵呵地笑了,高兴地叫人打赏。众人恭维之声纷纷响起,人人笑容满面。父亲笑得欣慰,母亲笑得骄傲,陈妫笑得僵硬,觪笑得赞赏,姝笑得满不在乎……
我更尴尬,心想我不是有意抄袭,俞伯牙别怪我……
正文 红妆
[更新时间:2007124 20:12:36本章字数:3279]
春日融融,百花吐蕊。
我站在宫檐下,看着丘带着寺人们将一片片饱蘸花汁的丝绵放到太阳底下晒。这方法是贾宝玉“教”的,当年看电视剧的时候我就跃跃欲试。可惜身处大都市,上哪找那么多姹紫嫣红的鲜花。我见这个时代没有胭脂,只有茜草浸米粉制成的朱粉,质地粗糙,于是就做这种土腮红给母亲用。
母亲很喜欢这腮红,说比那些楚地来的朱粉好用多了。
我喜欢帮母亲化妆,她的脸皮肤细腻,五官秀丽,当化妆模特很合适。不同的花汁制出的腮红颜色也深浅不同,有的就被我当成眼影与腮红搭配,试图给母亲化现代妆。母亲也很乐意让她的脸给我当画布使,总是微笑着,耐心的看着铜镜里的我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母亲的肌肤本来就很白,我觉得再敷白粉反而画蛇添足。这个年代的粉,即使是精品级的颗粒也很大,晚妆还凑合,白天盖在脸上就像刷石灰,厚厚一层假得很。于是我索性舍去白粉,只把腮红、眼影、青黛和唇朱化妆,反而映衬出母亲的天生丽质,看上去整个人都年轻了。
这种新奇的妆式,由杞夫人在一次非正式宴会上的露面迅速轰动了杞国的贵妇界和脂粉界。我听世妇说宫外的贵妇们都在热烈讨论这种妆容,经穿行各国的游商带入杞的朱粉比平时多了几倍不止,却苦于颜色太少,质感太差,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化在母亲脸上的效果;为了一睹杞夫人脸上的天机,这段时间命妇贵女们往母亲宫里走动的频率陡然升高。
如果我是雍丘的商人,这倒是个发财的机会,可惜照目前来看,国家养我是养定了。不过老天是公平的,商人们可以到处走动,我却至今还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
四年过去,我慢慢地长大了,第二性征的发育已经在这具稚嫩的身体上凸显。沐浴后,我注视着镜中的自己,漆发如瀑,眉目如画。莹白的肌肤,尖尖的下巴,花瓣般柔嫩的双唇,最妙的是那双杏眼,顾盼间流波宛转……至于课业,我的雅言都已经达到能和觪辩论典籍的程度了,可是仍然找不到出去的机会。
暗叹了一声,我倒在床上,丘过来放下重重幔帐。看着帐上轻轻摆动的玉璧影子,我渐渐坠入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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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丝绵晒干了,我把它们装在漆盒里,带到母亲宫中。
路上遇到了姝。四年来,十三岁的姝已经长成了一位千娇百媚的娉婷少女,据宫里的世妇说已有不少的公族卿士前来问询。觪却不以为然,说,那是因为他们没见过姮。
见礼后,她看着丘手中的漆盒,娇笑两声,说:“人人皆道君主姮惊才绝艳,却不知原来姮不但琴艺比乐人出色,连朱粉也做得比市井的好。”
我也笑了,笑得天真无邪,道:“姊姊谬赞。不过这漆盒中的并非给寻常人用的朱粉,而是给夫人用的腮红。”
说完,我行了个礼,带着丘和随人撇下脸上阴晴不定的姝向母亲宫室走去。
陈妫对母亲这件事一开始并不放在心上,后来见到众贵妇的热烈追捧,连父亲也忍不住称赞母亲丽质,才上心起来。证据是丘曾告诉我,庶夫人那边的寺人私下里向我宫里的人打听腮红的制法。
我并不介意,打听就打听呗,反正制作的是我和丘两人,其他人只管采摘和晾晒。
这不能怪我,我有些恶搞地想,你没看过红楼梦不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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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看着漆盒,笑道;“几日前才做了一盒,如何又做了新的?”
