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愿第96部分阅读
庶愿 作者:未知
个地方本来就僻静,二来因了二老太太病重,四姨娘乱了手脚,只顾着守住老太太,这府里的丫头婆子于是趁机偷懒,不要说后园,就是稍微僻静一些的地方,如后院的西门,南门等,都不见了守门的婆子的踪迹。
傅清玉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小树林,在公孙树旁边站定,稍微喘息一阵。刚才被傅月娥拦了一下,耽搁了不少的时间,不然的话,她早就过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才过来?我还以为你猜不到呢”头顶上空有一个不满的声音传了过来。
傅清玉抬头望去,见在浓密的枝叶掩映下,露出了对面楼阁的一角。一个穿着月牙白的少年公子正倚在楼阁的雕栏前望了下来。
傅清玉有些无奈地摇头。这个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刚才在二老太太的房间里的时候,她明明看到他身穿宝蓝色的锦袍,头柬紫金冠,打扮得十分正规严肃,一副宣读圣旨的官员派头。这一转眼的功夫,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换上了月牙白的家常休闲衣衫,去了紫金冠,只用一条绸子系了头发,即便如此,仍然风采不减。
“我怎么会猜不到?”傅清玉颇有些得意笑道,“我在屏风后面,看到你朝我这边望过来的时候,我就猜到你的意思了。”
“真是一个聪明的丫头”赵子宣不禁赞道,“看来我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傅清玉再度摇头,她发现赵子宣越来越自恋了。
“我们两个,就打算这样一个在楼上,一个在地下,隔着一树的叶子说话,说上一个下午吗?这样我很不喜欢。”赵子宣郁闷道。
“哦。”傅清玉也觉得这样的说话方式有些问题。哪有两个恋人见面,这样隔着几米的距离说悄悄话的?
她看看四周,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破旧的侧门。这里是后院的北门,是最荒凉的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是胡婆子的管区。所以,傅清玉想要出去的话,到胡婆子那里去拿钥匙就可以了。而胡婆子,是五姨娘以前的人,对傅清玉又是极好的,断没有不给予方便的道理。
“你等着,我先去拿钥匙,再开门出去。”傅清玉对着上面说道,看看四周,准备朝胡婆子的住所走去。
“哎,等等,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赵子宣的语音刚落,人已经轻飘飘地落到了傅清玉的面前。
傅清玉没料到自己的面前突然降下一个人来,不由吓了一大跳,还未来得及出声,只觉得自己的腰间一紧,身子已经腾空而起。
耳边有隐约的风声呼啸而过,近在咫尺是赵子宣亮若星辰的眼睛,他强壮有力的臂弯紧紧地拥紧自己,那股力量让她即使知道自己处于半空之中,也一点也不感到害怕。一阵薄荷香气袭来,那里面间杂着一个成年男子成熟的气息,傅清玉不由觉得有些晕眩。
赵子宣喜欢这样的方式,温香软玉在怀,他感到自己手中是她盈盈一握的纤细的腰肢,昔日看起来坚强无比又无比独立的傅清玉,如今像一只小鸟般娇怯无力地倚在他的胸怀之中,这让他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望。
她是他的,而他,注定是她的保护神。
赵子宣又轻轻地飘落在傅府院外那二层阁楼的栏杆边上,轻轻地把傅清玉放下。
看着傅清玉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赵子宣的脸上呈现出惯有的揄揶笑容:“怎么,看到自家夫君移不开眼睛了?”
傅清玉这才清醒过来,听到这话不由脸颊一红,娇嗔道:“少贫嘴,本小姐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丫头,你不嫁与我,还能嫁与谁?”赵子宣唇边的笑意更深,就连看向傅清玉的眼睛里,也尽是得意之色,“这天底下,还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吗?”
傅清玉看着他,很认真道:“有啊。”
赵子宣剑眉一扬:“是谁?”
“他叫做赵子宣,是忠靖侯府的二公子,他可没有你那么自恋哦。”傅清玉一本正经道。
赵子宣不由笑了,伸手拉住她的小手:“来,我们到屋里说说话。”
“你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治病救人的时候来了?”傅清玉玉想起一事来。
“我若来迟一步,你还有命吗?”赵子宣责怪地瞪了她一眼。
“信不过我?”傅清玉瞅着他笑,“我的医术高明着呢,怎么说我也是薛氏银针渡||狂c|之法的第八十八代传人,我怎么会给我师父,还有薛氏的祖先们丢脸呢?”
