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一家亲第26部分阅读
庶庶一家亲 作者:未知
……”
郝知县一头的大汗,却不敢擦拭。
“招还是不招?”
“是我们县太太给我的,让我换了散碎的现银带回去。”
“县太太为何让你换了散银?”
管家只不肯再说,布政使又是使了个眼色,衙役拖了人便要下去,管家忙道:“我说,我说。是,是章教谕的太太送给我们太太的。”
“章教谕的太太为什么要送你们太太这些银子?”
“章教谕的太太听说章教谕被抓走,带了银票要给我们太太,请我们太太疏通。”管家说着脑子一闪,又道,“太太交代我把这些银子打散了这才来疏通。”
他原本以为这样便过去了,却不妨布政使大人又发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何方才又说自己是偷的?”
“小的怕大人晓得,会……会对我们老爷不利……”
“哦?原来本官是个昏官啊!放肆,还一派信口雌黄,你以为本官被你这花言巧语蒙混过去?带汇通钱庄掌柜的。”
汇通钱庄的掌柜一上来,布政使大人便把那一千两银子的银票送过去,只问是否是他们汇通钱庄的。
汪掌柜操着一口外地腔“正是。这是我汇通钱庄的票号。”
“可晓得是分给谁了?”
汪掌柜命人拿来账簿,直接翻了:“小号有个规矩,但凡我号开出大额票据都要记住开票人 的姓名。这票……啊,在这里,开票的人姓郝名仁,山西平安府人。”
布政使大人一听就笑了:“不必查了。郝知县,难不成章教谕的内人会拿着开了您郝大人的名儿的银票子再送给郝太太?无稽之谈。还不速速招来。”
案子结束的也快。
章延闿回到家中却是笑着对世芸道:“你怎么想把那银票送过去了?”
“你既然留给了我自然是有用的,只是白损了那一千两银子。”
章延闿毫不在乎地道:“就当那是为我买命的。千金散尽还复来。如今都留给各县县学,也算我的一件功德,再好不过。”
世芸笑了笑:“是,我小气了。只是这么着布政使大人就信了?”
“大人信不信我是不知道,只是我信了。”
世芸听着他这模模糊糊的回答,只觉得好笑:“钱师爷为何会帮衬你?他不会也是信了吧?”她想不明白,如果陆县丞是为了挤走郝知县自己打点做知县,钱师爷呢?
章延闿笑了笑。钱师爷。自己答应他上任把他带上,若是做知县,一年给他一百两银子,若是日后做到了封疆大吏,便给他一千两银子的俸禄。这比郝知县许的利益大多了,他怎么不心动?
97 翻手 下
章家的三爷,章幼闿这一年有参加乡试,又是铩羽而归,章太太在家里发了好大的火,摔了无数的瓷碗瓷盘,阴沉着脸好些天这才缓过劲来。她只敢,骂那些个主考官不识货,不会读文章,白长了一双眼睛留着出气的,却不敢说自家哥哥的半点不是。骂了半日后,她又带着儿子上哥哥家,让哥哥好生推荐位有学识的先生好生指点章幼闿的功课。
章幼闿极为不愿,他这三年里,整天被母亲关在屋里读书,什么事也做不成,一个十七八岁正是玩心重的少年叫人关在屋子里,成天只同书本为伍的,那简直是要他的命。好容易熬到乡试结束,好容易可以休息下,他才玩出了点门道,偏生这次乡试又没有过,母亲在家里发了好大的火,他是不敢靠近,也不敢跑到外面,只得在家中憋屈着。久了,他也寻摸出一些乐子来了。
外头的戏子眼里只有钱,他家里的丫头眼里只有他。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原本章太太放了几个老实的丫头在他跟前,才规劝了几句,他就打骂上了,甚至开口要把人卖了。章太太也在火上,听人说了,也不追究什么,直接让人领出去卖了。
这么闹了一次,他身边的丫头也就乖巧了,那些老实的也成日里躲在房里,什么也不管。那些个依附他的,心里有盘算的丫头一个个也都冒出尖儿来,成日里软言软语地伺候着他。章幼闿觉得,其实在家里也不错,甚至比在外头还好,至少不要花钱。果然,古人就是有远见,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红袖添香,素手研墨,这正是书房的乐趣。章延闿玩得高兴了,不时也有诗做出来。
这一日,章太太来找儿子,得了通报的章幼闿,忙命人收拾屋子,又把人撵出去,自己捧了书佯装用功的模样。
章太太一见儿子这么用功,心里就发酸,这么用功的儿子怎么就没考上呢。李姨娘那个贱人的儿子,从小就跟废物一般,不过是装模作样的做了一年的样子怎么就考上了。这老天怎么会那么不公平呢?