我说:“如今百花正盛,色彩齐全,做多些可备不时之需,再者,”我眨眨眼,“如若那些命妇想要,母亲便赐些给她们也好。”
我想过了,这东西制法简单,也不是非要看红楼梦才知道,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琢磨出来,不如现在趁早做多些给母亲做人情。
母亲温柔的看着我,拉起我的手,轻轻道:“难为吾女……”
我对她嫣然一笑。
她却是一愣,盯着我看了良久,我差点以为脸上有东西,正要看镜子,母亲却叹道:“姮已经十二岁了,日后不可轻易对人这么笑。”
是赞我吗?我花痴地想。
抱着母亲的脖子,我撒娇道:“诺,姮只对母亲这么笑。”
母亲宠溺地搂住我。用膳的时候,觪来了。
十八岁的觪已经是一个俊朗的青年,不再是梳着总角的小男生了。父亲对他很是器重,提早给他行了冠礼,处理大小事务都将他带在身边。
据说他每次出到雍丘大街,路边的女人就会突然多起来。我笑他说雍丘女子尚算斯文,若是到了卫国,他必定要被木瓜砸得半死。觪却笑,若姮在,只怕天下的琼琚都不够。我佯怒打了他一下,心里却挺高兴——觪说我是美女。
看到我也在,觪露出温暖的笑容,给母亲见礼。母亲见到他很高兴,走上前扶起他,然后一只手拉着他,一只手拉着我,吩咐寺人传膳,然后笑眯眯地往堂上走去。
膳后,父亲身边的寺人进来了,说父亲找觪有事商议。母亲讶然:“何事如此匆忙?刚用过膳便要商议?”
觪笑道:“大约是为了伯懋父征东夷得胜归来之事,少不了要去成周庆贺。”
母亲点点头,觪起身告退。
我问:“伯懋父?王孙牟?不就是母亲的兄弟?”
母亲道:“然也。你外祖父卫康叔薨后,伯懋父继为卫君,此次便是由他统领殷八师东征。”
“哦……”我明白了,脑子里飞快地想,王孙牟得胜归来,必然风头大盛,杞与卫既为姻亲,必然要派个高级别的人去朝贺,在众多卿士公子中,身为王孙牟外甥的觪最为合适。我心里打着小算盘,如果是觪的话……可以试试跟父亲说让我也跟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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觪诧异地看着我追上来,我冲他笑笑:“阿兄,我与你一道去见君父。”
“姮去见君父所为何事?”觪问。
“为姮随阿兄同往成周之事。”
觪奇道:“你怎知要去成周的是我?”
我得意地笑道:“姮猜的。阿兄难道不这么想?”
觪也笑道:“姮果然聪明,只是,你又怎知君父会准你跟随?”
我狡猾地看着他:“这就要拜托阿兄了。”
觪正色道:“胡闹,此去路途遥远,你一介女子,若有个闪失,我如何向君父母亲交代?”
我不以为然:“那有何难,我听师氏奎说阿兄骁勇,曾遇猛虎于太室山,徒手毙之。此去路途虽长,却也是大周治下,阿兄又在,何患之有?”
“哦?师氏如此说过?”觪两眼发亮。
我肯定地点点头。看着他受用的样子,暗笑,师氏奎其实说的是“手刃之”,我改了一下。又赶紧趁热打铁:“再者,阿兄别忘了还欠着姮的礼物。”
“礼物?”觪愕然。
我狡黠地笑道:“阿兄忘了?姮八岁的生辰礼物,阿兄曾说姮若想到了,可以随时讨要。”
觪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这也能当礼物送?!”
我正容:“君子重诺,阿兄不可反悔!”
