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愿第55部分阅读
庶愿 作者:未知
咬咬牙,对于自己而言,还是自己的亲人的性命要紧,特别是那个可爱的孙儿,嘴巴特甜,张口一个祖母叫得欢……
“只要你能放过我儿子一家,你想要知道什么,老婆子我全部都告诉你。浩瀚书屋 ”徐妈妈一闭眼,咬咬牙道。
黑衣人知道自己的计策奏效了,满意地转过头来:“徐妈妈,你还是老实一些,乖乖地把赵世子的身世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本大爷听得高兴,自然会放你儿子一家一马的,要不然的话,我可不能担保你儿子,儿媳妇,还有你的孙子什么时候突然没了……”
“大爷你千万要高抬贵手,我说出来,我全都说出来。”徐妈妈诚惶诚恐道。
第二百三十三章隐瞒
(2011年12月31日,2012年1月1日、2日这三天会每天三更,望书友多多支持同时祝大家新年快乐)
天色已经暗透了,徐妈妈坐在地上,看着那个高大魁梧黑衣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徐妈妈,徐妈妈。”远远的,传来了李强的叫唤声。
徐妈妈这才醒悟过来,借着半空中淡淡的月光,看着倒毙的马匹,东歪西倒的马车,想起刚才那一幕,禁不住浑身抖了一下,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经全部被冷汗浸湿。
“我在这里。”徐妈妈嘶哑着声音回应道。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接着李强的身影出现了。他惊喜地叫道:“徐妈妈。”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奔到徐妈妈面前,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焦急道:“徐妈妈,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徐妈妈勉强站了起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定定神,认真打量了李强几眼:“你受伤了没有?”
淡淡的月光下,李强一副脸青鼻肿的样子,左边胳膊上的衣衫还有一些血迹。徐妈妈马上紧张起来:“李强,你受伤了?”
李强满不在乎地看看自己手臂上的伤,摇摇头道:“没事,一点小伤。那伙人武艺高强,我与他们才打了一阵,就被他们击昏过来。”他愤愤道,“真不知道是哪路的强盗”
想他虽然是一个驾车的马夫,但忠靖侯府的人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即使一个马夫,出到外面也是一个练家子。不想面对这几劫匪,不出几招,竟然被人打晕了过去。一想到这,他就觉得心中憋气。
徐妈妈心中一凛,那伙人本来就不是普通的强盗。普通的强盗无非是劫财,她都把身上的所有东西拿出来了,那伙人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难道,那伙人是冲着赵世子的身世而来的?
一想到这,徐妈心沉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把这个真相说出来,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不过当时那个情况,为了保命,同时为了她的亲人的安危,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徐妈妈。”看到徐妈神情呆滞,李强连忙叫道,“徐妈妈,你怎么了?
徐妈妈定定神,勉强笑道:“没事就好。”她看看四周漆黑的荒原,“马儿没了,我们要怎么回去呢?
李强看看四周,虽然不太晚,但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这荒野地带,天黑下来的话,四周显得更为荒凉。有风吹过长得半人高的野草发出的“沙沙”声,还有一些不知什么动物的嚎叫,一声有一声无的,听起来很是惊悚。
“徐妈妈,你别慌,我去周围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村落或者猎户人家,借匹马儿或是借宿一夜。”李强一边说着,一边到附近折了些树枝下来,取出火折点着,招呼徐妈妈过来,“徐妈妈,你且在这里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有火光,即使附近有野兽来袭,看到火光也不敢靠前的。
