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世家第31部分阅读
书香世家 作者:未知
功夫,各家的夫人小姐都过来了,这其中还包括了史家的宜词与自家的姚氏。至于张家与郑家的人,也是跟在后面的。
这会子,该来的不该来的全来了,沈书才招呼众人都坐好了,偌大一间堂屋愣是被坐得满满的。
沈书才端坐在主座之上,将这一屋子的人都扫了一眼,最后落在了张家老爷与他旁边的夫人、千金身上:“祭酒大人可是有话要说?”
那张老爷生得很有福态,脸庞圆圆的,面皮也很白净,穿着身藏蓝的圆领锦袍长衫,在迎上书才的目光时候,细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怒意,倒真有一番官威:“好你个沈书才,不但意欲软禁我家女儿,还想栽赃嫁祸于她,你当真目无王法、狂妄之极本官明日就此事禀奏与陛下,将你撤职查办”
他旁边的张小姐此刻正扑在张夫人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看起来当真是受了极大地委屈。
沈书才继续端坐着,淡淡道:“张小姐,你既说我软禁你?可是有何证据?”
张小姐一顿,随即缓缓从张夫人怀里抬起头,脸上梨花带雨,纤纤细指直接指向郑四小姐:“她可以作证,是你说要将我们关到桑石小苑,还不准我们离开,你们说这不是软禁是什么”
众人顺势看向郑四小姐,见她此刻正低着头,紧张得浑身发抖。而郑家老爷也有些惶恐不安,几次想要开口说话,都没能真正说出口,他家夫人也不是个擅长言语的人,此刻正带着另外两个女儿躲在郑老爷身后不敢做声。
沈书才静静看着郑四小姐:“你可以证明她说的都是真话?”
郑四小姐浑身一哆嗦,犹豫了好半天,方才结结巴巴地答道:“是……是的,我……我……亲耳听见的……”
“亲耳听见什么?”
“听见……听见你说,说要……将我们……送……送到桑石小苑。”
沈书才面带冷笑:“你也说是‘送’,而非‘关’,这两者的区别可有些大。”
那张家小姐趁机狠瞪了郑四小姐,随即委委屈屈地说道:“你当时是说送,可是你却还派了人来看着我们,这不是关押是是什么?”
沈书才点点头,将云小叫了上来:“我当时是叫她送你们过去的,对吗?”
云小老实地跪在屋中央,她的个子很小,虽然长得粉雕玉琢,但年龄也就不过七八岁,实在只是个孩子,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当场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一看,便知道这事情有蹊跷,不由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张小姐身上。
沈书才又问了一遍:“你是说我派了她看押你们吗?”
张小姐一愣,面皮渐红:“不,不是她。”
“哦?”沈书才又看向郑四小姐,“真的不是她?”
郑四小姐被沈书才这一眼看得浑身发寒,不禁又打了个哆嗦,使劲地摇头,却也不敢再说话。
“不是她又是何人呢?”沈书才依旧不见半丝懊恼,沉静的模样让人觉得惧怕,“你们说出来,我可以翻遍整个沈家来让你们对质,亦或者我还可以让桑石小苑的所有下人都过来一趟,让他们跟你们一一对质,如何?”
那郑四小姐听这话就有些慌了,眼中盛满了惊恐,若非旁边还有郑老爷在,只怕她就要支持不住全盘说出了。
张老爷皱起眉头,似有恼怒:“够了,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了。这整个沈家都是你的人,即便真找了出来,他们也是听你的话,定然与你一块合起火来陷害我家女儿。”
“可是你们不也是没有真凭实据吗?你们所说之词根本无人能证明,你们的互相证明,在我眼里未必就不是互相包庇、合伙陷害。”沈书才顿了顿,眼色愈加阴冷,“舍妹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至今尚未醒来,我倒是想问一问,这些在你们眼里难道也造假的?”
此话一出,张老爷噎了一下,望了一眼自家的女儿:“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张小姐哭得愈加委屈了:“真的不是我推她下去的,是她自己松开了手,然后落进了池塘,我什么都没做”
沈书才却是冷冷一笑:“在座的各位可是挺清楚了?她说舍妹自己松开了手,然后自己跳进了冰冷的池水里,当时四下无人,若非书才碰巧路过,舍妹此刻便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祭酒大人,书才斗胆问一句,您觉得这事儿可信吗?”
