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出庶出第4部分阅读
庶出庶出 作者:未知
官儿只有一个院子的,非得长苔藓不可!罗衣不止一次腹诽儒家的守孝制度!明明最开始并不是很严格的,越到后期越变态!
正因为如此,绍衣才闲的四处晃。haohanshuwu 浩瀚书屋手机版大哥三哥都是嫡出,大房传统不需多说了,何况和老二一样,都是已婚或差点已婚——三爷绍述原本准备结婚,碰上婶子的孝期推后了——语言也不通。三房那两个小子太小,四姑娘太规矩,五姑娘更小。最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落户二房了,年纪差距最小,性格最合适。只是到底长大了一些,不再像小时候一样以捉弄丫头为乐。
绍熙也是埋头苦读,萧家祖籍在河北,倒也离京不远,出孝之后且去试试再说。绍衣的到来正好被抓了,兄弟俩一齐在书房啃书,加上在房里奋斗的锦绣姐妹俩,一时间倒很符合“书香门第”的风采。每日勤练不辍,罗衣的字也逐渐能够见人,原本这个年代,女性就没有独立的人格,标准的附属物。因此罗衣那笔没什么风骨的正楷,众人也纷纷说好。罗衣是电脑时代出身的,看着笔下标准的跟印刷体似的字体,圆满了!当然前提是别去看其他人的字,只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别说锦绣一贯执行的长姐如母政策,接触久了,发现绍衣也是个无良分子,以刺激罗衣为乐。导致罗衣写是没什么进步,鉴赏力倒节节攀升,此是后话。
这日,兄妹几人加于氏正围在一起,听绍熙讲《孟子》,忽听段妈妈急急走来:“二爷二奶奶,姑老爷没了,老太太哭的晕了过去了!”
12、姑母
众人一听,飞奔往上房冲去。才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哭喊:“我苦命的儿啊,都怨你爹,要把你嫁个破落户!说什么文采好有前途,考了十几年也不过是个秀才!如今还喝酒喝死了!如今孤儿寡母怎么过啊!冤家!都是你害的女儿!要是我那玉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看样子是已经醒过来了。
绍熙脚下一顿,后面跟着的也全都停下来。听着里面似乎老两口吵架,还是回避的好。遂带着弟妹媳妇悄悄往后退,一直退到院外站了一刻钟,各方众人都来了个齐全,才有小丫头悄悄回报里面正常。至此,鱼贯而入。
老太太脸上还带着泪痕,但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罗衣在这间房子里也经历了不少是是非非,作为没人撑腰的庶女,还是老实为上。因此悄悄的站到于氏后头,再在姑娘们有座位的时候,坐下低头装死人。
老太太见到大老爷,又哭着说:“你们来的正好,我正想与你们商量。”
大老爷赶紧站起来,一屋子子孙也跟着起来:“母亲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老太太拭泪:“你妹妹是个苦命的人,嫁到陕西十几年,山遥水远也没归宁过。若是……若是她过得不好,我接她回来住可使得?”
“自然。”大老爷点头:“只要妹妹肯回来,做兄长的定不亏待她。”
“你这个哥哥是个好的,日后我死了,也要记得今天的话!不然我死了也不安心。”老太太不放心的说。
“母亲您这是什么话?您自然是长命百岁的。”三老爷接口道:“至于姐姐,自家兄弟姐妹,哪能不照看呢?”
“那也要守完了孝再去接!”老太爷说道:“哪有夫孝都没守完,就四处跑的?”
“什么叫做四处跑!?”老太太声音尖锐起来:“死了男人回娘家的也不少,你嫌女儿晦气是不是?”
“你怎么说不通?”老太爷也生气了:“守寡的女儿回娘家是常有!可是孝都不守,人家怎么看我们家?”
“我不管人家怎么看!当初要不是听你的,也不至于把姑娘嫁的那么远!”
“曹家本来也在京城,不过回祖籍了。京城里的官十个有九个是外省的,除了勋贵,谁家不是满天下四处跑呢?你简直无理取闹!”
“那也是你说姑爷定能考上进士才许嫁的,如今连个举人都不是!一辈子就只知道借酒消愁!出息没有,通房倒一大堆!这就是你找的好女婿!”
老太爷火了:“当时谁看的爱的跟什么似的?儿女婚事,你不同意我能自己做主?”
“那也是你先引来的!”