“你呀。”赵子宣停下脚步,伸手替她拂好垂落于额前的碎发,有些无奈地摇头,“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保护自己,不让我担心呢。”
他的动作轻柔,又自然无比,让傅清玉的心底涌起一阵感动。
“是冬蕊把你找来的吧?”傅清玉看着他,低声问道。
自药箱换成冬梅提在手里的时候,傅清玉便觉得冬蕊肯定出去了,但是当时她并没有猜到冬蕊去了哪里。如今看来,原来她的这位贴身大丫头一定是去搬赵子宣这个救兵去了。
“你的贴身大丫头说你在老太太的屋子里,被几个不识好歹的人逼迫着,非得让你施针救人。还说你久未施针,技艺有些生疏。如果一个偏差,弄出人命的话…… 我一听急得不得了,偏偏大哥又来找我。好不容易把大哥糊弄过去,我就马不停蹄地直奔宫里去了。”
“你去宫里做什么?”傅清玉莫名其妙。
“请旨啊。”赵子宣含笑看着她,“你傅氏一族的小姐们,个个都是不好惹的。我一个外男,怎能够无旨而入?再说,我也想看看你。”
傅清玉怔了一下。他这话,说得直白了些。她明白他的心意,其实自己何尝没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或许,在她的心中,已经认定了赵子宣了吧?
“难为你了。”傅清玉低叹。先跑到宫里请旨,再带着那位老太医风尘《》仆仆地赶到傅府里,若不是心中有她的话,怎么会为一个普通平凡的她,做那么多事情呢?
她再次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望住他:“子宣,多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
“丫头,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赵子宣低声叹息一声,拥紧了她,“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你乖乖呆在府里头,不要去招惹别人,不要去惹事生非,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傅清玉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赵子宣继续拉过她的手,沿着狭长的走廊慢慢地走。
“你家老太太是怎么一回事?”赵子宣想起见到老太太时,老太太那副骇人的样子,赵子宣就觉得疑惑满怀。
“我进来的时候,你已经给老太太施了针,而且,老太太一直在吐血……老太太到底患了什么病,怎么地一直在不停地吐血?”
傅清玉摇摇头:“我给老太太诊脉的时候,就发现老太太的脉相十分的不寻常。明明是中毒症状,但老太太浑身上下竟看不到一丝中毒的迹象。”说到这,她细细的柳眉微微拧了起来,“我记得医通里好像说过,说有一种毒药,服食之后神色如常,看不出一丝异常的迹象。只有在真正发作的时候,吐血如注……”
说到这,傅清玉忽然停住了,脸色刷地变了。
赵子宣马上注意到傅清玉脸色的异常,他看着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傅清玉闭了一下眼睛,摇摇头:“我想起了以前傅府发生的一些事情。”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以前七小姐身边的杜妈妈曾经说过一段往事,那是关于原夫人林氏身边的两个大丫头的死状的。
当时杜妈妈以妈皱着眉说:“……听说是风寒,来势汹汹,发高热,昏迷不醒,一直说着胡话,不出十日,便口吐鲜血,虚竭而亡。”
如今发生在老太太身上的症状,竟然与杜妈妈描述的,那两个大丫头临死前的状态如此的相似
如果薛氏祖传的银针渡||狂c|之法的精妙绝纶,如果不是她机缘巧合,得到薛大娘赠送的《医通》一书,这才知道了服食了这种毒药的引流之法。否则的话,老太太也会与那两名大丫头一样,落得个血竭而亡。
有谁会对二老太太如此恨之入骨,要置她于死地呢?
又有谁看不得四姨娘掌控大权,死活都要把她拉下马来?
又有谁知道这味毒药,并且与十四年前的下毒手法同出一辙呢。
她记得,医通上说,那味毒药,叫做“夺命”。
“子宣,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傅清玉望着赵子宣,说出自己的请求。她知道赵子宣在京城里人多面广,各路朋友都有,一定可以帮她查出这位叫做“夺命”的毒药的。
“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竭尽所能,把事情办好。”赵子宣朝她肯定地点点头。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跳井
第三百九十二章跳井
“你听说过有一味无色无味的毒药,叫做‘夺命’的吗?”傅清玉慢慢地说出了这味毒药的名字。这味毒味的名字太过于霸道,傅清玉这样说出来,心里头对于这味毒药本能产生了一种畏惧。
“夺命?好奇怪的名字……”赵子宣摇了摇头,猛然醒悟,“丫头,你说老太太是中了这种叫作夺命的毒药的毒?”