张大人神色一顿,瞅了瞅自家眼泪巴巴的女儿,又望了眼在座所有人那副看好戏的脸,只觉得这事儿越来越棘手了,不知该如何再辩驳。他身后的张夫人却有些愤愤不平,当下尖声说道:“这女儿家的心思谁能知道?指不定就是她故意要这么做的,闹得所有人都以为我家女儿是凶手。”
“动机呢?”沈书才盯着她,一字一句问道,“舍妹与张小姐素不相识,有什么恩怨可以让她连命都不顾也要陷害张小姐?”
张夫人也愣住了,将这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却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不由也闭上了嘴巴。
沈书才又道:“你们找不出证据,找不到动机是吗?正好,我这里有个证人,可以说明当时的一部分情况。”
等到史宜词站出来的时候,张小姐与郑四小姐都有些慌了,尤其是那郑四小姐,双眼已是发红,就快要哭出来了。
史宜词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亲眼见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其中自然也包括张小姐那句“裙带关系”。说到这话时候,那张老爷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眼中多是闪烁之色。
等到史宜词说完了,沈书才才缓缓说道:“祭酒大人,这位史小姐是史学政的千金,您觉得她的话可信吗?”
第19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堂屋之内,众人面色不同,或是面无表情事不关己的,或是眼含轻笑看好戏的,亦或是眼珠子乱转另有打算的……
场面很静,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张老爷的身上。
他掏出帕子擦了把冷汗,勉强露出轻松的笑容:“照她这么说,不也是没看到我家女儿亲手将沈三小姐推下池塘吗。”
沈书才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祭酒大人,您还没有回答书才的问题,您觉得史小姐说的话是真的吗?您认为史学政的女儿是在说谎吗?”
“呃……这个……”张老爷张着嘴巴,支吾了好一会儿,却是一句话也没挤出来,倒是那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了。
他身旁的张小姐见到自家不说话,心中焦虑不已,当下冲口而出:“她本就是喜欢你,为你撒谎又有什么……”
“闭嘴”张老爷猛地一回头,狠狠瞪了女儿一眼,“你还嫌惹的祸不够多吗?”
即便张小姐的话被打断了,当站在众人视线中央的史宜词还是羞红了脸,她低头揪着衣袖,贝齿轻咬下唇,想到心事被人当众戳穿,更觉羞愧难当,不时就急红了眼眶,眼泪水顺着脸颊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那史夫人见到这幅情景,心疼地上前将史宜词搂入怀中,好生安慰着。而那史大人早已是大怒,腾地站起身,厉声问道:“张祭酒,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不但混乱言论朝廷之事,还将沈家小姐推入水中,眼下又来欺辱我的女儿。你当真不把我们王法放在眼里了?”
平日与他交好的另一个秦大人也站了出来,面带愤然:“祭酒大人,我们敬您是太子的老师,如今即便是太子已然不在,我们也依旧对您礼让三分,何以您却这般不顾礼法,纵容女儿伤人害命不止,还胡乱栽赃陷害?”
另外有几个平日里与张老爷有过节的人也相继出声,趁机在此时加了一把火:“张祭酒啊,你好歹也是朝廷官员,管教出来的女儿却是这般没有素养,难为你还教过太子殿下,眼下更是身兼国子监的祭酒一职,号称是天下老师的表率。可如今你却纵女行凶,还任由她妄议朝廷之事,我们身为朝廷官员理应将此事禀奏于圣上,让圣上来定夺。”
那张祭酒从前仗着是太子太傅,气焰高涨且目中无人,很不把同僚看在眼里。太子去世之后,他也为此曾经吃过不少的暗亏,但陛下都念在他才学渊博且并未做过出格之举,倒也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眼下闹出这档子事,他心里确实有些慌了,伤人害命不说,就光那句“裙带关系”便足以引来大祸。
他为官十余载,深知这官场是个什么样子,从高处跌下来的后果只会沦为别人的垫脚石。而他,正是面临这样的处境。
沈书才将他的神色变幻尽收眼底,起身示意大家都平静下来,随即又看向几乎快被人遗忘了的郑四小姐:“郑小姐,你是张家的证人,不知你对于史家小姐所说的话有什么想法?可是与那张小姐一般,认为史小姐是在撒谎?”
