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愿第22部分阅读
庶愿 作者:未知
三年的等待你不觉得有些太长些吗?或者你还要继续等下去?”
傅二公子满意地转过头来,一切在他的意料之中。现在,他与这位六妹妹,为了同一目的,终于结成同盟。
走到山脚的时候,傅清玉看到在水边村村口站着的腊梅。腊梅一见她,忙跑过来,说道:“清玉姑娘,我刚到你家找你,没找着你,他们说你上了光华寺,没想到在村口碰上了。”
傅清玉淡淡笑道:“有事吗?”自曹可莹去了以后,她就不再到曹府去了,一则去了干什么呢,二则也不想曹老爷与曹夫人见了她,触情伤情,想起自己过世的女儿来。
如今,曹老爷与曹夫人找她,所为何事?
随着腊梅,傅清玉跨进了曹府大门。十天没来,她不敢相信曹府变成了如此一副破败的样子。昔日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均呈现出枯黄,地上落叶片片,房梁处依稀可见蜘蛛织就的网。整府曹府静悄悄,管家,一干丫头婆子均不见人影。
见傅清玉面带疑惑,腊梅解释道:“老爷祖籍通州,这些年来,为了给小姐治病,老爷与夫人一直留在京城。如今,小姐去了……”腊梅说着又要哭,傅清玉忙拍手拍拍她的后背。
腊梅缓了口气,看看傅清玉,继续道:“夫人说,如今小姐去了,再留无益,所以想与老爷一起回转通州。这个宅子也不留了,曹管家,还有一些丫头婆子全都遣散出府去了。夫人说,你的房间还没有收拾,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没有动过,就等你过来收拾。”
傅清玉深深叹了口气,也对,卖掉也好。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她的房间只是在曹府陪读时,中午暂时歇息的场所,并没有放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一些游记,从薛大娘那里借来的一些医书,几枝纱花几枚簪子,剩下的就是一些瓶瓶罐罐了。
她把书本收好,再拿过一个花绷子,取下绣了一半图案的绸布,把桌上那些瓶瓶罐罐全撸在一起,包了起来,打成一个包裹的样子。
“腊梅,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傅清玉落寞地问道。
“夫人让我自己选。”腊梅低头用帕子拭眼睛,“我自小就跟着小姐,这么多年来,小姐一直对我极好,所以,我想过了,跟书琴一起,随老爷夫人回通州去。夫人把府里所有人都遣散了,身边也应该有人照顾。”
傅清玉点点头,真是一个忠仆。她把包裹连同簪子放到腊梅的手上,想了想,再把自己手上的镯子取下来:“腊梅,如今要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你把这些东西全典当了吧。那些瓶子,好歹也是玉器,还有这对镯子,也值几个钱。你当了它,当作路上的盘缠,还有日后的索费吧。”
腊梅推辞着不肯要:“清玉姑娘,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拿着吧。”傅清玉不容她推辞,想了想,从床底下取出一枚剑来,交到腊梅手上,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把这个也当了吧?”
第一百零七章试探
腊梅看着手中那枚古朴的剑,沉甸甸的,只一眼,她就知道这剑的价值不菲。不由犹豫道:“这把剑……”
傅清玉闭上眼睛,心中一阵钝痛。昔日的誓言犹响在耳边:“这是我祖传的宝剑,锋利无比,现在我把这个给你,就当是我们的订情信物,他日我上门迎娶,以此剑为证。”
可如今,那个男子已经转身,要娶别家的女子。
留有何益
傅清玉深深叹口气,口吻坚决:“当掉它”说完拎了包袱快步走出房间,再不看那枚宝剑一眼。
傅清玉穿过残败的花丛小径,最后一次去拜见曹老爷与曹夫人。
十天不见,曹老爷夫妇苍老了许多,曹老爷本来有些花白的鬓发更加花白了,曹夫人忧思成疾,一夜白头。看着两个巍颤颤的老人,傅清玉心中更觉得愧疚。
三年前,由于傅二公子的插手,她与曹家小姐曹可莹相识相知,成为姐妹;三年后,又由于傅二公子的插手,曹家小姐魂断城郊,香消玉殒。
一切,因她而起。