“太太。”
章太太见儿子拉住坐在自己身边:“好孩子,不就是一次么,你父亲当年还考到三十多呢。你别委屈了自己。”
章幼闿脑子格外灵活,见章太太这样子,便晓得要如何做,忙垂头做了哭状:“儿子不要紧。儿子没有下苦功夫,让母亲失望了。儿子从现在就努力,下科一定夺得魁首。”
章太太听了高兴,连连道:“好好好。我儿有志气。只要你愿意,肯下功夫,还愁有什么做不了的事么?这一科解元还五十多了,我儿比他年轻百倍,聪明百倍,下科一定能中。”
章幼闿连连保证着:“儿子一定用功读书,决不让母亲失望。儿子到时候中状元,点翰林,给您挣顶一品诰命的凤冠来。”
“好好。娘就等到那一日。”章太太心里乐开了花,接着道,“咱们去你舅舅家,请他请个学问好的,咱们拜状元为师,到时候看那些个主考会瞧不上你的文章?”
章幼闿一听要去拜师,还要拜状元为师,只觉得头脑发疼,他这才肆意了几日。章幼闿忙道:“儿子在家用功便好。上回娘也是请舅舅邀了先生给儿子讲文,儿子是一点也没有进步,反而觉得乏力。就请娘还是让儿子在家读书吧。儿子一定用功读书。”
章太太这次说什么也不同意。她的脑海里只有那么一条,那就是章幼闿没中,是因为那个老师没名声,若是状元的学生,这京城里早就传出名儿来了,到了乡试的时候,主考官定是要录取的,难不成连状元学生的文章都瞧不上?
章太太硬是把章幼闿架去了。
才一见到黄老爷,黄老爷便笑着对章太太道:“二妹,你来一下。”说着令人把章幼闿带到书房去跟少爷们玩。章幼闿同舅家的表兄很是玩到一处,一听是这样,高高兴兴地去了。
章太太道:“大哥,什么事?莫不是吴状元不肯教导三儿?”
黄老爷摇摇头,从袖口掏出一张单子示意章太太看了。
章太太拿将一看,顿时愣住了:“这……这……大哥,这是从哪里来的?”
“贵州布政司送来的,吏部正在评定,我有认识的人在那,便送了过来。”
章太太紧紧地捏着那单子。那上头正写着章延闿过去三年在兴义县的政绩,字字好字眼,文章朴素地介绍着章延闿的历来政绩。那些字刺痛着章太太的双眼。
“吏部打算怎么放?”
黄老爷看着妹妹一张铁青的脸道:“兴办儒学,宏博教化,又有金鸡报晓,已然是优等,补个放知县。”
章太太将单子紧紧地握在手中,喘着粗气,胸脯上下起伏着:“朝廷就没有人了?!让那个混账评了优等?还实缺外放?真是没有人了。他倒是狗尾巴翘上了!”章太太气得够呛,逼问着,“外放到哪里?”
黄老爷晓得妹妹的脾气。章幼闿这次又没中举,儿妾生的混账儿子,却在外任上混出了成绩,实缺出任知县。以前的现金鸡,声教昌明,偏又兴办儒学,所在县不但革去从无举人的头衔,还一口气中了七名。更有学生申明,章延闿自己节衣缩食,为学子造福。再加上平日里在当地俗事上也很能干,因此……
黄老爷道:“拟放扬州府仪征县。”
章太太只觉得自己就要晕过去了。扬州府,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上等的肥缺,仪征县那又是什么地方,那是盐商聚集的地方,盐道衙门就设在那。
那是扬州府的肥缺。那个小子居然放到那个地方做知县,毫无作为也能混个优,三年之后再身任知府,倒比章老爷的官品还要高。到时候,要让这个庶子为自己挣诰命?不行,绝对不行。庶生的孩子怎么能超过她的孩子。
“大哥,你一定要想法子,把他弄走。决不能让他去仪征。大哥,你一定要想想法子。三儿这次乡试又没中,已经几日没吃没喝,成日里愁眉苦脸的,我去看他,他整个人都扑在了书上。我一说,他就说不能让老二比过去,他丢不起那个人。要替我挣个面子。大哥,决不能……”章太太一想到儿子,那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黄老爷忙让妹妹不要哭:“你别哭啊,哭能解决什么事?”