觪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如此,便如姮所愿。”
我满意点头。觪说这件事他自己去和父亲说,让我回去等他消息。
正宫内,父亲果然命觪出使成周,觪欣然应允,然后向父亲提出完成使命后,想带我一同前往卫国探望病重中的外祖母。
父亲沉吟片刻,说:“也好,汝外祖母久病,恐时日无多,尔等代母亲前往尽孝,也是应当。就让姮随汝同往成周,再往卫国,省去这中间来回的许多繁琐。”
觪应诺。
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之前准备的长篇大论如今一句也没用上,高兴得我拉着觪的手又蹦又跳。母亲虽气恼我们没同她商量就擅作主张,训了觪一顿,却还是在第二天就忙着为我们张罗行李。
正文 旅程
[更新时间:2007124 20:13:21本章字数:2923]
三天后就要出发了,我像一个真正的十二岁女孩一样,兴高采烈地为即将到来的美妙旅程收拾行装。
屋子里翻得乱七八糟。我将所有衣裳、配饰都拿了出来,一件件摊开,研究要带哪些走,如何搭配。在这个时代,衣服的颜色无外乎红、黄、黑、青、白几种,所不同的不过是深浅程度、衣料和纹饰罢了。东西越是简单,要想精彩,学问就越大。我头疼地看着这摊了满屋子的衣裳,冥思苦想。我是要去旅行,除了两三套正式场合用得着的吉服以外,其他都要挑轻便的常服。我绞尽脑汁,想出了无数方案,又否决了无数方案,在屋子里整整折腾了两天。
丘将我日用的杂物一件件地放进包袱里。
其中,一只小皮袋里装着的是我的美容工具——小剪刀,指甲钳和牙刷。这个年代当然没有剪刀和指甲钳,它们是我把图稿画在木牍上,让丘去找青铜作坊的工匠做的。工匠的技术也是没话说,东西第一次做出来,就已经有个六七分像了。我提些意见,再修改几次,成品用起来居然和和现代的一样顺手。本来还打算做个睫毛夹的,想想算了,先不说那根弹簧要怎么办,就算做出来了,没有睫毛膏夹什么睫毛。不过有没有也无所谓,这张脸有着长长的睫毛和天然的蛾眉,实在用不到什么工具。
一块绸布里包着我的团扇。周朝没有空调我不抱怨,可是居然也没有扇风用的扇子。羽扇倒是有,但那是撑在仪仗队里摆看用的,人们想凉快用的是袖子。这团扇是我凭着记忆中的样子,和丘两人试验修改了无数次做出来的。天气慢慢回暖,这次出去不知要多久,便把团扇也带走。
包袱旁边放着两个锦面大抱枕,这完全是丘的杰作,针线活我不是不会,但丘的水平我这辈子都恐怕赶不上了,所以对于这种结实程度要求很高的东西,我一般都拿给丘做。
我借口丘年纪大了,舟车劳苦,不让她跟着。这当然不是全部的原因——我这次是要去玩的,她跟去管着我还怎么玩?丘对我的体贴很是感动,几天来一直絮絮叨叨地叮嘱这叮嘱那。我心虚,面带微笑地听,从不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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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祭过行神后,我和觪终于在母亲的殷殷嘱咐中和寺人卫队的簇拥下离开了杞宫。
我端庄地坐在安车里,透过时不时被风撩开缝隙的帷帐,看到雍丘大街上人山人海的百姓挤着凑热闹——果然有不少女子啊!我暗笑着,隐约看到前面的车上,觪一身玄服,脊背挺得笔直。人们似乎很好奇为何觪的身后会跟着一辆女人的安车,争相地往我这边望来,无奈车帷将我掩住,他们想看也看不到。
眼见着出了城,又出了廓,车队离雍丘越来越远。我欣喜地掀起车帷后面的一角,看到春日下渐渐变小的城池,城墙上的双阙依然屹立,默默地注视着正在离去的我。
暖洋洋的春风拂过大地,车中溢满野草的芳香。我心满意足地深吸一口,向车外张望。
柔柔的阳光下,杞国的田野阡陌交纵,一望无垠。庄稼抽出细长柔嫩的叶子,在风风中轻轻摇曳。远处一条小河静静地流淌,透过密密的芦苇丛闪耀着粼粼的白光。听宫里人说,上祀日民间的青年男女会到水边踏青,互赠鲜花香草,嬉戏相谑。我不禁想,那该是一幅多么美好的画面,画中人的心情又该是多么甜蜜!可惜我看不到,上祀日我只能待在从小看到大的宫苑里袯楔祭祀。
如今终于出来了,看到天地如此广阔,心也被快乐装得满满的,如果小宁和我一样的心情,她会热烈地吟一首酸诗。我想起小学课本那经典的第一课《春天》:
冰雪融化,种子发芽,果树开花。
我们来到小河边,来到田野里,来到山冈上。我们找到了春天。记得当年的我呆呆地盯着课本上的插图,幻想着爸妈带我去去课文中描写的野外看春天。回到家跟爸妈提,他们却说,野外?要去农村吗?乖,我们去公园走走好了,爸妈事多……于是,这事成了我小时候美好的愿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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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姮在笑什么?”在我神游之际,车子不知不觉停了下来,觪来看我,一掀车帷就看到我靠着抱枕傻笑。
他拿过一个抱枕,在我身旁坐下,也靠在上面。
我打趣地看着他道:“姮在笑雍丘女子心中的良人。”
觪也笑,正要开口,我知道他又要讲“木瓜琼琚”之类的话。赶紧打断说:“姮给阿兄唱支歌如何?”