如今,面对着两个悲痛欲绝的老人,她即使说一句安慰的话,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也想过把这两位老人赡养终老,可是,如今她的命运似浮萍,自顾不暇,她又如何去赡养这两位老人她解开包袱,取出一包银子,缓缓走近两位老人:“老爷,夫人,你的恩情清玉会永世铭记在心的,只是,我的生身父母来接我回去了,清玉可能不能在身边伺奉了。”她把银子推到两老面前,“这是二百两银子,你们拿好,作以后宅子里的开销之用。”
这是藏在山上的银子,自从进了曹府做陪读之后,傅清玉便挖了出来,放在了曹家的临时居所里。
曹夫人看着她,又拿起绢子抹起眼泪来。
曹老爷忙摆手:“这如何使得?这是你的生身父母给你的,你留着用吧,我还有些积蓄……”
傅清玉微笑摇头,坚决让他们收下。她知道,这几年,为了给女儿治病,这两位老人一直省吃俭用,几乎把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如今要回通州,身上没有几十两一百两银子,连座宅子也买不起,那岂不让两位老人露宿街头?对于受过恩惠而满怀愧疚的傅清玉而言,又情何以堪傅清玉脸色苍白,眼中无泪,她再次朝这两位善良的老人拜别:“老爷,夫人,多多保重。”
最后一次走过曹家的抄手游廊,眼前熟悉的景致再一次灼痛她的心扉。她在心中默默道:“别了,曹家大院别了,曹老爷,曹夫人别了,可莹”
三天后,傅二公子托光华寺的慧觉暗中给她带来了消息,让她做好准备。
做准备,是做进入京城傅府的准备吗?傅清玉唇边浮起一丝冷笑,是的,她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她要回去,查明母亲的死因,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京城,傅府,上房的灯光通宵未熄。
门窗紧闭的琼梅院内,傅大夫人一脸怒气,把手中拿着的和田玉飘花玉镯子狠狠地掷在桌子上,逼视着张婆子,压抑着声音怒道:“你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让你隐密行事吗?怎么让二公子把这只镯子找到了?”
张婆子一脸惊惶,躬着身子,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看桌子上的那只镯子。她心中暗思,这近十年来她一直是小心谨慎,唯恐出一点纰漏,怎么反倒越怕什么,就越会出事呢?
她认真想了一下,忽然脸色有些发僵。她记起了唯一一次例外,如果真的出事的话,就三年前那个小女孩摔破头那次出的事吧?
当然,这事绝不能让大夫人知道。
张婆子忙调整好脸上的神情,并偷偷瞄了大夫人一眼,见她并无察觉,心才稍稍定了下来。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镯子,淡青色的和田玉,显出一种古朴雅致。果然是和七小姐傅清敏手上常年戴着的那只镯子一模一样。
张婆子的心沉了下去,她忙平稳住声音问道:“夫人,这只镯子从何而来,怎么平白无故的会到了二公子的手上?”
大夫人脸上怒气未息:“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昨天不是那个……还有五姨娘的忌日吗?二公子又旧事重提,说是想起他娘亲生前的嘱咐,他一直留心寻找六妹妹,最近在仙女湖区的当铺里看到这只死当了的镯子,便买了下来,说多年的搜寻终于有了一些眉目,如果他的六妹妹还在人世的话,应该就在仙女湖区附近的村村落落里……”
张婆子心头一惊。她奉命常去看望的那个小姑娘就在水边村,水边村也在仙女湖区区域里。
“这么说,这么多年来,二公子不直未尝放弃寻找六小姐?”张婆子试探地问道。
“这二公子绝对是个难缠的”大夫人恨恨道,“三年前我摆了他一道,想不到这些年,他反倒更加得势起来,连皇上也经常召他狩猎,俨然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
张婆子躬身听着大夫人的话,心里却在想,这位全府上下敬而远之的冷面二公子也真是有些本事,天资聪明,文武双全。不仅书读得好,武艺超群,狩猎更是一流,也难怪当今皇上如此倚重了。在府里,就连傅老爷,也对这个儿子另眼相看。如果换成是大公子,大夫人就不会这么愤愤不平了。
“这么说,老爷已经同意去找六小姐了?”张婆子一惊。对于这个六女儿,傅老爷心中还是有一丝牵挂的,毕竟五姨娘生前也没做错什么事情。初初失踪的那几年里,傅老爷也派人去各地寻找过,由于大夫人瞒得紧,一直未有结果。后来时过境迁,这事也就慢慢淡忘了。
如今二公子旧事重提,怕又勾起傅老爷的念想了吧?