章太太眼泪汪汪的看着黄老爷,还是忍不住抹眼泪。
“好了,若是没有周旋的余地,我会同你说?”黄老爷示意她不要再哭了。
章太太果然不哭了,忙擦拭着眼泪:“真的?有什么法子?大哥你快说,多少钱我都出。”
黄老爷笑道:“哪里要你的钱。这点事我还不帮忙么?只是,让他还当教谕那是不成了。实缺出任县令已成定局。”
章太太又忍不住哭起来:“这有什么用。他是七品,是有官身的,三儿什么都不是。难不成让我回去看那个姨娘的脸色?大哥我看够了。这辈子我再也不要看姨娘的脸色。你忘了当年我们在那个贱人手下是怎么熬过来的?”
黄老爷沉下脸,当年的事他也不快活:“你说这些做什么。”
“大哥,你就忍心看我再走那一步么?”
“你以为我能只手遮天?你以为我能做到什么地步?只是已经拟好的,你要找出什么来?是要免职还是要流放?”
“外叔祖……”
“不要什么事都是外叔祖,外叔祖能不能胜任首辅还不得而知。这是关键时候,你想让人察觉出来?坏了外叔祖的前程?二妹,我告诉你,外叔祖若是不在了,你我都不好过。你以为,那人为何要把这个拿给我?因为我是个员外郎?我告诉你,你的那点事,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人家正愁不能给外叔祖添堵呢。只要外叔祖在,哪怕是次辅的位置,咱们都好办事。你懂不懂?”
章太太愣愣地点着头。她跟大哥的日子好过,就是因为外叔祖一路高升,高升到父亲不得不重视他,不得不处置那个姨娘。因为外叔祖她才过得好,这棵大树不能倒。
“那怎么办?”
黄老爷道:“县令是当定了。地方却是可以换的。”
章太太顿时来了精神:“什么地方?”
“湖广布政司。那里正闹流民,朝廷官员最不想调任的便是那。到那里,可行?”
章太太忙点着头:“就那里。”
章延闿哪里知道这里头章太太下了功夫,他接到自己的任命文书。
出任知县是意料之中的,只是这地方,却是湖广布政司的襄阳府郧阳县。
这是流民聚集处,短短五年曾经爆发过两次流民起义,是最艰难的地方,可是再艰难,也还是要上任的。
一家别过兴义县送行众人,悉数启程忘郧阳去了。
郧阳为四川山西湖广三地交界处,流民甚多,怎么处置流民,这成了章延闿日后立足的一大难题。
他借调了历年的文书,尽可能的多知道一些,希望日后有用。
这一日,坐船由汉江往上走。才走不过十里,便停船,只因天色瞬间黑下,雷声阵阵,不一会儿,只听见一声巨响,随即便听人说道:“前头有船撞在一处了。快救人!”
98 初临 上
可是偏偏天黑雷大,船家偏畏惧出事,不敢营救,呼救声不少,真正能救助的少之又少。
“老爷,这是无法的事,我们这等大船就是开过去,人也没了,要那等小船操纵方便。才能救人。”船家苦苦劝慰着章延闿。
章延闿站在甲板举目望去,借着火把的亮度,隐隐约约能见到那两艘船地模样:“你只管开过去。我见那船还未沉,现在过去救,说不定还能救起一两个人来。”
船家只是不肯。
章延闿冷笑道:“我晓得你是为什么。救一个人上来我给你五两银子。”
船家一听心里欢喜,可是还是不肯:“谢老爷赏。只是老爷,咱们得船靠上去,若是碰着那船便不好了。您出的起钱,只要这说一声,立马有人办。”
章延闿只看着他。
船家一听忙吆喝上。
一听救一个人五两银子,瞬间那靠岸的小船都摇了上去。
章延闿披上,看着那江面上点点灯火,不禁道:“还是钱管用。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都是虚扯。”
船家赔笑道:“出家人那是有的吃才说那些个话的,若是像我们又要养家,又要交税纳粮,哪里能顾的那些。我收了老爷太太的钱,就要保您平安到地方。银子,哪个不爱?我也爱那五两银子。可是我这船上水工一年的工钱。只是,您花钱雇了我的船,我就不能想那些旁的,是不是?”
章延闿向船家拱手歉意地道:“倒是我误解了您,给您赔不是,还望您海涵。”
船家忙侧了身子:“小的哪敢但老爷您的礼。您心善,愿意救人。”
章延闿指着那边道:“这里常出事么?”