徐妈妈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不然这路途远的,光靠两只脚不知要走到猴年马月。尤其像她养尊处优惯了的,走这么长的路那无异于要了她的老命。
“快去快回,自己小心些。”徐妈妈叮嘱一句,就着燃起的火堆坐了下来。
李强点点头,转瞬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过了一会儿,李强就回来了,脸带喜色地看着徐妈妈道:“徐妈妈,附近有一个村子,那些村民很热心,我刚才问了,我们可以借一辆牛车赶路。”
徐妈妈喜道:“这就好。”
李强又道:“我问过了,这里是河谷村地界,我扶你到村子里去,先填饱肚子再说吧。然后报官……”
“不能报官”徐妈妈失声道。
“为什么不能报官?”李强看着徐妈妈,脸上闪着疑惑。
徐妈妈定定神,那个高大的黑衣人临走前曾威胁过她不许报官,不然的话,她的儿子一家就活不长了。
“我们……我们也没有损失什么财物是不是?”徐妈妈勉强笑道,“那伙强盗好像是来找什么东西的,可能是找错人了……我看这事就算了,免得把事情闹大,反而丢了忠靖侯府的面子。”
李强见徐妈妈这样说,也不再坚持,只恨声说了一句:“真是便宜那伙强盗了。”
徐妈妈不放心,又细细叮咛李强要守口如瓶之类的话,不然的话,传了出去,竟然有土匪强盗把主意打到堂堂的忠靖侯府头上,这话传出去忠靖侯府颜面上也不大好看。
当然,不忘把藏在里面夹衣里的几锭银子拿了出来,塞到李强手里,还许了李强另外一些好处。两人这才相互搀扶着,朝不远处的河谷村走去。
河谷村的村民果然淳朴好客,热情地招呼他们二人吃了晚饭,还为他们备了一辆牛车。徐妈妈二人自然千恩万谢,还不忘拿出一些碎银子多谢他们。
李强也向村民要来一套衣衫,洗净脸,两人梳洗停当,这才驾着牛车朝着京城驶去。
忠靖侯府。
驼地凤凰戏牡丹毯铺满着整个地板,一个仪态万方的中年妇人端坐在金丝檀木小圆桌旁边,软绒福字珊瑚桌布上,摆放着几本账册,通明的台灯照着账册上的字迹,也照着中年妇人明艳的容颜。
中年妇人看了一会,脸上露出些许倦意,转头问道:“霜儿,徐妈妈回来了吗?”
旁边一个长得十分乖巧的丫头伶俐地答道:“回夫人,还没呢。”
“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忠靖侯爵夫人微蹙了眉头,合上账册,“公主府位于城郊,路途也不太远,只不过荒凉了一些,莫非,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就在这时,有一个丫头进来报道:“夫人,徐妈妈回来了。”
忠靖侯爵夫人笑了一笑,抬起头来,就看到徐妈妈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夫人,让您久等了。”徐妈妈已经听说忠靖侯爵夫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忙快步上前,堆着笑歉然道,“夫人,你看老身办的这事……还让夫人等了这么些时候……”
“徐妈妈辛苦了。”忠靖侯爵夫人含笑道,脸上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怎么样?公主府里的桂花酒查得怎么样?”
“窑藏十分丰富。”徐妈妈含笑道,“我亲自下窖去清点过,一共二千三百五十一坛,酒气醇正,香气四溢,足够能够应付夫人的赏荷大会。”
公主府地处仙女湖区境内,若说到仙女湖的荷花,那是仙女湖的一大奇观。那里特独的气侯,成就了湖上的荷花一年四季常开不败。所以,只要忠靖侯爵夫人来了兴致,一年里举办几次赏荷大会也是有可能的。说起这宴会的实质意义,只不过京城众多官宦太太小姐们的聚会罢了。
说到宴会,酒是不可少的。由于都是女眷,所以喝的酒力求香醇温和,所以,这桂花酒便是上上之选。有些官家太太,喝过之后,意犹未尽,还要向忠靖侯爵夫人讨几坛回去慢慢享用。忠靖侯爵夫人也不是什么吝啬怠慢的人,有求必应,所以,窖藏的酒必须足够才行。
这些,跟了忠靖侯爵夫人多年的徐妈妈当然知道,所以,一进来就专拣夫人爱听的话说。
忠靖侯爵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含笑道:“徐妈妈办事,我哪有不放心的呢。这事辛苦你了,回头到账房里领五十两银子,算作答谢。”
徐妈妈喜逐颜开道:“多谢夫人。”心想这一趟虽然惊险,但也值了。
“徐妈妈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吗?怎么这么晚才赶回来?”忠靖侯爵夫人美目一转,落在了徐妈妈身上,“徐妈鞋子上,怎么有些草屑泥泞呢?”