“好,好,我引来的,都是我做主的!既然我这么做的主,女儿也不必回来了!出嫁从夫,有本事让她儿子考到京城来!”说罢,老太爷甩袖走了。老太太立马嚎啕大哭起来,众人劝说不止。
过了两天,不知道是老太爷不想跟老太太计较,还是老太太哭功过于彪悍,大老爷和二老爷联袂出发去陕西看妹妹去也。虽说是去看,但老太太的意思就是要接回来,因此这好与不好都不重要。爷们没什么好说的,自己嫡亲的姐妹,死了男人当然是要照看的。大太太就有些不乐意了,自古婆婆和小姑就是压在媳妇头上的两座大山,小姑总是要嫁出去的,忍了也就忍了。但现在小姑又回来了,她是当家太太,难免有冲突,到时候里外不是人,比当后娘的还憋屈,自然高兴不起来。好在她常年板脸严肃状,大家也不曾看出什么来。
嫡母气压低,绍衣怕连累他姨娘,干脆直接避到二房来,不在嫡母面前现眼。对比罗衣和绍衣的状态,底下人暗地里议论大太太不够贤惠,没见二太太从不对三姑娘说句重话么?再说,比起当家太太来,温和的黄氏在下人眼里自然是千好万好。好在下人议论主人,主人从来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甚至是永远都不知道的,不然绍衣躺着都要中枪了。
孝期内读书,多少有些无聊。绍衣便招来段妈妈问:“姑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然是个和气人。”段妈妈笑道。
“那姑父呢?”
“这就不知道了,只听说当年也是玉树临风,才华横溢。只是时运不济,始终没考上。”
绍熙笑道:“要我说进学哪是容易的事?哪能个个都考上呢?”
“二爷和四爷必能考上的。”段妈妈奉承。
“借你吉言了。”绍熙无所谓的说。
“姑母有几个孩子?”罗衣问:“到时候我们怕是要准备见面礼吧。”
“是了,我们三姑娘也周全起来。”于氏笑道:“妈妈且说与我听听,我才嫁过来不知道呢。”
“要说孩子,姑太太生的有一子一女,还有个庶出的姑娘。”段妈妈想了想说:“原本还有个庶出的爷,前几年一场风寒没了。”
“那要姑母回来,庶出的会不会带来?”罗衣继续问。
“自然,姑娘必定是跟着母亲走的。祖父母与父亲都没了,难不成丢在老家?何况也要说亲了吧。”这个绍熙倒是知道。
“年纪多大了?”锦绣也好奇了。
“少爷怕是有16了吧?两位姑娘同年,嫡出的小些。同三姑娘一年的,那大表姑娘是年头,二表姑娘是年尾,倒是三姑娘与四爷卡在中间了。”段妈妈不愧是家里的老人,知道的就是多。或者仆妇们早八卦过好几回了?
呃,同年啊,那岂不是接触比较多?不知道好不好相处。绍衣摸摸鼻子,庶出啊,他爹正想给他说亲呢!千万别来个亲上加亲才好,不然一个矛盾,他非的里外不是人不可!
罗衣也想到一块儿去了,冲着绍衣直笑,摆个口型无声的说:“表妹啊表妹~~”要不怎么说近墨者黑呢?绍衣暗自泪流满面。丝毫没想过,从未看过才子佳人的大家闺秀,怎么就知道了“表妹”这暧昧的词呢?
其实说来当初老太爷顾虑的也没错,很少有孝期到别人家四处窜的。何况是死了亲爹这种重孝。黄氏娘家就在京城,绍熙都没去过。到底带了晦气不好,即便舅舅不在意,也不知道舅母在不在意。好在萧家也在守孝,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也不好说谁晦气谁了。再说老太太还在,她老人家都不怕冲撞,底下的晚辈也只能受着!二老爷虽然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大符合圣人言——女子就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丈夫死了槁木死灰课子读书,死在夫家葬在祖坟里头——但这又是老太太的意思,不从似乎又不孝,更违背圣人的话了。这么想了两天,脑子都打了结,族人尚远也管不了这么许多,索性抛开,只学当今圣上的以孝为天,爽爽快快的出门接妹妹去了。倒让老太太惊了一下:什么时候这榆木脑袋开窍了?真是奇了怪哉!
话说罗衣前生生活在一个极端标准的家庭。所谓标准,就是典型的让人连八卦的欲望都没有。比如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啥的,虽说她妈跟她婶婶姑姑也有吵嘴的时候,但绝大部分情况还是很和平的。每逢年节大家聚在一起滚汤圆,甚至十分蛋疼的做那种指甲盖大小的肉馅汤圆,一屋子人一天做的半死才做了几百个,第二天一天就没了!可搁不住她奶奶乐意啊。一家人边做汤圆边聊天,间歇的夹杂着鞭炮声和孩子们吵嘴的声音,再从电视里传来一句“观众们,我可想死你们了”,好一副天伦之乐图!想着就心理暖暖的。
如今再来一个姑妈和几个表亲,从前世带来的性格来讲,她是很乐意的。人多热闹嘛!可是想想这坑爹的庶出身份,决定还是抱谨慎的态度比较好。谁知道这位姑妈是大伯母版本的还是黄氏版本的?私底下的传言最不可信,老太太的嫡亲女儿,谁敢说不好?即便敢说,也不敢让她听见啊!还是见到人再做判断比较好。再不济继续装死,总挑不出错来了吧?