觪揶揄道:“不会又是《小燕子》?”
我白他一眼,他呵呵地笑。我清清嗓子,缓缓地唱起了《越人歌》。觪静静地听完,沉吟一会,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妙哉……不知何人所作?”
“听来的,不知作者。”
“哦?”觪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姮真好命,总能听到些新奇曲子,我如何碰不到?”
我不以为然道:“因为阿兄宫中没有扬越来的寺人,这越人歌乃南方蛮荒之地所流传,阿兄如何得知。”我宫里最近的确来了个黑矮的扬越人,觪是知道的。
他点头,又回复嘻笑的神情道:“姮的王子是谁?”
我也笑:“姮的王子是谁姮不知道,不过……雍丘女子的王子是谁,姮却知道。”
觪无奈的用手指点点我额头,起身说:“该上路了。”拿起我一个抱枕,对我笑道:“此物甚好,姮送与为兄吧。”说罢,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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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说“舟车劳顿”,诚不我欺。这个时代的公路是原始的土路,路面完全是靠行人的双脚和车马修整。这辆华丽的安车,减震装置一个没有。两天下来,颠得我七荤八素,春季多雨水,车辆又总会陷进泥泞里出不来……我从来不知道出个门会这么辛苦,想起以前,多远的路买张飞机票就完事了,哪会像现在这样狼狈。
我痛苦地问觪什么时候是个头,他皱眉想想,说,忍忍吧,再过两天到了郐,走周道就不会难受了。还有两天啊……
郐是一个夏朝就有的国家,妘姓,本朝重新接受分封,与杞比邻。不过觪不打算进去,说礼仪繁琐,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于是,我们持节穿过郐野,直接上了周道。
周道不愧是国道,平坦笔直,行人骆绎不绝。虽然马车仍然颠簸,和过去几天比起来,却要好上太多,我反而适应了。见我又开始有了精神,觪很高兴,经常过来找我说话。
觪告诉我,周人重道路,建国后,在商朝原有的王道上修起了以镐京为中心的周道,通往四面八方。如今王孙牟征服了东夷,往东方的周道就要从郐修向齐,直通大海。
“可会经过杞?”我问。
“或许,谁知道。”
“如果会经过杞多好,出来就不会如此辛苦了。”
觪笑道:“姮何苦忧心,过两年就不定给哪国公子娶走了,杞的道路修得再好有何用?”
这个死小子,怎么又说到这上面来?!我抓抱枕起向他扔过去,他大笑着接住。暮色下,两人笑闹声撒了一路……
正文 太室
[更新时间:2007124 20:14:07本章字数:2897]
走野道和走周道的区别就像走二级路和走高速路的区别,明显不在一个档次。
当觪在歇宿的旅馆中告诉我还有一天就能到成周时,我立刻神采飞扬地说,那么快?随后又一脸惋惜地说,多可惜,我都没好好看风景!