郑四小姐下意识地往郑老爷身边靠了靠,眼睛只敢看着地,双眼涨红,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郑老爷的官只有五品,无论是沈家还是张家,亦或是史家,全都不是他所能得罪得起的。但眼下被逼到到这一步,他也知道明哲保身的可能是没有的。两者择一,自是择最有利的那一方
他当下起身,朝书才拱手作揖:“小女年少不懂事,方才受人蛊惑,不得已说了谎话,还请沈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再与她这般小女子计较。”
此言一出,那张家三口已是脸色发白,尤其是那张小姐,猛地回头看着他,到嘴边的话又被她父亲给狠瞪了回去。
“依你之言,便是承认了史小姐所说属实,而张小姐伤人害命、栽赃陷害亦是如真?”
郑老爷微微低头,避开张家尖锐的目光,低声道:“是。”
张祭酒的官位虽高,可是眼下成了众矢之的,若是他再不脱身,很有可能就会被一同奏上一本。想他郑元战战兢兢为官七八载,无一日不是在小心度日,生怕被人揪住任何一丁点的小辫子。面前这事情本就与自家女儿无关,刚才作伪证也不过是忌惮张祭酒的官位,可是眼下,有沈家与史家这两只出头鸟在前面挡着,即便有事也落不到郑家的头上,如此一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沈书才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又看向张老爷:“祭酒大人,您可是还有解释?”
张老爷手指微微收拢,腰板挺得笔直,双目微闭,叹了好长一口气,方才站起身,深深作了一个揖:“此事实乃我家女儿的不对,还请沈公子念在她年少不懂事的份上,高抬贵手吧。”
想他自命清高傲骨,曾经贵为太子太傅,名下门生遍布天下,眼下却要向一个年纪不过十五岁的少年低声下气。
这一刻,他的心里是无人察觉的屈辱与悲凉。
还坐在座位上的张小姐与张夫人却是为他的动作感到震惊,即便是自己真的又错,又何至于当着众人之面向个||乳|臭不敢的臭小子低头?尤其是那张小姐,见到父亲这般行为,脸上除了震惊便是羞愧,甚至于……还有几丝残余的愤然。
她从母亲的怀里站起来,咬牙说道:“父亲,明明就是他们合起伙来……”
“够了,”张老爷直起身,看着这个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他抬起手臂,落手之间便是一个狠狠的巴掌,扇得张小姐愣在了原地,清脆的巴掌声震住了所有人。
张夫人反应过来之后,猛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傻掉了的女儿,哭着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曾动过她,为何今日竟为了个外人对她下狠手?你这心都成了铁打的吗?”
“任意妄为,无法无天,她再这么胡闹下去,整个张家都会被她连累”张老爷忍住手心里泛起的痛,绷紧一张脸冷冷道,“这一巴掌,算是替沈三小姐打的,让她好好地记住教训,若是下次再犯,我便是打死了她也不为过”
此言一出,张小姐忽地回过神来,张口就哭哑了声,眼泪水染湿了整张脸,看得张夫人愈加心疼。
沈书才依旧坐在主座之上,冷眼看着面前的这出苦肉戏,等到他们演得差不多了,方才缓缓说道:“祭酒大人,难道在您的眼里,舍妹的一条命,只抵得了张小姐挨的一巴掌?”
张老爷却是已有怒意,脸色铁青地盯着他:“沈公子可是还有赐教?”
“张小姐在沈家任意欺打沈家下人,妄议朝政,又将舍妹推落水中,还栽赃嫁祸逼人做假证,甚至辱及史家小姐的名声。依照祭酒大人而言,这种种行迹加在一起,是您一巴掌就能了结的?”
“小女年少不懂事,仅仅还只是个孩子,你……”
“年少?孩子?”沈书才一声冷笑,“舍妹与张小姐同岁,张小姐犯了错说是年少不懂事,舍妹差点丢了命难道就是活该?在祭酒大人的眼里,舍妹的命难道就这么不值一提?”
面对沈书才的步步相逼,张老爷心中是又怒又慌,扯动嘴角沉声问道:“难道你真准备为了这点小事而闹到陛下面前?”