至于见面礼,姑母那里有于氏去打理,表哥不用送,姐妹无非送几个小玩意。这种任务就直接交给绍衣了,他的小厮来顺在常年的淘换昆虫动物园的磨练下,找几个小玩意还是不在话下的。
果然没多久,来顺就找来了毛茸茸呆在篮子里的假猫一只,还细心的买了素色的。既可以当闺阁礼物,又不妨碍守孝。还有木制的“小桥流水人家”一个。一个葫芦下坠一个铃铛的风铃,闹的罗衣想自己眯下,因为过于廉价,绍衣又让买了一打回来送她。再有不过是个常规的铜制九连环。锦绣默契的拿走前两个,剩下两个不出彩的让罗衣送人——不明情况下,庶女出头者死!古代有风险,穿越需谨慎!
就这样晃晃悠悠直到秋去冬来,丫头推门进来行礼:“二位姑娘安,姑太太快到家了,老太太让请姑娘们去二门迎一迎。”
锦绣和罗衣对望一眼,终于来了。
13、进府
从二门迎进姑母,还未坐下,就上演了一场林黛玉进贾府。姑太太只刚出嫁的头几年在京城,后来公爹死后扶灵回乡,十几年都没有回来过。这年头信息不畅,信都没通过几封,因此老太太这一次是真伤心透了。罗衣暗叹:怪不得前世的奶奶以娘家的距离为判断幸福的标准。想来也是,嫁出去一辈子不得见面,跟死了差不多。对于亲人而言,绝对是难以言喻的打击。不由的望了望锦绣,唉、唉,嫁的离家远不远都无所谓,希望别离锦绣太远了。不然说私房话的人都没一个,闷都闷死了。
好不容易哭完了,又开始一番混乱的见礼。姑姑舅舅、表哥表妹表嫂,认的眼花缭乱。罗衣趁机观察姑太太一家。姑太太穿着青色(一种极接近黑色的深蓝色)的袄裙,头发盘成一个髻子,什么都没带。标准的寡妇打扮。姑太太的儿子名叫华章,今年15岁,虚岁16。看起来有些不大健康,当然刚经过丧礼又赶了远路的,没几个人能健康的很的。大女儿是嫡女,名叫华英,实岁13,眉眼看起来有些老太太的影子,应了那句三代不脱外家相的俗语。庶女华彩和华英同年,只是看起来有些畏缩。姐妹俩的打扮差不多,青色的袄裙,双丫髻带着个白花。到底是在外祖家,似乎不大好直接穿斩衰?他们也在打量着萧家的众人,待看到二房齐齐斩衰时,唉,都是三年重孝,彼此彼此啊!华章见罗衣大大的眼睛骨碌碌的打量,不由脸一红。
比起姑太太一家来,显然罗衣他们要幸福许多,虽然俗话说宁愿跟着讨米的妈不愿跟着当官的爹,可事实上在这个男权社会,爹死了绝对比妈死了要惨。妈不在了可能受继母的威胁,但爹不在了,那就是受全世界不怀好意的人威胁。特别要是族中有几个渣属性的,“孤儿寡母”这四个字就是代表着一把血泪史,这也是老太太执意要接女儿回娘家的缘故。死了当家男人,儿子又小,稍微差点的就会被生吞活剥了去,当亲妈的肯定揪心不已。
哭完了见完了,就是送姑太太去她以后要住的院子。萧家的院子结构是——老太太的主院在中轴线上。前面是二门,再往前客厅,客厅前面是一块空地,种了几颗桃树与杏树。左右是老爷们的外书房。主院两侧散落着一些院子,分别是左前院大房;右前院二房;左后院三房;中后院大爷绍世夫妻的院子。右后院客院,现正好给姑太太住。也就是说姑太太以后会是二房的邻居之一。右边后面还有个小院子,暂时空着。
最后就是后花园了,后花园的边界并不是罗衣以前想象的围墙,而是两排下人居住的房舍,最靠近三房的地方则是大厨房。房舍后还有一块狭长的空地,也没有树什么的。再往后才是院墙,开了一个后门,丫头婆子采买的好出入。传说中的“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罗衣很怀疑其真实性!