傅清玉点点头:“最近我一直在追查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的死因,听一个老仆说起过林氏身边两个贴身大丫头的死因。听说当年的这两名丫头均患了风寒,但最终却是吐血而亡,死状十分恐怖。一个人得了风寒,怎么发展到最后,会吐血而亡?这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年那两名丫头中的毒,与老太太如今中的毒是同一种毒。”
“当年这种毒也曾在你府里出现过?”赵子宣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寒意。当年的毒药如今重现,当年是丫头,如今是老太太,说不定哪一天人殃及自己钟爱的人的身上……
“丫头,你不要再查下去了。”赵子宣紧张地抓起傅清玉的手,“你府上太危险了,那些人在暗,而你在明处,正所谓明枪晚躲,暗箭难防,要是万一你有个闪失的话……”赵子宣不再敢想像下去,“反正,你保护好自己就是了,你的事交给我处理。”
傅清玉的手被赵子宣抓得紧紧的,她能明显地感受到他的紧张与焦灼。一个人被人时刻宠着,保护着,那是一种幸福的感觉。
傅清玉反手轻轻握住赵子宣的手,含笑道:“子宣,放心吧,这件事情关系到我的娘亲的死因,我在坟前答应了娘亲,我一定会竭尽所能,还她老人家一个公道的。”
其实,还有一件事她没有告诉赵子宣。以前,她自进入傅府那一天起,就没有打算全身而退。不过,现在情形不同了,她心中已经有了牵挂,对于自己的生命,她会为了她所爱的那个人,倍加珍惜的。
“清玉,放弃吧,这样我会很担心。”赵子宣看着她,当他看到后者坚定不移的目光的时候,不由轻轻叹息一声。
“子宣,我答应你,等我查出我娘的死因,让我娘得以安息之后,我就嫁给你。”傅清玉望着赵子宣,目光晶亮。
赵子宣一震,抬起头来望住傅清玉,眼里是满满的心疼:“你呀,总是这么固执。”
傅清玉低下头,心中有些无奈。不是她固执,也不是她执著于那些恩仇无法自拔。而是有太多的人与事,有太多沉重的嘱咐与期待,她必须背负。曹大小姐的,林夫人的,秋梅的,红梅的……
十四年前的血海深仇,她没有经历过。再加上她不过是现代一缕孤魂,寄附在这具身体而已。所以,对于别人家里的勾心斗角,是非恩怨,她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不过,既然寄附在别人的身体上,总该为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做一些实事吧。退一步而言,即便她真的愿意放过十四年前的那些肇事者,但当年的那些肇事者会放过她呢?
那些人为了高枕无忧,为了永除后患,一定会除掉她。而她,为了自己含冤而死的母亲,为了自己心中的爱人,一定要奋起反抗,而不能听之任之,更不能避而远之。
赵子宣不再说话,而是更紧地拥住了她。他想,这丫头的处境实在太危险了,自己怎么让她一个人去涉险?也许,他要想出一个好的法子来,去最大限度地保护这个丫头的安全。
“子宣,天时不早,我该回去了。”傅清玉清清挣脱他的怀抱。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她竟然有些舍不得。“再不回去,我怕府里的人找不到我,会起疑心。”
“哦。”赵子宣看着傅清玉,心中划过一丝怅惘。时光竟如此匆匆,才见面就要分开。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再也不能忍受这样的分离。
看来,真的要早些把这个丫头娶进门才行,不然的话,自己真的不知道还要承受多久这样煎熬。
按照方才的方法,赵子宣抱着傅清玉,依旧从楼阁上掠下,然后自己再飞身回到楼阁之上。
傅清玉朝着楼阁挥手,赵子宣含也朝她挥手,示意她快走。傅清玉这才迈着轻快的脚步走掉了。
待傅清玉的身影消失在林荫小道上时,在另一条夹竹桃小径之上,显出一人纤弱的身影来。
她的身体僵直,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她的脸色苍白,眼中隐约有泪光,但更多的是震惊与嫉妒。
二老太太差点去了,如今醒过来也形同废人,短期之内无法恢复过来。
本来她一早就听人说起,一向最疼爱她的二老太太此次会借大办寿宴之际,为她物色一门合适的亲事。而她也满意欢喜,准备什么时候见到二老太太心情好,就把自己的意思暗示给老太太,让老太太替自己作主。
谁曾想,天不遂人愿,就在她打算把心事告诉二老太太的那一天,二老太太居然出事了,而且这一病,竟要拖上一年半载。
那她的亲事怎么办?