觪笑笑,说,无妨,你我明日可同游太室山,顺道去祭拜启母涂山氏。
是祭拜涂山氏顺道游山吧,我心想。
第二天,觪一大早就把我叫醒,将辎重留在逆旅,带着祭品和几名侍卫乘车前往太室山。
太室山为嵩山东脉,禹的妻子涂山氏在这里诞下启,父亲和觪每每路过,必来祭拜。启母庙内,觪让侍卫将祭器和祭品奉在涂山氏的神主前。我站在觪的身旁,看看四周,并没有想象中的破败,看来附近乡人常来祭拜打理。
祭台设好后,我和觪上前,觪唱起祭文,然后和我行叩拜大礼。
礼毕,觪拿起案前摆放的一筒筮草,问我:“姮可有心愿要问于先祖妣?”
我想想,有吗?好像没有,问询又不是许愿,回答说:“无。”
觪小声笑道:“先祖妣可与为兄不同,如今说无便是无了,将来也不会补回。”
我白他一眼:“既如此,阿兄便代姮想个心愿问于先祖妣吧。”
觪神秘一笑,然后正容转向神主,虔诚祈祷,念念有词,完毕后将蓍草筒一摇,几根蓍草轻轻掉落在地上。我不懂周易,只能看向觪,他仔细地观察蓍草,凝神沉思。
良久,觪将蓍草放回筒中,对我一笑,说:“问毕,走吧。”我点点头。
我们向神主再拜而起,觪吩咐侍卫收拾祭器,向庙外走去。
我总觉得觪的表情古怪,问他:“阿兄代姮向先祖妣问询什么了?”
觪笑笑:“婚姻。”
“啊?”我哭笑不得,这个八卦男!“先祖妣如何答复?”
觪又开始神秘地笑:“姮担心良人乎?”
我撇头:“阿兄不说也罢。”
觪一副我是先知的表情,拍拍我的头道:“吾妹勿忧,先祖妣示下,姮此生必得遇良人。”
我躲开他的爪子,道:“如此,姮承先祖妣与阿兄吉言,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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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室山是上古名山,虽然林深草密,但山道却修得很好,主山道用石条砌成,在这个生产力并不发达的时代是很难得的。听觪说还有另外几条小路,风景甚美。我说不会像他上次那样遇虎吧,他说上次是他到处乱跑不小心走到了人迹罕至的去处,我们只在主峰行走,不会有危险。原来如此,我点头。
春天的太室山云烟缭绕,参天的古木和长长的山道在迷蒙的雾气中若隐若现,仙境般飘渺。我提着裳裙,踏着湿漉漉的石阶跟着觪往山上走。因为要祭拜祖先,今天我和觪都是一身素服。我看着前面的觪,素衣素冠的他在四周的薄雾里如谪仙般出尘,少年的朝气和贵族的优雅在他身上结合的如此协调,如果我不是他妹妹,恐怕也会为他撩动芳心吧。不过这位神仙似乎心不在焉,我老觉得他的目光在到处闪,像在搜索什么东西。
我终于忍不住问道:“阿兄可是在找什么?”
“嗯?”觪回头看我:“姮何出此言?”
我说:“阿兄不必瞒我,自从离开启母庙,阿兄眼神就一直四处游弋,不是找东西是什么?”
觪的眼神一闪,笑着说:“姮何必多疑,太室山如此美景,看也看不够,眼神自是要四处游弋的。”
我才不信,不过既然他不肯说,我也不问了,只是疑惑地看他。
觪对我嘻嘻一笑说:“姮再不快走,游山回去可就迟了。”
说着,逃也似的加快脚步,我愈加确定那事跟我有关。登山是很要体力的,我从没做过像今天这么剧烈地运动,累得我双腿发软,汗流浃背,不停地用袖子扇风擦汗,觪停下来等了我好几次。一路上只见绝壁重崖,山峰峻峭,觪不断地说别怕别怕,硬要我抓着他的衣袖,牵我走。峰回路转,我们终于登顶。
一座座山峰孤岛般竦峙在苍茫奔涌的云海中,山风将我和觪的衣袖扬起,环佩叮叮地轻撞。仙人的世界也不过如此吧,我心叹。觪嘴角噙笑地专注于眼前的天地,神情是我从没见过的深邃,一览众山小是男人们的共同情结吧。
我问觪:“阿兄常来,这景象可也常见?”