“小事?一条人命在您眼里只算得上小事”沈书才缓缓站起身,眼中冷光如箭,冰冷的话语掷地有声,“家父新丧,家中无主,只剩下我们几个孤儿寡母在苦苦支撑,而你们却在此时上门欺辱,实在是太过气人这事儿即便是闹到金銮殿上,我沈书才也一定要讨一个说法”
不等张老爷说话,沈书才就再度沉声说道:“我虽未正式就职翰林院,但我的头上还顶着开国公的爵位,是沈家的一家之主。此后只要有我沈书才在一天,就容不得别人欺辱沈家”
这一下子,不仅仅是张老爷,连同在场的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气氛安静得近乎诡秘。
“明日,我就会亲自进宫面圣,将此事禀明圣上。祭酒大人,您若是想要辩驳,最好趁在我进宫之前,自己到陛下面前将要说的话都说完,免得到头来还说我沈书才巧言嫁祸。”沈书才稍稍侧身,做了个请得姿势,“既然香已经上完,各位大人就请回去吧,家中正在办丧事,实在不便招待各位,还请多多海涵。”
大家互相看了几眼,那张老爷眉头紧皱,当下一甩袖,率先走了出去。在他之后,那些人也陆陆续续地起身离开,最后只余下史家老爷走了过来,望着沈书才一脸欣慰:“我没有看错你,倒真是个扛得起的男子汉。”
沈书才微微一礼:“伯父过奖了。”
史老爷被这一声“伯父”叫得很是满意,当下又与他说了几句关心的话,方才领着夫人女儿离去了。
等到满屋子人都走光了,沈书才方才露出了几分疲态,伸手揉了揉鼻梁骨,喝了几口凉掉的茶水,便带着云小往墨香苑走去。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那两尊大神才是他眼下最大的难题。
第20章 擅作主张
当书华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即是青巧红肿的双眼,在短暂的适应之后,君瑶与君翠也扑了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小姐,您可算醒来了奴婢们都快被您给吓死了”
书华动了动手指,发现身上都没什么力气,只得无力地张了张嘴:“我这是怎么了?”
“小姐,您不记得了吗?”青巧担忧地望着她,“您被张家小姐推落了水,被人救起来之后就一直昏迷至今,二少爷可都每隔半个时辰就派人过来问一回,这门槛都快被踩低了”
书华皱了皱眉,努力回忆起之前在池塘边发生的事情,那些零星的记忆似雪片般飞回她的脑中,一段重组之后,终是全部都回想了起来。她道:“我昏迷了多久?”
“差不多三个多时辰,外头的天色都快黑了。”
“怎么都这么晚了?那些客人呢?都回去了?”
“二少爷为您讨回了公道之后,就将那些人都请回去了。”
瞧着青巧一脸激动的样子,书华稍稍一愣:“讨公道?”
青巧当即将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最后说到张家小姐挨那一耳光时候,旁边的君瑶与君翠都跟着一起兴奋了,只差没蹦起来大声叫好了。
瞧着她们开心的样子,书华心底却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口恶气是出了,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免不了要如履薄冰了,二哥还没入朝就得罪了人,这不是件好事请呐。那国子监祭酒为官那么多年,少不得在朝中有些心腹挚友,再加上他的众多门生,这场战怕是有点难打。
只不过,眼下至少让大家都看清了,沈家即便只剩下孤儿寡母,也绝不是外人可以任意欺凌的。
书华又道:“是二哥将我救回来的?”
君翠看了看君瑶,说道:“是二少爷将您抱回来的,但是不是他救的您,奴婢们就不知道了。奴婢们只知道,二少爷送您过来的时候身上是干的,而且……他并不会水。”
书华心下疑惑,既然不是二哥,又会是谁?她缓缓合上眼睛:“你们先退下吧,我想安静地休息一下。”
青巧忙应下:“半个时辰之后,您的药就能熬好了,奴婢们等下再过来叫醒您。”
“嗯。”
等到青巧等人退下了,书华将今天发生的事情整理了一番,想到史家那两姐妹,还有那满院子的千金小姐,她忽然觉得,是有必要跟姚氏好好谈一谈了。
想了一会儿,她便沉沉地睡过去了,再度醒来时候,二哥正端着药碗傻坐在床边上。青巧就站在旁边,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
书华使了个眼色,青巧赶紧上前扶着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
二哥望着她艰难的动作,忙不迭地说道:“你还虚弱,好好躺着就行了,别再瞎折腾自己的身子了”
“躺了那么久,身子都快生锈了,该是动一动的,”书华勉力扯出一抹笑容,“我又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吧?”