她的心情极度烦闷,这才摒退跟着她的春兰、春芳,独自一人在后园里散步。不想,竟然被她撞到了这一幕。
七小姐傅清敏望着前方,前方有一条林荫小道,是傅清玉刚才走过去的地方。她望着那条没有一个人影的林间小道,恨声道:“为什么你要入府来?为什么你什么事情都要跟我抢……”
傅清玉从后园折回牡丹阁,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出赵子宣的笑颜,耳边时不时飘过他关切的话语。他的笑颜让她倍感亲切,而他的话语,时刻熨烫她的心扉。
一个人坠入情网的感觉,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哦。傅清玉不知不觉地笑出声来。
一个丫头急匆匆地走着,她只顾低着着走路,根本没有看到迎面走来的傅清玉。待看到的时候,要收住脚步,已是不及,于是惊惶失措地朝傅清玉身上撞去。
这名丫头没长眼睛,走路都不看路,傅清玉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她看到那名丫头朝她撞过来的时候,马上灵活地侧了一下身子,堪堪避了开去。然后,一伸手,把那名丫头扶住。
那名丫头十分讶然地看着傅清玉。她原本以前,以自己的冲力,这位看起来纤弱的六小姐肯定会被自己撞倒在地。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傅六小姐非但没有被她撞倒,反而伸手去扶她。
难不成,这位六小姐是个会武功的?
这位丫头清醒过来之后,马上要跪下给傅清主陪礼。傅清玉认得她,是听雨轩四姨娘屋子里的一个丫头。新买的,叫做紫花,看模样还算机灵,不知怎么的,今天居然神色如此仓惶。
“出了什么事情了吗?怎么走得如此着急?”傅清玉蹙紧眉头,问道。
“六小姐,不得了了。”紫花的脸色依然十分惊惶,“那边的井里,掉下去一个人,头泡得好大……”
“有人跳井?”傅清玉吃了一惊,“在哪里?”
“就在南门那边,已经捞上来了。六小姐自己去看吧,我现在马上去禀报四姨娘。”
四姨娘目前是傅府主持中馈的,这种事情当然要第一时间告知她。
傅清玉点点头:“你去吧。”
那个丫头朝傅清玉行了个礼,便匆匆地朝听雨轩飞奔去了。
傅清玉心中疑惑,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要跳井呢,多半是在井边玩耍,不慎掉入井中,再加上地处偏僻,呼救也没有人听得见,所以这才溺死了吧?
傅清玉这样想着,顺着刚才紫花所说的地点,直直地朝南门去了。
南门东面的一口井旁边,围着三四个仆役,还有一两个丫头婆子。
傅清玉走过去的时候,居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含笑走上前去,叫道:“三姨娘,怎么你也过来了?”
三姨娘神色有些黯然。由于常年念经,熏点檀香,身上便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是小樱。”三姨娘慢慢道。
小樱?傅清玉怎么觉得这个名字这般熟悉,就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地上的那个丫头,被一张草席卷着身体,等着家里人前来认领。头果然泡得很大,脸已经变了形,只看到肿得像猪头的样子。
猛然间,傅清玉脑中一道亮光划过。她记起来了,早上的时候,春瑶说过:“今天一大早,老太太说口渴,便让小樱沏了一壶金银花茶,我伺候着老太太喝了两盅……”
这个小樱,难道是二老太太屋子里的丫头?二老太太所住的听雨轩离这里远着呢,这个丫头怎么跑到这里来跳井来了?
傅清玉抬起疑惑的眼睛看向三姨娘,三姨娘忽然走了过来,执起傅清玉的手,在她的手心上写了几个字。
傅清玉的脸色瞬时变了。
三姨娘写的是:大夫人出手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失势
第三百九十三章失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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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出手了?