“怎么会不同意?”大夫人的怒气又上来了,“那个丫头,我暗中养了那么多年,就是图她能帮我一把,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
“陶家那边……”张婆子看着大夫人,犹豫了一下,才道,“陶家那边已经把钱划过来了,给了五千两银子,还说另一半……”
先给银子,下一步当然是要人了。大夫人不由觉得气闷,骂道:“急什么急他家那个三爷迟些娶正室会死人啊听说他屋子里不是有两三个通房丫头吗?外面那些什么飘香楼、怡倩院的,还不够他风,流快活”
张婆子有些想笑,大夫人难得说出这么粗俗的话来。
“那件事情我还来不及着人去办。如今二公子那边既已探得那丫头的藏身之处,我要是迟一步,就要被抢了先了。”大夫人颇觉得烦恼地叹口气,“可是一入府,在老爷的眼皮底下,以后要想下手,也有些难了……”
张婆子明白夫人指的是什么,她想了想,劝道:“夫人,看来我们还是先顾了眼下的,如果这寻亲的事情我们抢了先的话,那老爷那边还可以邀功,如果被二公子抢了先,那他岂不更是得势了?”她看了看大夫人的脸色,见她脸色有些缓和下来,又道:“至于那丫头进了府,要磨圆搓扁的,还不是看夫人您的昔日的二公子那件事情,你都能做得如此天衣无逢,让老爷也查不出一丝蛛丝马迹来,难道今还怕了那个黄毛丫头不成?”
大夫人点点头,眼下唯有先把那丫头接进府里来再见机行事了。
张婆子很殷勤地端了茶,递给大夫人,大夫人接过来,呷了口茶,叹了口气:“张妈妈,幸好有你在,不然的话,我真的乱了方寸了。”
张婆子心中得意,表面上谦逊地笑着,细细察看手中拿着的和田玉飘花玉镯子,忽地“咦”了一声。
大夫人瞬然抬起头来:“看出什么来了?”
张婆子像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凑近大夫人,把镯子递到大夫人面前,低声道:“夫人,我看这镯子有古怪。”
‘哦?”大夫人一扬柳眉,放下了茶盏。
“夫人请看,这镯子上下通透光滑,是不是一点刻纹也没有?”张婆子把镯子拿到烛光面前。
大夫人细细察看一番,点点头。烛光下这只镯子晶莹剔透,散发着淡青色光泽,果然一丝刻痕也没有。
“这便是了。以前我曾看过七小姐的玉镯子,上面刻着七小姐的名字。我记得当初那位与五姨娘一起生产,同一天添了两个女儿,老爷高兴异常,就命了打了两只玉镯子,分别刻上两位小姐的名字,让奶妈们给小姐戴上。如今这只镯子,怎么不见六小姐的名字?”
大夫人的目光闪了闪:“依你这么说,二公子寻了这只镯子来,是唬我们的?”
“二公子刁钻口茭滑,年纪不大,但城府极深。会不会是他这么多年来,寻访未果,故意伪造这么一只镯子出来,以试探我们的态度?”张婆子也紧张起来,“夫人,你要沉住气啊。”
大夫人心中一凛,二公子果然借此试探她的话,那表示他心中已有怀疑。可为什么偏偏牵扯到仙女湖区……不管怎么样,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第一百零八章再遇
傅二公子在城南别院的小亭子里看书看得正入迷的时候,林丰之趿了鞋子“噼噼啪啪”地走了过来,傅二公子脸色顿时不怎么好看,似乎要发作。
林丰之才不管他,反正这打探来的消息足以平息他的怒火。他扬扬手中的纸条,笑眯眯道:“飞鸽传书,先看了再生气也不迟。”
傅二公子放下书本,接过纸条,摊了开来。纸条上清晰地写着:“傅府张婆子带了两个丫头,驾了马车,已出城门,正朝城郊而去。”
他的紧拧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颌首道:“嗯,不错,终于达到打草惊蛇的效果。”
林丰之笑嘻嘻道:“二公子,那只和田玉飘花玉镯子该还我了吧?昨天夜里怡倩苑的花魁小傅姑娘还跟我闹呢,问我把她的镯子给了哪个姑娘了。一个晚上哭哭啼啼的,烦都烦死了。”嘴上虽然说得很烦恼,但脸上根本看不出一点烦恼的神色,反而自得其乐。
傅二公子看他一眼,知道他在皮不痒肉不痛的叫苦连天,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不过变相在向他要银子罢了。于是把钱袋掏出来,扔给他,揶揄道:“又没钱用了?堂堂的京城京畿卫林大人的大公子,竟也有没钱用的时候”暗喻他花钱如流水,真正一个败家的二世祖。
林丰之欣喜地把钱袋接过来,待听到傅二公子的话语后,马上苦着一张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对我管得有多严……”
傅二公子不理他的诉苦,径自拿起书本看了起来。这个林大公子,还说他爹对他管得有多严,竟敢在他爹的眼皮底下公然出入青楼,喝花酒,公然带青楼的花魁出来。如果换作是他,早就被傅老爷家法惩处了。
“二公子,”林丰之心满意足把鼓鼓的钱袋揣入怀中,想起刚才那件事情出来,“你说,这次你府上的那位,是要接六小姐回去了?”