徐妈妈暗地里吃了一惊,心想夫人的眼睛真是锐利,这样都被她看出来。
她马上定定神,苦着脸道:“清点酒坛数目清点到太阳下了山,我一心想着赶回来覆命,催着李强赶路,一个不留神,摔到山沟子里去了,马也摔死了,饶是李强有些身手,护住老身,但他也摔了个脸青鼻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村子,寻到一辆马车,怕夫人久等,便匆匆忙忙地赶回来见夫人了。”
“原来是这样啊。”忠靖侯爵夫人释然道,“难得你如此忠心。”顿了一下又道,“那小厮李强,伤势不要紧吧,找个大夫给他看看。还有,去账房领二十两银子赏他吧。”
徐妈妈赶忙连声谢过。走出来的时候,深深呼了口气,刚才真是好险,差点就被夫人看出破绽,幸好她机灵,反应得快,不然的话还真不知道怎么搪塞过去。
去账户领了自己的五十两银子,还有李强的二十两银子,徐妈妈心里乐开了花。她暗暗下定决心,今晚在城郊发生的事情,她至死也不会说出去,就让它成为一个秘密,永远烂在肚子里。
至于李强那边,她也要让他守口如瓶,反正,李强也算救过她的命,认李强做干儿子也是不错的,到时候,母子俩一条心,那这个秘密就永远无人知晓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追踪
“耶律公子果然料事如神,这样隐秘的事情公子都能知晓,本将军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入夜,在怡倩院最为僻静的一个厢房里,传来了川陕总督贺云明的声音。菱花格子窗上现出两个人影,一个高高偏瘦,一个高大魁梧。
高高偏瘦的男子嘿嘿笑了一声:“贺兄过奖了。区区小事,英明如贺兄,怎么会办不妥呢?”说着拿了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公子此番真是帮了本将军的大忙了,此情无以言谢,我先敬公子一杯,等大仇得报之日再与公子痛饮。”贺云明一边说道,一边举起自己手中的杯子。
“谢就不必了吧。”耶律齐南脸上有着些许醉意,但眼睛却凌厉无比,盯着贺云明道,“我们这样做,是有条件的。贺大人总不该忘了我们互惠互利的本意了吧?”
贺云明有些尴尬地笑笑,知道自己此举定然蒙混不过关,于是小心眼冀冀地试探道:“不知道耶律公子要我替公子办什么事情呢?”
“这事只要贺大人有心办的话,不难办成。”耶律齐南斜睨了贺云明一眼,“贺大人,你如今还掌管着川陕官兵调度大权吧?”
贺云明浑身一激灵,终究还是逃不过。他小心地看了看耶律齐南:“我的确还掌握着川陕官兵调度大权,不知道耶律公子要我做什么呢?”
“给纸上的这些人换个好点的职务。”耶律齐南慵懒地拿出一张纸出来,摊开,放到了桌子上。然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再也不看桌子上的纸一眼。
贺云明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这些人……”他的脸上明显带了震惊,带兵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的队伍里,竟然混进了许多耶律齐南的人。
“怎么,很难办吗?”耶律齐南微微扬起下巴,带了些居高临下的感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贺云明。
“啊……不难办。”贺云明看到耶律齐南投射过来的阴冷的目光,暗自打了一个寒战,忙道:“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替公子把这件事情办妥。”
“我相信贺大人的办事能力。”耶律齐南微微一笑,继续自斟自饮起来。他有着十成的把握,确定贺云明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因为对方的把柄在他的手里攥着呢,既然上了他的贼船,当然也乖乖由他摆布了。
贺云明却想得更远。既然是当时定下的协定,互惠互利,当然也包括互相利用。他觉得更加奇怪的是,这位耶律公子身上,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威严与尊贵,令人无法抗拒他的要求。
这位神秘的耶律公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呢?
另外,如果被皇上知晓他为了一己私仇,通敌叛国,那后果……贺云明不敢再想下去。
似乎窥破了贺云明的心思,喝了几杯酒后,耶律齐南放下了酒杯,又道:“贺大夫不必过于担心,我说过,我既然与你合作,当然不会让你为难。你与我之间的事情,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其他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贺云明听得一激灵,失声道:“耶律公子,我那弟媳难道已经……”
耶律齐南又笑了笑:“贺大人请放心,你那位弟媳听话得很。再说我如此惜香怜玉的一个人,怎么会对一位美人下手呢?”
接着,语气一变,带上了些许凌厉:“只要你们乖乖的听话,我们自然就会和睦相处,合作愉快。否则的话……”他的眼睛里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寒意,“到时候可就别怪本公子翻脸不认人了。”
“耶律公子尽管放心好了。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讲诚信,我绝不会是那些背信弃义之辈,只要公子有什么吩咐,一说出来,我一定替公子办得妥妥贴贴的。”贺云明的脸上居然带了献媚的神情,一个劲地讨好耶律齐南。
“现在时机未到,等时机到了,本公子自然还有事情要请贺大人办的。”耶律齐南很满意贺云明的表现,含笑道,“日后大功告成之时,定会对贺大人论功行赏,绝不会忘了大人的帮助。”
“好说,好说。”贺云明额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日后大功告成之时,难道说这些番邦之人要挥军南下,推翻朝廷吗?那他岂不成了卖国求荣的卖国贼了吗?