“你能好好活着,即便是再大的麻烦二哥也帮你顶着。”
书华心中泛起暖意,鼻头确实有些酸酸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二哥舀了一勺药汁,递到书华嘴边,“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只需要养好身子就行了,其余的事情都有我担着,你别再瞎操心。”
瞅着这两兄妹温情的样子,青巧很识趣地退出了里屋,让外面的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自己就安静地守在门口。
书华咽下苦涩的药汁,望着二哥专注而认真的神情,眼泪却是不自觉地落了下来:“二哥,对不起……”
二哥用衣袖替她拭去尚未完全落下的眼泪,略带责怪地说道:“傻丫头,无论你做什么,二哥都会帮你,但惟独伤害自己这件事情,二哥绝对不能赞同。”
书华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低头垂眸:“我当时只是想吓吓她,并没想到会绊到石头,更没想到会落水……”
“如今这事儿算是过去了,你只管养好身体就行了,张家的事情我自有办法处理。”
喝下他喂到嘴边的药汁,看着他温柔的眼神,书华只觉得这药也不是那般苦涩了。她猛地一吸气,将眼泪又吞了回去:“二哥,我会帮你的。”
“呵,你能好好的,对我而言就是帮了最大的忙了。”
书华又喝下好几口药汁,越来越苦的味道驱散了泪意,反倒让她渐渐皱紧眉头:“这药里面是不是没加蜂蜜?”
“我特意让她们别加的,”二哥微微一笑,看上去永远都是那么的温文儒雅,“有本事折腾自己,就应该有本事承担后果。良药苦口,希望这碗药能让你长个教训。”
书华不由全身警铃大作:“你太阴险了”
“许大夫说了,这药要喝上七天,每天煎两道。”
面对他再次送到嘴边的药汁,书华抽了抽嘴角,尽力往后靠:“你该不会全都不让加蜂蜜吧?”
“许大夫说了,这药不加蜂蜜的话,药性会更好些。”
书华抿紧嘴唇,双眼死死瞪着面前的汤匙:“不用你来,我让青巧喂我。”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这每天的药都要经过我的手,在我尝过之后再送到你这儿来。”
“你,你……呜呜……”在二哥强势态度下,书华被逼着喝光了一碗药,嘴巴早已是苦得牙齿打颤。她赶紧叫来青巧,让她倒杯水给自己。
奈何那杯水还没到书华手里,就被二哥给接了过去:“这是茶水,会改药性的,你不能喝。”
书华双眼冒火,哑着嗓子道:“青巧,去倒白开水过来。”
青巧赶紧跑了出去,书华躺在场上伸长了舌头,那挥之不去的苦味直让她想去用手抠舌头。等到青巧端来白开水的时候,书华这嘴巴里的苦味也适应得差不多了,仰头喝下一大杯水,深呼一口气,表示得到了解脱。
就在此时,姚氏过来了,说是来看望书华的。
书华让人给她摆了凳子,让她坐在了床边,又让青巧给她上了茶水。
姚氏瞅着书华苍白的脸色,疼惜地说道:“这么一折腾,又是瘦了一大圈,当真是可怜了。”
“太太莫要担心,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书华瞅了一眼二哥,“时候也不早了,你难道都不需要回房歇息?早睡早起身体好,明天还有一大堆的事情,你可别再跟我一趟病倒了。”
二哥没好气白了她一眼,但身体还是顺从地从床边站了起来:“有你这么诅咒兄长了吗?”