“唔。”傅二公子应了一声,眼睛仍停留在书本上。
“这下好了,你六妹妹终于回到傅府了,我姑母泉下有知,也安心了。”林丰之显得很高兴,“不过,你府上的那位,会同意吗?”
“由不得她不同意。不过……”傅二公子放下书本,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我前天把镯子拿给老爷看,并暗示了我那位六妹妹藏身的仙女湖区,昨天没见什么动静,今天倒是马上出动了。按理说也不应这么急……”
傅二公子又拧紧了眉头:“这么冒然就主动把我那六妹妹接回来,这难保傅老爷不会起疑,我府上的那位肯定不会这般明显地自露马脚。如果说她此番去接人,是为了怕我发现,抢了她的头功的话,这于理也说得过去,就怕她会……”
傅二公子豁地站了起来:“丰之,陶家那边情况怎么样?”
林丰之被傅二公子的举动吓了一一大跳,见到二公子的神情严肃起来,也不敢再开玩笑,规规矩矩地答道:“陶家那家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反常的事情发生……”
傅二公子的神情更加严峻起来:“事不宜迟,丰之,你马上去名扬镖局去一趟,拿我的帖子去,找那个姓徐,叫做徐谦的镖师,让他多找几个人手,听我调遣。事后一定重金酬谢。”
林丰之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愕然地望着傅二公子:“二公子,去找名扬镖局做什么,难道我们要保什么镖吗?”
“比保镖还重要”傅二公子加重语气,催促道:“快去,待会我再跟你细说。”
林丰之从未见过傅二公子如此严峻的神色,当下不敢拖延,忙又趿了鞋子匆匆忙忙地去了。
傅二公子看看石桌上的书本,竟没有心情再看下去,心中划过一丝不安,希望他的那位六妹妹能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吧。
一大清早,傅清玉便起来了,提了竹篮子,朝水边村最近的山上走去。
自从知道自己要离开的消息之后,她发觉,对于水边村,她心中竟有太多的不舍。
包袱她早就暗中收好,除了拿给曹氏夫妇的二百两银子之外,她还有将近一百两的银子,她全装进了包袱里。进到那样的府第里,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一些银子傍身的话,那定会寸步难行。
那枚玉佩……一想到那块蝶形紫色玉石雕刻而成的玉佩,傅清玉的眼前便幻现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的面容出来,永远的那般漫不经心的神情,嘴角永远挂着揶揄的笑意,小小年纪总装成一副老成的样子,话里总不忘说:“本公子……”
现在的他,一切都还好吧?不知道在她想起他的时候,他有没有想到她这个旧时的朋友呢?
金簪换玉佩,这笔交易真是划算,她忽然觉得好笑,这亏本的买卖,那个赵子宣也肯做。
她一直遵守诺言,把那枚玉佩收藏好,如今要走了,她也把它从墙角隐密角落里藏着的罐子里取出来,放在身边做个想念,做为在未来不可预测的日子里,一个支撑她勇敢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朋友,应该是当她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心中会觉得温暖的那个人,而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当然,还有薛大娘……她今天起得这么早,提了竹篮子上山,就是想为薛大娘采些草药回去,再正式跟她道个别。
半山腰的草丛里,有些轻微的响动。
如今已是春天,四处绿意盎然,野草疯长。在半人高的野草丛中,一个人手中拈了支狗尾巴草,拨开草丛,朝她缓缓走了过来。
傅清玉有些发愕,这样的情景,多么的熟悉。
三年前,也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立在一枝独秀般狗尾巴草前,一双丹凤眼徐徐朝她望了过来。
然后,发生了许多事情,他们成了朋友。
“在想什么?”赵二公子闲闲散散地走到她的面前,颇为好笑地看着她呆滞的模样。初次见她,十足一个牙尖嘴利的小老虎;再次见她,是一个失魂落魄的失魂猪;如今,第三次见到她,倒成了一只小呆鸡了。
“没有什么。”傅清玉这才回过神来,反过来问他,“赵公子,你怎么到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来了?”她朝他身边看看,“怎么没把你的小跟班带出来?”