从怡倩院出来,贺云明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被夜风一吹,整个人才清醒了一些。事到如今,为了自己的大仇,那些关于什么国家社稷的事情,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贺云明把黑色斗蓬披上,掩住了头脸,行色匆匆,脸上带了仓惶之色,暗自潜回了胡同深处的小院子里。他未曾想到的是,他此刻的一举一动,完全落到了一个人的眼睛里。
那人的武功极高,身形在夜色中起起落落,犹如海里的鱼儿一般灵活自如。饶是贺云明如此一个武功不弱的人,居然没有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跟到了巷子深处的那个胡同,看着贺云明转进了一座狭小的院落里,那人才停住脚步,纵落在屋顶的瓦片之上,一双丹凤眼分外明亮有神,唇边一丝笑意若隐若现:“原来如此。”
今天一大早听母亲无意说起昨天夜里,徐妈妈在城郊耽搁了回来的时辰,还笑着说马儿不慎失足摔死的事情。虽然是一件小事,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于是马上出府照着徐妈妈所说的出事地点搜寻而去。
城郊的河谷村附近的荒野山路之上,果然倒毙了一头死马。由于天时尚早,这一带又没有几个人行走,以致这里的一切还维持着昨天夜里的情形,没有人动过。
一看到那匹死马,他不由大吃一惊,心中顿时疑惑丛生。这匹马明明是被人用重手法一掌毙死的,怎么那个徐妈妈反倒说是马儿摔下山沟里摔死的呢?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这位行凶者,尽管行事极其隐秘,做事不留痕迹,但还在马匹身上留下了破绽。
重手法,这本来就是陕西一带军官贯用的手法。由于陕西军营将士均用沉重兵器,因此每位将士都练过重手法,是以从马匹身上的伤处即刻可以判断出来。
他突然就想到了川陕总督贺云明。而且,他知道,贺云明掌控陕西军营,一定也练习过重手法。
这一番跟踪之下,竟被他发现了一丝奇怪的现象。这位贺大人,听说名声还不错,什么时候也开始喜欢逛窑子了?看他那副躲躲藏藏的模样,十有八成在干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他微微扬了一下眉,漂亮的丹凤眼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怡倩院?这位贺大人真是会挑地方,直直撞到他的手里来了。怡倩院是个什么地方,那可是他赵二公子的常去之所,那里的妈妈,还有那些小姐们,全是他熟识的,他要想弄清楚贺云明到怡倩院干什么来了,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况且里面还有一个小傅姑娘呢……
赵二公子整整衣衫,轻盈地自屋顶上飘落下来。织锦绣袍晃动着,整个人几个纵落,便出了胡同,朝着贺云明刚才出来的那个地方,怡倩院去了。
四周寂静下来的时候,便是怡倩院这种烟花之地最为热闹的时候,里面歌舞升平,欢声笑语。这个地方,只认钱不认人,只要有银子,谁都可以进来,没有银子的话,不好意思,里面的那些守卫的家丁会像扔垃圾一般,把人从门里扔到路边去,不好运的话,还会招来一顿痛打,被打成重伤或致死。这里的妈妈,与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即使出了人命案子,那也会不了了之,根本不用承担什么责任。
通明的火光之中,一身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纱衣的小傅姑娘正在登台弹奏。她的手法娴熟,纤纤十指拂过焦头凤尾琴,顿时,一串悦耳动听的琴音如泉水般从琴弦之中倾泻而出,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清脆婉转,听得人如痴如醉。