觪摇摇头:“只三次尔,少时见过两次,今日是第三次。”
“哦,”我点点头,“只可惜少了日出。”
“日出?”觪看看我,笑道:“姮可知要看日出须多早起身?今晨为兄卯时唤你,却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动静,若非命寺人强将你拉起,只怕到巳时也出不了门。”
我气恼,却无以反驳,只能干瞪着他。
觪又笑,看看天色,道:“日色将暮,下山吧。”见我还在瞪他,哄我道:“阿妹勿恼,下回登山,为兄定携去你看日出!”
我面色稍霁,随他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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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路好走多了,我和觪观赏景致,说说笑笑,很轻松地就走到了半山腰。我望见离山道不远处有片水潭,雾气朦胧中,潭边绿竹桃花若隐若现,一派山野美景,便提议过去看看,觪也觉得美丽,让侍从们留在山道上等候,和我一同去看。
来到潭边,果然是一片桃林。桃花朵朵在枝头烂漫地怒放,地上铺了一层粉红的落英,更有根根修竹参差其间,鸟语花香,好一派人间美景!我赞叹着,和觪在林间指指点点的品评哪个枝头的花开得娇,哪丛竹子生得俊。
忽然,一群鸟雀,突地从远处山林中飞起,我循声望去,却意外发现不远的一处山壁上,开着一丛春兰。洁白的花朵像星星一样开在翠绿修长的兰叶间,煞是可爱。我指给觪看,他一笑,说:“待为兄将它采来。”便往山壁走去。
我留在桃林中,看他走到山壁下,顺着高大的树木和山壁的凹凸向上攀爬。天色有些暗了,山中的雾气却仍然弥漫,看着有些阴翳的感觉。正担心地看着觪,“扑”地,旁边林子里,又一群鸟雀腾起,吓了我一跳。我捂着胸口,心里突突地跳,看着它们飞远。
好不容易慢慢平静下来,却觉得四周安静得诡异。世界像是被谁按了无声,静得出奇,只有偶尔微风吹过林间,轻拂叶子的沙沙声。我仔细地看看四周,心里隐隐地浮起一丝不安,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大概是天色的缘故吧,春天就是这样,老是阴阴晦晦的,我不停安慰自己,看向觪,心里祈祷他快些下来。
觪已经够着了兰花,他踩着树杈和岩石,稳住身形,从腰间取下短剑,小心翼翼地挖掘兰花的根部。
我正绞手指看着,突然听见丛林里一阵草木折断的声音,待我警觉回头,却又停了下来。我心里升起了一股恐惧,睁大眼睛,双脚不由地慢慢向那边移动,想搞清楚到底是什么。
草木长得又高又密,山雾时淡时浓,看得不甚清楚。这时,一阵微风吹过,雾渐渐散去,眼前渐渐清晰起来。昏暗的草丛中,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闪着寒光,眼睛上面,一个弯曲的“王”字击中我的神经!
正文 姬舆
[更新时间:2007124 20:14:42本章字数:3027]
我顿时感到血液凝固在身上,惊得全身僵硬地呆立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感觉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像要跳出来一样。
它似乎并不急于扑过来,仍在高草中一动不动地与我对视,周遭一片暴风雨前的平静。
我的冷汗顺着鬓脚淌下来,风拂起几丝乱发,随即贴在脖子上。它嘴里开始发出低低的吼声,并不响亮,却足以震碎心神,脑子里随即出现一个声音——逃!
我抓起裙裾拔腿往山道上跑,身后传来猛虎响亮的怒吼声,震彻山野。
草木树枝狰狞地向我迎面扑来,划拉着我的皮肤和衣裳,我惊恐地尖叫,奋力地喊觪。
突然觉得身后一阵风扫来,我扭身向旁边躲去。只见猛虎扑了个空,转了一圈,又扑过来,我换个方向跑去。猛虎被我激怒,更加凶猛地追逐我!