船家道:“吃江里饭的哪里能有不出事的时候?十有五六都是要出事的,只有小心。怕是天突然黑了,一时瞧不清吧。”
章延闿点点头。他一直立在船头看着救助。
风越来越大,雷声也跟炸了一般,一道道闪电将天空撕裂,瞬间照亮。借着那亮光,章延闿发现那些小船已经驶离,船也渐渐的沉了。
“是哪里大爷说救一个人五两银子的?”
船家忙回应着:“这里,这位章老爷。”
很快便有小船摇了过来,一个人举着火把朝这看了看,对着章延闿道:“是你叫的么?”
章延闿点着头:“人呢?”
那人指了指自己船上躺着的两个人:“在这呢。”然后将手一伸,“两个人,一个五两,一共是十两。”
在边上伺候的顺儿一看,那两人躺着一动也不动,忙道:“我们老爷说的是救活的一个五两,你这明明都没气了。”
那人却是不管,只是道:“你好生不讲信用。方才是你们说的,救一个人五两,并未说明是活的还是死的。”
章延闿对着顺儿道:“哪个叫你多嘴?”上前一步,拱手道,“有劳壮士。”
世芸已经进去开了箱子,取了十两银子出来,递给章延闿。章延闿再亲自送给那人。
那人接了银子,掂了掂又递回去让剪开了:“莫不要是铅搁在里头的。”
顺儿已经觉得不服气:“难不成还要骗你们不成?”
那人冷笑一声:“说对了,我还真怕你们骗我。我们出一趟也不容易,好几个兄弟还下水。如今风也大,浪也大,水也冷。我们兄弟也是拼了命去的。”
世芸道:“顺儿你如今话也多了,难不成娶了媳妇,叫媳妇带的?”
顺儿马上涨的通红,簇水却是不满,冲世芸跺脚:“奶奶,你这是说什么呢?什么叫我带的,他本来就是个话多的。”
那些人听了,顿时笑道:“原来是个母老虎!”
这也救了不少的人上来,章延闿前前后后花了二百多两银子。世芸看着那渐干的银子,不由的头疼起来,人到是救了,可是这日后还是要置办家当的。那十几个已然没命的还要买棺材葬了。又是要花钱的。
船再次开出,不过是一日四十里水路,便到了郧县。
下船,还不等船家搭了舢板,那码头上的人便拥了上来,一个个争着要帮着搬运东西,顺儿好不容易挤出去,寻了三辆车,又点了三个脚夫,商量好价钱,这才往县衙去。
一说去县衙,那车夫都用怪异的眼光瞧着他们,就连那脚夫也怪模怪样的。
世芸甚是奇怪,这里的人对官府的人格外的仇视。一路上章延闿看了多少的卷宗,她也看了不少,知道这里大部分都是流民,朝廷数次围剿,这些人对官府格外的仇恨。
“罢了,顺儿,你拿着你爷的名帖到县衙,让衙役来接吧。”世芸只得这么道。
那车夫跟脚夫却是不肯了:“这位奶奶,您已经定了咱们,怎么能换?就是换了,也要把这钱给了。”
他们哪里肯让到手的生意溜走,你就是不愿意坐他的车,但你也要把钱留下来。
世芸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不肯接生意,倒让我好生为难。”
车夫请了世芸他们上车便走。
行了半日,只觉得不对劲,好半日还未到地方。
章延闿挑了帘子瞧了瞧,这地方不对,怎么越走越冷清了:“这不是到县城的路吧?”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突然的刹车,撞的章延闿冲向了前头,世芸忙搂住女儿,哄着受到惊吓哭闹的女儿。此时,一只大手伸了出来。揪着章延闿将他拖下车。
“什么人?”
大手半途又停了下来,却是董维运从后面车跃了过来,见那人打开。
那些个车夫脚夫不晓得什么时候手里已经握上了大木棒子,甚至还有一两把大刀在手中,这是要打劫。。。。。
这些流民又怎么能同董维运这个训练过的军士相比,一个个瞬间被打倒在地。
他们也知道今日遇上的不是善茬,也消了打劫的心思,只想着能够全身而退。
“还不快滚!”董维运一声怒吼,震得那些流民愣了愣,便要跑。
“等等!你们回来!”章延闿叫住那些个人。
他们不晓得章延闿又要耍什么花招,一个个不敢停下,脚步跑的更快,深怕章延闿要把他们抓到官府一到官府,他们就会没命的,有多少亲人是死在官府的手中。
董维运一见他们还跑,纵身上前将这些人拦下:“没听大人叫你们回来么?”