周围的人掌声雷动,赵二公子赵子宣也随着众人拍掌助兴,一双眼睛倾刻间把大堂里的人看了个通透。
大堂里,多数是那些闲着无事,前来寻花问柳的花花大少们。对于这位卖艺不卖身的小傅姑娘羡慕得紧,场场必到。只可惜小傅姑娘对他们的殷勤无动于衷,这反而激起了他们更大的兴趣,以能讨得小傅姑娘的一个回应,哪怕是一个笑脸为乐。
小傅姑娘显然也发现了赵二公子,眼中光亮闪现。赵子宣含笑示意她继续弹琴,一双锐利的眼睛装作无意般朝四周扫视。
忽然,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人,坐在大堂里最边远的一个角落里,由于所处的位置不引人注意,赵子宣甚至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进来的。
那人,一袭黑色斗蓬,帽沿压得很低。虽然看不清容貌,但仍可以清晰地辨认出,这人长得浓眉大眼,眼窝有些深,鹰钩鼻,薄唇微抿。尤其是那双眼睛,折射着凌厉森冷的目光,令人不由自主升起一股寒意。
第二百三十五章疑云
赵子宣心中疑惑,待还要细看时,那人已经离座而去,像一阵风般瞬时失去了踪迹。
赵子宣起身欲追,忽然一个丫头的声音自身边响起:“赵公子,我们小姐有请。”
赵子宣抬头看去,见是小傅姑娘的贴身丫头翠菊,再朝台上看去,小傅姑娘已经弹奏完毕,退到了后堂。
赵子宣心下暗道,难怪那个黑色斗蓬的人离去了,原来是散场了。
“赵公子?”翠菊看着他,征询着他的意见。
既是如此,再追也追不上了。况且那人来去无踪,绝非等闲之辈。只是不知这位黑斗蓬的人,与贺云明会不会有什么牵扯,还是凑巧来怡倩院的?
赵子宣的眉头微拧,望着翠菊笑道:“既是你家小姐要见我,那我就随你去一趟吧。”
翠菊笑容可掬道:“赵公子请。”
通幽小径,一直通向翠竹轩,那里,悠悠扬扬传来了一阵悦耳的琴声,被风吹送得老远。
“小傅姑娘的琴音果然令人叹为观止啊。”外面,赵子宣含笑踱步而入,一声赞叹,令小傅姑娘不觉微红了脸。
“公子取笑了。”小傅姑娘起身相迎,“公子请坐。”
赵子宣落了座,翠菊马上奉了茶上来。赵子宣接过,含笑望着小傅姑娘:“琴可好用?”
小傅姑娘点点头,笑意盈盈:“多谢公子抬爱。有了公子赠的焦头凤尾琴,奴家觉得琴艺日渐长进了呢。”
赵子宣摇摇头:“区区小事,有什么好谢的。正所谓宝剑赠英雄,宝琴赠知音,姑娘不必客气,尽管收下便是了。”
听到赵子宣说到“宝琴赠知音”时,小傅姑娘的眼中有些光亮闪了一下,笑容更加甜美起来:“不知道公子光临怡倩院,为了何事而来?”
“想不到我一段时日没来,怡倩院的营业好像比以前更加红火了。”赵子宣笑道,“我看到你上台的时候,下面高朋满座,真是热闹。”
小傅姑娘神色一凛:“赵公子休得取笑于我。”
她虽然身处青楼,但也是一个卖艺不卖身的歌伎,除了委身于京城京畿卫林守成的独子林丰之外,其他人休想沾她一个手指头当然,面前这位赵公子除外……可惜,以这位赵公子如此尊贵的身份,并非她们这些青楼女子可以攀附得起的。
赵子宣毫不介意,含笑道:“小傅姑娘应该知道我绝无轻薄之意,我方才在大堂之中,见到了一个服饰奇怪的人……”
小傅姑娘的目光微闪:“公子此行是为了那个人而来?”
“偶尔看到,觉得怪异而已。那人,长得不太像中土人士……”赵子宣猜测道。
小傅姑娘的脸色有些凝重,转头看了看翠菊。翠菊马上会意,转身走了出去,并把房门掩上。
赵子宣有些讶然地看看小傅姑娘,再看看转身而去到外面把风的翠菊,心中隐约知道了事情的重要性,含笑不语。
小傅姑娘看定赵子宣,目光锐利,神色却十分沉重:“公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前来,是专为那人而来的吧?”