他起身抚平衣摆上的褶子,有些委屈地叹息着:“如今病好了没事了,就又变回了原来那副样子,可怜我怎么就有这么个不知冷不知热的妹妹呢”
言罢,他就朝姚氏告了声辞,大步离去了。
书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而后看见姚氏安静的样子,便给了青巧一个眼色。青巧当下了然,快步走了出去,屋里就剩下书华与姚氏二人。
天色将黑,烛火早已点燃,昏黄的烛光在朦胧的夜色之中摇曳,衬得这间屋子愈发的安静。
“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书华面带遗憾,似有惋惜。
姚氏依旧安静地坐着,不发一言。
“你说你下半辈子只希望能图个安稳,只要大姐好好的沈家好好的,你就会感到满足了,”书华侧目望着她,那清亮的眸子里似有针芒一般的利光,“我原本也是相信你所说的话。毕竟大家都是女人,我自认为能够理解大部分女人的想法。可是对于你,我真觉得自己高看了你。”
姚氏还是不说话,美目之中是平静如水。只是她那只右手,又不自觉地抚上了左手腕上的掐丝翡翠手镯,无意识地转动,扣紧。
“如今父亲不在了,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家人能团结,沈家能平平安安的,至于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可是,你似乎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姚氏的眼睫颤了颤,终是按耐不住了,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毕竟你们的婚事……”
“二哥的婚事不劳您操心,他已经有了陛下的亲口御赐,日后定能寻到合适的女孩儿家。”书华顿了顿,“至于我……你就更不用担心了,长兄如父,二哥自不会委屈了我。”
姚氏皱了皱眉,还要开口,却被书华再度打断:“您眼下是沈家的主母,是我与二哥名义上的母亲,对于您,我们一直都保持着应有的尊敬。您若是不想再继续破坏这份尊敬之心,就老老实实地看好您的手,史家夫人面前我配合了您,那是给了您和史家面子,但面子总是会用光的,得寸进尺的事情玩玩做不得。唔,日后有什么事情,也请您能提前跟我与二哥打一声招呼,不要擅做主张。您知道吗?您的好心,有时候会让我觉得您是在别有用心……”
姚氏抿紧嘴唇,没有再说话了。
书华微微叹了口气:“这些话我本是不想直说的,但是眼下,有些事情不挑明了说的话,您或许还会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如今都将话说开了,您是不是也该看开了呢?”
第21章 人之心,生而贪
即便是在黑夜里,姚氏依旧美得好似一朵艳丽的牡丹花,一点朱唇,双瞳翦水,白嫩柔滑的肌肤在烛光下莹莹泛光,素衣裹身却更显媚态,此时此刻,只怕任何男人站在这儿都有可能把持不住。
她沉默了许久,方才微微启动嘴唇:“不愧是兄妹,居然说了同样的话……”
书华却是稍稍一愣:“二哥与您说了这些话?”
“你在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就将与你落水有关的人事全部清查了一遍,上至管事下到粗使奴仆,但凡有一点关系的都没逃过责罚。甚至于我这个沈家的主母,也被他叫去‘谈’了好久的话。”姚氏目露嘲讽,“过不了才倌儿那关本就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你这边……我却是有些意外了。”
书华心中一惊,竟是没想到二哥的手脚会这么快,若真照姚氏那般说法,岂不是青巧与云小也逃不过责罚?她等下可得当面问问青巧这件事情。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姚氏继续说道,眼神清淡,“你们兄妹的婚事我不会再插手,从明日开始,我就让人到云和院后面祭案个小佛堂,从此每日吃拆念佛,不再沾染凡尘世俗。”
言罢,她就站起身,拂去衣袖变的折痕:“你且安心养病,我定不会再自讨没趣。”
等她走后,书华又忍不住揉了揉太阳|岤,这个女人当真是死性不改。自己此刻卧病在床,姚氏若是撒手不管家事,那么只能让沈书画或者二哥来料理家事。可依照二哥那个性子,定然是宁肯独自抗下整个家业,也不会将权利分交给沈书画。而对书华而言,无论是二哥因此而累垮了身体,还是家里的事情因此而闹出乱子,都不会是她想要看的结果。
换言之,姚氏此举根本就是变相地要挟她
原以为姚氏会是个聪明的人,懂得为了大家共同的利益而暂时息事宁人,可事实证明她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看透了这一点,书华不难猜到姚氏的目的——眼下是个关键时刻,如果姚氏没有在此刻为自己谋取到想要的权利,那么等沈家进入和平时期,姚氏在沈家的地位定然是永无翻身之日。她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沈家主母的空头衔,而是整个沈家的真正实权
人之心,生而贪。
书华深吸一口气,将此事在心中暗暗记下,姚氏这个人留不得
青巧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轻步上前:“小姐,您昏迷了大半天,也没吃什么东西,该饿了吧?奴婢这就给您去传晚饭。”
书华叫住她:“我暂时还不怎么饿,你先等等。”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书华道:“二哥今天下午可有责罚与你?”