“不带,带着碍事。”赵公子向简短道。
傅清玉正觉得奇怪,转眼瞥见半山腰停着的一辆马车,还有马车边上悬着的一枚长剑,不由笑了。
这位赵公子,初次见他的时候,他是一个车夫,如今见到那枚长剑,她知道,他除了会驾马车,还会用剑,那就是一名剑客了。剑客当然喜欢当独行侠,独来独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找人吗?我对这一带很熟,我帮你找。”傅清玉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我都差点忘记了,我还欠着你的车钱和饭钱呢。你等着,我马上拿钱还你。”傅清玉说完转身要走。
“哎,别走,我不是来要钱的。”赵公子有些啼笑皆非,敢情他这个堂堂的公子哥在这位姑娘眼里倒成了追债的了,追的还是那不起眼的十几二十文钱“那你来这里……”傅清玉停下脚步,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真的来找人的吗?”
“找一个旧时的朋友。”赵公子点点头,望望四周,“这里一切都没有变,还是老样子。”
“当然,除非山崩,地裂,海啸,否则这里永远就是这个样子。”傅清玉俯下身子去摘一种叶子吴锯齿状的草药。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懂得这么草药的?你是大夫吗?”赵公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举动。
傅清玉自顾自说道:“我跟薛大娘学的,薛大娘说,我们这一带的水土,最适合生长一种止血去淤的特效草药,叶呈锯齿状,长于涧边,不仅能消肿止痛,不留疤痕,而且还可用来美容……”说到这,傅清玉猛然怔住了,这样的话,三年前她对一个小小少年郎说过。
“止血去淤,嗯,效果不错,的确是特效草药。”赵公子看着她,唇边的笑意突然深了起来。
望着面前的赵公子脸上的笑容,傅清玉忽然觉得有些迷茫。
面前的少年公子,有着浓黑的剑眉,有着漂亮的丹凤眼,睫毛很长,覆盖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神情闲散,嘴角透着揶揄。
如果当初的小小少年郎长大以后,应该也是这副样子。
傅清玉心中一动,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推测。赵公子,面前的这位少年公子也姓赵,而且也是排行第二他说,他来这里找一位旧时的朋友,而且还来过这个地方,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更令她肯定的是,这位少年公子居然知道这种草药,还说什么这种草药的效果不错……
莫非,面前这位少年公子就是当年的……
赵公子站在坡地上,朝山下望去:“你住水边村吧,我要找一个人,她也住在水边村,是位与你年纪一般大小的姑娘,她叫做傅……”
他还未把话说完,就被傅清玉急急打断:“赵公子,你这个忙我可能帮不了,我不住在水边村,而且住在附近的河谷村里。相邻的村子来往较少,你要找的姑娘,我可能不认识。或者你到村子里问问看。不过,这一带住着的人中没有姓傅的,所以,赵公子,你是不是记错了?”
“是吗?”赵公子看着她,目光深遂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话别
她知道他是谁了,昔日美好的回忆又从尘封的记忆中复苏过来,昔日那位小小少年郎的面容逐渐清楚起来,幻化成面前这位少年公子。
只是,她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
拒绝相认,是为了保存这一份弥足珍贵的情谊。她既已作出了决定,答应了傅二公子,要回到傅府,要去赴汤蹈火,要闯龙潭虎||狂c|,并且义无反顾,就不想别人心存念想。
曹可莹的教训深刻,她不想再连累任何人。
掩去心中惆怅,傅清玉朝他笑笑道:“赵公子,我今天要把薛大娘要的草药采完,我就不陪你了,你请自便。”这话已是明显下了逐客令了。
赵公子看了傅清玉好一会,忽然笑了起来:“那好,就依姑娘所说的,我到附近的村落去问问看,说不定就能找到那位姑娘。”
他果然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跳上车,挥动马鞭,马车便“哒哒哒”地朝山上驶去了。
看着马车上的宝剑反射着太阳的光芒一闪而过,马车便消失在山野丛翠之中,傅清玉深深叹口气,心中暗道:“赵子宣,今天一别,你我便成陌路。”
薛大娘的院子静悄悄,时辰尚早,那些前来观摩学艺的人还未到来。
傅清玉把摘好的草药放在了后院里,再捣好,搁在瓦罐里。其他的一些则摆到院子的空地里晒。她把这些事情做得缓慢而细致,似乎想要把这里的一切都记在脑海里。
“你要回去了吗?”屋子里没有一丝响动,却传来薛大娘的声音。
“是,快回去了。”傅清玉答道,她没有觉得讶异,薛大娘有一双锐利的眼睛,能窥测出人心底所想。况且,对于自己在这个时空的师傅,她并不想瞒她。
“终究是要回去的。”屋子里依然不见任何响动,但薛大娘的声音在继续,“我跟桂花说过多少次,这个女儿不是你的,迟早要回去的,可她偏偏不听,执意留下来抚养,唉,看吧,养大了迟早要还回去的……”
傅清玉微微觉得讶然,这么说,她不是傅府那边硬塞给胡家的,而是江氏硬要留下的?