弱者总是会屈服强者,至少是暂时。
那些人磨磨蹭蹭地靠了过来,有人突然跪下求饶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未足月的孩子,我一家人都指着我一个人过日子了。小人叫屎迷了眼,有眼不识金镶玉。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那人说的极溜,说着说着便哭丧着起来,“我的娘啊,我的瞎了眼的老娘啊,儿子不孝,儿子不能给你养老送终了。我死了,你可怎么活啊!若是那婆娘起了什么歪心思,跟人跑了,你一个人可怎么活啊。”
世芸忙捂住女儿的耳朵,这人哭还真是有一手,声音破得跟锣一样。可偏生女儿不晓得怎么了,还咯咯的笑着。
这笑声跟周围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那人倒是停下了哭嚷。
待他抬起头来,章延闿同世芸才发现,这人根本就没有眼泪,那眼睛都没红,敢情这是他时常耍的把戏,那么的熟络。
那人叫章延闿世芸等几个人瞧着甚是不好意思,有些讪讪的。
偏钱师爷不省心,从车里出来:“后生。我瞧着你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摸样,你老娘有八十?你是老来子,不容易么!”
这一话不止世芸他们笑了,就连那些人也笑了,有人甚至道:“你怎么知道?”
那人红了脸只是不说话。
章延闿笑道:“叫你们回来没什么。只是你们应了要把我送到县衙的,怎么却不送了?”
那人忙道:“我们不送了不送了,您另找人吧。”
世芸也突然硬了起来:“不行,你们既然应了就该送我们回去。钱我们还是要给的。”
章延闿借口道:“再加一倍的钱,把我们送到县衙。”末了他又道,“莫不是怕把你们抓了见官?”
那些人没开口,面上却表现出这个意思来。
“你们若是再不送我回去,我定带了你们见官儿!”
方才那个自称是老来子的人走上前去道:“老爷,您上车,我送你去。”又对旁人道,“你们不去,我去。我家里还有一家的人。”
“若是他使诈呢?”
“使诈你们日后就替兄弟报仇,告诉我儿子,就是他害得老子!”老来子到是颇为爽快,“老爷,奶奶,您请。”
钱师爷更是笑着道:“是了,都去。省得你们的钱叫他赚了。可是几百文钱的事呢!”
他们从新上车走,董维运只怕他们再使诈,不肯上车,只跟车走,在一旁护着。
到了县衙门口,老来子道:“老爷县衙到了。”
章延闿挑了车帘子瞧过去,这哪里是到了,明明还是远远的:“到门口去。”
“老爷,老爷。。。。”老来子先前虽是豪情,但还是怕,还是觉得要小心。
章延闿只叫他去,又让三个脚夫把行李都搬到县衙。
那门口的衙役一见有人进来,忙吆喝着撵人,再看到章延闿递过来的官凭,忙行礼:“县尊大人,您终于来了!”
一听到章延闿是知县大人,吓得老来子等人哆嗦着,就要跑。章延闿命人将他们都请到县衙:“我来请你们吃饭!”
99初临 中
簇水将托盘放下,气鼓鼓地坐在炉膛边,使劲的拉着风箱。红红的火舔着锅底,很快油锅便冒出一阵青烟。世芸忙倒菜进去,“哄”的一声,油锅冒出一道火光,惊得世芸忙后退。
“奶奶没事吧!”横云丢了菜刀跑过去看。
世芸抚着胸口:“没事,没事。”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
横云责着:“别那么使劲拉,火那么大,还好没烫着奶奶。这火可不是玩的。”
簇水垂着个头:“我没想到。奶奶,那帮人也太能吃了,每人一只鸡,还要吃,老爷就随着他们胡来?这都吃了多长时间了,还要吃到什么时候。”
世芸已经扑上去救肉片了,这么长的时间,那肉片已经粘锅了,再怎么炒还就是那个味儿,只好硬着头皮儿做了,反正那些个人也不在乎,只要是肉就好。
吃肉吃肉,素菜他们一口没吃,吃的就是肉。
“你爷如今是什么?”