青巧神色一顿,瞅见书华看似平静的目光,咬了咬下嘴唇:“是。奴婢不该离开小姐身边,致使小姐落水遇险,挨了那十藤条奴婢心甘情愿。”
“……那云小呢?她也挨了家法?”
“是。”
书华微微闭上眼睛,因为自己的不慎而导致这么多无辜的人受罚,若说是心里没有一点愧疚那都是骗人的。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缓缓道:“你去药箱里拿些活血化瘀的药吧,免得在身上留下了疤。记得给云小也送去一些。”
“多谢小姐恩典。”
“嗯,你先下去吧,我想先歇着。”
青巧似有疑虑:“小姐,你不用先用晚饭吗?”
“那么一大碗药早就把我给灌饱了,没什么胃口吃了。”
“那好吧,奴婢暂且让厨房做些夜宵放到灶上热着,等您晚上觉得饿了,再起来吃罢。”
“嗯,随你安排吧。”
“如此,奴婢就告辞了。”
等到青巧走了,书华缓缓缩回到被子里,伸出自己的右手,放到眼前看了看。当时在水里头快要窒息的时候,有人握住了她的这只手,那个人握得很稳很牢靠,让她感到很安心。之前她并没有询问二哥关于救命恩人的事情,是因为她担心问出了口之后,该如何去解决接下来的事情。
即便没看清那个人的脸,书华也能清楚知道那个人是男的。未婚之女私下与男子牵手,在这封建社会里,即便是因为救人之急,也依旧会为人所不齿,除非……她当真以身相许,借此堵住那悠悠众口。
可是,她并不想因为救命之恩而匆忙许定一生,即便是要找个不爱的人成亲,她也要找个相貌品行都看得上眼的。
女人,绝对不能委屈了自己。
她陷入无比的懊恼之中,这一场闹剧闹出了这么多得问题,让她该怎么去收拾剩下来的烂摊子啊?
想得郁闷了,她就干脆将脑袋闷在被子里,眼睛闭得久了,也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书华起了个大早,她捏着鼻子吞下那一大碗苦药,不顾青巧的阻拦,她拖着病体强行下了床。站在院子里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她伸了个大懒腰,只觉得全身都通畅了,就在她准备出院门的时候,立刻就被青巧给连拖带拉地拽回了屋子。
青巧的理由很充足:“许大夫说您千万不能着凉,需要好好休养,这外头还冷得很,您不适合在外头吹风。”
不用想,这番话定然是二哥那家伙教给她的
趴在桌子上,书华无聊了打了个几个哈欠,正打算练字解闷,大姐沈书画忽然来了。
她还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态度,眼珠朝上,眼角下拉,走进屋的时候就让觉得全世界都欠了她的钱。往常的时候,书华还会装装样子向她打招呼,眼下她的心情也不咋样,干脆连装装样子都免了,抬起眼皮瞅了她一眼:“哟,大清早的就来我这儿请安?”
“你少跟我耍嘴皮子”沈书画也不管她有没有让自己坐,直接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姿势倒是一如从前那般标准,“我昨天听说你落了水,险些丧命,我这个做大姐的担心你会出事,就特意过来看看你。”
昨天不见她冒头,今儿个却亲自上门来探望了,她这消息可真是“灵通”得很书华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放心,我这个做妹妹的比你年轻,你都活得好好的,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这也是好心,你凭地狗咬吕洞宾”
书华懒洋洋地看着她,似是有些好笑:“如果吕洞宾指的就是你这种人,我到宁愿去当狗,至少能咬个够本。”
不等沈书画反驳,书华就打断了她的话,继续慢悠悠地说道:“你来这里就为了跟我说这些?大清早的,你可真喜欢找晦气。”
“我……”沈书画又狠狠瞪了她一眼,勉力忍下心头的怒气,咬牙道,“我是来问问你,昨天将你从水里救出来的男人是谁?”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是你大姐,关心一下你也有问题吗?”沈书画显得很是理直气壮,“虽然才倌儿压下了所有关于那个男人的消息,但是,这事儿除了沈家以外郑家与张家也都知道,先不论胆小怕事的郑家,就张家与沈家的立场,他们不会将事情全部捅出去?”