只微微停滞了一下,她便恢复常态,继续手中的活计。
屋子传来索索悉悉的声音,不一人儿,一个穿戴整齐的老妇人掀了珠帘走了出来。
这位老妇人保养得极好,光滑白晰的肌肤没有一丝皱纹,眼睛雪亮,透着精明锐利的光。妆容精致,衣着淡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傲慢清高的气势,看样子竟和江氏差不多的年纪。
在她出来时,傅清玉就已经恭敬地站了起来,叫了声:“薛大娘”
薛大娘径直走到她的面前,伸出青葱白嫩,没有一点皴皱的手,用纤细的手指拈起一封信,递给她:“要走的始终留不住,我的技艺你也学得差不多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封信你好好收着,以后或许用得着。”
傅清玉依言接过信,用探询的目光看着薛大娘。
薛大娘却不看她,又径直朝屋子里行去,边走边道:“我在宫里的时候,与宫里另一个姓史的女官交好,她如今在文思院任职,她的家在宫外南直街的第二个胡同,隔三岔五会出一次宫。详细情况我已经在信里说明,以后万一遇到棘手的事情,可以找她帮忙。不过,我当然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去麻烦她。”
傅清玉感激地望着薛大娘。她明白薛大娘的意思,所谓棘手的事情,当然是那些意料不到的天大的祸事,薛大娘说不希望她去麻烦那位女官,也是为她着想,希望她以后永远不要碰到这种灾祸。
“薛大娘,多谢你。”傅清玉说道,把信小心冀冀地收好。
快到门边的时候,薛大娘忽然顿住脚步,转过头来:“别怨桂花,有空的时候多回来看看她。虽说她以前对你不怎么样,但她还是始终把你当女儿看待的。当年,家里也不富庶,脚下又是一堆的孩子,那个张婆子把孩子抱来的时候,我那侄子死活不肯把你留下。桂花什么人的话都不听,执意要把你留下,说在别家反而更受罪,倒不如留下来养着。唉,她一个人奶两个孩子不容易。”说完,薛大娘再没说什么,转身进屋去了。
傅清玉怔了怔,随即笑笑,薛大娘以为她因以前的事情记恨江氏吗?怎么会呢,江氏怎么说也是她的养母,把她从襁褓里的婴儿拉扯成|人,江氏也不容易。
做好手中的活计,傅清玉再把院子打扫一遍,前来学艺的学徒们陆陆续续来了,傅清玉最后望了一眼这个熟悉的院子,收起恋恋不舍的目光,走回水边村。
村子里很平静,村里人下地的下地,在家里做活计的做活计,没有任何陌生人来过引起的x福动。看来那位赵公子真的信了她的话,没有在附近的村落搜寻,而是到别处去找寻了。想到这,不由心中一阵惆怅。
支起绣架,给绣架上大红的嫁衣添上最后一针,一件喜庆的新娘嫁衣总算完工了。这是她自从得知自己快要离开江家的消息之后,日夜不眠不休赶工为胡三娇赶出来的。
“清玉,是给我做的吗?”胡三娇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绣架上的嫁衣,忍不住走过去,伸出手来摩挲起来。
大红的嫁衣,图案繁复,纹理复杂,金银丝线穿插而过,几乎花光了傅清玉的所有积蓄。
傅清玉点点头:“准新娘子,快穿上吧,试试合不合身。”