虽然以前,傅清玉也曾想千百次想过这样的问题,但仅仅限于想想而已。如今,这个现实却如此突兀地来临了。
如果真的是大夫人做下的,那为什么她要害死小樱呢?小樱不过是一名丫头而已。
难道说,小樱这小丫头了参与这件事情?按常理而言,小樱是二老太身边的人,最有机会接近二老太太,二老太太突然出了事情,她的嫌疑最大。
二老太太带来的丫头都能够收买,可见大夫人的本事不可小觑。
利用了小樱,再将其残忍地杀害,杀人灭口的这种手法,很像大夫人的作风。
傅清玉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担心并非多余,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她再去看那个被草席卷着的生命。那不应该叫生命,那是一具了无生机的尸体,面部泡得发白,勉强可以辨认出是二老太太屋子里的小樱。这一次,二老太太带来的人并不多,照过几次面,傅清玉还有些印象。
傅清玉微微摇头,出卖主子却又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这样的人真的令人觉得又可怜又可恨。
不一会,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四姨娘在周妈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步地赶了过来。她的头发蓬乱,眼睛泡肿,浑身无力,若不是周妈妈使劲搀扶着她的话,她可能会像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
走到面前,一看到草席中露出的一颗脑袋,四姨娘的身子一软,又要跌倒。周妈妈忙死死地扶住她,低声惶急地叫道:“四姨娘,四姨娘。”
四姨娘抓住周妈手,勉强稳住身子,但双腿仍然发虚得很。她自从老太太出事之后,就一直胆颤心惊,吃不好,睡不好。方才刚刚躺下,就有人来报说有人跳井了,吓得她心都快跳了出来,慌慌张张披了件衣裳,连鬓发都来不及梳,就赶了过来。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四姨娘伸出手,抖抖索索地指住地上躺着的小樱,连声音都抑制不住抖了起来,“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跳井了?”
也难怪四姨娘如此惊慌,先是二千两银子的食材打了水漂,紧接着二老太太又出了事,四姨娘的地位开始危危可岌,如今二老太太带来的丫头又溺毙,这让四姨娘如何承担得起?
顿了一下,四姨娘巍颤颤地转向站在原地的小厮与丫头们:“你们几个,谁先发现的?”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叫做王虎子的道:“是槐香姐姐先发现的,她大叫了一声,我们几个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就齐齐过来了。”
四姨娘转向一个似乎被吓了半傻的丫头:“槐香,是你先看到的吗?”
槐香朝地上那具尸体看了看,哆嗦了一下,抖颤着声音道:“那个……我方才到这里来,是想找看护南门的齐妈妈说说话的。不想走到这里的时候,忽然看到地上有一只绣花鞋。这只鞋子我认得,是二老太太屋子里的小樱的。小樱的针线功夫做得好,我昨天还向她讨教过,见她穿的就是这只绣了蔷薇缎面的鞋子。”说到这的时候,槐香特地指了指地上。
众人齐目朝地上看去,果然在离枯井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只绣花鞋子。再细看,果然是宝蓝色蔷薇花缎面,与槐香说的丝毫不差。
“难道是这个小樱对我们园子不熟悉,不知道这里有一口枯井,走着走着掉到井里去了?”四姨娘自言自语道。
“四姨娘,我看不大像。”跟在四姨娘身边的周妈妈摇摇头,拧着眉头,显然对于小樱的死心存疑惑,“我记得这口井明明干枯了很久了,就算前不久下了场大雨,但是这附近树叶的遮掩,流入井里的雨水不会很多,怎么就把一个好端端的丫头给溺死了呢?”