望着书华若有所思的神情,沈书画露出几分得意:“与其等着别人来揭你的伤疤,还不如你自己主动坦白,让那男人直接娶了你,如此将事情做个了结,也免得沈家被连累着一并受人嘲笑。”
书华似有不解:“你怎么就肯定他是个男人?”
沈书画一声轻笑:“家里会水的下人不多,会水的女人更加不多,我已经都盘问过了,当时那些人都不在池塘边,如此看来,救你的定然是外人。在昨日来的客人里,女客全部都集中在云和院,剩下两个小姐那都是不会水而且也不会救人的主儿,如此算来,救你的必然那些男客之中的一个。”
这女人可以去演名侦探柯南了书华暗地里撇嘴,却又感到有些心惊,此事既是沈书画都能查出来,想来其他人要查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此一来,想要将此事瞒下去的可能性少之又少。
看来,她有必要去跟二哥谈谈这件事情,先打探一下对方的家世人品,给自己留个底,之后再好做打算。
见她不说话,沈书画似是猜到了什么,当下露出几分了然的神态,语气确实带着些不屑与嘲讽:“昨天的男客全都是些有家室的官老爷,他们之中年纪最小也有三十多岁了,家中更是妻妾众多,想来你不好意思将此事说出来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这事儿毕竟关系你和沈家的名声,为了保险起见,我劝你还是认了命罢。”
书华抽了抽眉角:“你就这么想要我嫁给个老头子做妾室?”
“老头子?妾室?难道救你的当真是个老大爷而且还已经有了正妻?”沈书画的表情愈发夸张,瞪大眼睛瞅着她,“你……你……”
“你”了半天,她方才勉力挤出一句话:“你还是认了吧……”
书华却是懒得与她解释,此女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实在是太过惊人,书华又听她巴拉巴拉地说了一摊子的废话,方才将她请出了大门,随后赶紧关门落锁,方才隔绝了她造成的噪音伤害。
书华传话下去,只要二哥一回来,就立刻过来通知她。
第22章 天赐良缘
听见二哥回来的消息,书华立刻就要出门,却被青巧给死死拽住,逼得她摆出了小姐的架子,这才将青巧给吓得缩回了手。
饶是如此,青巧还是给她多套了好几件衣裳,直到将她包得像个粽子的时候,这才勉强放行。
从兰苑到墨香苑的距离并不远,书华在前面快步走着,青巧就寸步不离地在后面跟着。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这对主仆相继跨进了墨香苑的院门。
偌大的院子里,显得很是安静。书华径直穿过院子,却见堂屋大门紧闭,四周也不见下人在旁伺候,她不由心生疑惑,在门口站了会儿,正准备敲门的时候,就听见从里面传来的谈话声。
“既是此事关系到沈三小姐的名声,我自当担负起责任,断不会让沈家与沈小姐受到委屈。”
书华手下一顿,这声音有些耳熟,好似在哪儿听见过……
“你真愿意娶了书华?”这是二哥的声音,带着满满的疑虑。
书华这一下子更是僵在了原地,跟在她身后的青巧也隐约听到了这话,不由诧异地张大嘴巴,却又不敢擅自出声,只得双手捏紧地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里面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二哥的声音再度响起,顾虑深重:“那西王府的平安郡主怎么办?你与她的婚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就连陛下也略有耳闻,你眼下忽然说要娶书华,难不成是想要娶做侧室?”
比起贵为皇亲国戚的西王府,正在风雨中飘摇的沈家显然不是对手,若要二女共事一夫,定然是沈家落了下乘。
“子墨从未如此想过。正室之位,八抬大轿,三书六聘,庆远侯府绝不会亏待与她。”
子墨?庆远侯?他是那个庆远侯府的小侯爷书华缓缓放手停在半空中的手,若有所思。
“那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二哥的声音似有焦虑,“今日面见陛下之时,陛下就问起了救人一事,那张祭酒为让我难堪,就直接将你的事情捅了出去,我原本还想着如何将此事糊弄过去,奈何你……你居然敢当着陛下的面承认了所有的事,你当真是想要将书华娶进侯府?”
“是,”小侯爷顿了顿,语气显得肯定且平静,“此事因我而起,自然由我来承担。至于西王府那边,我本就无意与之结亲,如今只需陛下一道圣旨,沈小姐定然能风光嫁入侯府。”
沉默了一会儿,二哥似是叹了口气:“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