赵子宣点了一下头,既然是红fen知己,他也不想瞒她:“最近府里出了一些事,徐妈妈遭人袭击,我追查至此,怀疑与这名黑斗蓬的异族人有关。”
小傅姑娘看了赵子宣许久,幽幽叹了口气道:“这位身着黑斗蓬的人,虽然长相有些与我们中土人士不同,但却操持着一口纯正的中原语音,想必是在中土居住多年。”
番邦之人前来中原,并定居下来,甚至繁衍子孙后代,这并非什么奇怪的事情。如今天下安定了近百年,边境人们安居乐业,相互通商通婚,各种文化进一步融合。就连怡倩院这样的烟花之地,也招募了好几个胡女进来。青楼之地最会做这种营业,异种风情的舞女及舞曲,更能招揽生意。
但是小傅姑娘的神色竟如此凝重,让赵子宣心中起疑,他不由问道:“如此一个人在中原居住多年,会流利地讲一口纯正的中原口音,原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小傅姑娘蹙紧了眉头:“这人虽然不太像中原人士,但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出手也极为阔绰,院子里的姐妹们都十分跟他套近乎。这一点倒有些公子的风范。”
赵子宣笑了一下。小傅姑娘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这只能说明小傅姑娘并非开玩笑,那个神秘的黑斗蓬的人,应该是一个有钱的人。
“不过……”小傅姑娘的眉头蹙得更深了,“这个黑斗蓬的人极为神秘,每次来去匆匆,而且行事十分诡异。”她的目光开始悠远起来,“他喜静,岑妈妈专门给他备了怡倩院最边远的西北角的一处厢房,每次他来的时候,多数时候都呆在那个厢房里,至于到大堂里来听曲,那是极少有的事情。”
“这么说,也只有小傅姑娘的琴声能将他引出来罗?”赵子宣含笑道。他的运气实在是好,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位黑斗蓬的男子坐在那里。
“或许,他来听我的曲,多半是为了我这一把好琴而来的吧?”小傅姑娘脸上没有一丝自得,反而有些落寞,一抚琴弦,一连串清脆的珠玉之声流转于耳畔之间。
“照此说来,这位神秘的男子的品味倒是不俗,还懂得琴音。”赵子宣思索道,“他有没有说他叫什么名字?”
小傅姑娘摇摇头:“名字我们都不知道,只称呼他为耶律公子。关于这一点,岑妈妈或许知道一些,我见她与那位耶律公子似乎很熟。”
“难道岑妈妈也是番邦之人?”赵子宣沉吟道,这个要好好查一查。
“他什么时候来怡倩院的?平日里都见什么人呢?”赵子宣再问道。
“我不知道。他见客的时候是不准旁人靠近的。”小傅姑娘摇摇头,脸上现出些许惊惧的神色来,“有一次,花蕊姐姐不晓得他在屋子里会客,擅自推了门进去。结果还没进到里面,就被他一掌击了出来,倒在门边,当场呕了血,后来大夫说,胸前的骨头断了两根……”
“那位耶律公子,手段竟如此狠毒?”赵子宣惊讶道,“看来这番邦之人,仍改不了凶残的性子。”
小傅姑娘点点头,抚了抚胸口,缓了一口气道:“至那以后,院子里的姐妹们对他是又爱又恨,如果不是他传唤的话,都是不会到他房里去的。”
说到这,小傅姑娘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位耶律公子,对我好像还是挺客气的,点歌弹曲,仅此而已。至于他具体见些什么人……”她想了好一会,方道,“似乎并未发觉他见过什么其他的人,只有一个高大魁梧的人,也是同他一般穿了黑衣斗蓬的,他倒是隔三岔五见一次面的。”
“哦?”赵子宣眉头舒展开一些。高大魁梧的人,如果没有猜的话,那应该就是贺云明贺大人了。不过,这位川陕总督怎么和一个番邦之人扯上关系了呢?
小傅姑娘又继续说道:“这位耶律公子的身份,奴家委实不知道,不过我曾经见过他的手上戴了一只奇特的戒指,那枚戒指很硕大,有三只苍鹰盘踞在一只老虎头上……”
“苍鹰盘踞在一只老虎头上?”赵子宣的神情也凝重起来,他对于番邦的习俗了解不多,但对于这个奇特的戒指,他马上意识到这或许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外邦之人常年生活在草原之上,苍鹰与老虎一直是他们的种族威武吉祥的象征。
这位耶律公子的来历,绝对不简单。
但是,川陕总督贺云明去找他,所为何事呢?
如果说贺云明袭击徐妈马车,是为了一泄私恨,替他那位贪赃枉法的胞弟报仇的话。那么,这一次,他与那位异邦的耶律公子来往密切,又作何解释呢?
赵子宣觉得疑团重重,要想解开这些疑团,看来唯有先调查一下怡倩院岑妈身份了。
小傅姑娘看到赵子宣沉默不语,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看看赵子宣,试探地问道:“这位耶律公子,有什么问题吗?”