“知县大老爷啊!”簇水很快便反应过来,章延闿到这里是做知县的,是父母官,若是要升官儿,就得好好的干下去,干出成绩。今天就是在拉拢人的。
想明白地簇水推开横云:“你去烧火,我来切菜。”
世芸则是招呼来顺儿,让他到街上再割些肉,买些米面回来。
这一顿吃了个天昏地暗,这些人才满意的颠着肚子出来。到了门口,那知县太太,居然还送他们每人二斤肉,及五斤米,连带着先前说好地车钱也一并结了。
六条汉子一时间居然不晓得说什么好。
老来子不顾肚子吃得死涨,扑通一声跪下:“大老爷,太太,我吃屎迷了眼,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他咚咚咚的连磕了几个响头。
剩下五人也同样地做着这无言的动作。
章延闿忙将他们搀扶起来:“你们也是为生计所迫,这是我的错,还要请你们见谅。”
六人哪里还有什么说的,连连道谢了数遍这才离去。
吃了饭,留下无数的盘子碗筷要洗,更何况,章延闿他们还未曾吃饭,世芸少不得又做了一顿,又盛了两大碗饭,又拿了个海碗,各样菜拣了一些,让顺儿给那两个门子送去。
偌大的郧县县衙除了那两个门子外居然没有任何人,就是县衙也是破破烂烂,好容易找了三间屋子勉强可以住人,可这么一分却是不够了,只得让顺儿跟董维运在正堂打地铺将就两日。等修葺好了再分配屋子。
世芸将孩子哄睡着了,抱着自己的账本子,就着等下记着,昨日跟今日的花销偏多了,这日后还要修葺屋子,置办家具。早知道,当初就把在兴义的家用都带来了,何苦再买。
送出去一千两作为扳倒郝知县的证据,也舍了那么多的钱,若是有那些钱,她也不愁这些了。这花钱容易,挣钱难。
她将今日这一笔账记下,打算熄灯睡去,章延闿同钱师爷在前头正堂正谋划着什么。还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这郧县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从新开始,这要花费多少的功夫。这一次,她再也不能像上回那样,宽慰章延闿,说什么越是贫苦之地,越是能大展宏图。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能生存下去,就已经是万事大吉了。
“奶奶,老爷请您过去。”
世芸忙穿了衣裳,这么晚叫自己去还能有什么。
到了县衙正堂,除了一摞摞的卷宗文书,却发现不到人,待簇水通告后,世芸才发现,原来章延闿同钱师爷被一摞摞卷宗文书遮住。
世芸看着那桌案上一摞摞已然发黄的文书卷宗,有的还落满了灰尘,可见已然许久都没曾翻阅。
章延闿见世芸来了,忙令顺儿端了椅子给她,指了自己同钱师爷看过的文书卷宗道:“这些都归了你。这些都是账目上的东西,你算盘拨地比我熟,平日里又看账,晓得这是怎么回事,这都给你了,务必要算出本县的正赋及收支。”
他头疼的道:“早知道,当初就多教他们几个字,也能帮我帮衬一二。正是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钱师爷看的是刑名卷宗,倒也笑道:“老朽做了一辈子的钱粮师爷临了跟了大人,却是从头开始做起了这刑名师爷。老朽年少时,一心想做这,还以为再也挨不上边了。”
世芸让横云把女儿抱了过来,放在旁边的侧屋睡,隔得太远她也不放心。又分了几本给横云簇水,她们还认得几个字,也会打算盘,这些快。
几个人忙了一夜,这才有些眉目。这郧县一年的正赋居然只有十四两,正经在户的人口不过千人。十四两银子,不过千人的一个县,各类的供役、需索无数,压得百姓难以承受,加之这里又是荆襄山区存在着大量的流民,各种问题大量存在。
世芸将章延闿同钱师爷谈论的提要一一记下,方便她们整理。
“匪徒甚多,流民夹杂其中,或民或匪。加之这郧县又属于川陕湖三省交界之处,邻县之人也常常犯境。老朽以为,还是要先剿匪,待地方长治久安,才能恢复生产。”
章延闿点着头,在错综复杂的事态中将头绪一一整理出,却是难办,更何况还要挑最要紧的事情:“先生所言极是。既然要剿匪,自然是要摸清这些个匪贼哪个是扰害本县最重的,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摘了大的,其他的也不治而愈。”
“既然这样,就要约会乡民练兵。老朽今日见老来子等几人倒是有几分身手,想来同朝廷打交道的日子久了,每人都能练上一手,若是能将这些人拢在一处,前途无量啊。”
章延闿连连点着头:“到是。董维运。”他提声将董维运唤来。
董维运不认识字,也帮不了什么忙,只在外头守着茶炉子打瞌睡。一听到章延闿叫自己,一跃而起,大声应道:“是,大人您叫我。”
章延闿招呼着董维运:“派你个差事,从此时此刻起,你就是我郧县的捕头。待会儿,你便给我招衙役,壮班快班的人都由你一个人管上。你负责把他们给我训练好了,你行不行?”