渐渐地我感到自己双腿发软,筋疲力尽,再也跑不过它,看到它扑过来,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姮!”耳边传来觪撕心裂肺的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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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却听到猛虎痛苦的嘶吼。我睁开眼,只见它狂暴地挣扎着,眼睛上插着一根白羽箭!
不远处,觪手持短剑向这边奔来,嘴里大喊着:“快跑!”
猛虎暴起,发出刺耳的怒吼,通红的双眼狂怒地亮着血光,突然间向觪奔去!
我大惊,嘶声喊道:“不!”
觪双手握紧短剑,挥出一到寒光,向扑来的猛虎脖颈劈去!
突然间,“咻”地,一道白光闪向猛虎,它登时在空中痛苦地蜷起,坠下!
我惊魂未定,只见猛虎倒在地上挣扎,另一根白羽箭深深地扎进了它的脖子,暗红的鲜血从伤口汩汩涌出,流了一地。林子那边,侍卫们匆匆地赶过来。猛虎的挣扎开始变得迟缓,觪赶紧上前,一剑划开它的气管。
我跑过去抱住觪,大哭起来!
觪抚着我的后背,柔声安慰:“姮勿哭……无事矣……”
我仍哭泣不止,死死地抓着他的后背,觪温柔地摸着我的头。
过了一会,听他开口道:“姮,你我还未向恩人道谢。”
恩人?我抬头,向箭射来的方向望去。
泪眼中,云烟缭绕,竹绿桃红,一名玄衣少年手持长弓,在缤纷的落英中向我们走来。我眨眨眼,少年的模样清晰地映入眼中。他头冠皮弁,腰悬赤芾,玄底锦衣上,鲜红的夔纹如流云般舒展,却隐隐地透着威武;暮色下,他双眼如星辰般明亮,略带稚气的脸俊美如神祗,却带着一丝刚毅冷峻。
我脸上挂着泪痕,呆呆地看着他,心想,觪终于找到对手了。
他看向我,而后转向觪。
觪上前揖礼道:“蒙卿士搭救,杞觪与妹感激不尽。”卿士?我看向少年,明白过来,赤芾的确是卿士的服色。
少年看看觪,还礼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舆不敢居功。足下可是东娄公世子?”
觪笑道:“在下正是。”
少年嘴角微微勾起,道:“久仰。”他看看四周,道:“此地日暮后多有猛兽出没,世子若无他事,还望速速下山。”觪又揖礼道:“敬谢卿士提醒。”
少年道:“如此,舆告辞。”
两人再行礼后,少年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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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少年背影,我与觪相视一笑,同往山道走去。
我问觪:“此人看上去比阿兄年幼,却已冠礼,封卿士,他是何人?”
觪笑道:“据为兄所知,如此人才大周只有一人。姮方才可听到他自称舆?”
我点头。
觪说:“此人乃文王之曾孙姬舆是也。”
“文王曾孙?”我算了算,文王生武王,武王生成王,成王我十岁时崩了,当今天子即位,“是天子兄弟?”
“天子从弟。”觪笑笑,道:“舆现年十六,祖父是文王长子伯邑考,为纣王所害,却有遗腹子岌,岌又只得一子舆。成王时,录子圣反,岌随召公前往征讨,卒于淮水边。其时舆尚年幼,母亲早亡,王怜之,收养于宫中,与众王子共同教养。舆才智过人,与当今天子甚近,天子念其家中无人可依,使十五而冠,封为卿士,以图早立。今次伯牟父征东夷,舆领三千虎贲长驱直入,直捣东夷王宫,俘获东夷王并贵族四百余人,立下不世之功。”说完,觪看向我,目光闪烁。
“哦……”我点头,这家伙滔滔不绝讲了这么多,他崇拜姬舆?
“姮以为如何?”觪又在看我。
“嗯?哦,原来此人竟是如此才俊,无怪乎言行间甚是傲慢。”我随口答道。
“哦?”觪的表情好像挺失望,“姮如此看他?”
这家伙今天真是奇怪!什么莫名其妙的对话,他想说什么?