四姨娘心底震惊,不由自主地朝那口枯井望去,“那么,你是说她是被……”
周妈妈暗暗点头。
四姨娘不由攥紧了拳头,她觉得手心开始出汗了。
傅清玉也朝那口枯井看去。那口枯井在浓密的树荫的掩饰下,有些阴暗。加之地势稍为低矮一些,如果夜间行路,没有灯火的情况下走得太急,是有可能掉下去的。
但是,傅清玉记得很清楚,今天春瑶说过,一大早,老太太说口渴,便让小樱沏了一壶金银花茶。那个时候,小樱还是活着的吧?没过几个时辰,等小樱再次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小樱因何被灭口,想必是贪心过度,又或者傅大夫人根本不想付出那笔钱,加之觉得小樱再无利用的价值,所以一狠心,便除去了这颗棋子。为了不被人怀疑,便做成了失足落井的假象。
归结这一切,都是小樱绺由自取。
“周妈妈,那现在该怎么办?”四姨娘似乎脚软得几乎站立不稳,整个身子软绵绵地趴在了周妈妈身上。
“四姨娘,你先不要惊慌,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传到府外去,在府里也不能引起慌乱。对外面只说小樱失足落井,不慎溺水而亡,多给她的家人几两银子,那些人见了银子,定然不会闹事。还有,老太太那边也要极力瞒着。老太太如今刚恢复了一点神智,经不起这样的刺激。如若不然,老太太再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其他那几位老爷太太以及小姐们,可就更加难以应付了。”
“对对对,你说得很对。”此刻的四姨娘,已经完全没了主张,听到周妈妈说出这样的主意来,马上拼命点头道,“我马上让人去办,无论如何也要稳住府里的人心,不能再出事情了。”
有句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边,四姨娘正在心里面拜着各路神仙婆婆与神仙姐姐,保佑傅府不要再出事了。那边,一个丫头气喘吁吁地奔跑过来,一边跑口中还一边大喊:“四姨娘,不好了,不好了。”
一听这话,四姨娘的脸马上黑了。这段时间她已经够倒霉的了,如今这个丫头还在大声地喊着:“四姨娘不好了。”这不是存心在诅咒她吗?
看清了来人,四姨娘眼一瞪,怒斥道:“嚎叫什么,叫丧啊,有事快说。”
秋碧被四姨娘瞪了一眼,呆了一下,有些害怕地看着四姨娘,但一想她要禀告的事情的重要性,就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惶急道:“四姨娘,真的不好了,那些给老太太,还有给傅大老爷的大公子作贺礼的绸缎,全部都,都……”
四姨娘的头皮发紧,她死死地盯着秋碧,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那些贺礼绸缎到底怎么了?”她记得先前她给了秋碧钥匙,让秋碧去清点绸缎的份数,准备给大公子送贺礼的。
“那些绸缎……”秋碧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终于一咬牙说了出来,“四姨娘,那间屋子也浸了水,那些绸缎,那些绸缎全被泡得不成样子……”
四姨娘的脑子“轰”的一声,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四周顿时混乱起来,“四姨娘”“四姨娘”的叫声响彻了后院的南门,使这里成为了傅府最热闹的地方。
傅清玉有些愕然地看着面前混乱得无以复加的场面。有几个仆妇奔了过来,抬来了一张藤椅,七手八脚把一滩烂泥似的四姨娘抬上了藤椅,朝着听雨轩奔去。而周妈妈,一边紧紧跟着那张藤椅,一边急急忙忙地吩咐丫头去府外请大夫过来。
至于地上那具尸体,如今已经没有人想到她的存在了。小樱就那样孤零零地包裹在一张破草席里,静静地等着她的家人来领尸。不过,就算她的家人来了,以目前傅府如此混乱的场面,想必府里也没有谁有心情去接待她的家人吧?