胡三娇欣喜地取了下来,穿戴起来。傅清玉过来,帮她抚平裙摆。胡三娇的脸上洋溢着笑意。任何准新嫁子,都会如此吧。
嫁衣很漂亮,衬托得胡三娇更加娇俏可爱。傅清玉忽然想,如果曹可莹还在的话,她也会为可莹做一套漂亮的大红嫁衣的。
只可惜,曹家小姐没有这个福份。
曹可莹殒后的第五天,胡大为刚好去京城鸟市买鸟,带回的消息是:傅府那边办喜事了,大红的花轿进了傅府迎亲,傅家大小姐如同天仙般,覆了红盖头上了北承侯府的喜轿。
真真是这边旧人哭,那边新人笑。
傅清玉心中的恨意又凭添了一重。
“清玉,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胡三娇看出了她的异样。
“没什么。”傅清玉掩饰地笑笑,转身从箱子里取出一对刚打造好的玉镯子,给三娇戴上:“三娇,你要做这个世上最幸福的新娘子。”
这个时候把贺礼先送了,她怕来不及。
胡三娇坦然受了,笑得羞涩,像一朵花。
“二娇姐从镖局回来没有?”傅清玉问道。预感到自己离开的日子越来越逼近了,她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我那人二姐啊,如今是女镖师,现在忙得很,整天跟那个徐姓的镖师天南地北,东奔西跑,简直比县太爷还忙乎,哪里还有时间沾家?”胡三娇嘟噜道,回头去看傅清玉给她做的新绣花鞋,朝傅清玉莞尔一笑:“清玉,你的手艺真好,做得真好看。”
黄昏的时候,有一辆奢华的马车驶进了水边村的青石板路,“哒哒哒”的马蹄声一直延续到胡家大院门前。车门跳下一个老实木讷,长得十分壮实的小伙子,拿过马车放着的一张小矮凳,放在地上,然后掀了帘子,把一个老婆子搀扶下车来,然后,马车里又陆续走下一两个年约十三四岁的丫头。
来人正是傅府的张婆子和她的干儿子王五,还有两个从傅府带来的丫头,一个叫做彩蝶,一个叫做碧纹。
张婆子遵了傅府大夫人的指示,一大早出发,一路上磨磨蹭蹭,终于在临近日暮的时候,抵达了水边村。
黄昏的余辉给水边村踱上了一层金黄|色,家家户户炊烟四起。有几个还未归家的小顽童,远远地站在树下,把好奇的目光朝这辆豪华的马车望了过来。
这次,张婆子一改往常萎萎缩缩的形象,仰首挺胸跨进了胡家大院。张婆子心想,这一次,也就是最后一次她到水边村的胡大为家来。完成了使命,从此以后,她就不用每年车马劳顿,大老远从京城跑到这穷乡僻野里来看望那个小丫头了。
张婆子站在院子里,扯开嗓子喊道:“胡大婶子”
正在房里为二女儿做着嫁衣的江氏听到外面的喊声,眉头皱了一下,不情愿地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
一看到来人是张婆子,江氏微微愕了一下,随即脸上马上堆起笑容:“张妈妈,原来是你呀,你好久不来了,怎么越活越年轻了呢?我都差得认不出来了。”
张婆子知道这是恭维话,笑笑。
江氏亲亲热热地走上前来,把张婆子让到里屋去,并亲自将封藏好的名茶出来,泡上茶,端给张婆子。还有那些瓜果糕点,也一并端了上来。
张婆子悠闲地坐在上位,品着清香扑鼻的西湖龙井,看看四周,心道,这个胡大为还真是有些本事,三年不见,这屋子又添置了许多新奇的东西。
江氏朝张婆子殷勤地笑着:“张妈妈,今天吹的是哪阵风,居然把张妈妈给吹来了?”