董维运被章延闿一连串的任命给弄糊涂了,他莫名其妙的成了捕头,有莫名其妙的管上一大棒的人,他还成了头儿。
章延闿看着怔怔的董维运,提了声音:“董维运你行不行?你若是不行,我就换旁人。”
“行!大人您就交给我吧。”
“好,我只有一条。给你三个月,要给我练成虎狼之兵,要上阵能杀敌,闲时能护民。若是到时候不行,你给我回家抱孩子去!”章延闿说着当年在京城郊外的那边兵痞的话,他曾经见识过这么说话,很能鼓动军心,心里一直想要这么做。没想到,今日可以拿出来练一练,这话说出去还真是爽快啊。
董维运被激发出斗志,只是为难的道:“大人,我还没有孩子呢。”
他的话惹得众人都笑了,钱师爷捊着胡须笑的直打抖。
章延闿扯着嘴笑了笑,摆着手道:“你若是办的好,回头让我夫人给你提亲去。”
董维运忙笑着应下:“大人,这可是您说的,您就瞧好吧!”
章延闿点了头同钱师爷又商量起其他的事情来:“旁的都好说,流民的事情到是要办好。”郧县现在存在的最大问题就是流民,若是流民问题不解决好,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费,甚至他们都可能在这丧命。”
“大人有什么想法么?”
章延闿摇着头,他现在也是一筹莫展,一点对策也没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世芸在边上听着,随口问道:“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流民,都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朝廷连剿了两次都没用?”她知道这里有很多流民,可是为什么朝廷剿过两次后还会聚合这么多的流民。
钱师爷翻了翻自己手边的一本县志,翻出了那里面的县志图,指着那图示意世芸:“县太太您看,这是我们郧县,属于湖广布政司,这是陕西的西安府,这西边是兴安府,这西南边是四川布政司的夔州府。我们这北有秦岭,南有大巴山,东有熊儿山,这中间有荆山,太岳。地跨三省,谷阻山深,人烟稀少,田土肥沃,且可逃避赋役。看这里也有铁矿,煤矿。流民多在这一带采铁开矿。朝廷却秉‘空其地,禁流民’之策。即使这样,流民也会不停而来。”
世芸点着头,原来却是这样:“那为什么朝廷不留下这些流民呢?而是采取强令驱赶和封山的政策呢?”
章延闿道:“朝廷认为这些流民聚众闹事,你也看到了,老来子那些人当知道咱们是来县衙,还要打劫,若不是今日有董维运在,朝廷怕是又要接到县官被杀的邸报。”
钱师爷接着道:“这些流民之所以举事,不过是舍不得他们辛辛苦苦运作的田地,为了口吃的,朝廷要赶他们,他们要活下去,只有贸然起事。”
这是个恶性循环,也是镇压,就要有人造反,朝廷就要越花功夫治理,却往往都是无疾而终。
“那就撤除禁令,允许流民在此居住,开荒种地。”
钱师爷同章延闿不由一笑,若是这样朝廷早就做了,为什么,就是朝廷不愿意。
“流民是为了田地才这样,若是能让他们晓得这些田地是他们自己的,那么他们还会造反么?一味的打压总不是事啊!”
听到这,章延闿同钱师爷渐渐的收起了笑容,是啊,不行,就要采取怀柔安抚的政策。武力,他如今手中无兵无将,一个县之力哪里能做。对,怀柔安抚,与民修养!
章延闿立即拍板,拱手对钱师爷道:“还请您操笔,我要上书布政使大人。”
钱师爷连着点头,又问道:“可这些流民日后要怎么处理?这田毕竟还是有原主的啊!”
100 初临 下
清晨,世芸带着横云簇水两人到街上置办东西,要买的东西比较多,不能一下子都买了,只能一点点的买了。最需要的则是要找砖瓦匠工,弄了砖瓦之类,整理出几间像样的屋子供人居住,若是董维运招了人来,还要预备住的地方同吃的。
郧县开门做生意的还是有几家的,只是东西都偏普通,想来是这里流民多,用的东西也普通。
世芸挑了一些木盆之类的,又问了哪里有瓦匠工。听她这么问,那卖杂货的老板娘面上有些不对劲,再看看世芸她
们身上穿的衣裳,半旧的,在不显眼的地方还打了补丁,身边那个人方才还叫她奶奶,这么说来,有可能是。。
老板娘摆着手:“不知道,你上别处问去。”说着竟不想做生意了,直接要赶世芸她们出去。
簇水冷不防的让人推了出来,抓着横云这才站住,心里颇有些不舒服:“奶奶,这人怎么这般无礼?一点都不会做生意,哪里做生意的像她们这样,还把客人往外头赶。”
怕不是不想做生意,不会做生意,而是不想做她们的生意。或许这个老板娘已经看出她们额身份,从一开始便开始排斥她们了。
世芸问道:“你有没有怎么样?”