我瞪着觪:“阿兄有话不妨直言,不必拐弯抹角。”
觪没料到我会这样说,神情闪躲地苦笑道:“不瞒姮,阿兄仰慕舆之大名久矣,早有结交之心,今日得见,心中甚慰,怕姮反对,故生出试探之念,姮勿怪。”
一席话说得恳切,让人不好反驳,我明知他说的不是真话,却还是放过他了。
“哼!”我白他一眼。
觪看着我,叹了口气,我好像听到他在喃喃地说:“可惜,可惜……”没精力管他,今天变故横生,我的力气都耗尽了。
回到馆中,吃过饭,洗过澡后,我重重地扑在榻上,感觉这张只垫了床薄被的木榻是天底下最舒适的寝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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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年前,周武王去世,留下年幼的成王,周公摄政。封于故殷王畿的商王子武庚,联合武王的胞弟管叔、蔡叔,以及徐、奄等国和淮夷诸部落发动叛乱,周公经过三年艰苦卓绝的东征才得以平叛。战争后,周公把部分殷贵族迁到雒邑,随后在伊、雒之地营建新邑,作为东都,迁九鼎,称“成周”,而镐京称“宗周”。
渡过伊水后行了半日,黄昏时,觪告诉我成周到了。我将车帷撩开一条缝隙,极目远眺。
轻风中,红霞满天,雒水在夕阳下闪跃着粼粼波光。笔直的周道尽头,金色的大城巍然耸立在地平线上,王者一般威严肃穆,黛色的郏山远远地站在它身后,默默侍立。
我睁大眼睛看着它,周的都城呢!雍丘从商朝至今也经营了好几百年,和它比起来,却无论规模上还是气势上都立刻矮上一截。
城门前,觪下车与前来相迎的大夫见礼。我仍坐在车内,偷偷地打量着这座名垂千古的王都。
夯土的城墙高高的看不到顶,长长的也看不到边,落日的余晖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城墙下,深深的护城河翻着白色的浪花在大吊桥下流过,向东奔去。城阙如巨人般屹立,在大地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巨大的城门上镶嵌着锃亮的青铜,狰狞的神兽如有生命般,严厉地注视着每一个经过它们的人。
觪与那名大夫交谈完毕,回身登车入城。穿过黑黝黝的门洞,熙熙攘攘的大街,一直进到了王城附近的宾馆。只见这里停着不少的车驾,仆从来来往往地从车上搬运物品。一名司里走过来,向觪行礼,引我们穿过前堂和走道,在一处院子前停下,与觪客套几句后,施礼退下。
觪与我相视一笑,走进院子。只见里面有一幢宽敞的大屋,拾阶而入,来到堂上。觪让人将带来的物品放好,吩咐传膳。
他明日要往王城中见周王,膳后就回房休息了。我的精神还很亢奋,沐浴后,坐在榻上把包袱一个个地打开。寺人衿是母亲特地派来照顾我的,二十多岁的年纪。她把我的衣裳一件件地拿出来叠好,放进宾馆的箱子里。
我起身下榻,出了房间,走到堂前。一阵晚风吹来,凉凉的,我深吸一口,里面夹着炊烟淡淡的味道。一片银白的光华温柔地撒在堂上,我抬头,只见月亮早已升起,静静地挂在天上,玉盘般美好。
正文 王姒
[更新时间:2007124 20:15:52本章字数:3370]
我早晨醒来的时候,已过巳时了。
觪早已进了王城。
我懒洋洋地在寺人衿的服侍下穿衣洗漱,又懒洋洋地去堂上用膳。觪没回来之前,我除了这屋子和院子,哪也去不了。
下午,觪回来了。
我欣喜地迎上去,觪看到我,笑着对我说:“姮明日将与为兄一道入宫。”
“入宫?”我愕然,“为何?”
觪一边和我往里走,一边说:“王姒随天子同临成周,今日觐见天子后,王姒召见为兄。她闻知你也在,便让为兄明日携你入宫见她。”
原来是这样。王姒是成王的王后,当今天子钊的生母。当周还是商朝方国的时候,姒氏便是周国的贵族,文王的王后就出自姒氏,后来成王又娶于姒氏。周朝建立后,姒氏以同宗为名努力地拉拢父亲,杞国薄弱,父亲也乐于倚靠他们。?br /免费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