赵子宣摇摇头:“现在还不太清楚。”他笑了一笑,故作轻松道,“或许,是我们多疑,那位耶律公子是一位正经人,在中原居住了几十年,喜爱上了中原这个地方,并且在这里结识了一些朋友,所以,闲着无聊的时候,找个朋友聊聊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愿一切如公子所料。”小傅姑娘看定赵子宣,缓缓说道,“日后公子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奴家帮忙的,奴家一定竭尽全力协助公子。奴家至今仍记得公子当年的相救之恩。当然如果没有公子的出手相助,奴家早就落入恶少之手,就没有今天的小傅了。”忆及往事,她的眼睛有些润湿,“奴家自知身份卑微,无法侍奉公子。所以,公子不必有所顾虑,能用得着奴家的地方,尽管开口。”
“当年之事,何须记挂至今呢?”赵子宣摇摇头,“能有今日的成就,全是你一个人的努力,你要好好珍惜才是,怎么可以轻贱生命呢?”
他本来就是一个惜香怜玉之人,若非迫于无奈,他是不会让自己的红fen知己去涉险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春燕
中饭之后,傅清玉带着冬蕊到后园散步。刚在后院的亭台水榭旁边站了一会,就看到一个丫头哭哭啼啼的,披头散发真奔她们而来。
冬蕊眼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春燕,你这么惶惶恐恐的,干什么呢?还有,好端端的披散个头发,哭什么呢?”
“六小姐救救我啊,不然的话我要活不成了。”春燕一见到傅清玉等人,犹如见到救星一般,“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抬起泪痕斑斑的脸,哭求道。
冬蕊大吃一惊,指着春燕道:“你的脸……”
春燕的脸上,横七竖八浮现着几道血痕,一看就知道是用尖利的利器划出来的,有些已经渗出血来,原本娇艳的脸如今看来恐怖异常。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犹其那些模样还长得不错的人。对于底下的丫头而言,地位本来就卑微,如今再加上破了相的话,那就更加日子难过了。不要说跟随小姐一同嫁到侯府,即使配个小厮,也会因容貌而遭人冷落的。
对于这一点,冬蕊深有体会。所以,一看到春燕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春燕,怎么回事,是不是大小姐又欺负你了?把脸抓成这个样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冬蕊这一说,春燕哭得更伤心了:“……大小姐嫌我笨手笨脚的,把她的簪子打碎了,然后就把那枚碎掉的簪子划花了我的脸,我……我今后怎么见人啊,我,我干脆不活了我”说着,春燕站了起来,就要朝着旁边一块大石头撞过去。
冬蕊吓了一大跳,赶忙抢身过去,伸手拉住她:“这好端端,怎么尽说些不吉利的话大小姐是做得太过份了,但你也不必寻死觅活的,那不是称了别人的意了吗?”
春燕抬起哭得像只桃子的眼睛道:“冬蕊姐姐,你看我这个样子,还有活头吗?”
“丫头也是人,怎么就没有活头了?”冬蕊大声道,一把把春燕拉起来,“走,我们见夫人去,一定要把这个理说清楚。”
“不用去了,去了也白去。”傅清玉走了起来,“这会子大夫人正为大小姐大姑爷的事情闹心呢。你去找她评理,这不是来添堵的吗?”她看着冬蕊道,“大夫人心情不好,说不连你也一块发配了呢。”
冬蕊猛然醒悟,知道自家小姐是在点醒自己。如今风头火势的紧要关头,千万不要滋生些事情出来,不然的话,那就要影响逃亡大计了。
她拿目光征询傅清玉,有些不甘心道:“难道说,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我们回屋再说吧。春燕,你这伤口要好好处理一下,不然的话会破相的。这样吧,你随我们回牡丹阁去,我那里有上好的药,我先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春燕正求之不得呢,马上连声道谢。
回到了牡丹阁,傅清玉先用温盐水替春燕洗净脸上的伤口,拭去脸上的血迹。春梅脸上的伤痕有深有浅,傅清玉的手在她的脸上停顿了片刻,脸上现出些许疑惑的神色。仅仅是几秒钟而已,在春梅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又继续给春梅敷上了去痕生肌的药膏。
“好了,今天先帮你上药,明天再过来换一次药吧,很快就好了。”傅清玉从镜子里看到春梅抚着脸忧心忡忡的目光,不由安慰道,“不用担心,很快会好的,这只是小事情而已。”
“会与冬蕊一样漂亮吗?”春梅仰头问道。
傅清玉怔了一下,冬蕊?这位叫做春梅的小丫头是如何知道自己曾经给春梅治过病的?