看到府里乱成这个样子,三姨娘终于显示了一下菩萨心肠,叫了个粗使婆子过来,给了些银子,让她把草席去掉,给小樱换身衣裳,免得让她的家人来了看到不好看,同时这也算是主子对于奴婢的一点怜悯吧。
其实,对于这样毒害主子的奴婢,她的家里人多半不敢来认尸的,即使来了,也是偷偷摸摸像做贼似的,缩头缩脑地过来,匆匆忙忙把人扛上马车,随便找个荒山野岭的地方便葬了。毕竟做了对主子不利的事情,传出来一家人的脸都给丢尽了。
最后,三姨娘又给了一些碎银子给那个婆子,让她帮忙守着,一直到小樱的家人来为止。
走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一路上没有怎么说话。三姨娘到家的时候,看看傅清玉,深深叹息了一声:“四姨娘,这回算完了。”
“我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傅清玉叹了口气,“四姨娘实在太不争气了些,而大夫人的行动,也太快了些,让人迟料不及。”
“你好好保重。”三姨娘说道,深深地看了傅清玉一眼,转身进屋去了。
傅清玉也深深叹了口气。她想,事情无法再查下去了,小樱一死,线索也断了,二老太太因喝了小樱泡的金银花茶,才中的毒。而如今,随着小樱的死,那些含着剧毒的金银花茶,想必早就被人灭迹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赏银
第三百九十四章赏银
七小姐傅清敏走回丹霞轩的时候,可把春兰春芳吓了一大跳。
走回来的七小姐,脸色苍白,神情悲伤,目光呆滞,眼角似有泪光,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似的,两只手紧紧地绞着一方手帕。裙摆的边缘不知蹭到了哪里,脏污一块,可一向十分爱整洁的傅七小姐却熟视无睹,这实在太反常了。
“小姐,你到底什么了,怎么才出去一会,就弄成这副样子回来了?”春兰赶忙帮七小姐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衫,然后把七小姐扶到床上,拿过一个软枕,摆在七小姐的身后,让她躺得更舒服一些。
而春芳,早就沏了一杯热热的安神茶过来,试了试水温之后,递到了七小姐的手中。
或是由于安神茶的热气温暖了七小姐,她这才开始有了一些反应。抬起头来,看着春兰与春芳,眼泪就流了下来。
“小姐,别哭,你怎么了?到底发什么事情了,你可别吓奴婢啊。”看到自家小姐哭了,春兰与春芳的脸也垮了下来。
七小姐什么也不说,只一味地哭个不停。
春兰急得不行,问又问不出个结果来,以为是傅七小姐担心二老太太的病情所致,只好柔声劝慰道:“小姐别太过于悲伤,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老太太如今成了这副样子,也不是我们想看到的。不过事已至此,急也急不来的。老爷一直对老太太很孝顺,一定会到宫里请最好的大夫来给老太太诊治的。哦对了,姜老太医不是说了吗?老太太这病,调养上一年两年的,准能康复过来…… ”
傅七小姐听到“调养上一年两年”这几个字眼的时候,哭得更凶了。
春兰与春芳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姐姐是在担心自己的亲事?”最后,春兰小心冀冀地看着七小姐,询问道。
见七小姐虽然在默默地哭着,但并没有摇头,春兰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一半。
春兰拉着七小姐的手,柔声劝道:“小姐不必担心,虽说老太太如今遭遇不测,但总算她吉人自有天相,这场灾祸一定可以平平安安地渡过的。等老太太身体康复了,以老太太的疼爱程度,肯定是不会让小姐独守闺房的,到时候,由老太太做主,把小姐许与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那样的话,小姐就可以风风光光地嫁到忠靖侯府去了。”
傅七小姐哭得更凶了:“赵二公子不会喜欢我了……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要跟我抢呢?哥哥不是我的了,老爷不是我的了,如今连赵二公子也不是我的了……”
春芳吓了一大跳,叉着腰道:“小姐,你说什么,谁胆大包天,竟敢与你抢夺赵二公子?”
“还能有谁?”傅七小姐继续悲悲凄凄地哭着。
春兰马上醒悟过来:“小姐说的,可是六小姐?”
七小姐含着眼泪点点头。
春芳怒道:“什么六小姐,简直就是乡下野丫头一个什么规矩都不懂,这会子竟敢胆大到与我们小姐抢起赵二公子来了她自己也不拿个镜子照照自自她配得起赵二公子吗?赵二公子是什么人,那可是当今皇太后的亲外孙,当今皇上的亲外甥,当今皇上的胞姐三公主的亲生儿子……”
她本来还想说,说不定这位赵二公子是三公主的唯一的亲生儿子,忠靖侯府的未来主人。不过,她转念一想,毕竟那些消息是她偷听而来,真实性并未经过考量,所以就没有再说下去。
“对,春芳说得是,小姐你是想太多了。”春兰抚着傅七小姐的手,继续劝慰道,“这婚姻大事,历来讲究个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这两项缺一不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门当户对。正所谓竹门对竹让,木门对木门,那个野丫头算个什么东西?说好听一些,就是这府里的庶生小姐,说难听一些,也不过是个姨娘生的,哪里及得上小姐是名门嫡女再说了,那个野丫头又在乡下生活了那么多年,能有多少教养?要知道,那些名门望族最注重就是一个女子有没有教养,闺誉如何。小姐你是堂堂尚书府的千金大小姐,教引妈妈都是京城里有名的,那个野丫头能有什么可与你比的?”
