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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 作者:九斛珠
“在里面呢。”那仆妇当即进去,请出个四十余岁的妇人来。
那妇人满身绫罗,长得也富态,匆匆出来,一眼就瞧见了伽罗。
那伙计忙道:“杨姑姑,这位姑娘要找东家,手里拿着这个。”说着,递上商徽。
杨姑姑接过,瞧了一眼,当即道:“姑娘里面请!”说着,挥退仆妇伙计,陪着伽罗进了那阁楼。里头亮如白昼,伽罗一眼就瞧见了满面焦急,来回踱步的谭氏,和旁边同样焦急的岚姑。
“外祖母!岚姑!”她一把掀开帷帽,长长松了口气。
谭氏满脸焦急霎时转为欣喜,同岚姑一道迎过来,“伽罗!你不是……快快,先喝口水。”她自将桌上的热茶递给伽罗,“承寿寺那边的事儿报过来,真是吓死我了!”
伽罗喝了半杯茶,莞尔一笑,“我也没想到会有那变故,醒来的时候在一处客栈,旁边还有姜相的孙女姜琦,也不知里头有什么缘故。好在平安无事,不敢再回承寿寺去,买了马换了衣裳回城,打听了好几回才找到这里。”
“那位呢?没察觉吧?”谭氏不放心。
伽罗笑容微收,“他找不到这里。”
路是她选的,再谈遗憾留恋也无济于事,伽罗竭力抛开那些念头,道:“晌午时吃的不多,走了那么远的路,又受惊又骑马,进城后又打探了半天,外祖母——我饿了。”
谭氏一笑,当即请杨姑姑安排,张罗了晚饭。
饭毕,夜色渐深,伽罗满身疲惫,早早便去沐浴。
浸入温暖的热水中,满身疲惫为之一松,这才觉得整日劳顿,骨头架子都要散了似的。伽罗阖目出神,岚姑也不打搅,默然给她沐发擦洗,而后拿了干燥柔软的毛巾,一点点擦去头发上的水珠,几遍过后,湿漉漉的头发便渐渐干了些。
伽罗浑身舒泰,脑海里念头杂乱,忽然叹息了一声。
岚姑动作微顿,“姑娘怎么了?”
“岚姑——”伽罗侧头,柔顺乌亮的头发滑落在桶外,“南熏殿里,都收拾好了吧?”
岚姑颔首,温声道:“姑娘放心。那幅画和信都放在了案上,没有旁的东西挡着,很显眼。”
“那就好。”伽罗重新阖上眼睛。
谢珩此时应当回东宫了,他会不会震怒?看到那封信后,能不能消些气?她不知道,也顾不到那么多了。既然不告而别,就是打着切断过往的念头,今日踏出东宫,那座南熏殿就彻底跟她没关系了,甚至谢珩,都很难再有交集。
不管他会否震怒,假以时日,终会渐渐平息。毕竟,她跟谢珩的缘分,唯有南熏殿的这数月而已。待怒气平息,他总能将精力放在朝政上,父子齐心,安稳江山天下,再慢慢淡忘她这个曾闯入东宫的不速之客——亦或者记得——毕竟那长命锁的财富珍宝,都已托付给了他。
只是表哥那里,她做得太理亏了。
“给表哥的那封信,托付好了吗?”伽罗声音中尽是疲惫。
岚姑道:“已经找了人,一个月后,送到杜家去。”
伽罗颔首,没再言语。
岚姑默了片刻,到底没忍住,道:“姑娘跟太子殿下的事,姑娘自有考量,不必我多嘴。但杜将军那里……姑娘自从进了东宫,他就竭力照拂,这样不辞而别,恐怕真是要令人伤心,也担心姑娘的处境。不如早些送信给他,好叫他安心?”
“没有办法。”伽罗叹息,“我这一走,太子必定会找表哥逼问下落。若是我道别过了,告诉他去处,你让他说,还是不说?”
说了,就是对不起她。
不说,则是有负太子。
她已经骗了谢珩,总不能再将杜鸿嘉推入两难的境地。
只是谢珩……万般念头梳理不清,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梦里像是又回到了别苑外的满目流萤,倏而又是铜石岭的遥远背影,芜杂凌乱。
*
昭文殿里,谢珩对着那封信枯坐到了黎明。
榻边的烛火已经微弱,层层蜡泪堆叠,轻晃将熄。推窗望外,秋日晨风冷冽,卷着细针一般扑入脖颈领口,冰凉入骨。整个东宫都还在沉睡,昭文殿里静寂无声,唯有门外值守的侍卫精神抖擞,脸上冻得通红。
天边已然泛起鱼肚白,深秋木叶凋零,隔着树杈望向远处,只能看到层叠的屋檐。
谢珩肃容沉默,在窗边站了半天,回身到桌畔,重新拾起那封信。
娟秀整齐的蝇头小楷,雅致的松花信笺,翻来覆去,已看了不下十遍,他几乎能一字一句地背诵出来。
信的内容并不长,先是为突然不告而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