冬蕊也有些讶异地看看春燕。
傅清玉很快恢复神色,朝冬蕊示意了一下,含笑道:“会的,你看冬蕊现在是不是比以前更漂亮了?”
春燕这才放下心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并向傅清玉道谢。
临走之时,傅清玉忽然叫住她:“冬梅,你想这样一辈子跟着大姐姐身边,一辈子这样忍气吞声地过日子吗?”
春梅浑身一震,慢慢转过身来看定傅清玉。
冬蕊马上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自家小姐要为春燕出头了。
也好,让春燕上位,让大小姐大夫人自顾不暇,到时候,她们几个就可以顺顺利利逃出傅府了。
见六小姐明亮而锐利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春燕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六小姐何出此言?我春燕虽然是一个卑微的小丫头,但对于大小姐是绝对忠心的。”
傅清玉含笑道:“我并非怀疑你对大小姐的忠心,但是,忠仆不是这样子的,忠仆要知道如何替主子分忧。这一点,你做到了吗?”
春燕闻言身子又震了一下。这个六小姐,说出来的话怎么和大夫人跟她说过的话一模一样?
就在不久前,大夫人私下召了她去,说要她替傅府好好想想,做一个陪嫁丫头应做的本份。她并不是不想替傅府着想,只是大小姐是一个标准的醋坛子……
傅清玉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与担心,含笑道:“大姐姐那边,你完全可以放心,有大夫人替你撑腰呢,你当初陪嫁过去,大夫人想必对你说清楚了。所以,我料想大姐姐也不会太为难你的。”
春燕的眼中闪着些许光亮。一个陪嫁丫头最好的出路是什么,当然是被自己跟着嫁过去的小姐那方的夫家抬为姨娘,生个儿子,那算是陪嫁丫头最辉煌的顶峰了。
如今傅大小姐无所出,在北承侯府的地位危危可芨,如果自己有了北承侯的子嗣的话,最好能生个儿子,那么,傅大小姐还能守得住她那个侯爷夫人的位子吗?
到时候她母凭子贵,再在北承侯耳边吹吹枕边风,那个侯爷夫人的位子,迟早还不是她的?
当然,她会顾及以前的主仆之情,会安排一个好地方给大小姐静养的。
春燕的心思在那里转了多少转,傅清玉猜也猜得出来。她含笑不语,静静等着春燕的答案。
“我,我能行吗?”春燕期期艾艾道。
傅清玉知道她在故作谦虚,其实心里面早就乐开了花。于是很肯定地说道:“你怎么不行呢。想春燕姐姐你生得一副好容貌,如果屈居一个小丫头的位子,那多浪费啊。人的一世何其短暂,能抓住的还是多抓住一点吧。”
她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道:“母亲这几天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的,让我们这些做女儿的看得心疼。其实不说出来,大家都知道,母亲一直在为大姐姐的事情操碎了心。大姐姐与北承侯爷的婚事,可是母亲千辛万苦求来的,如今京中已经有了一些传闻,说大姐姐无法为北承侯府开枝散叶,谭老夫人现在正在四处物务别人府上的小姐,准备给自己的儿子纳妾呢。”
春燕低下头暗暗思索着傅清玉的话,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六小姐,我听你的。”
傅清玉微微一笑:“只要你下了决心,这件事情就好办许多。大夫人即使知道,不但不会怪罪于你,反而要对你千恩万谢,多谢你为傅府所做的一切呢。”
“不过,我要怎么做,才能讨得侯爷的欢心呢?”春燕蹙紧细细的柳眉,她长得还不错,眉头皱成一团的时候,颇有一些楚楚可怜之态,令人怜爱。
“那明天你过来吧,我帮你换完药后,自会教你一些方法。”傅清玉似乎早就料到春梅会有此一问,胸有成竹地含笑答道,“还有,你脸上的伤疤,不用太担心,明天过后就好了。”
春梅欢天喜地走了,临走之前对傅清玉又多谢了一番。
“小姐,你真的要教她如何讨得北承侯欢心吗?”冬蕊看着春燕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外面,终于忍不住问道。
冬梅也道:“小姐,眼看我们就要逃亡了,你还有心思教别人?”
“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