第一百一十章接人
张婆子用茶盖撩拨一下茶碗里漂浮的茶,啜了一口,方道:“今儿我可是奉了大夫人的命过来的,要把六小姐接回府里去。”
虽然早就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江氏的脸色还是黯了一黯。
好像早就料到江氏会有这般反应一般,张婆子朝身边侧立一个叫做碧纹的丫头示了一下意,那丫头随即把手臂上挽着的一个包裹取下来,递到张婆子手中。
张婆子掂了掂包裹,向江氏显示包裹的份量,“这是大夫人给你的谢礼,这些年来,也为难你了。不过大夫人说了,这孩子毕竟是傅家的正经小姐,即使她有克死亲人的命,但终究是要接回府里去的。不然的话,有人可要说闲话了,我们家夫人也很难做。”
这些话算是为大夫人辩解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江氏笑着点点头,表示相信张婆子的话,大户人家里的是是非非,谁说得清楚里面的原委呢?保不准对里面是一套说辞,对外面又是另一套说辞。
往往这些有身份地位的人,把子弟送到乡下去,总会先说关于什么克命的言论,然后,又会说关于改命的言论。
果然,张婆子呷了一口香茶,又说话了:“当初我家老爷可是不想要这个女儿的,也多亏我们夫人心慈,偷偷把这个六小姐送到你们这里,然后这十多年来一直替她寻访高人改命。如今好了,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高僧说六小姐的命改过来了,近日就可以接回府里。所以夫人这才禀明了老爷。听了夫人的劝告,老爷好歹也同意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才敢把六小姐接回去。”
江氏不住点头:“张妈妈说得是,大夫人一向慈悲为怀。”说完自己都忍不住要笑,这样的谎言唬哪个呀?自己那个当家的,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会不把事情的内幕打探清楚,以好早做准备吗?
正因为打探出这六小姐沦落民间,纯属傅府里那些夫人姨太太们之间的勾心斗角,挤兑对方的受害者,极力反对留下孩子的胡大为这才同意把这个可怜的孩子留下来抚养。因为,他们知道,等傅府里的内讧一过,傅老爷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女儿,迟早要把她接回去的。
张婆子谎言瞎编完了,四处张望了一下:“胡大婶子,六小姐现在在哪里?”
江氏忙让张婆子稍等,进里屋把傅清玉叫出来。
张婆子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拈了块糕点放进嘴里,一抬头,门口处立了两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一样的年纪,一样的姿容俏丽,后面稍高的那个比前面那个更美艳。
张婆子含着糕点愕住。俗话说得好,女大十八变,想不到三年未见,傅家六小姐长大了,出落得越发的亭亭玉立,风姿卓然,她都分不清哪个是六小姐了。
三年的时间里,她听从了江氏的建议,偷了懒,瞒着大夫人,不再到水边村来。银子她也让江氏每年定期到她家里去取。
三年前,江氏托人送信给她,说六小姐也到了认字的年龄,问她要不要请私塾。
她很自作主张地同意了,然后拐弯抹角地去试探大夫人的意思。没想到大夫人也没有意见。依大夫人的话,能识几个字,弹几首曲子的,就不同于那些乡下孩子,大字不识一个。这样有些教养,有些气度,给那些大户人家做妾室也不会太下面子。
三年前,就有二个与傅老爷同样官阶的死了老婆,大夫人就萌生了把府里的那些姨娘生的女儿们打发到别人家里做妾室的念头。
就拿前不久的事情来说,傅大小姐的花轿一抬出傅家的门,傅大夫人就开始张罗起二小姐傅清婵与三小姐傅清菲的婚事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积极。
三年前宫廷的赏灯宴上,三姨娘所生的二小姐傅清婵与四姨娘所生折傅清菲可谓出尽了风头,把她的女儿生生压了下去。这个事情,大夫人一直记恨在心,终于,在三年之后有了报复的机会。
二小姐傅清婵嫁了肃静王爷的侄子,一个整天游手好闲,在外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竟把如出水芙蓉般清雅的傅清婵折磨得不成|人形。三天后回门的时候,那个女婿的狂妄态度让府里的人咋舌,而憔悴不堪的二小姐则让府里的丫头婆子唏嘘不已。三姨娘更是背地里天天哭,暗暗后悔让女儿在宫廷灯宴上出什么风头,如今反倒害了女儿了。
而三小姐,原本打算定给当今相国做妾室的,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这个消息被四姨娘听了去,三小姐当场昏了过去,四姨娘天天晚上不眠不休,专门候在傅府大门外等外出公干的傅老爷回来。终于在大半个月之后,盼到了傅老爷回府的身影。四姨娘当即扑了上去,顾不得什么面子,马上哭嚎起来,恳请傅老爷给三小姐另订一门亲事。这才使大夫人的报复计划没有得逞。不过,后来傅三小姐嫁得也不太好,寻了个名不经见传的小家小户嫁了过去,好歹也是个正房,比给相国府那个老头子做妾算是好多了。
至此,傅府上下这才见识到大夫人凌厉的手段。
而大夫人,一副风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主张府里府外事务,笑得比以往都开心。
张婆子吞了一口茶,把糕点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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