等到姑太太安顿下来,罗衣一行人也回了院子。时间也不早了,估计姑太太一行人梳洗完毕就要开席。罗衣也懒得再翻出绣活,只倚在榻上翻着从绍衣那里偷渡来的市井小说,大名鼎鼎的《三言二拍》。这类书虽然不是禁书,但是咧好似闺阁女子看着也不是特别好,所以她从不敢带到书房去,锦绣知道了不过啰嗦两句,要让她哥她爹知道,那就死定了!在那两个大男子主义的眼里,女人就该只读《女戒》的。为此罗衣不免腹诽,糟蹋了二嫂子一身好才华!不过就如今男人对后院的无视程度,特别是二老爷这种典型的反面教材,倘或做妻子的真只认得几个字,后代必然几乎百分百的报废率。整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腐儒们果然是毁人不倦!
等到酉时三刻,便有丫头来报——老太太传饭了。此时已经立冬,白天已经很短。此刻早就天黑了,前头婆子打起三四个灯笼,丫头们各自扶着自己的主人,浩浩荡荡的往上房走去。老太太的上房里摆了四桌,本来曹华章算是外男,但显然要在这里常驻,因此也没什么屏风。萧家依然集体守孝中,席面上别说酒了,荤菜都没有一道,还不能像寻常吃团圆饭那样大声说笑。一顿饭吃得只剩下杯碗轻微碰撞的声音,安静的有些压抑。老太太忽然就失去了兴致,匆匆吃完,众人也就各自回房安歇了。
次日,罗衣等人一出门,迎头就碰上姑太太一行,蹲下行礼:“姑母安,表哥安,表姐安,表妹好……”
华章脸再次通红:“见过二表哥表嫂,二表妹三表妹好。”看吧,果然古代礼仪就是这么变态……
大部队会合一起走到上房,又热热闹闹的见过一回礼。老太太见华章一进来就眉开眼笑:“哥儿坐到我这里来,昨日匆忙,今日且让我好好瞧瞧。”
华章听话的走过去,老太太一把拉到怀里一阵摩挲:“真俊!可进学了?”
“回外祖母话,还未曾。”
老太太指着绍世绍熙说:“你大表哥与二表哥俱中了秀才,你们常在一起切磋切磋,一同进步才是。”
“是。”
老太太又笑问:“如今你们哥几个在哪读书呢?”
绍世回道:“三弟跟着我,四弟跟着二弟。”
“好,好!”老太太有些得意问华章:“你愿跟着哪位哥哥读书呢?”
华章低头说:“不敢,只看哪位哥哥有空,随便指教我一番就是了。”
老太太想了想:“去跟着你二哥吧,一起守制读书也便宜,住的也近些。”
华章点头称是。
闲话了几句,爷们和大太太开始陆续告辞,毕竟只有不当家的女人和未婚的姑娘们有那么多空陪着老太太闲扯。
老太太早习惯了,送走儿孙并打包带走华章:“且让他们先走,别碍咱们的事。”才把华英拉到怀里问:“好孩子,你读了些什么书?说与我听听。”
华英笑道:“不过是些女四书。”
“正好!”老太太又让锦绣坐在另一边:“你二表姐也是个读书识字的,你们日后一起读书做活吧。”
华英和锦绣齐齐称是。一群小姑娘又聚在一起相互深入了解了一番,华彩罗衣和纱织三人年纪相近,又同是庶出,不免多说了几句。华英和锦绣亦然,不过锦绣如今是家中女儿最长者,也不忘招呼了华彩几句。一时间满屋子小姑娘的唧唧喳喳声,硬是把上房闹出了菜市场的感觉。老太太直眯着眼笑,三太太依然可以保持微笑装菩萨,间歇与老太太或姑太太说两句无关痛痒的闲话。
过了辰时,老太太笑道:“哎呀呀,你们几个闹的我头晕,且自己玩去。”
一群娘子军立马闭嘴起身行礼,一套动作日常练习下来,端的是行云流水。
老太太又说:“三太太且带着姑娘们先回去,碧玉留下来与我说说陕西风光吧。”
谁不知道老太太母子想趁机说私房话?都十分识趣的退下了。
众人一走,老太太瞬间疲惫下来,摸着女儿的鬓角说:“这十几年实在委屈你了。”
姑太太一听这话,直接扑到老太太怀里大哭起来:“娘!我是真难过!呜呜呜……您不知道他有多混账!考了四五回俱没考中,我又不曾逼他!他倒日日借酒消愁起来,书也不看,成日见跟那几个妖精似的丫头混在一起!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还有这样的事?什么时候开始的?”