簇水摇着头:“没什么,就是虚惊一场,我这后脊梁都出汗了。奶奶,咱们这下去买什么,碗筷都有了,盆也买好了。米面昨日买的还剩了些,够咱们吃两日了。”
“这就够了。回头让顺儿去找瓦匠工吧。”
三人往回走,过了一个巷子,只听着里面不住的哭声,颇为震撼:“你怎么就走了,丢下我们可怎么办啊!”
显然家里有人去世,是这家的顶梁柱。来来往往的人只是瞧了一眼,略微停顿边去做旁的事。世芸有些好奇的往里头去,想瞧瞧能不能帮村些什么。她能做的事情有限,只是在这万事从头开始的时候,她能做一点,就能帮助章延闿多得到一些人的支持,长久以往,百姓也不会对官府,至少是他们有恶意。
聚在门口看着的几乎没有人,那个坐在地上哭泣的妇人伏在那棺材上嚎啕大哭,口里还不住的骂着那个一甩手走人的汉子。
边上一个年长的妇人在那里劝慰着:“牛宝家的,你也别哭了。好歹尸首找着了。你没听方才的龚大哥说么?若不是有位好心的老爷开了大价钱叫人去捞,你连尸首也寻不回来。你看看连棺材都一并置办了。”
妇人一口啐到那个妇人的脸上:“放你娘的屁。我宁愿不要尸首,我也不要这棺材。”
年长的妇人叫她啐了半恼的道:“好心没好报呢。你能给他置办棺材了?还不是因为你好吃懒做,才逼得牛宝在江上跑生活。你若是勤快一点他也不会去跑夜船,这是要命的。”
妇人回嘴道:“我什么叫好吃懒做了我哪里不勤快了。这么一大家子,我不在家交给谁去?交给这个还是交给那个,还不都是我来做,我一个女人,又要带孩子又要做饭,我能像嫂子一样还去种地不成?”
“罢罢罢。你是铁嘴皮儿,我说不过你。大妞儿,你吃饭了没?抱着你妹妹到大娘家去。”年长的妇人也不多说,只朝着屋里喊着。
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吃力的抱着一个才出生的婴儿走出来,她身后还跟着四个高矮不等的男孩。这又六个孩子。。。。。。难怪那妇人说她没时间带孩子,这几乎是一年一个么。
年长妇人从女孩手里接过婴儿,伸出手来:“四娃,牵着大娘,到大娘家去。这里她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世芸,不快的道:“走走走!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见家里死过人啊!”
世芸面上一红,侧了身子:“大嫂子,我听见这家哭,以为。。。。。”没什么,她男人死了。:年长的妇人打量着世芸,又瞧着横云簇水手中的东西,“你们是才逃过来的吧,久了就习惯了。”
哭泣的妇人又对着年长的妇人啐道:“你安的什么心,什么叫久了就习惯了。合着不是你男人死了是吧!高嫂子,若是虎子哥没了,你也这么说话?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妇人拉着世芸的手,“他跑了那么多年的夜船,从来就没出过事,这一会儿却出了事,平日里竟听人说这夜间若是翻船,是连尸首都捞不回来的,这次偏偏却还有尸首。谁那么好心肯捞我们这样的人,还赏了口薄木棺材,这也要一两银子吧,高嫂子,你能让我信么?”世芸想着,问道:“这位大哥出事可是在前天夜里?”
妇人点着头:“正是。”她忽然像是明白什么,惊喜的拉着世芸的手,“大妹子,你可是知道什么?你快同我说啊!”那妇人的手劲儿相当的大,捏的世芸只有吃痛的份儿:“嫂子,你放手啊。”
横云让那个妇人快放手:“嫂子,你且放开我们奶奶,是我们老爷出钱让人救了他们上来,赏的一口薄皮棺材。”妇人瞬间变得面目狰狞,扯着世芸道:“哪个让你们假好心了?你说,我男人是怎么死的?一定是叫你们害死的,要不你们哪里有这么好心。”
世芸被那妇人推搡的厉害,好半日这才回了神。安抚着那个妇人:“嫂子,我们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路过的时候,听见有人说两船相撞,我家老爷请人救人,并非有什么其他的阴谋。”“呸,鬼都不信你的话,好好的怎么会撞着,居然还跟我说是打雷才撞上的,天大的笑话!”
“我们老爷是新任的知县大人,我们奶奶是知县太太怎么会骗你,又怎么会有什么歹意。”簇水不悦额看着那个妇人。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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