傅七小姐想了一想,觉得春芳说得有些道理,这才止住了一些悲声。
“可是……”傅七小姐犹豫片刻道,“可是我亲眼看到,六姐姐与赵二公子在后园私会……”
“什么私会”春芳春兰齐齐瞪大了眼睛,“这哪里是一个小姐可以做的事情”
春兰张着嘴,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我们傅府里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府里的小姐私自与外府男子相会的事情呀,这个野丫头,竟然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
春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看,这个野丫头跟她娘一样,天生就是一副妖媚样子,骨子里还透着妖媚的气息。凭着自己长得清丽脱俗一些,就想呼风唤雨,使尽手段去勾引赵二公子,呸,真是恬不知耻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春兰转过头来,对傅七小姐道:“小姐,这些事情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赵二公子乃是名门之后,岂会跟着那个野丫头一同胡闹就算他肯,三公主与当今皇太后也断然不依的。”
看着七小姐的神色又缓和了一些,春兰又道:“我想,赵二公子生性洒脱,喜欢爱玩爱闹,再加上不拘小节,对各府的小姐们都是极好的。如今他知道那野丫头是小姐你的姐姐,那么对那野丫头热情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再加上他们二人打小就认识,自然就比别人亲近一些。”
傅清玉想想,觉得有些道理。以前赵二公子对于那个野丫头的好,是源于小时候的一份情谊吧?今天在后园相会,说不定也是偶然遇到,所以,才凑在一起说说话。
那个野丫头平日看起来是个心思缜密,为人十分稳重,想她也不会不顾自己的身份作些非份之想吧?
如此一想,七小姐这才破涕为笑,高兴起来。
这偌大的傅府里,就只有她一个嫡女,也只有她,才有资格相配于赵二公子。
不过,一想到过往赵二公子与那个野丫头的种种,傅七小姐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她想到了“夜长梦多”这四个字,如今赵二公子与那名野丫头的关系已经很亲近了,如果长久下去的话,难以保担赵二公子的感情不会偏向于那名野丫头,到时候,她的威胁就多一个了。
看来,是时候求助自己的亲生哥哥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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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个人影悄悄来到一座府第的后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很快,破败的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干瘦的身影闪现出来,是一个老婆子。看到来人,那老婆子一点也没有惊讶的神情,只是淡淡道:“你来了?随我来吧,夫人正在等着呢。”
掩了门,带着来人顺着黑漆漆的小路一直走到了一座院子里。也不用通报,那个老婆子直直地把来人带入了一个偏房内。
“夫人,他来了。”老婆子恭恭敬敬地对着里面的珠帘禀道。
“李齐,你来了?事情都办妥了吗?”里面传来了一个冷硬的声音,听起来约有三十四岁的样子,但语气之中透着冷意。
“夫人,一切照您的吩咐,全都办妥了。”李齐躬着身子道,“想必今天夫人已经收到了小樱姑娘落井溺毙的消息了吧?还有,那丫头的家人,经过我的一番恐吓之后,连一句话也不敢说,灰溜溜地领着尸体回去安葬去了。”
“那就好,你做得很好。”里面的声音开始有了一丝高兴,“张妈妈,给他五十两银子。”
那名老婆子应了,马上从旁边的桌子上提起一只沉甸甸的包裹,扔给来人:“清点一下,看看数目对不对?”
来人喜滋滋地接下那个包裹,掂了一下,便眉开眼笑起来:“夫人一向是最守诚信的,又何必清点呢?只要夫人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如果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自然会第一个想到你的。”里面的声音依然很冷漠,“你回去吧,记住我曾经说过的话了吗?”
来人马上点头哈腰,信誓旦旦道:“夫人尽管放心,拿人钱财,自然就是与人消灾的。我李齐也不是那种不守诚信的人。从今往后,这件事情算是从来就没有发生过,我也不认识夫人。如若食言,定遭天打五雷轰。”
里面的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去吧。”
那名老婆子依然把来人由来路带引出去,掩好门之后,这才折返回来。
“夫人不用担心,我看那李齐是个守信的。”
里面的人冷哼一声:“收了我们的银子,他还敢把这事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