“还不是那年那个混小子没了得事,全怪在我头上,说我这个当嫡母的不慈,若不是因为有章哥儿,非休了我不可。”姑太太咬牙切齿的说:“我又不是没给他生儿子,眼里只有那个狐狸精和她生的儿子!等到出事了,又想起我这个嫡妻了!”说着哭的更难过:“娘!我这些年过的苦啊!”
老太太眼泪哗哗就下来了:“我的儿啊……”
“如今他死了,他那些叔伯兄弟又欺我孤儿寡母的,要谋算我们的家产。公公做了那么些年官,攒下那些家底,他们就眼红了。族长非逼着章哥儿娶他的内侄女,说什么他都不委屈侄女儿做慌亲,我还不识好歹!呸!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也敢妄想我们章哥儿!”姑太太抹了把眼泪:“幸亏大哥二哥去了,不然我真没法活了!活着没想过他一天福,死了还不放过我!娘,我怎么这么命苦!”
老太太内心绞痛,不由也哭道:“日后也别回那穷乡僻壤去了,只跟着我们过,等日后章哥儿有了出息必然孝敬你的。你哥哥是个好的,嫂子必不敢亏待你。我的儿啊,你别哭了,再哭下去,我心都要碎了。我苦命的女儿啊……”
“娘!”
“碧玉!”
母子两抱头痛哭,不知过了多久,才断断续续的停下来。
14、绣房
相比之下,姑娘们就轻松多了。三太太带着纱织宝络回房,锦绣则带着表姐妹两个到了她与罗衣共用的小院。
华英和华彩打量着两姐妹的房间,只见布置皆是一模一样——前面绣房兼起居室后面卧室。两姐妹中间公用的房间用一个四扇的水墨芙蓉屏风和幔帘格成两段,前面是客厅,正中摆了个案,放着炉瓶三事,并没有使用。旁边各摆着几把椅子一个茶几。看样子是姐妹们来做客时的坐处。后段是书房,比前面大了许多,两姐妹各有一个核桃木的大书桌并书架对面放着。挨着屏风处有把琴,对面的窗户下有一个小炕收拾的整整齐齐,估计平日里起居闲话多半在书房。
果然锦绣笑道:“外面这间屋子不过做个样子,两位妹妹且随我进来。”又引着两姐妹上炕:“咱们就别讲究那些虚礼,且暖和暖和。”
半大的孩子本就没那么多客气好讲,华英两姐妹随意推脱了几句,也就沿着炕边坐了。丫头们开始上茶摆果子,锦绣指着丫头们一一介绍:“我们姐妹的丫头最好记,这是李子梅子,那边两个是三妹妹的柚子橘子。只别笑话我们俗气才好。”
“怎么会?我听着觉得别致可爱呢。”华英客气的说道,又介绍自己的丫头:“瑞雪、玉雪。笨笨的上不得台面,日后有冲撞的地方,还请姐姐别见怪。”
“妹妹谦虚了,有这么千伶百俐的姑娘,哪能有笨丫头?”锦绣笑道:“不知大表妹的丫头叫什么?”
华彩抿嘴微笑,轻轻的说:“大些的是烟烟,小些的是阿云。都是母亲赏的。”
“烟烟?好诗意的名字!”罗衣看了那丫头一眼,又转头对华彩说道:“表姐必定是个才女了。”
华彩赶忙摆摆手:“不是不是,不过是胡乱起的。哪敢担才女的名号。”
罗衣看着对方的紧张,也就闭了嘴。
锦绣又接过话头:“我们姐妹准备了些许玩意,妹妹们随意看看,不值什么,只是我们一番小心意。”说着让丫头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一齐给她们姐妹,只说明送礼的人,余下随他们姐妹自己分。女孩子在一起又不免说几句绣活,再谦让两回,便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于氏走来邀请客人与二房一起吃饭,绍熙与绍衣索性避了出去,直接到绍世那里蹭饭了。一群娘子军吃的也算热闹。想着姑太太必定跟老太太混一天,二房的人到了冬天也不怎么睡午觉,遂邀请两位表妹一齐到黄氏正屋旁边的针线活专用室坐一坐。
偏厅里火盆烧的旺旺的,张姨娘和莲姑娘坐在一块儿做衣裳。见他们来了急忙起身见礼。不免相互介绍一番才落座,于氏开始招呼:“两位妹妹怕是针头线脑都不齐全,索性让我做个人情捡个漏儿,帮你们预备了吧?以后一齐在这里做活,大家热闹些。”
华英见这间房四处摆了绣架椅子,便知道不止一个人在此了:“原来二表嫂家都聚拢在一起做活啊。”
“我从小儿淘气,这些都没学好,只好把大家拢在一处,有什么问题好互相请教。”于氏笑道:“妹妹们今日先看看,有什么不妥之处,尽管提出来,千万别客气。”
华英看着这屋里又有姨娘又有仆妇,暗自皱眉,有些不愿意,却又不好说出来。不免腹诽这二表嫂好生小气,萧家也不至于穷到这个份上,至于这么省炭火么?日后必定要劝着二表姐回屋里做去。
华彩则有些羡慕的看着罗衣,她的姨娘早就不知道在何处去了。据说当年冲撞了太太,被太太卖了。这到何处寻去?罗衣却可以日日见到自己姨娘。又想起他们嫡庶两个用度几乎一样,内心里的酸水就有点往外冒。再想想她们各自送的礼物,暗自冷笑一声,是了,她也不过面上光,不过有姨娘又没嫡母,还是比她强多了。
冬日天短,等于氏将华英姐妹的针线家伙收拾出来,又一起扎了几针,天也就黑了。两姐妹起身告辞,于氏让陪嫁的|狂c母刘妈妈亲自送到客院里。吃过晚饭,锦绣和罗衣又被抓着学做鞋。
做鞋是个苦差事,但上回被抓着孝期动嫁妆,大家也就停了手。日常只做衣裳鞋袜,这总不至于让人讲罗嗦了吧?此时风俗,女子出嫁,要给婆家每个长辈做一双鞋。当然大户人家通常有丫头婆子帮忙,只做亲近的长辈而已。锦绣好说,男方家有些什么亲戚,早被摸的门清,闲着也是闲着,先把鞋底纳了再说。罗衣更好说,不知道嫁在哪里是吧?每个尺码做两双,好的捡出来日后用,不好的全当练习了。
弄的罗衣苦不堪言,鞋底可是一层浆糊一层棉布糊在一起的。硬的跟石头一样,单纯用针还穿不过,非得用专用的锥子扎个洞,再用针带着结实的棉线穿过。为了保证鞋底的质量,还得用力拉的紧紧的,扎的密密的。她从最开始傻傻的用指头力,到现在终于学会了巧劲,扎的两手满是窟窿,估计打人都能比以往痛几分。往事不堪回首啊,泪流满面。
姑太太的到来让萧家的作息稍微乱了几天——除去第一天大家避开了她们母子的私房话,随后几天都在上房陪着一起热闹热闹。华章也跟兄弟们混了个半熟。姑太太一家也就正式安顿下来。
因为年纪和守制的缘故,姑太太家的孩子居然全跟在了二房。不免让于氏非常头痛,按理说这是长房的事,放到二房算什么?几日观察下来发现,华英不知是不是因为幼女的缘故,多少显的有些骄纵。管当然不能管,但也没得在自己的地盘上让自家姑娘委屈吧?不然丈夫知道了非怪她头上不可。因此不免对姑太太有些腹诽:你这个当娘的也太不管事了吧?
不行,非得请几位先生回来不可!不单哥儿们不能因为前先生辞馆就一直这么混着,姑娘们也得立起规矩来。她可不想担这些责任!
而华英跟着二房混了几天,实在受不了这一屋子人来人往,悄悄对锦绣说:“二表姐,你就没想过自己回屋做活?”
“为什么回屋?”锦绣笑道:“屋里又冷,又没什么人气。孤单的慌。”
“我陪你去屋里做,这样既有说话的人,又不至于这么多人挤在一处。”
锦绣摇头:“我们那院子本就是隔出来的,房屋狭小,绣房更小了。”说着下巴往华彩那里抬了抬:“我们四个要去,哪里坐的下?”
华英正想说关她们什么事,就听锦绣已经笑道:“哟,三妹妹今天纳的鞋底挺像回事的啊。”
“哈哈,不错吧?”罗衣也笑了:“我今天状态奇好!一针都没错!要是做成了,给姐姐做双拖鞋穿。”
“拖鞋?”
“就是没鞋帮子的鞋,这样上炕下炕方便。”
锦绣对着罗衣的额头一点:“你就懒吧!上回嫂子才说了不许你踩着鞋跟走,你就想法儿把鞋跟做没了。”
“唉,横竖在家里穿,别人又瞧不见。你怎么就不夸我聪明伶俐呢。”
“可见我说话不顶用呢。”于氏也笑道:“改日再让二妹妹拿着戒尺打她个几十下才好。”
众人想起上回罗衣被锦绣打的杀猪一样的惨叫,纷纷笑的前仰后合。罗衣涨红了脸:“哪有这样做嫂子的?八百年的事了,总拿出来笑。”
“这算什么?”锦绣接道:“去年掉到水里,不知是烧糊涂了还是怎么,醒来后谁都不认识。最可笑的是字认识一半一半的。那会看唐史,硬是把回纥,读成‘回乞’,我与二哥只差没笑的岔气。”
段妈妈也笑道:“说起三姑娘,我就想起去年老爷从贵州回来。二姑娘骗她说老爷回来要考她《四书》的,三姑娘还真信了。关屋里背了半月的书,说话都是之乎者也,把我们乐的不行了。”
罗衣怒了:“你们一个个都不是好人。”把手中的活计一放,捏住锦绣的脸:“你个不讲义气的,还带头笑!”
“哎!鞋底掉到火盆里了。”锦绣叫道。
“哎呀!”罗衣立马跳起来:“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满屋子哄堂大笑,于氏指着锦绣说:“你就骗她吧,火盆都隔着罩子,也能掉下个鞋垫子去。”
锦绣也撑不住了:“你怎么就这么好骗啊。”
“二!姐!姐!”罗衣气的不行:“真该让那些赞你贤良淑德的人瞧瞧!这事日后我非得告诉姐夫去!”
“我看你日后还是告诉妹夫去吧。”锦绣快口的接了一句。
橘子霎时笑的锤桌:“我们二姑娘真是铁齿铜牙,姑娘,您还是认了吧。”
罗衣气的抓着锦绣一阵晃:“我不依了啊!”
锦绣好容易笑完,见罗衣鼓着嘴跟个青蛙一样,又忍不住笑道:“好,好,我错了,你只别做这个样子。哎呦,不行了,肚子痛。”
罗衣泪流满面,有个这样的姐姐,实在是太坑爹了!众人见她这悲愤的样子,再次笑成一团。绍衣他们听见这边的笑声,也赶过来看了一回热闹。罗衣彻底悲愤了。
15、生分
华英僵硬的跟着众人笑着,明显的感觉被众人排斥在外。内心有点不爽,本来在家她是最小的,不说围着她转,也从不像这样被无视的这么彻底。才想使性子,又想起这是在别人家,用力忍住了,但不免有些闷闷不乐。
而华彩则羡慕的看着笑过之后倚在一块儿的两姐妹,那样亲热,仿佛一母同胞。屋子里的其他人,虽然在笑罗衣,但这并不是恶意的嘲笑,而是一种……家人对于宠溺的孩子做傻事时善意的取笑。罗衣的娇憨刺痛了她的眼,凭什么她一个庶女可以得到这么多人的宠爱?
曹家两姐妹都有些不开心的回到家。萧氏正想使人去叫他们回来,见到两姐妹面色都不大好,皱眉道:“这是怎么了?他们欺负你了?”
华英闷闷的不想说话。
萧氏便对着华彩呵斥一句:“你是个死人呐!妹妹被欺负,你也不知道护着!”
华彩懦懦的说不出话来,不由想起敢肆意与嫡姐打闹的罗衣,心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也没什么,不过是不惯跟太多人一起做针线。”华英无法解释那种不爽的心情。毕竟于氏和锦绣怎么都不能说待她不客气。
“那就跟我到外祖母屋里玩去。”萧氏不以为意的说。
华英想想也是,我干嘛老跟着去锦绣他们家啊!
于是第二天,华彩便落了单,于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邀了华彩照例去二房读书做活。少了一个人,便少了份人气,安静了些许。但于氏大大的松了口气,女儿是娇客,特别是这种客中的娇客,最难讨好。照顾好了是应该的,照顾不好是往死里得罪太婆婆。她还没有个婆婆做缓冲,出事负全责。华彩不过一个庶女,这几日观察下来,发现也不是个受宠的。即便有些慢待,老太太才懒的为了个便宜外孙女说自己的嫡亲孙子媳妇。所以,于氏也乐得华英呆在老太太屋里,呆到出阁才好呢。
这厢老太太搂着华英满目慈爱:“京里跟陕西大不一样,可过的惯?”
“回外祖母话,我觉得都好,只是京里冷些。”
“是了,京里靠北边。你若是怕冷,我让你大舅母给你们添几个炭盆。”
“那可好,”萧氏道:“出京十几年,我也有些不惯了。”
“不惯你又不说?”老太太嗔了一眼:“还有什么不惯的?吃的可习惯?”
“吃的倒好。其他的,唉,守孝都是用草垫着,总觉得咯的慌。公婆没的时候不觉得,过了几年真不一样了。”萧氏叹道。
“你把棉布垫厚几层,如今比不得正年轻了。要仔细些。再有哥儿姐儿也还小,别凉了。”老太太嘱咐。
“是。”
“是了,英儿跟姐妹们玩得来么?”老太太又问。
华英回道:“都是和气人,只是四妹妹跟着三舅母学针线,玩的少些。”
老太太笑道:“你三舅母对儿女要求最严,总要亲眼盯着才放心。”
“这才好呢,我瞧三弟妹两个女儿规矩都极好。”萧氏笑道:“二姑娘也好,说了人家了么?”
“她母亲做主许的范家的探花郎。”
“大名府的范家?”
“正是。”
“二姑娘是个有福气的。”萧氏有些遗憾,锦绣模样不错,年纪又正好。娘家什么实力她是知道的,何况如今依附娘家,亲上加亲,显然更能把华章放在心上。罗衣模样更好,可惜是庶出。
“她的福气不是姐妹们的福气么?”老太太看着华英笑了笑。
萧氏了然,与范家这样的人家做了亲,若是族里还有男丁,不妨让锦绣牵根线。
“说来二侄媳妇是个省俭的,我听华英说,她特腾出一间房做绣房呢。”萧氏闲话道。
“她素来都这样,我老了也懒得管了。你二侄媳妇千般都好,就是针线活不行。要没个人帮着,更出不了活了。”
“竟然是这样?”华英笑道:“怪不得竟和下人挤在一处呢。”
“你若是不惯,叫上姐妹到屋里绣去。”老太太说道。
“我与二表姐说了,只是二表姐说房里太窄了些,恐怕摆不开。”
老太太点头说:“二丫头那屋是小了些。原本我说她们都大了,把三丫头挪后头去。你二舅母却说你姐姐胆小,人少了害怕才没挪。如今又在孝期更不好动了。”
“日后我邀二姐姐到外祖母这里做活好不好?”华英笑问。
“随你,横竖我这里空屋子也多。”老太太笑道。
华英起身福了福:“谢外祖母。”
次日,华英就特意叫住锦绣说:“二表姐,我们到外祖母屋里做活吧!”
锦绣奇怪的问:“为什么要到老太太屋里,吵到老太太岂不是不好?”
“你那里人太多了拉,我们都不好说话。”小姑娘家家总是有些话不愿给人听到的。
锦绣原本也无所谓,可是老太太现在摆明不大待见罗衣,假如她过来了,罗衣又该如何?只是,这个理由不能说出来:“过来也一样,咱们过来了,三妹妹和二表妹自然也要跟过来。丫头婆子到哪里都一堆。反而吵的老太太不安生。”这倒是实话,老太太并不是很喜欢日日与孙儿呆在一起,她更多时候喜欢跟仆妇们打牌。
华英跺脚道:“你何必行动都带上她们!”
“自家姐妹当然要在一块儿了。”锦绣跟华英又不熟,当然不愿意为了她舍弃一起长大的罗衣。
华英一撇嘴:“不过是庶出。”
锦绣微微皱眉,便是庶妹,也比表妹亲些吧?于是淡淡的说:“庶出也是姐妹。”
华英便有些恼了:“你还真当她们姐妹不成?没得掉了价。”
锦绣暗自冷笑,不当姐妹当奴才不成?你若是我嫡亲的妹子说这话还差不多,不过是个表妹,岂不知疏不间亲的道理?何况罗衣又和别人不一样,做媳妇的还有“与更三年丧不可休”,何况守着母孝的罗衣?顿时对这个表妹一丝好感也无,只说道:“我比不得二表妹手巧,素来不善针线,需与姐妹们讨教才好。”
华英见锦绣油盐不进,只当她自甘下贱,也不喜欢起来。两人不欢而散。之后华英日常伴在老太太处撒娇说笑,硬占了锦绣原本的位置,得意非凡。锦绣不以为意,亲孙女就是亲孙女,不可能为了外孙女不要亲孙女。何况老太太最喜欢是鵷纹,她本就不是最受宠的,更没什么失落感。倒让华英白炫耀了。
只是这么一来华彩就更尴尬了,早上都是锦绣他们雷打不动的读书写字时间。一人一张桌子,房间又小,既不好加桌子,更不好和他们挤在一处。曹家并不像萧家这样重视女子教育,准确的说是不像二房三房这样重视。她也不敢嫡母娘家特别申请读书写字的家伙,手头随便有本书瞧瞧就不错了。便只好早上跟着嫡姐混老太太房里当布景板,吃过中饭又跟着锦绣他们回房学刺绣。
随着与二房日渐加深的交往,华彩逐渐对整个萧家熟悉起来。她知道常在二房与哥哥和二表哥一起看书的四表哥也是庶出,知道三房的孩子们看起来冷淡,其实也经常来往。借个书,还个线什么的,常常有?br /好看的txt电子书